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抱着纸箱走出公司大楼时,雨下得正大。纸箱里装着我五年来的全部家当——一个马克杯,两本技术书籍,还有一盆半死不活的绿萝。保安老张递给我一把伞:陈工,带着吧,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
不用了,谢谢。我把伞推回去。
反正都失业了,淋场雨算什么
三十五岁,房建设计工程师,房贷还剩二十年。这几个词在我脑子里转来转去,像恶毒的咒语。
HR刚才说的话还在耳边回响:公司经营困难...感谢你这十年的付出...这是补偿金...
补偿金这两年一直在降薪,平均工资刚过最低工资标准,那点钱连三个月房贷都不够。
我浑浑噩噩地上了地铁,周围的人都低头玩手机,没人注意一个落汤鸡似的失业者。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妻子林晓发来的微信:晚上想吃什么我早点下班去买菜。
我盯着屏幕,手指发抖,不知该怎么回复。上个月我们刚吵过一架,因为我说想换辆新车。现在别说车了,工作都没了。
随便。最后我只回了这两个字。
回到家,我冲了个热水澡,把湿衣服扔进洗衣机。林晓要六点才下班,我还有两个小时思考怎么告诉她这个噩耗。
冰箱里有半打啤酒,我拿出一罐,拉开拉环时太用力,啤酒沫喷了一手。操!我骂了一声,舔掉手上的泡沫。电视里正在播就业难的新闻,我烦躁地换了台。
茶几上放着昨天的晚报,招聘版被我用红笔圈了几处。三十五岁真的就是个坎,要么升管理层,要么被淘汰。可惜我属于后者。
啤酒喝到第三罐时,我做了个决定——先不告诉林晓。明天开始假装上班,实际上出去找工作。能瞒多久是多久。
第二天一早,我像往常一样穿上衬衫西裤,打领带时手有点抖。
林晓在厨房煎鸡蛋,香味飘进卧室。
今天这么正式她探头进来。有个重要客户。我扯谎,可能回来晚点。
林晓点点头,没多问。
她在一家小学当老师,最近带毕业班,忙得脚不沾地。我开车在城里转了半天,最后停在一家廉价旅馆前。
八十块一天,有Wi-Fi,适合假装上班。前台是个满脸青春痘的小伙子,头也不抬地递给我房卡:308,电梯在左边。
房间比想象中还糟。床单上有可疑的污渍,空调嗡嗡响得像拖拉机。我打开笔记本,开始投简历。LinkedIn、猎聘网、BOSS直聘...能投的全投了一遍。
中午,我下楼买了个盒饭。十五块的青椒肉丝饭,肉丝少得可怜。
回到房间,我狼吞虎咽地吃完,然后盯着那个塑料饭盒发呆。突然,我鬼使神差地把手放在饭盒上,心里默念:复制。
什么也没发生。我他妈在干什么我自嘲地笑了,失业把脑子都搞坏了
但就在这时,我的指尖传来一阵奇怪的刺痛,像被静电打到。
紧接着,饭盒旁边凭空出现了——另一个一模一样的饭盒!我猛地站起来,椅子哐当一声倒在地上。两个饭盒并排摆在桌上,连油渍的位置都一样。这不可能...我颤抖着拿起两个饭盒,翻来覆去地检查。完全一样,连饭粒黏在盖子上的样子都分毫不差。
我深吸一口气,把钱包掏出来。里面有三百多现金,我抽出一张二十的,放在桌上。复制。我小声说,把手放在纸币上。
刺痛感再次出现。一秒钟后,桌上有了两张二十元纸币。我一张一张检查,水印、金属线、凹凸感...完全一样。不是幻觉,不是魔术,我真的把二十块钱变成了四十!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我像个疯子一样复制房间里的一切——遥控器、矿泉水瓶、枕头...甚至尝试复制手机,但失败了,只换来一阵剧烈的头痛。
