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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1

    魂归之日,葬礼之夜

    我站在自己葬礼的灵堂前,穿着那件被我嫌老气、早该扔掉的藏蓝长裙,面前是一口棺材,里面躺着个面色安详、却毫无生气的女人。

    那是我自己。

    脑海里像被电锯猛地切了一道空隙,一段段支离破碎的记忆冲进我脑子里——

    汽车的撞击声、飞溅的血花、胸口一阵钝痛,还有——腹中那个还没来得及出生的孩子,他最后在我体内疯狂挣扎的瞬间。

    我……死了

    我抬起手,试图触碰面前灵堂的香烛,却像影子一样穿了过去。

    空气中香灰飘飘,哭声断断续续,却没有人能看到我。

    ——

    婉儿啊!你怎么就走了呢……我爸趴在棺材边,老泪纵横。

    我妈站在他身后,低垂着眼角,仿佛悲伤到了极点。可我细看,她的手上,指甲刚刚修剪过,涂着暗红色的指甲油,妆容精致,连耳环都换成了新的一对。

    死的是女儿,不是她。

    她就这么体面地,来了我的葬礼。

    我正要愤怒地大喊,可就在这时——

    一只男人的手,轻轻地握住了她。

    那手我太熟悉了,十指修长,指腹微茧。

    是我丈夫,周启明。

    他红着眼眶,像是忍着极大的悲伤,看向我妈。

    阿姨……婉儿走了,我……我只剩你了。

    我妈居然没有躲闪,而是缓缓地,把自己的手指勾在了他的掌心。

    我震惊得差点跪倒在地。

    我刚死,他们竟然当着我尸体的面,牵起了手

    而更讽刺的是,这一幕,没有人看见。因为全家都在沉浸于我的死亡,他们谁也没注意到那个本该悲痛欲绝的丈夫,正在牵我妈的手。

    我冲过去想撕开他们的手,结果什么也碰不到。

    他们就像一对苦命鸳鸯,在我灵魂的注视下,悄悄地交换温度。

    那一刻,我突然不敢相信:我死了以后,我妈和我老公,是不是要在一起了

    ——

    葬礼结束那晚,我魂魄被困在家中,动弹不得。有人说,死者在头七之内,灵魂还会留在阳间徘徊。

    但我不是不愿走,我是——不甘心。

    我还不知道我是怎么死的。

    我还不知道,我孩子怎么会没了。

    我还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葬礼像是一场表演,而他们就像排练过无数遍的演员。

    我一直漂浮在客厅天花板边角的位置,冷眼旁观。

    直到晚上十点,宾客尽退。

    屋里终于安静下来,我爸去了房间,我妈端着一杯红酒走进了厨房。

    厨房的灯没开,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小台灯。

    周启明站在那儿,背对着门。

    我妈走过去,把酒递给他,轻声说:

    演得还不错。

    我心口一震。

    你那段哭戏,差点连我都信了。

    周启明轻轻勾唇,喝了一口酒:你不是也演得挺好大家都说你伤心欲绝。

    毕竟是我女儿嘛。她转身背对着他,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不过,她确实有点烦人,太聪明了,什么都藏不住。

    也好,省事。

    他们的声音不大,却句句锤进我心头。

    我从没想过,我死后最先看到的,不是追思,不是痛哭,不是他们怀念我这个‘逝者’,而是——他们在庆幸我死了。

    ——

    就在我魂魄彻底要崩塌的时候,一道声音在耳边响起。

    是一个稚嫩、虚弱的小小声音。

    妈妈……你在吗

    我猛地转身,在昏暗的空间中,看见一个小小的虚影蜷缩着,仿佛还未成形,但却带着一丝熟悉的温度。

    你是……

    我是……你肚子里的宝宝……我们都死了对不对

    我一瞬间眼眶泛红。

    对不起……妈妈没能保护你。

    没关系……那虚影在我手心里蹭了蹭,我们还有机会。

    机会

    你死得冤,你魂魄不散。只要你不甘,天地会给你一线命数……

    声音在虚空中回荡:

