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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一觉醒来,我发现我魂穿成被拐少女陈雨。

    我此时身处阁楼铁链加身,而且马上就要被50岁的老男人强行冲喜做新娘。

    1.

    陈雨,你他妈装死

    我是被尿骚味熏醒的。

    眼皮重得像糊了层水泥,指甲在身下乱抠,摸到块带棱角的硬东西——举到眼前一看,是片碎玻璃,刃口还沾着黑红的痂。

    手背上爬着几道月牙形血痕,我想撑着坐起来,手腕突然被铁链硌得生疼。

    操,不会死了吧,老子才买来的,就这么不耐造几巴掌就断气了

    木门吱呀一声开了,带进来股霉味混着汗臭。

    进来的男人瘸着条腿,五十来岁,破棉袄上沾着草屑,腰间别着杆黑洞洞的土枪——

    这不是五年前新闻里那个人贩子村,买媳妇的王富贵吗

    他喊我陈雨

    可是那女孩子不是被活活打死了吗

    我喉咙发紧,想喊却发不出声。

    低头看自己的手,左手无名指和小指弯成畸形,指甲缝里嵌着黑泥——这不是我的手。

    新闻里说,陈雨被拐来后,王富贵用老虎钳砸断她两根手指,防止她逃跑。

    看来……这次任务我魂穿成陈雨了!

    目标应该是逃离和拯救吧。

    陈雨装哑巴

    王富贵踢了下炕沿,粗瓷碗咣当摔在地上,黄汤泼了我一裤腿。

    碗里漂着几颗稗子,混着股怪味。

    我突然想起弹幕里说过,这粥里掺了安眠药。

    等等,弹幕

    视网膜突然闪过绿光,像老式电视雪花屏,接着浮起一行行豆大的字:

    【这不就是三年前跳崖那个姑娘吗】

    【快逃!王富贵今晚会给你注射镇静剂!】

    【先摸墙缝里的玻璃片!原主藏的!】

    我猛地抬头,土墙上挂着盏煤油灯,灯芯结着黑疙瘩,把我的影子投在墙上晃来晃去。

    弹幕还在往上冒,有的字带红色感叹号:

    【00:15:21

    铁链锈蚀处还有15分钟能磨断!】

    【别喝那碗粥!喝了就醒不过来!】

    看什么

    王富贵一把揪住我头发,酒气喷在我脸上,

    老子花钱买的你,几天了,身体该养好了吧,今晚就得给老子当媳妇——

    他手往我脖子上摸,我浑身起鸡皮疙瘩,

    突然摸到后颈有块结痂的疤——新闻里说,陈雨被拐卖时,被一锤子敲昏了带走的。

    求你等几天好不好,我、我头晕……

    我故意让声音发抖,往墙根缩,指尖在墙缝里乱摸。

    玻璃片还在,刃口扎进掌心,疼得我直吸气——

    原主之前试过割铁链,没成功,玻璃片上还沾着她的血。

    王富贵骂了句脏话,瘸着腿走到门口:

    要死不活的样子,后悔买了你,真是个没用的东西,给老子老实待着,再折腾打断你另一只手!

    2.

    门咣当关上,铁链子哗啦响了两声,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我盯着门上的铁锁,心跳得厉害。

    弹幕还在跳:

    【他去牛棚喂狗了!只有十分钟!】

    【用玻璃片磨铁链!锈的地方最容易断!】

    我把玻璃片塞进掌心,对着铁链最粗的地方来回划。

    铁锈簌簌往下掉,露出里面暗红的金属。

    划了几十下,玻璃片崩了个口,手腕也磨出血泡。

    不行……

    我喘着气,把玻璃片换到另一只手。

    弹幕突然刷屏:

    【用衣服垫着手!别磨破了!】

    【快看枕头底下!原主藏了半片止痛药!】

    我伸手摸向枕头,指尖触到片硬邦邦的东西——真的是止痛药,铝箔包装都磨破了。

    新闻里说,陈雨被打断手指后,王富贵扔给她半片止痛药,她藏了起来。

    楼下传来狗叫,是王富贵养的狼狗黑子。弹幕突然变红:

    【00:08:47

    黑子被喂了安眠药!他马上回来!】

    妈的,这鬼天气天天下雨!