傍晚,我退房时口袋里装着六百块——用三百复制出来的。前台小伙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完全没注意到我的异常。
回到家,林晓正在批改作业。我亲了亲她的额头:今天怎么样
累死了。她揉揉眼睛,你呢客户谈成了吗
还行。我含糊地回答,从兜里掏出一盒巧克力,给你带的。
林晓眼睛一亮:费列罗这么奢侈
客户送的。我又撒了个谎,心里发虚。这盒巧克力是我在便利店买的,然后用能力复制了一份。原版还在我包里。
那晚我辗转难眠,一闭眼就看到两个一模一样的饭盒。凌晨三点,我悄悄起床,溜进书房,开始在网上搜索复制物品超能力之类的关键词。大部分结果都是科幻或骗局,没什么有用的信息。
第二天我继续上班,这次直接去了图书馆,想找点科学依据。但翻了一上午书,只找到几篇关于量子隧穿效应的论文,看得一头雾水。
中午在麦当劳,我做了个大胆的实验——买了个巨无霸套餐,然后躲进厕所隔间复制了整个袋子。两个汉堡,两包薯条,两杯可乐...我吃了一份,另一份留着当晚餐。
下午回到办公室——我已经把那家廉价旅馆308房称为办公室了——我开始系统性地测试这个能力。首先发现的是限制:不能复制活物(试过复制蚂蚁,失败了);不能复制太大件的东西(超过背包大小的物品会让我头痛欲裂);不能连续使用(每次复制后需要休息半小时左右)。
但最让我困扰的是道德问题。复制食物自用是一回事,复制钱呢算造假币吗虽然从物质构成上看,复制出来的钱和真钱完全一样...
第三天,我决定冒个险。我从ATM取了五百块,全是百元大钞。
在旅馆房间里,我把一张一百元放在床上,深吸一口气。
复制。
刺痛感比之前更强烈,像是有人用针扎我的指尖。但一秒钟后,床上出现了两张百元大钞。我颤抖着拿起来对着光看,水印、金属线、编号...等等,编号
两张钱的编号完全一样。我后背一凉。这要是被银行发现,岂不是要坐牢但转念一想,ATM取出来的钱本来就有连号的,应该没那么容易被发现吧只要我不同时在一个地方消费就好了。
那天晚上,我用复制的钱请林晓吃了顿火锅。她惊讶地看着我点了一大桌子菜:发财了
项目奖金。我给她夹了片肥牛,提前发了一部分。
林晓笑得眼睛弯弯的:那我要吃龙虾!
看着她开心的样子,我既愧疚又得意。
愧疚的是在骗她,得意的是我终于有能力让她过上好日子了。周末,我借口加班,实际上是去二手市场做生意。我带了几件复制的电子产品——一个GoPro相机,两副AirPods,一块智能手表。这些东西的原版都是我用复制的钱买的,现在再复制一份出来卖。
一个下午,我净赚两千多。收摊时,隔壁卖手机壳的大叔凑过来:兄弟,货不错啊,哪来的
朋友公司内购的。我随口编道,以后还有。
回家路上,我在银行ATM前犹豫了很久。
最终没敢存钱——这些现金来历不明,存多了怕引起怀疑。于是我把钱藏在书房抽屉的暗格里,林晓一般也不会去翻那里,因为平时就是空的。
周一早上,林晓出门前突然问我:你最近是不是瘦了
我摸摸脸:有吗
下巴都尖了。她皱眉,别太拼了,注意身体。
我点点头,心里发苦。不是拼,是压力大。
每天晚上做噩梦,梦见警察破门而入,说我制造假币。但白天,当我看着抽屉里越来越多的现金,又忍不住兴奋。照这个速度,不出三个月就能把房贷还清。到时候就算找不到工作又怎样