    但你要付出代价……

    ——

    我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站在客厅的镜子前,镜子里没有倒影,时间似乎被定格在周启明将酒杯放下的那一瞬。

    我的心像是被点燃了一样。

    他们说我聪明,藏不住秘密

    那我就聪明到让你们后悔一辈子。

    你们以为我死了,就能双宿双飞

    你们以为毁掉我,就没人知道你们的秘密

    不,你们错了。

    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你们的手段,而是——

    一个死者的记忆与恨意。

    2

    我怀孕了,但孩子不是他的

    她死得太干净了。

    这句话像锋利的刀刃,从我母亲嘴里轻飘飘地吐出,却狠狠划开了我的胸膛。

    我浮在天花板的阴影里,看着她坐在沙发上,翘着腿,姿态优雅得不像刚刚送走女儿的母亲。

    她手里的高脚杯轻轻摇晃,酒液在杯中荡出一圈又一圈涟漪。

    你真不怕,她魂不散

    周启明在厨房倒水,笑得漫不经心:她一向怕黑,胆小得很,早就该投胎去了。

    呵……母亲勾唇,要不然你不会一撞就成功。

    一撞就成功

    我猛地睁大眼睛。

    原来那场车祸不是意外,是蓄意。

    可他们并不知道,我真的还在这屋里,连怕黑的那点小秘密都成了他们的谈资。

    而更让我无法平息的,是刚才镜子里浮现出的那段画面——

    我曾在死前发现母亲从周启明浴室走出来的视频。

    但我……为什么没有当场撕破为什么只是保存在手机里,没有做任何事

    我开始怀疑自己死前的记忆——是不是,有些东西我自己也隐瞒了

    ——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死一般的沉寂。

    是苏雅。

    我最好的闺蜜,最了解我的人。

    她的眼睛肿得像桃子,脸上没化妆,素得几乎不敢认。

    阿姨……启明哥。

    她声音沙哑,却努力保持礼貌。

    母亲显得有些意外,苏雅你怎么来了

    我来收婉儿的东西……她以前跟我说过,要是她突然出事,手机一定要我第一时间看。

    母亲顿时脸色一僵。

    周启明笑了笑:手机我们已经交给警察了。

    是吗苏雅扬了扬手机,可我刚刚登录了她的云端备份,婉儿的账号我一直有权限。

    我心头一震。

    原来,我竟然把账号给过她。

    母亲脸上的笑意,僵硬成一尊面具。

    苏雅,你是不是太情绪化了婉儿她……她是车祸意外,警察也调查过——

    可你知道吗她在死前最后一晚,发了一条信息给我。

    苏雅翻出手机,递给他们。

    上面只有短短一句话:

    如果我出事,不是意外——替我看好他。

    他周启明皱眉,哪个‘他’

    母亲也紧盯着她的屏幕。

    苏雅抬起头,直视他们:

    她怀孕了,你们不知道吗

    轰。

    空气像是瞬间炸开了一道雷。

    我站在苏雅身后,眼睁睁看着母亲的脸色唰地变了。

    她整个人微微往后仰了一寸,但立刻调整回来:婉儿没告诉我……

    她本来准备满三个月再公布。可就在第三个月的前一晚,她死了。苏雅咬着牙,她肚子里的孩子,一起走了。

    周启明脸色发白,嘴角狠狠抽了一下。

    他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苏雅继续说道:法医朋友告诉我,她确实有孕,但胎儿的DNA,不是周启明的。