    王富贵的脚步声又近了,我慌忙把玻璃片塞进袖口,止痛药攥在手心。

    门开了。

    他手里多了个注射器,金属针头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乖乖打针,省得老子动手。

    他晃了晃注射器,里面的液体晃来晃去,

    村医说这药好,打了就听话。

    我往后退,后背抵着墙,

    突然想起弹幕里说过,这针是镇静剂,打了可以为所欲为。

    我、我喝了粥……

    我举起空碗,手故意抖得厉害,

    现在头晕,能不能……明天再打

    王富贵眯起眼,突然扇了我一巴掌:

    装什么清高!还当自己是城里人呢老子花了一万块买你,今晚必须把事办了!

    他扑过来,我尖叫着往后躲,注射器当啷掉在地上。

    别碰我!

    我抓起碎玻璃片划向他的脸,锋利的刃口划过他手背,顿时涌出鲜血。

    王富贵怒吼着挥拳,我侧身躲开,头撞在墙上,眼前直冒金星。

    他顿时大怒,抬腿就是几脚向我踹来,我感觉我内脏都要碎了。

    就在这拳打脚踢之时,我感觉这次任务就要失败之际。

    楼下传来脚步声,是村民来了。

    王富贵捂着伤口骂骂咧咧:看我不打死你,反了你了!不打断你的腿,你不知道谁才是你的天!

    他弯腰去捡注射器,我趁机把玻璃片塞进炕洞——弹幕说过,这是以后的物证。

    怎么回事别打死了!

    门外有人喊。

    王富贵瞪了我一眼,瘸着腿去开门,门缝里飘进几句嘀咕:

    别让她跑了,不行就打断腿关起来,生完孩子再开门。

    受伤了那至少明晚必须得办事了。

    2.

    我缩在墙角,掌心全是汗。

    弹幕又浮起来:

    【他们去拿铁链了!五分钟后锁门!】

    【后山有废弃矿洞!原主第一次逃跑就是走的那里!】

    【记住:王富贵的摩托车钥匙挂在牛棚柱子上!】

    门重新锁上时,我摸到了枕头下的碎玻璃片。

    窗外传来狼狗的低吠,远处有猫头鹰在叫。

    可能是看我受伤太重,王富贵没有霸王硬上弓。

    但是我知道明天晚上可能在劫难逃了。

    我一晚上都一半清醒一半睡眠中度过。

    第二天一大早。

    贱人,装什么装,就这点伤还要死不活

    陶碗砸在我耳边的瞬间,我闻到了粥里混着的铁锈味——

    不是稗子,是王富贵今早杀的那只土鸡的血。

    他母亲站在炕前,拄着根枣木拐杖,杖头刻着歪歪扭扭的喜字。

    那是她用卖鸡蛋的钱请村里神汉刻的,说是能镇住煞星。

    新媳妇正式进了门第一天得喝鸡血粥,

    她缺了门牙的嘴漏风,浑浊的眼球在我胸前打转,

    不然克死我儿——

    拐杖突然砸在我肩头,比王富贵的巴掌更沉。

    我后颈的旧伤被震得发麻,这具身体前几天刚被她用烟袋锅烫过,此刻还贴着渗血的粗布。

    视网膜泛起绿光,弹幕像淬了毒的箭射过来:

    【她手里拿的是掺了兽用安眠药的鸡血!喝了会人事不省!】

    【王富贵去镇上买冲喜红布了!还有15分钟到家!】

    我攥紧藏在草席下的另外一个碎玻璃片,刃口已经被我磨了一晚,此刻贴着掌心的汗,像块烧红的铁。

    三天前,王富贵的堂弟用烟头烫陈雨手背时,她趁机掰断了他半根指甲——

    那截指甲混着血,现在藏在墙缝里,等着当证据。

    喝!

    老太婆举起碗,粥汤泼在我锁骨上,烫得我瑟缩。

    她突然揪住我的头发,往我嘴里灌,浑浊的唾沫星子喷在我脸上:

    我儿花一万块买的你,你好好听话包你吃饱穿暖,敢不听话就浸猪笼!

    我咬住她的手腕,铁锈味混着老年斑的腐臭涌进喉咙。

    她尖叫着甩我,我趁机撞向她的拐杖——

    枣木杖头裂开道缝,露出里面藏的银针,针尖还沾着黑褐色的东西。

    弹幕急闪:

    【那是扎小人用的毒针!曾扎过原主的子宫!】

    要死啊!