就这样过了两周,我的生意越做越大。不仅卖电子产品,还开始倒卖名酒。买一瓶真茅台,复制三瓶,卖两瓶留一瓶。利润高得吓人。直到那个下雨的傍晚,我在二手市场刚要收摊,一个穿黑夹克的男人走过来:哥们,聊聊
他掏出证件,我眼前一黑——是警察。
有人举报你卖假货。黑夹克说,这些东西有发票吗
我腿一软,差点跪下。完了,全完了。
发票当然有。我声音发颤,手忙脚乱地翻背包,实际上是在拖延时间。黑夹克警察盯着我的每一个动作,眼睛像探照灯一样扫过摊位上那几瓶茅台。
我额头上的汗直往下淌。这些酒确实没有发票,因为是我复制出来的。但就在警察弯腰检查一瓶茅台时,我突然灵光一闪。
警官,您看这个防伪标识。我指着瓶盖,您可以扫码验证,绝对是真货。
趁他低头扫码的瞬间,我把手放在摊位下面藏着的那瓶真茅台上——那是我留着做样品的唯一真品。复制,我在心里默念。
熟悉的刺痛感从指尖传来,紧接着背包里一沉。我迅速掏出一沓文件:找到了!这是购货凭证,您过目。
黑夹克狐疑地接过那几张纸,上面确实有某商贸公司的公章和我的签名——那是我昨晚用复制的打印机搞出来的。他对照着看了半天,又拿手机打了个电话,最后把文件还给我。
有人举报你卖假酒。他语气缓和了些,东西看着没问题,但最近这一带假货多,你注意点。
我点头哈腰:一定一定,谢谢警官提醒。
等他走远,我两腿一软,直接坐在了马路牙子上。背包里那瓶刚复制的茅台硌得我背疼,但此刻却像护身符一样让我安心。
收摊回家的路上,我总觉得有人跟着。回头看了几次,只有匆匆赶路的行人。可能是我太紧张了。
地铁上,我查了下银行卡余额——二十七万八千。这才不到一个月啊。照这个速度,再有两个月就能还清房贷了。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咧嘴笑了。
出地铁时天已经黑了。路过小区门口的便利店,我进去买了包烟。老板娘正在看电视剧,头也不抬地递给我一包中华。
再拿个打火机。我说。
就在这时,便利店的门又被推开,一个穿黑风衣的男人走了进来。他个子很高,几乎顶到门框,脸上有道疤从眉骨延伸到嘴角。
一包南京。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
我付完钱赶紧往外走,却听见他在背后说:陈先生是吧
我浑身一僵,慢慢转过身:您是...
你卖的东西很特别。他没接我的话,自顾自地说,有兴趣做大生意吗
我手心冒汗:不好意思,您认错人了。
刀疤脸笑了,那道疤像蜈蚣一样扭动:明天下午三点,老街茶馆。不来你会后悔的。
说完他拿起烟就走了,留下我站在便利店门口,心跳如鼓。
回到家,林晓正在备课。见我回来,她抬头看了一眼:又加班
嗯,项目赶进度。我脱掉外套,闻到一股烟酒味,赶紧塞进洗衣机。
林晓放下笔:你们公司最近接的什么项目怎么天天加班
一个银行大楼,挺复杂的。我避开她的目光,从冰箱拿了瓶啤酒。
陈明。林晓突然连名带姓地叫我,你看着我。
我硬着头皮转身。林晓的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王老师今天说在二手市场看到你了,你在卖东西
我脑子嗡的一声。王老师是林晓的同事,就住隔壁小区。
你听我解释...我张了张嘴,却不知从何说起。
解释什么林晓的声音发抖,你根本没在加班对不对你失业了
我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
多久了
三周。我老实交代。
林晓抓起抱枕砸向我:三周!你骗了我三周!知道我多担心吗还以为你出轨了!
