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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我第一次见到万辇安,是在我父亲赌场的牌桌上。

    他手下的人出千,被我当场揭穿。

    那个眉角带疤的男人站在人群后。

    黑色西装下藏着枪,却对我露出一个危险的笑。

    他说:白小姐好眼力。那一刻我就知道,这不是个善茬。

    我是白韫珠,上海滩最大赌场的继承人。

    二十二岁,赌术比我的口红更艳。

    他是万辇安,从码头血堆里爬出来的黑帮头目。

    我们本该是两条平行线,直到父亲遇刺那晚。

    他带着杜三爷背叛的证据找上门来。

    交易很简单,他指尖的雪茄在暗处明灭,我护你周全,你替我赌一局。

    现在,这个说要保护我的男人正把我抵在银行金库门前,子弹擦着我们头顶飞过。

    他的呼吸烫在我耳后:数到三就跑,韫珠。

    真见鬼,我居然开始习惯他叫我韫珠。

    1

    我第一次见到万辇安,是在我父亲白金虎的赌场里。

    那是个闷热的夏夜,赌场里人头攒动,烟雾缭绕。

    我穿着最喜欢的墨绿色旗袍,站在二楼栏杆处俯视着大厅。

    从八岁起,父亲就带我出入赌场,教我认牌路、算概率、看人心。

    如今二十二岁的我,早已是赌场里人人敬畏的白小姐。

    小姐,三号桌有问题。阿忠低声在我耳边说。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几个生面孔正在玩二十一点。

    其中一个大汉连赢七把,面前的筹码堆成了小山。

    我眯起眼睛,那人的袖口有极细微的反光。

    出千。我冷笑一声,提起裙摆下楼。

    当我走到桌前时,赌客们不自觉地让开一条路。

    我径直坐在那大汉对面,将一叠筹码推向前。

    加我一个

    大汉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很快又镇定下来:

    白小姐赏脸,求之不得。

    三局过后,我面前的筹码翻了一倍。

    第四局发牌时,我突然伸手扣住他的手腕。

    在众人惊呼声中,从他袖中抖出一副暗牌。

    在我的地盘出千,我声音不大,却让整个赌场瞬间安静,是要付出代价的。

    大汉脸色煞白,他身后两个同伴猛地站起。

    就在这时,一个低沉的声音从人群后方传来:

    白小姐好眼力。

    人群自动分开,一个高挑的男人缓步走来。

    他穿着剪裁考究的黑色西装,领带松松地挂着,像是刚从某个重要场合抽身。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右眉上那道浅浅的疤痕,给他俊朗的面容添了几分危险气息。

    万辇安。有人小声惊呼。

    我的心跳突然加快。

    万辇安,上海滩新崛起的黑帮头目。

    据说从码头苦力一路打拼上来,手段狠辣却极讲规矩。

    父亲曾警告我离他远点。

    你的人我扬起下巴,强迫自己直视他的眼睛。

    万辇安微微一笑,那笑容没到眼底:

    新收的小弟,不懂规矩。他转向那大汉,给白小姐道歉,然后滚出去。

    大汉慌忙鞠躬,却被我拦住:慢着。出千的规矩是留下一只手。

    万辇安挑眉:白小姐要亲自动手

    不必。我拍拍手,阿忠带着几个保镖上前,拖出去,按规矩办。

    惨叫声从后院传来时,万辇安的表情丝毫未变。

    他俯身凑近我耳边,温热的呼吸拂过我的颈侧:

    白小姐好手段。改日我亲自登门赔罪。

    我还没来得及回应,他已转身离去,黑色西装很快消失在赌场门口。

    那晚回家后,我在镜前反复练习那个冷漠的表情。

    却怎么也忘不了他靠近时,那股淡淡的雪茄混合着皮革的气息。

    2

    一周后的雨夜,父亲没有按时回家。

    我站在赌场后门等他,雨水顺着屋檐滴落,打湿了我的鞋尖。

    阿忠急匆匆跑来,脸色惨白:小姐,出事了!白爷在霞飞路遇袭!