    老太婆抄起桌上的剪刀,朝我眼睛戳来。

    我偏头躲过,剪刀扎进我的左肩,布料撕裂声混着她的咒骂。

    碎玻璃片划破她的眼皮,她捂着脸惨叫,血滴在我手背上,和我的血混在一起。

    3.

    阁楼的木门吱呀响了。

    不是王富贵,是他十六岁的侄儿狗蛋。

    他流着哈喇子盯着我,手里攥着根麻绳——

    原主死亡日记墙上写过,这孩子曾用麻绳勒她脖子,说想看看女人翻白眼。

    小表婶儿,

    他舔着嘴唇靠近,袖口露出烧伤的疤痕,要不,你让我先玩玩,验验货——

    我抓起老太婆掉落的剪刀,又刺向他的大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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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惨叫着后退,撞翻了煤油灯。

    火焰舔上蚊帐的瞬间,弹幕突然全屏爆红:

    【王富贵在楼下!他在跟四个村民喝酒!】

    【他们要给你开脸!用钢丝绞掉你的眉毛和头发!】

    热浪裹着浓烟涌来,我踢开狗蛋,冲向窗口——

    这次不是青石板,王富贵今早铺了新收的玉米,金黄的颗粒堆成软垫。

    老太婆抱住我的腿,指甲抠进我的伤口:

    想要逃别做梦了,你做鬼都只能死在我家!

    我拿出碎玻璃片划过她的咽喉,不是致命伤,却让她松开了手。

    随后我又开始磨着我身上的铁链子。

    咔嚓一声,铁链断了一节。

    我屏住呼吸,听着楼下有没有动静。

    弹幕在眼前跳动:

    【快跑!他在喝酒!】

    【跳!只能走窗户!阁楼下面是玉米,旁边又是柴垛不会出事的!】

    我爬上木窗。

    山风卷着泥土味扑进来,远处山影模糊,像头蹲伏的巨兽。

    楼下传来王富贵的说笑声,夹杂着村民的闲聊恭贺新郎的声音。

    我攥紧玻璃片,跨过窗台,脚落在玉米堆上,发出咯吱一声。

    4.

    谁

    楼下突然传来喊声。

    我顾不上疼,拔腿就往大山里跑。

    身后传来狗吠和王富贵的怒吼: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弹幕在眼前飞闪,全是绿色的字:

    【往右转!那里有片玉米地!】

    【低头!前面有铁丝网!】

    【快跑!还有十公里到省道!】

    我踩着碎石和杂草往前跑,左手断指磕在树干上,疼得眼泪直掉。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王富的身影,像个移动恶魔。

    我突然想起新闻里的结局——

    陈雨就是在这里摔倒,被追上后打断了腿,最后跳崖身亡。

    不能死在这里。

    我咬着牙往前冲,视网膜上的弹幕突然变成红色:

    【小心!右边有陷阱!】

    话音未落,脚下一空。

    我掉进个土坑,膝盖磕在石头上,钻心的疼。

    坑口传来王富贵的笑声:小贱人,跑啊再跑啊

    他举起了菜刀,太阳光反射刀面照在我脸上。

    我攥紧玻璃片,盯着他腰间的土枪——

    新闻里说,这把枪后来被查出打死过一头野猪,现在正对着我的脑袋。

    老子让你跑。

    他举起另外一个手的木棍,我闭上眼,听见弹幕在尖叫:

    【用玻璃片划他手腕!那里有旧伤!】

    【踢他的瘸腿!快!】

    木棍带着风声砸下来,我猛地侧身,玻璃片划过他的手腕——

    那里有道狰狞的疤,是被野猪獠牙划的。

    王富贵惨叫着松手,木棍掉在我脚边。

    我抓起木棍砸向他的头,他向后趔趄,踩在松动的石头上,整个人摔出坑外。

    我爬出土坑时,他躺在地上骂骂咧咧,土枪掉在五步外。

    远处传来汽车喇叭声——是省道上的货车。

    我踉跄着跑向公路,听见身后王富贵在喊:抓她!抓活的!

    视网膜上的弹幕突然全屏绿色,像片生机盎然的草地:

    【你做到了!前面就是路灯!】

    【司机看见了!他在刹车!】

    【恭喜你,改写了结局!】

    我扑向公路时,车反光的亮,照亮了我的脸。

    货车刺耳的刹车声里,我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还有弹幕里此起彼伏的欢呼:

    【欢迎来到现实,陈雨!】

    【你自由了!】

    货车变成了逃离的希望,在眼皮上晃成白晃晃的一片。

    5.