我任她打了几下,然后抓住她的手:对不起,我是怕你担心。我找到新工作了,下周就上班。
什么工作
还是设计,就是工资低点,但够还房贷。我又开始撒谎,嘴巴发苦。
林晓抽回手:陈明,我们结婚八年了。有什么事不能一起扛
我想告诉她真相,想给她看银行卡里那二十多万,想说我有了超能力再也不用为钱发愁了。但话到嘴边变成了:我知道错了,以后不会了。
那晚我们都睡得不好。早晨我悄悄爬起来,从银行卡里拿了五万块钱,转给林晓。她一直想报个研究生进修班,但嫌学费太贵。
林晓早上起来看到短信提醒,脸色变了:这钱哪来的
项目预支款。我递给她一杯咖啡,去报名吧,你不是一直想再进修一下吗
林晓盯着我看了很久,最后叹了口气:陈明,别做违法的事。
我心里一紧:怎么会
她没再说什么,拿着包出门了。我长舒一口气,看了眼时间——上午九点,距离刀疤脸约的三点还有六个小时。
我决定先去做个实验。开车来到城郊的一家典当行,我拿出上周复制的劳力士手表。这块表花了我八万块真品钱,但我复制了三块,每块卖六万,已经回本还有赚。
老板,看看这个。我把表递过去。
典当行老板是个秃顶老头,眼睛却尖得很。他拿着放大镜看了半天,又用仪器检测,最后摇摇头:高仿的,做工不错,但机芯不对。
我心头一跳:怎么可能您再看看。
不用看了。老头把表还给我,真劳力士的机芯有特殊标记,这个没有。你要是有发票保卡另说。
走出典当行,我冷汗直流。看来复制品在某些细节上还是和真品有差别,只是普通人看不出来。难怪昨天那警察没发现茅台是复制的——防伪标识能扫出来,但口感呢如果有人真的开瓶喝,会不会露馅
中午随便吃了碗面,我开车前往老街。这是一条即将拆迁的老巷子,茶馆在巷子深处,招牌都快掉了。
推门进去,里面光线昏暗,只有两三桌客人。刀疤脸坐在最里面的角落,面前摆着茶具。
准时。他抬头看我,坐。
我拉开椅子坐下,手心全是汗:您到底想谈什么
刀疤脸给我倒了杯茶:陈先生有特殊才能,我们很感兴趣。
什么才能我就是个卖二手货的。我端起茶杯,手抖得茶水洒了出来。
复制。刀疤脸压低声音,你能复制物品,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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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你胡说什么
别紧张。他笑了笑,我们是私人收藏组织,需要一些...特别的服务。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推过来。上面是块古朴的玉佩,通体碧绿,雕着龙纹。
这是明朝的文物,现存于省博物馆。刀疤脸说,我们要一件一模一样的。
我猛地站起来:你让我去偷国宝
坐下!他一把拽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不是偷,是借。你只需要接触它五秒钟,剩下的我们不管。
我挣脱他的手:这是犯法的!
比造假币还严重刀疤脸眯起眼睛,陈先生,你复制的那几张百元大钞,编号可都是一样的。
我如坠冰窟。他们怎么知道的难道银行已经发现了
考虑一下。刀疤脸递给我一张名片,三天后给我答复。记住,我们不是唯一的收藏家,但绝对是最友善的。
名片上只有一个电话号码,背面印着一条衔尾蛇的图案。
走出茶馆,我浑身发冷。阳光照在身上,却感觉不到温暖。手机突然响了,是林晓。
陈明!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你快来医院,妈出事了!
我脑子嗡的一声:哪个医院
市一院!妈买菜时晕倒了,刚送急诊!
我顾不上别的,开车直奔医院。岳母一直有高血压,但平时控制得不错。急诊室门口,林晓正和一个医生说话,看到我来了,她跑过来扑进我怀里。
医生说是脑出血,要马上手术...她哭得说不出话。
别怕,有我在。我紧紧抱住她,看向走过来的医生,大夫,手术要多少钱
医生推了推眼镜:先准备二十万吧,后期治疗还得看情况。
林晓身子一颤。我知道她在想什么——我们存款加起来不到五万。
马上安排手术。我掏出钱包,抽出银行卡,这里有钱。
等岳母被推进手术室,林晓拉住我:陈明,你哪来这么多钱
我擦掉她脸上的泪水:我说了,项目预支款。别想这些,妈会没事的。
但实际上,我卡里只有不到十五万。剩下的钱都在家里暗格中,而且是现金。我咬咬牙,决定冒个险。
我去取钱,很快回来。我亲了亲林晓的额头,你在这守着。
开车回家路上,我想起刀疤脸的提议。如果我能复制古董,那医疗费算什么但盗取文物太危险了...等等,不一定非得是文物!