    这一句话,让我仿佛听见屋子里空气碎裂的声音。

    我愣住了。

    不是周启明的

    那是谁的

    我出轨了

    不可能——我从没背叛过这段婚姻,更不可能和别的男人有孩子。

    可事实,就摆在那里。

    苏雅接着说:我不知道是谁的,但我会查。我欠她的,我会还。

    母亲终于冷声开口:苏雅,我理解你情绪激动,但你现在这样,在我们家发疯,是不尊重死者。

    死者是我的朋友,我有权利知道她为什么会死。比你多得多。

    这句回击直击母亲的痛处,她面部肌肉抽搐了一瞬。

    而就在气氛即将爆裂的时刻——

    苏雅看向我的卧室,忽然说:我想进去看看。

    母亲想阻拦,却被周启明按住了手。

    让她去吧。

    ——

    卧室被封过一次,现在已经空无一人,只有淡淡的香水味还残留在空气中。

    苏雅轻轻坐在床边,慢慢打开我的抽屉。每翻一层,她的眼圈就红一分。

    我看着她那双熟悉的手,打开了我藏得最深的一本相册。

    那是我和她的合照——我们大学四年几乎形影不离,每次出游都会拍两张,只属于彼此的傻照。

    翻到最后一页,有一张我们并肩坐在沙滩上的合影。

    她轻轻抚摸那一页,喃喃说了一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们的事了

    你已经发现了,不是吗你想逃,也想保护我……

    可是婉儿,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怀了我的孩子

    我的脑袋嗡的一下。

    我怀的是……苏雅的孩子

    记忆仿佛潮水涌来——

    有一个被我封存在脑海深处的夜晚,我和苏雅喝醉,在她家楼下,她轻轻摸了摸我的肚子。

    她说:我们偷偷做的这个决定,如果有天你反悔,随时可以告诉我。

    我问她:你真的想做个没有身份的母亲吗

    她笑了:只要你在我身边,我不需要什么身份。

    那一晚,我们彻夜未眠,在床头留下彼此的指纹。

    而那个决定,是我们共同的。

    可我为什么,把这一切都忘了

    是我死后忘的,还是……死前就开始选择忘

    ——

    你永远都这样,什么都藏着,不肯麻烦别人。

    苏雅抬头看着天花板,那双含泪的眼睛,像穿透了我的灵魂。

    你想一个人承担家里的烂事,想一个人面对你妈和你老公,想一个人把这个孩子带到人世。

    可你再能扛,终究不是铁打的。

    他们杀了你,我不会让他们好过。

    说完,她咬紧牙关,抹去眼泪,留下手机在床头,轻轻合上房门离开。

    我站在屋里,久久不能平静。

    ——

    此刻,我知道一切不是偶然。

    我是死得太轻了。

    他们不仅杀了我,还杀了苏雅的希望,还杀了我们未出生的孩子。

    他们要我灭口、让真相永远尘封。

    但我现在醒着,我还活在这个空间里,我能看、能听、能思考。

    他们以为的干净,只是他们太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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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我妈要嫁我老公

    你疯了吗

    周启明的声音,在夜里格外刺耳。

    才刚过头七,你就跟我提这个

    母亲披着丝绸睡袍,面无表情地擦着护手霜,动作一如既往的优雅:你在怕什么我们早晚都要公开的。

    可现在不是时候。周启明烦躁地走来走去,扯着领口,苏雅怀疑我们,她手里可能还有婉儿的东西。你再急一步,前功尽弃。

    你怕苏雅她轻笑,当初她要不是跟婉儿搞那些乱七八糟的感情,你以为婉儿能偷偷怀了别人孩子

    别再提她了。周启明冷下脸,我是怕你露馅。你别忘了,婉儿死前看到什么,我们还不清楚。

    她现在尸骨未寒,灵魂可能还没散。

    母亲顿了顿,忽然抬眼,盯着房顶一个黑暗角落。

    她会不会正在听

    我浑身一凛。

    我明明躲得很高很隐蔽,她却像是看见了我一样,露出一丝冷冷的笑。

    就算她真的在听,那又如何一个死人,能拿我们怎样

    她靠近镜子,把护手霜抹均匀,冷淡开口:

    就算她回来,也改不了这个事实——我才是你妻子真正该有的样子。

    我忍无可忍。

    我的母亲,一个养育我二十几年的女人,竟然说出这样的话,脸不红气不喘地抢走我丈夫,甚至连我孩子的死也视若无睹。

    这口气,我咽不下去。

    ——

    那一夜,我第一次尝试改变现实。

    我集中全部的意念,扑向那个正在梳妆镜前描眉的母亲,想把自己的意识灌进她脑海。

    但下一秒,我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了回来。

    她的精神世界,比我想象中坚固。

    可我没有放弃。

    我躲进浴室,盯着镜子里那个没有倒影的空间,聚集灵力,尝试干扰电流。

    啪——

    灯忽然熄灭。

    黑暗之中,我听见楼下传来咣当一声巨响。

    ——是周启明摔碎了水杯。

    别吓我啊!他大叫,你不会真的把那套招魂的东西放房间里了吧

    安静点!母亲咬着牙,别自己吓自己。

    我站在浴室门边,第一次感到力量在增长。

    我能影响他们了。

    我能让他们怕。

    这就是我的开端。

    ——

    第二天,新闻就爆了。

    亿万遗孀头七未过即再嫁传闻,前儿媳刚亡,婚礼在即

    照片上,是周启明和母亲一起走出民政局旁边某高档会所的画面。

    虽然两人都戴着墨镜,但母亲那张精致过头的脸根本遮不住。

    评论区炸锅了:

    【这不就是现实版的狗血剧女儿刚死,妈就嫁了女婿】

    【我怎么记得她妈以前是个妇科医生这也太能装了……】

    【说不定孩子的死也有猫腻。】

    【别瞎猜,等知情人爆料吧。】

    我看着评论,忽然明白:有时候,舆论比审判还要快。

    只要有人愿意揭开真相,他们迟早会崩。

    可我要更快。

    我要在他们动手前,把他们逼疯。

    ——

    这天晚上,苏雅回到家,整个人像只熬过夜的猫。

    她卸下妆,疲惫地靠在沙发上。

    我跟着她进屋,心中满是犹豫。

    我要借她的身体吗

    这是我目前唯一的选择——她信我,她也有理由为我发声。

    我靠近她,慢慢地,把自己的意识灌进她的额头。

    那一刻,剧烈的眩晕感让我仿佛在旋转漩涡中挣扎,直到——

    眼前一黑。

    再睁开眼时,我看见的,是苏雅的手心。

    我成功了。

    我低头看向镜子,镜子里,是苏雅的脸,但我知道,此刻里面站着的,是我。

    ——

    我用她的身份,给法医好友发了一条信息:

    我想重新验一次尸。婉儿的报告里,有东西不对劲。

    我也去找了我当年最信任的高中同学,现在在市医院任职副主任的林默,偷偷发出了一条语音:

    我是婉儿……我没死。

    他们杀了我。

    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我不知道这条语音会不会被当成玩笑,但我赌:林默一定认得出我的声音。

    而下一步,我开始布局——

    我打开社交软件,把母亲和周启明所有曾经私下聊天的截图上传云盘,用一个匿名账号发给娱乐爆料博主。

    标题就叫:

    【她是母亲,也是后妈:婉儿之死背后的惊天内幕】

    热度疯狂飙升。

    几小时后,连搜索引擎都开始出现关键词自动联想:

    头七再婚

    母亲娶女婿

    婉儿死亡疑云

    评论更炸:

    【这剧情简直是也不敢这么写吧……】

    【感觉周启明是个草包,但那个妈是真的狠人。】

    【求实名记者去查查法医报告!】

    而此刻,周启明彻底崩溃。

    他站在浴室对着镜子狂砸,一边吼:谁他妈在搞我们谁!!