    我的世界在那一刻静止。

    赶到医院时,父亲躺在手术台上,胸口中了两枪,医生说生死未卜。

    谁干的我声音颤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阿忠摇头:不清楚。白爷的车被三辆黑色轿车围堵,对方有备而来。

    手术持续了六个小时。

    当医生终于出来,说父亲暂时脱离危险但仍在昏迷时,我双腿一软,几乎跪倒在地。

    凌晨三点,我独自守在病房。

    父亲突然睁开眼睛,手指微弱地动了动。

    我连忙凑近,听到他气若游丝地说:

    珠儿...赌场钥匙...在我书房暗格...不要相信...杜三...

    话未说完,他又陷入昏迷。

    我握着他冰凉的手,泪水模糊了视线。

    杜三爷是赌场的二把手,跟了父亲二十年的老兄弟。

    如果连他都不能信任……

    回到家中,我在父亲书房找到了那个暗格。

    里面除了一把黄铜钥匙,还有一本账册和一把小巧的手枪。

    翻看账册,我发现近三个月有大笔资金去向不明,而签字人赫然是杜三爷。

    天亮时分,我做出了决定。

    既然父亲将赌场托付给我,我就必须守住这份家业,无论对手是谁。

    3

    赌场照常营业,但我能感觉到暗流涌动。杜三爷看我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其他管事的态度也变得微妙。

    我知道,他们都在观望,一个二十二岁的女孩能否镇得住这场子。

    第五天晚上,我正核对账目,阿忠慌张地闯进来:

    小姐,万辇安来了,说要见您。

    我心头一跳,强作镇定:让他进来。

    万辇安依旧那副从容不迫的样子,只是今天他手里多了一个牛皮纸袋。

    他直接坐在我对面,将纸袋推过来。

    白小姐,我想和你做笔交易。

    我打开纸袋,里面是一叠照片。

    杜三爷与几个陌生人在码头交接货物的场景,日期是三天前。

    什么意思我皱眉。

    你父亲遇袭那晚,我的人恰好也在霞飞路。

    万辇安点燃一支烟,那三辆车里,有一个是我认识的,杜三爷的心腹。

    我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照片边缘皱了起来: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两个原因。他吐出一口烟圈,第一,我不喜欢背叛。第二,我需要一个赌术高手。

    原来如此。我冷笑:你想让我帮你赌一局

    聪明。他点头,三天后,法租界有场私人赌局,赌注很大。我需要你代表我出席。

    我凭什么相信你又凭什么帮你

    万辇安从怀中掏出一枚怀表打开,里面是一张泛黄的照片。

    一个年轻女人抱着小男孩站在破旧的房子前。

    这是我母亲。二十年前,她死在杜三手里,当时他是这一带的小混混。

    万辇安的声音平静得可怕,这些年我一直在等机会报仇。现在,我们的目标一致了。

    我盯着照片,突然明白了他眼中的寒意从何而来。

    那一刻,我鬼使神差地问:如果我答应,你能给我什么

    保护。他合上怀表,直到你父亲醒来,或者...你亲手解决杜三。

    窗外的雨又下了起来,敲打着玻璃。

    我知道这是个危险的交易,但眼下别无选择。

    成交。我伸出手。

    万辇安握住我的手,掌心温热而粗糙。

    那一瞬间,我仿佛听到命运齿轮转动的声音。

    4

    你搬来和我住。第二天一早,万辇安就出现在我家门口,身后跟着两个手下和一辆黑色轿车。

    什么我瞪大眼睛,这不在协议里!