回到家,我翻出结婚时买的那条金项链——那是我们最值钱的东西,一直锁在抽屉深处。我把项链放在桌上,深吸一口气。
复制。
刺痛感比以往更强烈,像是有人用烙铁烫我的手指。但几秒钟后,桌上出现了两条一模一样的金项链。
我拿起两条项链比较,看不出任何区别。但典当行的教训让我不敢大意,决定只卖一条,留一条做样本。
开车去典当行的路上,我总觉得有车在跟踪我。后视镜里,一辆黑色SUV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我故意绕了几条小路,终于甩掉了它。
典当行老头检查完项链,点点头:18K的,成色不错。能给两万八。
三万。我讨价还价。
老头犹豫了一下:行吧,看你急用钱的样子。
拿到钱,我立刻转去医院。手术还在进行,林晓在长椅上睡着了,脸上还有泪痕。我轻轻给她披上外套,然后去缴费处把卡里和刚拿到的现金都交了。
看着收费单上的数字,我握紧了口袋里那张衔尾蛇名片。
手术室的灯还亮着。林晓靠在我肩上睡着了,呼吸轻得像片羽毛。我轻轻摸着她散落的头发,手机在口袋里像块烧红的炭——里面存着刀疤脸的电话。
走廊上的电子钟显示凌晨三点十八分。岳母已经进去六个小时了,医生出来过两次,说情况比预想的复杂。第二次出来时,他递给我另一张缴费单。
还需要八万。医生疲惫地说,用了进口材料。
我点点头,没敢看林晓的眼睛。卡里已经没钱了,家里暗格还剩十万现金,但那是我们最后的积蓄。
我去想办法。我对林晓说,你在这守着。
她抓住我的手:陈明,到底哪来这么多钱
项目奖金。我抽出手,等我回来再说。
走出医院,夜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我掏出手机,盯着那个号码看了足足一分钟,终于拨了出去。
想通了刀疤脸的声音带着胜券在握的笑意。
玉佩的事,我答应。
我咬着牙说,但我要先拿三十万定金。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二十万,事成后再给三十万。
行。我知道讨价还价没用,明天就要。
爽快。刀疤脸似乎很满意,明早九点,老街茶馆。
挂掉电话,我狠狠踹了一脚路灯杆。
金属震颤的声音在空荡的街上格外刺耳。我他妈的到底在干什么跟犯罪分子做交易复制国宝这够判多少年来着
但一想到林晓哭红的眼睛,岳母灰白的脸色,我又攥紧了拳头。
去他妈的道德,家人最重要。回到家,我把暗格里的现金全装进背包。十五捆百元大钞,沉甸甸的。我犹豫了一下,又拿出五张,尝试复制。
刺痛感比之前更剧烈,像是有人用针扎进我的指甲缝。
但五秒钟后,我有了十张百元大钞。我数了数,总共十五万零五百。加上之前剩的,勉强够交这次的费用。
回到医院,林晓正在护士站签字。她看到我手里的黑包,眼睛瞪大了:这么多现金
公司财务下班了,我从老板那借的。我随口编道,把包递给她,你去交吧。
林晓没动:什么老板会半夜借员工十几万现金
我避开她的目光:快去吧,妈等着用药呢。
她深深看了我一眼,拎着包走了。我瘫坐在长椅上,头痛欲裂。这半个月来,我复制了太多东西,每次使用能力后的不适感越来越明显。
天亮时分,医生终于出来了,摘掉口罩,露出一张疲惫的脸:手术成功,但还要观察4时。
林晓哭出声来,我搂住她的肩膀,才发现她在发抖。
你去休息吧,我在这守着。我说。不行。她擦干眼泪,我得守着妈。你...你去上班吧。
上班。这个词现在听起来多讽刺。但我确实有工作要做——去赴那个魔鬼的约会。
老街茶馆刚开门,伙计还在擦桌子。刀疤脸已经在老位置等着了,面前放着个牛皮纸袋。
准时。他推过纸袋,二十万,点一点。
我没动:先告诉我具体计划。
刀疤脸笑了,那道疤扭曲得像条蜈蚣:明天省博物馆有个特展,那块玉佩在3号厅。上午十点有次换岗,有90秒空档。
监控呢