    我妈拿着手机,脸色前所未有地苍白。

    她收到一封快递。

    里面,是一张我们三人的全家福——

    我夹在他们中间笑着,而照片背后,赫然写着:

    你们好,我还没走。

    我会一张一张,把你们剥开。

    她的手抖了半天,照片啪一声掉在地上。

    这一夜,他们谁都没睡。

    我坐在苏雅身体里,盯着窗外天边一点点泛白,心中前所未有的清明。

    他们毁了我。

    现在,轮到我毁了他们了。

    4

    我妈不是我妈

    你听说了吗

    网上那个‘继母嫁女婿’的事,出新瓜了。

    真的假的不是昨天说女儿死前怀了别人孩子,还留了录音吗

    是啊,而且她那个死去的女儿……有人爆料,小时候就不是她亲生的。

    ——

    城市的喧嚣从屏幕里翻滚而出,我看着社交平台上一条条热搜飙升,心中却没一丝快意。

    这场复仇,才刚刚开始。

    我仍然附在苏雅体内。

    她昨晚因为过度紧张,一夜没合眼,脸色苍白得像纸。

    而我,则在她身体里保持清醒,感受到她渐渐浮出的意识和……疑惑。

    她似乎开始察觉,自己身体里多了一个声音。

    她坐在床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很久很久。

    突然,她开口了。

    婉儿……是你吗

    我心头猛地一震。

    她真的感觉到了。

    如果你还在,就给我一个回应。

    我屏住呼吸,不敢妄动。

    她又重复了一遍,语气颤抖,却坚定:婉儿,如果你在,就让我知道。哪怕一个动作。

    我伸出手,控制她的食指,轻轻点了点桌面——两下,停顿,一下。

    我们大学时的暗号。

    苏雅猛地睁大眼,泪水瞬间滑出。

    她哽咽道:你……你真的还在。

    我不再隐藏,轻轻附在她耳边说话:是我。是婉儿。

    苏雅用力捂住嘴,眼泪一个劲地掉。

    他们……真的杀了你,是吗

    我没说话,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她咬牙道:那接下来,我和你一起。我们,不会让他们好过。

    ——

    我们配合得越来越默契。

    苏雅负责在人前曝光线索,我则暗中操控,破解我过去遗留的谜团。

    而第一个谜团,就藏在我失踪的记忆里。

    我开始频繁梦见一个模糊的场景——

    年幼的我,被塞进一辆车,窗外下着暴雨,有个男人在大喊:她不是你女儿!

    然后,我被一个戴帽子的女人狠狠搂紧。

    她是我的,谁都别想抢走她!

    那个声音,像极了我母亲的声音。

    可那时她不过三十多岁,却面目狰狞、眼神癫狂。

    我不知道这是梦,还是记忆。

    但我隐隐觉得:

    我母亲……不是我真正的母亲。

    ——

    就在这时,林默发来了语音。

    婉儿……我听出来了。真的是你。

    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死得那么突然。

    还有,你知道吗你母亲的真实身份,我们之前内部已经有人在查了。

    因为她的执业资格证,是伪造的。

    我愣住了。

    什么叫伪造

    我妈不是妇产科医生吗我从小就记得她穿白大褂、进医院、跟病人打电话……

    我急着追问,但无法主动操作手机,苏雅帮我回复:你继续查,我一定要知道她到底是谁。

    ——

    与此同时,母亲和周启明的世界,彻底开始崩塌。

    周启明被公司董事会停职,理由是个人私德问题影响公司声誉。

    他的合作客户纷纷撤资,股票连跌三个点,朋友圈也被骂得狗血淋头。

    我警告过你!他怒吼着对母亲说,是你逼着我公布婚讯的!

    母亲冷笑:不是你自己耐不住寂寞你早就想摆脱‘孝子’这个标签了。

    闭嘴!他猛地摔了桌上的花瓶,我告诉你,我现在是被你拖下水的!你不干净,他们要查你了!