    杜三知道你发现了他的秘密。万辇安语气不容反驳,昨晚你家的厨娘被收买了,我在你的茶里发现了这个。

    他拿出一个小纸包,里面是白色粉末。

    我后背一凉。

    那个和蔼的厨娘,从我五岁起就在白家工作。

    给你二十分钟收拾必需品。万辇安看了看怀表,我的房子有保镖,更安全。

    就这样,我被迫搬进了万辇安的洋房。

    那是一栋三层红砖建筑,位于法租界僻静的角落,院子里有持枪的守卫巡逻。

    我的房间在二楼,宽敞明亮,窗外是精心打理的花园。

    万辇安住在走廊另一端,我们约法三章:

    互不干涉,保持距离,赌局结束就分道扬镳。

    但生活总是充满意外。

    搬入第三天夜里,我被噩梦惊醒,梦见父亲浑身是血地叫我快跑。

    辗转难眠,我决定去厨房找杯热牛奶。

    楼下传来细微的声响。

    我蹑手蹑脚下楼,发现书房门缝透出灯光。

    推开门,万辇安正坐在壁炉前。

    手里拿着那张母子照片,面前摆着一瓶喝了一半的威士忌。

    他抬头看我,眼中是我从未见过的脆弱。

    睡不着他声音沙哑。

    我点点头,鬼使神差地在他对面的扶手椅坐下。

    壁炉的火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跳动,那道眉疤显得格外明显。

    怎么伤的我指了指他的眉毛。

    十五岁,码头斗殴。他轻笑一声,对方拿着碎酒瓶,我空手。

    你赢了

    活着就是赢了。他给我倒了小半杯酒,尝尝,能助眠。

    琥珀色的液体滑过喉咙,灼热感从胃部蔓延开来。

    我们就这样沉默地喝着酒,听着木柴燃烧的噼啪声。

    为什么帮我我突然问,真的只是为了那场赌局

    万辇安转动着酒杯,良久才开口:我母亲死后,我在街头混了两年。十七岁那年冬天,我快饿死了,是你父亲给了我一份工,在赌场当跑堂。

    我震惊地看着他。父亲从未提起这事。

    他只让我干了三个月,说我眼神太狠,不适合这行。

    万辇安苦笑,但他给了我第一笔本钱。后来我去了码头,再后来...你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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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你接近我,是为了报恩

    一开始是。他直视我的眼睛,现在是别的。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酒精作用下,他的目光格外灼人。

    就在气氛变得微妙时,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

    万辇安接起电话,表情逐渐凝重。

    挂断后,他沉声道:刚收到消息,杜三明晚要见几个外地来的军火商。

    他想干什么

    不确定。但这是个机会。万辇安站起身,明天你照常去赌场,我会安排人盯着。无论发生什么,别单独行动。

    我点头应下,却在心里有了自己的打算。

    如果杜三真打算对赌场不利,我必须亲自查清真相。

    那晚之后,我和万辇安之间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了。

    他会在早餐时给我倒咖啡,我会在他晚归时留一盏灯。

    这种诡异的和谐,竟让我感到一丝久违的安全感。

    5

    赌场一如既往地热闹,但我能感觉到空气中的紧张。

    杜三爷看我的眼神多了几分审视,而其他员工则小心翼翼地避开我。

    下午三点,我借口查账独自进入父亲办公室,反锁了门。

    这里一定有更多线索。

    我仔细检查每一个抽屉、每一本书。

    终于在《庄子》的夹页中发现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串数字和金库二字。

    这是银行保险箱的编号!

    我正要将纸条收好,门外传来脚步声。

    我迅速将纸条塞进内衣,刚坐回桌前,杜三爷就推门而入。

    韫珠,在忙他笑容和蔼,眼睛却扫视着桌面。

    整理父亲的文件。我强迫自己微笑,有事吗,三叔

    听说你最近和万辇安走得很近他状似随意地靠在桌边。

    那人心思深沉,你父亲一向不喜他与你接触。

    生意往来而已。我合上账本,三叔认识他

    道上混的,谁不认识谁。杜三爷眼中闪过一丝阴鸷。

    我只是提醒你,别被某些人利用了。你父亲不在,我有责任照顾你。

    多谢三叔关心。我站起身,我去巡场了。

    擦肩而过时,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腕:

    韫珠,有些事不是你该插手的。把钥匙交出来,对你我都好。

    我心头一震,面上不露分毫:什么钥匙

    聪明人装糊涂就没意思了。他收紧手指,疼得我皱眉。

    你父亲一时半会醒不了,赌场需要有人主持大局。

    我会处理。我挣脱他的手,不劳三叔费心。

    走出办公室,我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杜三爷已经撕下伪装,我必须尽快行动。

    当晚回到万辇安家,我将发现告诉了他。

    明天我们去银行。他果断道,杜三今天见了那几个军火商,谈的是赌场地契的事。

    他想卖赌场我难以置信,他没这个权力!

    如果你父亲...不再醒来,作为二把手的他确实可以操作。

    万辇安的话让我心如刀绞,别担心,我不会让这事发生。

    他伸手想安慰我,却在半空停住,最终只是轻轻拍了拍我的肩。

    那一刻,我突然很想靠进他怀里痛哭一场,但骄傲让我挺直了脊背。

    明天我自己去银行。我说,你目标太大,容易引起注意。

    万辇安皱眉:太危险。

    正午十二点,汇丰银行。你可以在对面咖啡馆等我。

    我坚持道,如果一小时内我没出来,你再行动。

    他盯着我看了许久,终于妥协:戴上这个。

    他递给我一枚珍珠胸针,里面有发信装置,我能随时知道你的位置。

    我接过胸针,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掌,一股电流般的触感让我迅速缩回手。

    万辇安的眼神暗了暗,却什么也没说。

    那晚入睡前,我反复检查了父亲给我的手枪。

    窗外月光如水,我望着万辇安房间的灯光。

    第一次意识到,这个危险的男人已经悄然成为我在这乱世中唯一的依靠。

    6

    正午的阳光刺得我眼睛发疼。

    我站在汇丰银行门口,手指不自觉地抚过胸前的珍珠胸针。

    隔着马路,我能看见万辇安坐在咖啡馆靠窗的位置。

    黑色礼帽压得很低,但我知道他正盯着这边。

    白小姐,这边请。银行经理恭敬地引我进入VIP室。

    当我把钥匙和父亲纸条递给他时,他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这是白老爷的私人保险箱,已经十五年没人动过了。

    十五年

    那是我七岁的时候,母亲刚去世不久。

    经理带我进入地下金库,在一排排金属柜前停下。

    钥匙插入368号保险箱时,我的手微微发抖。

    箱门打开,里面是一个皮质公文包和一个小木盒。

    我先拿出公文包,打开后发现是厚厚一叠文件。

    赌场地契、股权证明,还有……

    一沓汇款单,收款人赫然是万李氏。

    万辇安的母亲

    最下面是一封泛黄的信件,父亲的字迹力透纸背:

    见字如晤,万夫人之死非我所愿,杜三擅自行动,我已严惩。今汇上抚恤金,望谅……

    我脑中轰然作响。

    父亲与万辇安母亲的死有关

    那万辇安知道吗他接近我是为了...复仇

    手指颤抖着打开小木盒,里面是一把老式钥匙和一张照片。

    年轻的父亲站在赌场门口,身旁是杜三爷和一个陌生女子,三人笑容灿烂。

    女子怀中抱着一个婴儿,襁褓上绣着韫珠二字。

    白小姐,您还好吗经理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

    没事。我迅速将文件塞回公文包,只留下地契和股权证明,这些我带走了。

    走出银行大门时,阳光依旧刺眼,我却感到一阵寒意。

    万辇安已经站在马路对面,见我出来,他微微点头示意。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轿车突然急刹在我面前。

    车门猛地打开,两只粗壮的手臂伸出来拽我!

    万辇安!我尖叫一声,本能地抓住胸针。

    几乎是同时,一声枪响划破天空,拽我的手臂顿时松开。

    万辇安如鬼魅般冲过来,一手揽住我的腰,另一手持枪指向车内:

    告诉杜三,他死定了!