我们会干扰。他递给我一张工作证,你用这个进去,装作工作人员。
我看了看工作证,照片居然是我的,名字却是王伟。
你们早就盯上我了我后背发凉。刀疤脸不置可否:记住,碰到玉佩就行。我们会处理其余的事。
离开茶馆,我把纸袋塞进外套里层。
二十万现金贴着胸口,沉甸甸的像块石头。这笔钱足够支付岳母剩下的治疗费了,但我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去医院路上,我又发现了那辆黑色SUV。
这次它跟得更紧,我拐了三个弯都没甩掉。最后在一个红灯前,SUV直接停在我旁边。车窗降下,露出一个戴墨镜的女人。陈先生,她的声音冷得像冰,我们谈谈
我猛踩油门闯了红灯,后视镜里那辆车很快被车流淹没。
操,这又是哪路人马
医院里,岳母已经转入ICU。林晓坐在走廊长椅上,面前放着杯凉透的咖啡。妈怎么样我坐下问。还没醒。林晓的声音沙哑,医生说要看今天的情况。
我掏出那个牛皮纸袋:医药费。
林晓没接,而是盯着我的眼睛:陈明,你到底在做什么
什么
别装了!她突然提高音量,引得护士站的人往这边看,王老师说你最近经常出入典当行,刚才护士长说你的钱有连号的。你到底从哪弄来这么多现金
我手心冒汗:我说了,公司...
你公司HR打电话到家里了!林晓打断我,问你怎么还没去办离职手续!
我脑子嗡的一声。完了,全穿帮了。
晓晓,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林晓的眼泪掉下来,你到底是谁我认识的那个陈明不会骗我这么久!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从何说起。告诉她我能复制物品她会以为我疯了。但事到如今,似乎也没别的选择了。
我有超能力。我压低声音,我能复制东西。这些钱是我...
够了!林晓站起来,我妈躺在ICU,你还有心思编这种鬼话
她转身要走,我一把拉住她:我可以证明!
四下看了看,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百元钞票,放在长椅上,然后用手盖住。
看好了。我集中精神,复制。
熟悉的刺痛感传来,这次比以往都强烈,像是有人用锤子砸我的手指。
但一秒钟后,长椅上出现了两张百元大钞。林晓瞪大眼睛,脸色煞白:这...这是魔术
不是魔术。我又复制了一次,这次是她的手机。两部一模一样的iPhone并排放在长椅上,连保护套上的划痕都一样。
林晓后退两步,撞到了墙:我的天...
现在你明白了吧我苦笑,我不是故意骗你,只是...
只是什么林晓突然激动起来,只是觉得我会把你当怪物看还是觉得我会阻止你用这种能力赚钱
我愣住了:你不...不害怕
我当然害怕!她压低声音,但语气激烈,但不是因为你的能力,而是因为你用它做了什么!那些钱...陈明,你知不知道复制货币是重罪
我低下头:我没办法...失业了,房贷...
所以就去犯罪林晓的声音发抖,如果被抓呢我和妈怎么办
我无言以对。她说得对,我太自私了,只想着解决眼前的困难,却没考虑后果。我错了。我抓住她的手,但明天还有最后一件事,做完就收手。
林晓警惕地看着我:什么事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实话:有人出五十万,让我复制一件博物馆的文物。
你疯了!林晓猛地抽回手,那是国宝!是犯罪!
就这一次。
我哀求道,妈的医药费还差三十万,我...
不需要!林晓打断我,我刚才问过了,医保能报销大部分。我们自己的存款够付剩下的。
我僵在原地。医保这半个月来我满脑子都是怎么搞钱,居然忘了这茬。而且,林晓的声音软了下来,妈醒了。
我冲进ICU,岳母果然睁着眼睛。看到我,她虚弱地笑了笑:明明来啦...