    你什么意思

    他冷冷看着她,忽然说出一句话:有人在查你以前的身份。

    你到底,是谁

    母亲脸色变了。

    她沉默了很久,忽然转身进了卧室,从床底拖出一个密码箱。

    她动作沉稳地打开,里面是一摞发黄的资料,还有一张旧照片。

    我隔着苏雅的眼睛,看清楚了——

    照片上,是母亲年轻时候的样子,身旁站着一个穿警服的男人。

    他们站在一座福利院门口。

    而男人手上,牵着一个小女孩——

    那女孩,就是我。

    母亲冷冷一笑:我是从那儿出来的。

    福利院

    你以为我真的是医生她咧嘴一笑,笑得比哭还难看,我不过是个从小就被虐待的疯女人,偷了别人的身份,混进医院。

    而你老婆——她从小就是被我‘捡’来的。

    她不是我亲生的

    当然不是。她是那个男人的女儿。她指着照片,我杀了他。然后带走了她。

    你……你疯了。

    对,我疯了。但我也疼她。你知道我这辈子唯一认真的事是什么吗

    就是养她。让她变成我的附属。

    她活着的时候,我是她妈;她死了以后,我要做她的替代。

    ——

    我在角落里,全身发冷。

    原来,我的一生,都是一场囚禁式的收养。

    而她之所以对我那么严格、冷漠、控制欲强,并不是因为亲情,而是因为……病态的占有欲。

    她不让我恋爱,不让我独立思考,甚至……不允许我怀了别人的孩子。

    因为在她的世界里,我是她创造的,是她拥有的。

    而现在,我怀了苏雅的孩子,她无法接受,于是就选择毁掉我。

    而周启明,不过是她用来掩盖疯狂的道具。

    她根本没爱过任何人。

    她只爱她自己。

    ——

    苏雅默默记录下全部谈话,用隐藏的摄像头拍摄母亲自爆身份的全过程。

    第二天,这段录像被匿名账号发出,瞬间引爆全网:

    【疯母养女事件反转:她不是亲妈,曾是杀人犯!】

    【遗产夺子被害者竟从小被精神控制】

    ——

    舆论彻底翻盘。

    而我知道:

    离真相,只差最后一层。

    那就是:

    我死的那一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是周启明动的手还是母亲一手策划亦或,是我曾试图反抗过他们

    我要回到那一夜。

    我要,亲眼看清我的死因。

    我要亲手,把他们,送入地狱。

    5

    我亲手放了那把火

    我终于回到了那一夜。

    不再是梦,也不再是零碎的闪回,而是真真实实,完整的一晚。

    我是灵魂,没有肉身,但我的意识被某种未知的力量拉扯着,一点一点地倒退、穿越回那片灰暗的时间——我死去的夜晚。

    窗外雷声轰鸣。

    暴雨倾盆。

    我看见我坐在书房里,脸色苍白、眼神空洞,像是一具尚未死透的尸体。

    我在角落里静静地看着那具身体,意识却像被撕裂一般:那的确是我,但我已经不记得当时的感受。

    我在回放我死亡的过程。

    书房门忽然被推开了。

    母亲进来了,穿着浴袍,脸上敷着面膜,表情却冷得像刀子。

    她手里拿着一份DNA报告。

    我清清楚楚地看见上面赫然写着:

    胎儿与周启明,无生物学父子关系。

    她把那张纸甩到我面前。

    你打算怎么解释

    解释什么那时的我声音有些沙哑,眼睛里还有些不甘,我为什么一定要把孩子的父亲告诉你

    母亲笑了,笑得讽刺,因为你用的是我一辈子的‘资产’在活命!

    你吃我的,穿我的,住我的,还妄想自己的人生和我无关

    你凭什么生别人的孩子

    婉儿,你这叫背叛。

    我看见那时的我,咬着牙说:你从来就没把我当女儿看!我只是你养的宠物,是你练习如何控制人的工具!

    你以为我不知道我早该怀疑你根本不是我妈!

    啪!