    轿车仓皇逃窜,而我已经被他半抱着跑向另一条小巷。

    他的心跳如雷,隔着西装布料传来,与我狂跳的心脏形成奇妙的共鸣。

    受伤了吗他低头检查我,眼神锐利如刀。

    没...没有。我喘息着举起公文包,我找到了地契,还有...

    先离开这里。他打断我,拉着我七拐八绕,最后停在一家不起眼的裁缝店前。

    店内空无一人,万辇安熟门熟路地带我穿过前厅,进入后面的小房间。

    关上门后,他立刻拨通电话:

    阿强,带人守住所有码头和车站,杜三的人一个都不能放走...对,白小姐安全。

    挂断电话,他转向我:现在,让我看看你找到了什么。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公文包里的东西摊在桌上。

    当万辇安看到那些汇款单时,他的表情凝固了。

    你早就知道我声音发颤,你接近我,是为了报复我父亲

    万辇安缓缓抬头,眼中是我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

    我母亲死后第三年,有人匿名寄来一笔钱和一张纸条,说这是良心债。我花了五年才查到钱来自你父亲。

    所以你...

    我最初接近白金虎确实是为了报仇。他坦然道:

    但当我发现他一直在暗中资助贫民区的孤儿院,还保留着我母亲的照片祭拜...我开始怀疑自己知道的是否是全部真相。

    他拿起那封父亲的信:现在终于明白了,真正的仇人是杜三。

    我紧绷的身体稍稍放松:那照片上的女人是谁为什么我从没见过这张照片

    万辇安仔细端详照片,突然皱眉:这不是你母亲。白金虎的原配夫人姓周,而这女人...他指着照片背面模糊的字迹,林小蝶

    林小蝶我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突然,外面传来急促的敲门声。万辇安迅速将我护在身后,手枪上膛。

    老大,是我!阿强的声音,杜三带人去了医院!

    什么我浑身血液仿佛凝固,他要对父亲下手!

    万辇安已经抓起外套:阿强,召集所有弟兄去医院。白小姐,你留在这里。

    不!我抓住他的手臂,那是我父亲!

    他盯着我看了两秒,终于点头:跟紧我。

    我们冲出裁缝店,跳上阿强开来的车。

    一路上,我死死攥着那张照片和地契,脑海中闪过无数可怕的画面。

    父亲昏迷不醒,毫无反抗之力...

    医院门口停着几辆眼熟的车,是赌场的。

    万辇安示意阿强带人从后门包抄,自己则拉着我直奔三楼病房。

    走廊尽头,两个杜三的手下守在病房外。

    万辇安毫不犹豫地开枪击中一人腿部,另一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一拳打晕。

    我冲进病房,眼前的景象让我魂飞魄散。

    杜三爷站在父亲床边,手里拿着一个针管!

    住手!我尖叫一声扑上去。

    杜三爷转身,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狞笑:来得正好,送你们父女一起上路!

    针管朝我刺来,我本能地闭眼,却听到一声闷响。

    睁开眼,万辇安已经将杜三爷踹倒在地,两人激烈搏斗。

    我趁机跑到父亲身边,确认他还有呼吸后,迅速按下呼叫铃。

    白韫珠!你以为赢了杜三爷被万辇安按在地上,仍疯狂大笑。

    你根本不知道你父亲是什么人!那个伪君子,他...

