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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九幽禁地深处,轮回镜映出两人交叠的身影。

    她眉心血痕灼亮,他眼底堕仙印记猩红。

    师尊当年剖半颗元神救我……"姒鸾指尖划过清虚心口剑痕,如今可后悔

    他扣住她手腕,将她抵在往生桥上,声音沙哑:

    姒鸾,你才是我的劫。

    1

    我蜷缩在玄冰砌成的台阶上,看着自己呼出的白雾在月光下凝结成霜。

    这是寒玉峰第一千三百级石阶,终年积雪的山道上,此刻正跪着二十七个前来拜师的世家子弟。

    他们华贵的锦袍上都结着冰晶,却仍保持着世家子弟该有的仪态——除了我。

    襁褓里的血书在怀中发烫,烫得我胸口发疼。

    十五年前那个雪夜,母亲用最后的气力将我裹在狐裘里,跌跌撞撞爬上这万仞孤峰。

    她咽气时滚烫的血溅在冰面上,融出个碗口大的窟窿。

    咚——

    青铜鼎在子夜时分发出轰鸣,山门洞开的瞬间,我看见漫天飞雪中走出个白衣人。

    他广袖流云,足不沾尘,额间一点朱砂痣红得似要滴血。

    跪在最前方的江南首富之子突然惨叫,锦衣上的金线竟开始寸寸断裂。

    心不诚者,不配入我寒玉峰。

    那声音冷得像淬过冰,我死死盯着他腰间玉牌上清虚二字,指甲掐进掌心。

    传说中一剑霜寒十四州的清虚仙尊,此刻正用看蝼蚁的眼神扫过众人。

    当那道目光落在我身上时,我听见怀中血书发出细微的碎裂声。

    2

    你可知自己生辰

    清虚仙尊的指尖悬在我眉心三寸,白玉棋盘在他身后悬浮,三百六十一枚星子明灭不定。

    我望着他雪色袖口绣着的银竹纹,突然想起昨夜在后山见到的异象——当我靠近寒潭时,潭水突然沸腾如血,惊得守山灵鹤连夜飞往掌门处报信。

    丁卯年七月初七,子时三刻。

    话音未落,棋盘上三枚黑子突然炸成齑粉。

    我听见殿外传来此起彼伏的抽气声,七十二盏长明灯无风自动。

    清虚的眉头第一次有了褶皱,他并指在空中虚划,我腕间突然浮现出暗红色的纹路,像某种古老的诅咒。

    七杀、破军、贪狼三星同宫,命犯天煞,刑克六亲。他收回手时,我闻到了淡淡的檀香,这样的命格,本该在出生时就被溺毙。

    我挺直脊背,任由腕间红纹蔓延至脖颈。

    母亲临终前在我手心写的活下去三个字,此刻正随着血脉跳动。

    殿外传来窃窃私语,有人说这是千年难遇的灾星,有人说该立即诛杀以绝后患。

    3

    拜师大典那日,我穿着清虚仙尊赐的素纱裙站在血枫林中。

    满山红叶无风自动,像是千万只泣血的眼睛。

    昨夜子时,我亲眼见到同批入门的弟子在这里化为白骨——他们想给我这个灾星下蛊,却在触碰到我衣角的瞬间被反噬。

    你的血,是热的

    清虚突然出现在身后,我猛地转身,发梢扫过他腰间玉坠。

    他捏住我的手腕,指尖按在跳动的脉搏上。

    这个动作让我想起三日前,他在众长老面前力排众议收我为徒时,也是这样扣着我的命门。

    师尊不是说,天煞孤星的血该是冷的我故意凑近半步,看着他眼底映出我眉心的红痕。

    昨夜潭水倒映出的模样让我心惊——那分明是母亲咽气时的神情。

    他突然松手,一片枫叶落在我肩头。

    我听见极轻的叹息混在风里:明日开始,你每日卯时来寒潭修习心法。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枫林深处,我才发现掌心全是冷汗。

    方才被他触碰过的皮肤下,有暗金色的纹路在游走,像是某种被唤醒的古老封印。

    4

    寒潭水面泛起涟漪时,我正将第十八个剑诀刻在冰壁上。

    清虚仙尊的月白外袍铺在岸边青石,自那日血枫林对话后,他再未亲自指导过我剑法。

    但每当我被潭水反噬,总能在冰壁上找到新刻的梵文心诀——那些字迹与拜师帖上的清虚二字如出一辙。

    今日的潭水格外躁动,我盯着水面下扭曲的倒影。

    本该是素白道袍的身影,此刻竟穿着染血的战甲,眉心一道金纹若隐若现。

    水面突然炸开,无数记忆碎片涌入脑海:

    燃烧的宫殿里,银甲战神将长剑刺入黑袍男子心口,血珠悬停在半空化作红莲;

    九重天阶上,十万天兵对着同个身影弯下膝盖;

    还有寒玉峰...三百年前的寒玉峰顶,与清虚仙尊面容相似的少年跪在雪地里,怀中抱着具焦黑的尸骨。

    凝神!