    她给了我一巴掌。

    狠、冷、没有半点犹豫。

    你是我创造的!她咬牙道,你敢背叛我,就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我会把你所有的东西都毁掉。

    包括这个孽种。

    我扑上去,和她撕打在一起。

    那一刻,房间里像是疯人院。

    她疯了。

    我也疯了。

    我们两个疯女人,在雷雨夜里撕扯、尖叫、摔东西,就像在上演一场地狱里的家庭剧。

    我看着那场景,忽然泪流满面。

    我不是毫无反抗地死去的。

    我挣扎过,反抗过,甚至想逃离过。

    可惜,我太晚觉醒。

    ——

    打斗中,我被她推倒,后脑磕在角柜边缘。

    我没死。

    但晕了。

    而她,站在我身边,看着我流血的额头,愣了很久。

    忽然,她低头,贴近我的脸说:对不起了,宝贝女儿。你已经不再听话了。

    她慢慢起身,走进厨房,拿了一瓶酒精,和一个打火机。

    我拼命想睁眼,挣扎着发出一点声音,可身体根本不听使唤。

    她把酒精洒在我身上,接着,又洒在整个地板、窗帘、沙发上。

    整个房子,变成了一个即将引爆的燃点。

    我看着她,眼神里只有一个词:

    疯子。

    别恨我。她点燃打火机前,说了最后一句话,你已经不是我的了。我不能让别人拥有你。

    火,燃起来了。

    那一刻,世界崩塌。

    我亲眼看着自己在火焰中无声燃烧,听到皮肤炸裂的声音,看见我的孩子……在腹中一起死去。

    我哭不出来。

    只剩下撕心裂肺的安静。

    ——

    回到现实,我从记忆中猛地弹了出来,整个人在苏雅体内剧烈颤抖。

    苏雅扶住椅子,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倒。

    你看见了她颤着声音问我。

    我只能在她意识里轻轻回应一句:我不是自杀的。

    她……放了那把火。

    苏雅眼圈瞬间红了。

    她不是人。她咬牙,我们要公开这一切。

    但你得告诉我——孩子的父亲是谁

    我沉默了一下。

    这,是另一个隐秘。

    是我最后的软肋。

    ——

    孩子的父亲,叫陆野。

    是我大学时的学长,我们曾偷偷交往三年,后来因为我母亲的强势逼迫,被迫分手。

    但分手前,我知道我怀孕了。

    我本想告诉他,可是……我母亲偷看了我的日记。

    她把陆野请来家里,面带微笑地递给他一张支票。

    她以后不会再找你,你也不要联系她。

    我知道你是好人,懂事的男孩就该明白什么叫‘识趣’。

    那晚之后,陆野消失了。

    我打电话,他换了号码;我发邮件,他不再回。

    我以为他放弃了我,直到现在我才明白:是母亲毁了我们。

    我低声告诉苏雅:他叫陆野,现在在南城……如果他还在的话。

    苏雅说:我们得找到他。

    他是关键证人。

    ——

    三天后,苏雅联系上了陆野。

    他变了很多,胡子拉碴,眼神冷淡,一副游离于人世之外的样子。

    但当苏雅提到婉儿两个字时,他整个人猛地震住。

    你说什么婉儿……她……

    她死了。但她也没走。

    苏雅指了指自己,她在我身体里。

    陆野眼圈泛红,喃喃道:我早该回来找她。我一直在等她给我解释。

    苏雅轻声说:她一直没机会。

    因为她,是被人杀死的。

    陆野眼神猛然聚焦。

    你愿意帮她洗清罪名吗

    愿意。他点头,眼神坚定得可怕,我愿意做任何事。

    ——

    复仇的网,终于收紧。

    母亲,这个精神病态杀人者,伪装得再好,也该走到她剧本的结尾。

    她不会知道——

    她亲手点的那把火,

    将会烧掉她余生的全部伪装,

    烧穿她掠夺来的人设、金钱、荣誉、身份……

    也会烧出地狱里的真正她。

    我不会再放手。

    我要她付出代价——

    一个活着的人,一生的噩梦。