    我扑到货车前轮旁时,膝盖还在渗血,裤腿粘在伤口上,一瘸一拐地拍着车门:

    师傅!救命!救救我!

    车窗摇下来,露出张晒得黝黑的国字脸,四十来岁,叼着根烟:姑娘,咋回事

    后座突然传来铁链哗啦声,我浑身毛孔骤缩——

    王富贵的喊声越来越近,还伴随着其他村民的脚步声。

    弹幕突然爆红,像滴进清水的血水:

    【别上车!这司机是隔壁村的!帮王富贵放过风!】

    【他后视镜挂着红绳!是村里买来冲喜的标记!】

    我后退半步,指尖攥紧兜里的碎玻璃片。

    司机探头看了眼远处的动静,突然咧嘴笑了,露出颗金牙:

    上来吧,我送你去镇派出所。

    车门咣当打开,车内,我看见后座堆着几袋化肥。

    角落里缩着团灰影——是王富贵村里的狼狗黑子,此刻正眯着眼看我。

    弹幕疯狂跳动:

    【黑子认识这司机!他们一起喂过狗!】

    【他车门没锁!假装上车,往反方向跑!】

    谢谢师傅……

    我假装踉跄着抬脚,鞋底却猛地碾过地上的碎石子——

    借着势,我看见路边有条灌溉渠,渠壁上长着带刺的野蔷薇。

    司机手往我腰上搭的瞬间,我猛地转身,沿着渠边狂奔。

    身后传来怒骂:妈的!这贱人耍老子!

    货车引擎轰响,车的喇叭声在身后扫来扫去,像条追着猎物的蛇。

    【往渠里跳!他的车开不进来!】

    【前面三百米有片竹林!钻进去!】

    灌溉渠里的水刚没过脚踝,混着淤泥的臭味。

    我踩着石头往前跑,膝盖磕在渠壁上,疼得直吸气。

    竹林在太阳光下泛着冷光,叶片沙沙响,像有人在暗处说话。

    她进竹林了!

    是王富贵的声音,离我只有几十米。

    我摸出兜里的碎玻璃片,割下块衣襟,系在竹子上——弹幕说过,这是给救援人员留的标记。

    竹林深处传来狗叫,黑子的叫声越来越近。

    我拐进一片洼地,看见洼地里有间废弃的砖房,窗户玻璃全碎了,门上挂着把生锈的铁锁。

    弹幕突然变成黄色警示:

    【砖房里有捕兽夹!原主曾在这里夹断过脚趾!】

    我猛地刹住脚,看见地上散落着几片枯叶,下面隐约露出铁锈色的锯齿——是捕兽夹。

    绕到砖房侧面,墙根有个狗洞大小的缺口,刚好能钻进去。

    洞里飘出股死老鼠的臭味,我屏住呼吸爬进去,膝盖压到堆干草,听见咔嚓一声——

    是根注射器,玻璃管已经碎了,针头还插在泥土里。

    弹幕突然刷屏:

    【这是村医丢的!留着当证据!】

    【快把针头藏起来!王富贵会回来找!】

    我把针头塞进裤兜,刚缩到墙角,就听见砖房外传来脚步声。

    王富贵举着手电筒,光柱透过破窗户扫进来,在墙上投出晃动的影子:小贱人,老子知道你在里面!

    黑子的鼻子凑近洞口,我攥紧玻璃片,指甲掐进掌心。

    弹幕突然变绿,像片安全的草地:

    【他没带土枪!刚才摔跤时掉在灌溉渠了!】

    【等他爬进来,用碎玻璃划他眼睛!】

    你主动出来!我不打你!你还是我亲爱的媳妇!

    王富贵趴在洞口,肩膀卡在缺口处,喘着粗气往里够。

    我往后缩,指尖触到块硬邦邦的东西——是块砖头,边角磨得很尖。

    若是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再不出来,老子放火烧了这林子!

    他的手离我只有半米,袖口露出那块野猪抓痕的疤。

    我握紧砖头,突然听见远处传来警笛声——

    是真的警笛声,由远及近。

    王富贵猛地抬头,骂了句脏话,转身往外爬。

    6.