    刺骨寒意从后心灌入,清虚的手掌按在我天灵盖上。

    水面下的幻象应声碎裂,我却看清了他瞳孔深处的恐惧——那是见到宿命时的战栗。

    5

    惊蛰那日,玄天宗的人来得蹊跷。

    他们抬着十八箱东海明珠,说是恭贺清虚仙尊收徒。

    领头的紫袍道人将礼单递来时,我闻到了腐骨草的味道。

    这种产自魔域的毒物,能让修士在月圆之夜经脉逆行。

    听闻小道友能令寒潭沸血,不如让老夫开开眼界

    紫袍道人的拂尘突然缠住我手腕,暗红丝线顺着经脉往心脉钻。

    我本能地催动昨夜刚学会的冰心诀,却发现灵力运转比往常快了三倍不止。

    当第一滴血落在白玉砖上,整座大殿的地面突然浮现出古老的图腾。

    清虚的剑比他的声音更快。

    紫檀木案一分为二,紫袍道人暴退七步,左袖空空荡荡。

    我怔怔看着满地滚动的明珠,那些珠子表面正浮现出我的面容——每个倒影都在流泪。

    寒玉峰的茶凉了。清虚甩去剑上血珠,掌门大殿瞬间冰封,带着你们的窥天珠,滚。

    6

    我在子时摸进了禁地。

    白日里那颗窥天珠的异象挥之不去,更令人在意的是清虚反常的沉默。

    他斩断紫袍道人手臂时,我分明看见自己腕间红纹蔓延到了他手背上。

    轮回镜立在禁地中央,镜面却蒙着厚厚的冰霜。

    当我用染血的指尖触碰镜面时,听见了锁链断裂的声响。

    镜中浮现的并非我的倒影,而是被玄铁链贯穿琵琶骨的清虚——他双目赤红,脚下踩着破碎的星盘,三千青丝正一寸寸染成霜白。

    好看吗

    泛着冷香的外袍罩住我头顶,清虚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怒意。

    他掐诀的手在发抖,轮回镜被冰凌击碎的瞬间,我锁骨突然灼痛难忍。

    借着月光看去,那里不知何时多了枚银色印记,与镜中堕仙清虚额间的纹路分毫不差。

    7

    第一片桃花落在剑尖时,我正跪在思过崖抄写静心咒。

    那日禁地之事后,清虚闭关已三月有余。

    但每夜子时,窗棂上都会准时出现装着丹药的玉瓶——能压制我体内躁动的,除了他亲自炼制的冰魄丹,这世间再无他物。

    山雨来得急,我收起笔墨时,瞥见崖下闪过玄天宗的符咒纹样。

    追到迷雾林时,却撞见个意想不到的身影。

    清虚背对着我站在血泊中,脚下躺着七具黑袍尸体,他执剑的右手爬满狰狞黑纹。

    师尊...你的手...

    他转身时,我看见了堕仙印记在发间闪烁。

    黑纹突然暴起,等我反应过来时,已徒手握住了刺向他心口的剑刃。

    血滴在玄天宗修士的锁魂幡上,幡布瞬间燃起幽蓝火焰。

    清虚眼底的红光渐渐消退,他扯下发带缠住我流血的手掌,力度大得像要把我的骨头捏碎:日后若再见我入魔,该掉头就跑。

    我嗅到他衣襟间的血腥气,突然想起轮回镜中的画面:百年前师尊堕仙,是不是因为...