妈!我握住她的手,喉咙发紧,您感觉怎么样
没事,就是有点累。她轻声说,晓晓说医药费很贵,你们别太勉强...
我鼻子一酸:不贵,您别操心。走出ICU,我做了个决定。掏出手机,给刀疤脸发了条短信:交易取消。
几乎是立刻,电话就打了过来。我没接,直接关机。我们回家吧。我对林晓说,有些事我得告诉你。
回到家,我把这一个月来的经历全说了。
从发现能力开始,到复制钱和物品,再到刀疤脸的威胁。林晓安静地听着,表情从震惊到担忧,最后变成了坚定。我们报警吧。她说。不行!我摇头,复制货币的事说不清楚,而且...
门铃突然响了。我和林晓对视一眼,同时紧张起来。
透过猫眼,我看到门外站着两个穿制服的人——是警察!
陈先生,请开门。一个警察说,我们有些问题想请教。
我回头看了眼林晓,她脸色惨白。这下完了,肯定是复制钱的事暴露了。
深吸一口气,我打开了门。
我打开门,两个警察站在门口。年长的那位出示了证件:陈先生,我是市局刑侦队的赵队长,这位是小李。能进去聊吗
我侧身让他们进来,手心里全是汗。林晓站在沙发旁,脸色苍白。请坐。我声音发紧,什么事劳烦二位亲自来
赵队长没坐,而是环顾了一下客厅:陈先生,你最近是不是接触过一个脸上有疤的男人
我一愣:你们不是为假币的事来的
假币小李警官挑了挑眉,什么假币
林晓突然插话:我老公是说前几天收到一张假钞。你们是为别的事来的
赵队长点点头:我们盯上一个文物走私团伙,头目外号刀疤,脸上有道明显的疤痕。
据线报,他最近接触过你。我后背一凉。警察竟然知道刀疤脸找我的事那他们知不知道我的能力
他...确实找过我。我决定说实话,让我帮忙仿制一件文物。
玉佩小李追问。对,明朝龙纹玉佩。我看着两位警察,但我拒绝了。
赵队长突然笑了:陈先生,我们知道你有特殊能力。
我腿一软,差点跪下。完了,全完了。
别紧张。赵队长扶住我,我们不是来抓你的。相反,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原来警方盯上刀疤脸一伙已经半年多了,但一直缺乏关键证据。
他们通过监控发现刀疤脸接触了多个有特殊技能的人,包括我。我们不清楚你的能力具体是什么。小李说,但猜测可能与文物鉴定或复制有关。
林晓握住了我的手:警官,我老公确实有些...特别,但他没做过违法的事。
我们相信。赵队长点头,所以才来寻求合作。明天博物馆的行动,我们希望你能配合。
我喉咙发紧:怎么配合
按他们的要求做,但我们会全程监控。赵队长说,拿到证据后收网。
林晓的手突然收紧:太危险了!
我们会保证陈先生的安全。小李保证道。
我看了看林晓,她眼中满是担忧。但我知道,这是赎罪的机会——帮警方抓住刀疤脸,我复制货币的事或许能一笔勾销。
我答应。我说。
赵队长露出满意的笑容:详细计划我们明天早上再谈。对了...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那种能力,尽量少用。
送走警察,林晓立刻抓住我的肩膀:你疯了吗那些人可是罪犯!