    我趁机扑到洞口,砖头砸在他后颈上,他惨叫着摔倒在草地上。

    警笛声越来越近,车灯照亮了竹林,我看见两辆警车停在路边,警察举着枪冲下来。

    这里!

    我爬出狗洞,举起带血的手,

    我是陈雨!被拐卖的!

    一名女警跑过来,脱下警服披在我身上:

    没事了,我们接到报警……

    她话没说完,突然皱眉看向我的身后。

    我转身,看见货车司机不知何时绕到了竹林另一侧,手里握着把菜刀,正一步步逼近。

    小心!

    女警推开我,枪声几乎同时响起。

    司机踉跄着后退,菜刀当啷掉在地上。

    我看见他胸口的衣服慢慢染红,弹幕突然铺满整个视野:

    【他身上绑着GPS!村民能追踪到!】

    【快让警察检查货车!里面有拐卖账本!】

    警笛声中,我听见王富贵被按在地上的咒骂声,听见黑子被警察拴住时的呜咽声。

    女警扶着我走向救护车,路过灌溉渠时,我看见王富贵的土枪半埋在淤泥里,枪管上挂着片碎布——是我刚才割下来的衣襟。

    救护车上,护士给我处理伤口时,我摸到兜里的针头。

    弹幕在眼前轻轻浮动,像片温柔的星光:

    【你做得很好,陈雨。】

    【接下来,该让那些畜生付出代价了。】

    我望着车窗外渐渐远去的竹林,左手断指突然不那么疼了。

    远处的山峦在黎明前的黑暗中起伏,像片终于平静下来的海。

    护士给我戴上氧气面罩时,我听见对讲机里传来消息:王富贵团伙全部抓获,村民正在疏散……

    闭上眼的瞬间,视网膜上闪过最后一条弹幕,字体是温暖的橙色:

    【欢迎来到,真正的人间。】

    7.

    消毒水的味道刺得鼻腔发疼。

    我躺在医院病床上,左手缠着纱布,电视里正在播早间新闻:

    警方破获特大拐卖团伙,主犯王富贵等32人已被刑事拘留……

    陈雨,能配合做个笔录吗

    刑警张队推门进来,手里抱着个文件夹,

    这是你提供的针头和碎玻璃片,已经送去化验了。

    我点点头,指尖摩挲着床单——昨晚在救护车上,弹幕突然跳出一行黄字:

    【注意张队的皮鞋!他鞋底有泥土!】

    我盯着张队的鞋尖,心猛地揪紧。

    他穿的是双棕色皮鞋,鞋头沾着点暗红的泥——和王富贵家后山的土质一样。

    弹幕又浮上来:

    【他上周去过王富贵家!收了两斤野猪肉!】

    你说货车司机身上有GPS……

    张队翻开笔记本,钢笔尖在纸上停顿,

    这个线索很关键,你怎么知道的

    我假装咳嗽,目光扫过他胸前的警号牌——073215,这个编号在弹幕里出现过。

    三天前,有观众截图到张队和王富贵在镇上的录像。

    【别告诉他真话!他是村里的眼线!】

    我、我听见王富贵和村民聊天时说的……

    我低头扯着被角,

    他们说GPS绑在司机腰上,这样就算司机为了货跑了,也能找回来……

    张队点点头,钢笔在纸上沙沙响。

    弹幕突然变红:

    【他收了人贩子偷偷的钱!是败类!】

    病房门突然被推开,护士端着药盘进来:

    该换药了。

    张队合上笔记本,冲我笑了笑:

    你先休息,下午去局里做正式笔录。

    等他走远,我抓起枕边的手机——这是女警小周给我的,说方便联系。

    屏幕上跳出条未知号码的短信:再乱说话,断你另一只手。

    弹幕在短信上方浮动:

    【是张队用副队长手机发的!他怕暴露手机号!】

    我攥紧手机,指甲掐进掌心。

    8.