    未完的质问消散在夜风里,他指尖点在我眉心,我陷入黑暗前最后看到的,是他袖口滑落的半块玉佩——与我襁褓中那枚残玉,分明是同一块暖玉所雕。

    8

    血河在脚下翻涌,往生桥的木板残缺不全。

    每走三步,桥面就浮现出一面水镜。

    第一面镜中是被铁链锁住的清虚,第二面是襁褓中的我被抛下悬崖,第三面...竟是我们穿着嫁衣执手站在星盘之上。

    清虚的剑风劈碎第三面水镜,残片中却传出我的声音:师尊当年剖了半颗元神救我,如今又要剜心证道么

    桥身突然剧烈摇晃,河水中升起千万只血手。

    我的发簪不慎坠河,河水竟沸腾着凝成我母亲的模样。

    她空洞的眼窝淌着血泪,双手捧着块刻着姒字的玉珏——与我怀中残玉完美契合。

    9

    祭坛中央的青铜鼎冒着紫烟,鼎身浮雕刻着十二天魔吞噬星月的画面。

    清虚的佩剑突然脱手插入地面,剑身映出我们交叠的身影——他的倒影额生双角,我的背后展开烈焰羽翼。

    终于来了。

    沙哑的声音从鼎内传出,鼎盖轰然掀开。

    走出来的黑袍人竟与清虚有七分相似,只是眼角多出颗泪痣。

    他指尖缠绕着与我腕上一模一样的红纹,笑时露出尖利的犬齿。

    我的好师弟,当年你把我炼成器灵镇压在此,可想过有一天会带着战神转世自投罗网

    清虚的瞳孔骤然收缩,我终于看清他袖中颤抖的指尖——那上面缠着与我同源的暗金纹路。

    10

    祭坛开始塌陷时,黑袍人的狂笑震落簌簌碎石。

    他手中浮现出半块血色玉佩,与我怀中的残玉产生强烈共鸣。

    清虚突然将我推向阵眼,自己却被突然窜出的锁链贯穿肩胛。

    姒鸾,运转冰心诀!这是他第一次唤我本名。

    玉佩合并的瞬间,记忆如潮水涌来。

    三百年前,作为战神的我亲手将堕魔的师兄封印;

    百年前,转世为凡人的清虚为替我挡劫自毁仙骨;

    而这一世...母亲爬上寒玉峰那夜,正是清虚堕仙印记发作最凶之时。

    黑袍人的骨剑刺到眼前时,我本能地并指为刃。

    烈焰从指尖迸发,烧穿了九重结界。

    清虚咳着血笑出声,他背后的星盘开始倒转:你终于...想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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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

    我们跌出禁地时,七十二峰正在下血雨。

    我的左眼灼痛难忍,抬手摸到眼角蔓延的魔纹。

    清虚用染血的衣袖盖住我的眼睛,声音却带着释然:当年你以身饲魔留下的天魔瞳,终究还是苏醒了。

    各派修士将寒玉峰围得水泄不通,他们手中的照妖镜齐刷刷对准我额间。

    玄天宗掌教的笑声刺耳:清虚仙尊私藏天魔转世,该当何罪

    我握紧那枚完整的玉佩,感受到体内冰火两股力量在交融。

    当第一道天雷劈下时,清虚的剑抵在了我喉间——却是剑柄朝外。

    赌局开始了。他在漫天雷光中勾起唇角,与我三百年前杀堕神时的表情重叠,这次,换我为你执剑。

    12

    玄天宗掌教手中的照骨镜炸裂时,我的天魔瞳淌出血泪。

    七十二道捆仙索从天而降,却在触及清虚衣角的瞬间燃成灰烬。

    他剑尖挑起的水珠凝成冰莲,每一瓣都刻着梵文禁咒。

    三百年前你们用弑神阵困住她,今日不妨再试一次。清虚的冷笑惊飞了栖在殿角的青鸟,我这才发现他发间多了缕银丝——那是催动禁术的代价。

    各派修士结阵的刹那,我的指尖自动掐出破军诀。

    记忆深处战鼓轰鸣,仿佛又回到仙魔大战的战场。

    当第一个修士的剑刺穿清虚的左肩,天魔瞳突然映出阵眼所在,我袖中残玉化作流光,精准击碎昆仑长老的命门。

    13

    我们在血枫林深处坠落。

    清虚背后的伤口泛着黑气,那是弑神阵留下的噬魂毒。

    我撕开他衣襟时,发现心口处有道陈年剑痕——与轮回镜中战神刺穿堕魔师兄的位置分毫不差。

    别白费力气。他攥住我颤抖的手,将染血的玉佩按在我掌心,往生诀需要神魔血脉催动,你...