    万辇安一记手刀让他安静下来。

    医护人员冲进来时,万辇安已经将杜三爷捆好交给阿强。

    送警局。他冷冷道,把那些汇款单和信复印一份送去,他知道的够多了。

    医生检查后告诉我们,父亲生命体征平稳。

    杜三爷的针管里是空气,还没来得及注射。

    我瘫坐在走廊长椅上,浑身发抖。

    万辇安默默坐在我身边,递来一杯热水。

    谢谢。我双手捧着杯子,热度传到冰凉的指尖,又一次救了我。

    我说过会保护你。他声音低沉,直到最后。

    我抬头看他,突然意识到这个曾经让我畏惧的男人,如今已成为我最坚实的依靠。

    那些秘密、仇恨和猜疑,在生死面前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万辇安,我轻声问,如果...如果我父亲确实与你母亲的死有关,你会怎么做

    他沉默良久,最后叹了口气:仇恨已经太久了。我现在更想知道,那个林小蝶是谁,为什么抱着婴儿时期的你。

    是啊,又一个谜团。

    但此刻,我只想安静地靠在这个男人肩上,哪怕只有一分钟。

    7

    杜三爷入狱后的第三天,父亲醒了。

    我正趴在他病床边打盹,突然感觉手指被轻轻握住。

    睁开眼,父亲浑浊的双眼正努力聚焦在我脸上。

    珠儿...他气若游丝。

    爸!我跳起来按呼叫铃,泪水夺眶而出,您终于醒了!

    医生们迅速赶来检查,确认父亲已经脱离危险,只是需要长时间康复。

    当病房再次安静下来,父亲虚弱地握住我的手。

    杜三...

    在监狱里。我咬着嘴唇,他试图杀您,还想卖赌场。万辇安帮了我。

    父亲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万辇安...他母亲的事...

    我知道了。我轻声说,您不是故意的。

    父亲闭上眼睛,一滴泪水滑落:我欠他太多。珠儿,有些事...是时候告诉你了。

    他从枕头下摸出一把钥匙,正是银行保险箱里那把老式钥匙。

    我书房...《庄子》书盒底下有个暗格。答案...都在那里。

    他艰难地说,关于你母亲...关于林小蝶...

    林小蝶是谁我急切地问。

    但父亲已经再次陷入昏睡。

    医生说是正常现象,他需要慢慢恢复。

    回到万辇安家,我直奔书房。

    自从杜三被抓后,万辇安就让我搬回了自己家,但他每天都会来医院陪我探望父亲。

    书房里,我找到那个雕花木盒,底下果然有个隐蔽的锁孔。

    钥匙插入,轻轻转动,暗格应声而开。

    里面是一本日记和几封信。

    我翻开日记第一页,父亲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今日与小蝶商议,她愿为我生下继承人,条件是永远不让孩子知道生母是谁...

    我的手开始发抖。

    一页页翻过,一个惊人的真相逐渐清晰:

    林小蝶是我的生母,而父亲深爱的周夫人。

    我记忆中的母亲。

    因不能生育,同意了这个安排。

    小蝶生下我后拿钱离开,却在三年后回来想见我,结果……

    结果遭遇意外。万辇安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我猛地转身,他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份旧报纸:

    我刚查到,林小蝶死于一场码头斗殴,当时杜三在场。

    所以...我母亲是被...我哽咽得说不出话。

    万辇安走近,轻轻按住我的肩膀:我们的仇人是同一个。

    我扑进他怀里,泪水浸湿了他的衬衫。

    他僵了一瞬,随后小心翼翼地环抱住我,像对待易碎的珍宝。

    为什么...为什么父亲不告诉我真相

    也许他想保护你。万辇安轻叹,有些真相太沉重。

    那晚,我们并肩坐在壁炉前,翻阅着父亲留下的所有资料。

    拼图逐渐完整:杜三爷利用父亲的名义做了许多恶事,包括害死万辇安的母亲和我的生母。

    父亲发现后与他决裂,却因多年兄弟情谊和共同秘密而无法彻底摆脱他。

    现在他付出代价了。万辇安盯着火焰说。

    我侧头看他,火光在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跳动,眉疤显得格外醒目。

    不知不觉间,我已经熟悉了他的每一个表情,每一次呼吸的频率。

    万辇安,我突然问,等一切结束,你有什么打算

    他沉默片刻:洗白生意,做正经商人。转头看我,你呢

    把赌场做成上海滩最正规、最赚钱的娱乐场所。我微笑,也许...我们可以合作

    他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白小姐这是在邀请我吗

    叫我韫珠。我轻声说。

    空气突然变得粘稠。

    他的目光落在我唇上,喉结滚动了一下。

    就在我以为他要吻我的时候,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

    万辇安皱眉接起,表情逐渐凝重:什么时候...好,我马上到。

    挂断电话,他抓起外套:杜三越狱了。

    什么我浑身冰凉。

    警方押送途中遭遇袭击。他快速说道:阿强已经带人去赌场和医院保护你父亲。你留在这里,我安排了人手。

    不,我跟你一起去!我抓起外套,他一定会去赌场,那是他一生的心血!

    万辇安想反对,但看到我坚决的眼神,最终只是叹了口气:跟紧我,别冲动。

    我们赶到赌场时,外面已经围满了警察和万辇安的人。

    阿强跑过来报告:杜三在里面,挟持了两个荷官当人质,说要见白小姐。

    不行!万辇安厉声制止我上前的动作,太危险。

    但他要见我。我坚定地说,这是我的赌场,我的人。万辇安,让我去。

    我们僵持了几秒,最终他妥协了:穿上防弹背心,我跟你一起进去。

    防弹背心藏在旗袍下,万辇安走在我前面,手枪藏在袖中。

    推开赌场大门,熟悉的烟草和香水味扑面而来,却夹杂着一丝火药的气息。

    大厅中央,杜三爷衣衫凌乱,双眼通红。

    一手勒着一个年轻荷官的脖子,另一手握枪抵在她太阳穴上。

    看到我们,他狞笑起来。

    白家大小姐和万大老板!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豺狼!

    放开她,杜三。我强压怒火,你要见的人是我。

    聪明!杜三推开荷官,枪口转向我,来,我们玩最后一局。你赢了,我乖乖去坐牢。我赢了...他舔了舔嘴唇,你父亲的赌场归我。

    赌场本来就是我的。我冷笑,但你想要一局定胜负我奉陪。

    万辇安警告地捏了捏我的手,但我轻轻摇头。赌桌上,我有自信。

    杜三爷狂笑着走向VIP室的轮盘赌台:简单点,一把定输赢。你选一个数字,小球停在那,你赢。否则...

    可以。我镇定地坐下,但我有个条件,无论结果如何,你都要说出林小蝶和万夫人死亡的真相。

    杜三爷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狞笑:好啊,反正你们今天谁也走不出这里。

    万辇安站在我身后,我能感觉到他紧绷的肌肉和随时准备爆发的力量。

    轮盘转动,象牙小球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闭上眼睛,听着小球跳动的节奏,突然将筹码推向17——我的生日数字。

    17!杜三爷大笑,有意思的选择!

    小球在轮盘上跳动,我的心随之悬起。

    就在它即将停下时,一声枪响打破寂静,灯泡爆裂,整个房间陷入黑暗!

    趴下!万辇安猛地将我扑倒在地,同时开枪还击。

    黑暗中,子弹呼啸,玻璃碎裂,惨叫声此起彼伏。

    我蜷缩在赌桌下,听到杜三爷疯狂的咒骂和脚步声逼近。

    突然,一道手电光照亮房间,是阿强带人冲了进来!

    借着光线,我看见杜三爷举枪对准了万辇安的后背!

    小心!我尖叫一声,不顾一切地扑上去。

    枪声响起,一阵剧痛从肩膀传来。

    我倒下的瞬间,看见万辇安如猛兽般扑向杜三爷,两人激烈搏斗。

    更多的警察冲进来,最终将杜三爷制服。

    韫珠!万辇安跪在我身边,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慌乱,坚持住,医生马上到!

    疼痛让我视线模糊,但我仍能看到他眼中的恐惧和...爱意

    你...你叫我韫珠...我虚弱地笑了。

    别说话。他撕下领带压住我的伤口,声音嘶哑,求你...别离开我。

    不会的...我抬手想摸他的脸,却没了力气,我们还没...合作呢...