但我有警察帮忙啊。我试图让她安心,而且这是我弥补过错的机会。
林晓咬着嘴唇:如果出意外呢
不会的。
我搂住她,等我帮警方抓住他们,我们就用剩下的钱开个小店,过普通日子。
那晚我们相拥而眠,却都睡不着。
凌晨三点,我悄悄起身,从抽屉里找出那张衔尾蛇名片,盯着看了很久。第二天一早,赵队长单独来见我,给了我一个微型耳机和一枚纽扣摄像头。
十点整进入博物馆,刀疤脸的人会接应你。
他帮我调试设备,记住,安全第一。林晓坚持要跟我一起去,在博物馆外面等着。分开前,她紧紧抱了我一下:一定要小心。博物馆门口排着长队。
我亮出刀疤脸给的工作证,保安直接放行了。3号展厅在二楼,展出的是明代皇室珍宝。我假装整理展柜,慢慢靠近中央的龙纹玉佩。
耳机里传来赵队长的声音:目标出现,你右侧。
我余光瞥见刀疤脸走了过来,身边还跟着两个穿西装的大汉。
准时。刀疤脸拍拍我的肩,准备好了
我点点头,手心冒汗。
一分钟后断电,你有三十秒时间。
他递给我一个绒布盒,碰到玉佩就行,它会自动复制到盒子里。我接过盒子,心跳如雷。这玩意肯定有问题,什么技术能自动复制文物
断电耳机里赵队长喊。
整个展厅突然陷入黑暗,只有应急灯发出微弱的光。我迅速靠近展柜,却发现玻璃已经被人动了手脚——轻轻一推就开了。
陈明,盒子里有机关!赵队长的声音很急,他们在玉佩里装了微型追踪器,准备掉包真品!
我恍然大悟。原来刀疤脸根本不需要我的能力,他们早就计划好偷梁换柱。找我来只是为了转移警方注意力!
警察!不许动!展厅门口突然亮起强光,几个持枪警察冲了进来。
刀疤脸骂了句脏话,掏出一把枪:拦住他们!那两个大汉立刻朝警察扑去。混乱中,刀疤脸一把抓住我:你他妈敢耍我枪口顶在我腰间。
放下武器!赵队长举枪瞄准,你跑不掉了!
刀疤脸狞笑着,把我拖到展柜前:既然这样,帮我复制它!现在!否则我打死你!
冰冷的枪管抵着我的肾,我别无选择。颤抖着把手放在玉佩上,我集中全部精力:复制。
这次的刺痛感前所未有,像是有人用烙铁直接烫我的神经。
我惨叫一声,倒在地上抽搐。但展台上确实出现了两块一模一样的玉佩!
刀疤脸狂喜,伸手就要拿真品。千钧一发之际,我使出全身力气撞向他。我们俩一起摔倒在地,玉佩从展台滚落。
砰!枪响了。
我胸口一热,以为自己中弹了。但抬头一看,刀疤脸握枪的手鲜血淋漓——赵队长开枪打中了他。
警察一拥而上,制服了刀疤脸和他的同伙。
赵队长扶我起来:没事吧
我摇摇头,看向自己的右手——指尖发黑,毫无知觉。复制那件文物似乎耗尽了我的能力。展览厅重新亮灯,两块玉佩安静地躺在地上。连专家都分不清哪块是真品,最后只好都带回实验室检测。
走出博物馆,林晓冲过来抱住我:你吓死我了!她摸到我发黑的手指,倒吸一口冷气:你的手!
没事。我勉强笑笑,都结束了。
一个月后,岳母康复出院。刀疤脸一伙全部落网,警方顺藤摸瓜破获了一个特大文物走私集团。鉴于我的配合,警方对我复制货币的事网开一面,只是没收了非法所得。
我的右手留下了永久性损伤——指尖再也感受不到触觉,医生说这是某种神经坏死。但奇怪的是,我依然能复制物品,只是每次使用后,麻木的范围都会扩大一些。
别再用了。林晓哭着求我,我们不需要那么多钱。
我答应了她。我们把剩下的钱——大概十万左右,开了家小文具店。林晓继续教书,我负责看店。日子过得平淡,但踏实。开业那天,林晓来帮忙。她现在已经完全接受了我有超能力这件事,甚至觉得挺酷。
老公,你真的再也不用了她小声问,那么厉害的能力...
我把她的手握在手里,说道:有些东西比能力更重要。
下午阳光正好,照在店门口的小黑板上。
林晓用彩色粉笔写着:今日特价:笔记本买一送一。
我笑了笑,拿起一块橡皮,在手里掂了掂。然后放回货架。不需要复制,现在的生活,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