    下午两点,小周开车来接我去警局。

    路上经过菜市场时,我看见王富贵的弟弟蹲在路边卖菜,怀里抱着个铁皮罐子——

    弹幕说过,那里面装着给保护伞的黑钱。

    小周姐,我突然开口,能绕到镇东头吗我想看看……我被关的地方。

    小周从后视镜看我一眼,点点头:行,看完就去局里。

    车子拐进山路时,我看见路边立着块新木牌:生态旅游区,禁止入内。

    弹幕突然变成黄色惊叹号:

    【牌子后面有摄像头!村民用来监视路口!】

    停一下!我指着木牌,我想拍张照,记住这个地方。

    小周停下车,我摇下车窗,假装拍照,实则把镜头对准木牌后的草丛——

    果然有个微型摄像头,镜头正对着公路。

    到警局时,张队正在和一个穿西装的男人说话。

    那人我见过,是王富贵家的远房亲戚,在镇上开五金店。

    弹幕急报:

    【王富贵让他他带了伪造的结婚证!说你是自愿嫁过来的!】

    陈雨,这位是刘律师,

    张队指了指西装男,

    他说你和王富贵是自由恋爱,还提供了……

    放屁!

    我猛地拍桌,震得茶杯晃了晃,

    他用铁链锁我,打断我两根手指,还说我自愿

    我扯开纱布,露出结痂的断指,

    这伤是老虎钳砸的,法医报告里写得清清楚楚!

    刘律师脸色一变,张队咳嗽两声:冷静点,我们会调查清楚……

    不用调查了,

    我掏出手机,调出在木牌前拍的视频,

    这是他们装的摄像头,用来监视公路。还有这个——

    我点开短信截图,

    昨天有人威胁我,说要断我另一只手。

    张队的脸色瞬间惨白,钢笔从指间滑落。

    弹幕在他头顶飘成一片绿色:

    【他口袋里有录音笔!在录你的话!】

    我抓起桌上的茶杯,假装手滑,茶水泼在张队腿上。

    他惊叫着跳起来,口袋里果然掉出个黑色录音笔。

    张队,这是什么

    小周捡起录音笔,眉头皱起。

    当天傍晚,张队被带走调查。

    9.

    我坐在小周的办公室里,看着窗外的夕阳,弹幕突然铺满整个玻璃:

    【恭喜!最大的内鬼落网!】

    【法官是刚调过来的!可以信任!】

    一周后开庭那天,我穿着小周借我的白衬衫,站在证人席上。

    王富贵被押进来时,瘸腿更明显了,眼神阴狠地盯着我。

    弹幕在他头顶跳成红色:

    【他藏了刀片在袖口!注意!】

    我下意识往后退半步,法警立刻按住王富贵,从他袖口里搜出片剃须刀片。

    旁听席传来惊呼,审判长敲了敲法槌:保持法庭秩序!

    被告人王富贵,

    检察官举起证据袋,

    你是否承认非法拘禁、故意伤害被害人陈雨

    她是我老婆!王富贵突然咆哮,村里都办了酒席的!

    我深吸口气,掏出裤兜里的碎玻璃片——用证物袋装着,上面还沾着王富贵的血。

    这是我藏在炕洞里的玻璃片,

    我说,

    上面有我的血和王富贵的DNA,能证明他非法拘禁我。

    审判长接过证物袋,仔细查看。

    弹幕在我眼前闪着金光:

    【法官在翻拐卖账本!找到你的名字了!】

    庭审进行到下午三点,检察官突然出示一段监控录像——

    是我拍的木牌和摄像头,画面里清晰可见王记五金店的logo。

    刘律师脸色煞白,当庭申请休庭。

    全体起立!

    审判长敲下法槌,

    本案事实清楚,证据确凿,被告人王富贵犯拐卖妇女罪、非法拘禁罪、故意伤害罪,数罪并罚,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法庭里响起掌声。

    10.

    我望着王富贵被拖出去时扭曲的脸,突然想起那些窒息的夜晚和原主得多绝望才决定放弃自己的生命!

    小周过来扶我,我听见她轻声说:你真厉害,这些证据都是你自己找到的

    我笑了笑,望向窗外——天边飘着几朵云,像极了弹幕里的绿色字。

    手机在兜里震动,点开一看,是条新闻推送:

    山区拐卖案牵出保护伞,涉案警察已被立案侦查。

    弹幕在屏幕上轻轻浮动,这次是温暖的粉色:

    【你看,正义会来的,只是有时候需要跑快点。】

    【陈雨,以后的日子,要好好晒太阳啊。】

    我摸了摸左手的断指,那里已经长出新的皮肉。

    走出法院时,阳光正好,照在台阶上的公正二字上,亮得人睁不开眼。

    小周问我接下来去哪,我抬头望着湛蓝的天,说:先去买瓶指甲油吧,想把指甲涂成绿色。

    她愣了愣,笑了:好,绿色挺好看的。

    风轻轻吹过,带着远处的花香。

    消毒水的味道淡了。

    我坐在心理咨询室的沙发上,盯着自己涂成绿色的指甲——

    那是小周警官送的指甲油,色号叫春日原野。

    陈雨,今天想聊什么

    林医生推了推眼镜,她总穿米色开衫,声音像泡软的棉花糖。

    我摸了摸左手无名指的伤疤,那里新长的皮肤有点痒。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响,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上织出金色的条纹。