    黑暗吞噬了我的意识,最后记得的是他紧紧握住我的手,和落在手背上的一滴温热液体。

    是他的眼泪吗那个冷酷无情的万辇安,为我哭了

    8

    再次醒来是在医院。白色的天花板,消毒水的气味,还有...右手被紧紧握住的触感。

    我微微转头,看见万辇安趴在床边睡着了,眉头紧锁。

    下巴冒出青黑的胡茬,还穿着那件沾血的白衬衫。

    我们的手指紧紧交缠,仿佛他怕一松开我就会消失。

    轻轻一动,肩膀的疼痛让我倒吸一口冷气。

    万辇安立刻惊醒,眼中布满血丝。

    水...我嘶哑地说。

    他连忙扶我喝了几口,动作小心翼翼,与那个在赌场开枪的狠辣男人判若两人。

    杜三...

    死了。万辇安简短地说,拒捕时被警方击毙。

    我父亲...

    在隔壁病房,恢复得很好。他顿了顿,他来看过你三次,你一直没醒。

    我注意到他眼下浓重的阴影:你...一直在这里

    四天。他声音低沉,医生说你再不醒就...

    他没有说完,但我懂了。

    四天,他寸步不离地守了四天。

    万辇安,我轻声问,为什么

    他沉默良久,最后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那枚随身携带的怀表。

    打开,里面除了他母亲的照片,现在多了一张,我在赌场微笑的照片。

    因为我爱你,白韫珠。他直视我的眼睛,声音坚定:从你在赌场揭穿我手下出千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这辈子完了。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加速跳动,几乎要冲出胸膛。

    万辇安爱我那个冷酷无情、上海滩人人畏惧的黑帮老大

    你...确定不是因为我父亲或者为了报仇

    一开始是。他坦然道,但后来...他轻轻抚摸我的脸颊。

    后来我发现,白韫珠就是白韫珠,不是任何人的女儿或仇人。我爱你的勇敢,爱你的聪明,爱你赌钱时闪闪发亮的眼睛...

    我鼻子一酸,突然想起一个重要问题:那场赌局,轮盘赌,结果是什么

    他笑了,那个罕见的、直达眼底的笑容:17。你赢了。

    我就知道。我得意地扬起下巴,却牵动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万辇安立刻紧张起来:别动,伤口会裂开。

    吻我就不疼了。我眨眨眼。

    他愣住了,随即俯身,极轻地在我唇上落下一个羽毛般的吻。

    当我试图加深这个吻时,他却退开了。

    等你好了...他声音沙哑,我们有的是时间。

    一个月后,我出院了。

    父亲恢复得很好,已经能处理一些简单事务。

    杜三爷的死终结了多年的恩怨,赌场重新步入正轨。

    万辇安如他所说,开始洗白生意,将帮派转型为正规运输公司。

    他每天都会来赌场接我下班,惹得一群女荷官羡慕不已。

    这天傍晚,我们站在赌场露台上,俯瞰华灯初上的上海滩。

    万辇安从身后环抱住我,下巴轻轻搁在我头顶。

    想好了吗他问,关于我们的合作。

    我转身面对他,手指把玩着他的领带:

    想好了。你出资金和管理,我出场地和创意,把赌场打造成上海滩最高端的娱乐会所。

    听起来不错。他低头吻我的鼻尖,还有什么条件

    一个。我认真地看着他,我要你教我开枪。

    他挑眉: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总是被你保护。我昂起头,我想保护自己,也保护你。

    万辇安眼中闪过一丝动容,随即笑了:成交,白小姐。

    叫我韫珠。我踮脚吻他。

    韫珠,他在我耳边低语,我爱你。

    远处,黄浦江上的轮船鸣笛,仿佛在为我们的新生活喝彩。

    我知道,赌局终有结束的时候,但我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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