    6

    审判夜

    那天晚上,天格外冷。

    没有风,像暴雨前凝固的空气。

    母亲还坐在她的豪宅里,脸上敷着最新买的进口面膜,电视里正播着关于疯母杀女案的爆料新闻。

    她早已关闭所有社交媒体,只靠公关团队在死命删帖、申诉、维稳。

    她还天真地以为,一切都能像以前那样靠操控解决。

    她不知道,真正的审判,今晚才开始。

    ——

    门铃响了。

    她打开门。

    站在门外的,是苏雅、陆野、还有……林默。

    三人穿着黑衣,像为她送葬而来。

    你们来干什么母亲皱眉。

    苏雅笑了:来看你最后一夜。

    你疯了

    对,我们都疯了。她掏出一张U盘,不过疯子,也可以当法官。

    母亲脸色一变:你别乱来!

    苏雅推门而入,把电视关了,把灯调暗,把录音笔和摄像机同时打开。

    她冷冷地看着母亲:

    我们带来了四样东西。

    一,DNA伪造记录——你盗用了已故妇产科医生的身份入职医院,所有资料都能查证。

    二,火灾真相还原报告——从起火点的成分和火势分析,证实是人为纵火。

    三,婉儿留下的影像——她死前曾用备用手机录下你推她那一下。

    还有四,

    她顿了顿,从口袋里拿出一样东西。

    ——

    是一条项链。

    那是我从小戴到大的小银链,坠子里面藏着录音笔。

    苏雅摁下开关——

    录音里,是那一晚我和母亲撕扯的声音、我挣扎着哭喊不要动我孩子的声音,还有她最后一句话:

    你已经不再属于我了——那就一起烧掉吧。

    母亲终于慌了。

    她跌坐在沙发上,嘴唇发颤。

    我……我不是故意的……她先动手的,我只是……我控制不住……

    林默冷笑道:你一生都在控制别人,但最后毁了自己。

    陆野站出来,目光如刀:你不仅害死了婉儿,你还毁了一个母亲最基本的底线。

    从你把她从福利院带走的那一刻起,你就不是母亲,而是掠夺者。

    母亲眼神终于彻底崩溃。

    她跪在地上,歇斯底里地哭叫:我爱她啊!我养了她!她就是我唯一的家!

    苏雅轻轻走近她,低头看着她:

    那你就把这一切,留在监狱里慢慢回忆吧。

    那是你最后的家了。

    ——

    第二天清晨,警方赶到。

    母亲被戴上手铐时,疯疯癫癫地唱起儿歌:婉儿啊,乖,别跑远了,回来啊,回来……

    我看着那一幕,眼里没有恨,只有空。

    她这一生,从来没真正拥有过我。

    她以为用养育之名,就能囚禁灵魂。

    但我已经不再属于她了。

    我自由了。

    ——

    案子轰动全国。

    继母杀女嫁婿的荒唐新闻成为全网讨论的焦点,人们从愤怒、震惊,慢慢转向哀悼与反思。

    但我最关心的,是苏雅。

    我能感受到,我待在她身体里的时间越来越少。

    我知道,属于我的时间快到了。

    有天晚上,她梦见我。

    梦里,我穿着大学那会儿最喜欢的白裙子,站在阳光下,向她挥手。

    她哭着追上来:你真的要走了吗

    我轻轻抱住她:我不走,你也不会自由。

    你还有自己的未来。

    你替我活过,也替我复仇了。

    现在,你要替自己活。

    她点头,眼泪止不住地流:我会记得你。永远。

    我笑了。

    那我就走得安心了。

    ——

    我走的那天,是春天。

    我看见陆野在街头开了一家画室,挂着我生前画的那幅画——《窗前女孩》。

    我看见林默辞了职,转行做刑事自媒体,用自己的专业为更多受害者发声。

    我看见苏雅站在讲台上,做创伤性人格公开讲座,讲到一半,她忽然望着天花板,轻轻笑了。

    我知道她是在看我。

    也是在送我。

    我在风中轻轻说:

    谢谢你。

    我们都,活成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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