    三个月前,我从法院出来后,就住到了这个

    康复医院,每天上午做复健,下午学打字。

    昨天梦见铁链了。我扯了扯袖口,盖住手腕的红痕,还有弹幕。

    林医生点点头,在本子上写了几笔。

    自从王富贵被执行死刑后,视网膜上的弹幕就越来越淡,现在只有在情绪激动时才会闪现几行,像褪色的旧电影。

    弹幕说……

    我顿了顿,想起上周在超市看见的孕妇,她后腰别着把防狼警报器,

    说还有很多‘陈雨’没逃出来。

    手机在兜里震动,是小周发来的照片:

    山区里新立的警示牌,写着禁止非法拘禁,落款是打拐办。

    弹幕突然在屏幕上飘了一下,这次是透明的,像清晨的雾气:

    【你看,他们开始怕了。】

    11.

    下午去社区做义工时,我遇见了阿芳。

    她抱着个布娃娃,指甲缝里嵌着黑泥,和我刚逃出来时一模一样。

    他们说我是疯子。她躲在墙角,眼神空洞,说我男人在打工,过两天来接我。

    我蹲下来,把绿色指甲给她看:你看,这是我自己涂的。

    她盯着我的手,慢慢伸出手,掌心有道月牙形的疤——和我藏碎玻璃片时磨的伤一模一样。

    弹幕在她头顶闪了一下,是淡淡的黄色:

    【她后腰有被电击的痕迹。】

    阿芳,我握住她冰凉的手,想和我去看个东西吗

    我们坐在派出所的接待室里,小周给阿芳倒了杯热水。

    我掏出手机,点开相册里的判决书照片,王富贵的脸在屏幕上扭曲。

    阿芳突然发抖,水杯当啷掉在地上:就是他弟弟……说带我去打工……

    那天晚上,我在医院的天台看星星。

    弹幕又出现了,这次是彩色的,像极了跨年时的烟花:

    【谢谢你没有忘记我们。】

    【下一个天亮,轮到我跑了。】

    三个月后,我在反拐公益组织找到了工作。

    办公室的窗台上摆着个玻璃罐,里面装着几百片碎玻璃——

    都是受害者们送来的纪念品,每片上都刻着小小的生字。

    小雨,这是新收到的信。

    同事递给我个牛皮纸袋,邮戳来自西南山区。

    信封里掉出片干花,还有张皱巴巴的纸条,字迹歪歪扭扭:

    姐姐,我用你教的办法,把碎玻璃藏在枕头下了。后山的路我每天记一点,等攒够十片玻璃,就跑。

    我摸着干花透明的花瓣,视网膜上突然浮起行字,这次不是弹幕,是眼泪折射的光:

    【你看,碎玻璃也能开出花来。】

    冬至那天,我和小周去给原主扫墓。

    墓碑上的照片是她失踪前拍的,扎着马尾,笑得很亮。

    我把绿色指甲油涂在墓碑边缘,像给她戴了圈春天的花环。

    她要是知道你替她活下来了,一定很高兴。

    小周轻声说。

    风掀起枯草,远处传来教堂的钟声。

    我摸了摸口袋里的碎玻璃片——现在它被磨成了心形,挂在项链上。

    弹幕最后一次浮现,是行温柔的白色:

    【再见啦,谢谢你改写了我们的结局。】

    暮色漫上来时,我看见有个女孩在墓碑前停下,她攥着片玻璃,指尖在夕阳下闪着光。

    我朝她笑了笑,她愣了愣,也笑了,然后转身走进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里。

    手机在兜里震动,是新的公益短信:

    本月新增线索37条,已有12名受害者获救。

    我望着天边的晚霞,突然明白那些曾经救过我的弹幕,从来不是什么超自然力量。

    它们是千万个我在黑暗里举起的火把,

    是无数双渴望光明的眼睛,

    是我们跌进深渊时,彼此递过去的、带着血的手。

    而现在,我成了别人的弹幕。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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