    我咬破舌尖吻住他苍白的唇,血腥味在齿间炸开。

    三百年前战神没能渡化的执念,三百年后化作灵力奔涌的洪流。

    枫叶在我们周身形成旋涡,地面浮现出巨大的阴阳鱼图案。

    14

    苏醒时我躺在寒潭中央,潭水结着赤色冰晶。

    清虚的佩剑悬在头顶,剑身爬满蛛网般的裂痕。

    昨夜梦中出现的焚天剑诀,此刻正在灵台深处燃烧。

    你强行逆转了往生诀。清虚的声音从雾中传来,比往常更显虚弱。

    我转头看见他坐在冰莲之上,三千白发垂落如雪,手中握着母亲留下的玉珏。

    指尖触到眉心血痕的刹那,记忆如开闸洪水。

    原来母亲是战神最后一缕精魂所化,当年爬上寒玉峰不是逃命,而是归还被窃取的上古神格。

    清虚额间的朱砂痣开始渗血,那是百年前他为我重塑命格时种下的锁魂钉。

    15

    各派逼上寒玉峰那日,我主动走进了碎星台。

    玄铁锁链扣住四肢时,我朝面色铁青的清虚眨眼。

    刑台下埋着三百颗灭魂钉,却无人知晓昨夜我已将天魔瞳炼化成第二元神。

    行刑!

    昆仑长老的暴喝声中,第一根灭魂钉穿透肩胛。

    我在剧痛中轻笑,看着清虚捏碎掌门令。

    整座碎星台突然亮起神纹,那些刺入体内的灭魂钉调转方向,带着雷霆之势射向各派修士。

    抱歉,本尊的徒儿只能本尊来罚。清虚踏着血泊走来,脚下绽开朵朵红莲。

    他斩断锁链的剑锋温热,恰似拜师那日接住我时掌心的温度。

    16

    九重天落下堕神诏时,我正在修补清虚碎裂的元神。

    诏书上的天道雷纹灼穿屋顶,宣告三界将联手诛杀祸世天魔。

    窗外的血雨下得更急了,檐角铜铃响得像催命符。

    清虚苏醒后做的第一件事,是将半枚元神封入我灵台。

    他染血的指尖划过堕神诏,金色符文竟扭曲成婚书模样:怕吗

    我扯过诏书盖在头顶,隔着流淌的雷纹吻他冰凉的唇:师尊当年为我逆天改命时,可比这放肆多了。

    17

    最终决战在归墟之眼爆发时,我的羽翼已经染成墨色。

    十万天兵列阵的威压中,清虚的白发与我的黑发纠缠成太极图案。

    他手中的焚天剑发出悲鸣,剑柄处镶嵌着我们的双生玉佩。

    黑袍器灵从地脉深处爬出,额间堕仙印记与清虚的锁魂钉共鸣。

    我捏碎母亲留下的玉珏,释放出被封印的战神之力。

    当清虚的剑同时贯穿器灵与我的胸膛时,三界都听见了天道崩塌的声响。

    值得吗器灵在灰飞烟灭前嘶吼。

    清虚接住我下坠的身躯,将最后半颗元神渡入我口中。

    归墟开始坍塌的瞬间,我看见他化作漫天星光,在我掌心凝成新的朱砂痣。

    18

    我在渔村苏醒时,腕间的朱砂痣正渗着血珠。

    粗布麻衣裹着满身伤痕,枕边搁着半卷《归墟志异》,书页间夹着片星光凝成的枫叶。

    卖茶老妪说捡到我那日,东海下了整夜红雪,浪头里翻涌着破碎的星盘。

    集市上偶遇的云游道人盯着我眉心看了半晌,突然掷出三枚铜钱。

    卦象落地成阵时,我袖中的枫叶突然化作剑影——正是清虚的焚天剑残魂。

    姑娘身上背着三界因果。道人拂尘扫过铜钱阵,地面浮现出寒玉峰的虚影,那位的半缕元神,如今还在堕神崖下镇着天柱呢。

    19

    我摸着崖壁上的剑痕往深处走,每道刻痕都残留着清虚的剑气。

    当年决战时崩断的玄铁链垂在虚空,链尾拴着半块玉佩。

    当指尖触及温润玉面时,崖底突然传来锁链晃动的声响。

    姒鸾。

    这一声唤得我灵台剧震,焚天剑残魂自动结成剑阵。

    迷雾中浮出个透明人影,白发如雪,眉眼却比记忆中的清虚年轻许多——分明是三百年前尚未堕仙的玉衡仙君模样。

    他虚握的掌心亮起魂灯,灯芯里困着只挣扎的魔蛟:天道崩塌后,他的元神碎片散入三千小世界。每盏魂灯燃尽前,你都能窥见一瓣残魂的下落。

    20

    第一盏魂灯把我扯进皇宫时,正逢新帝登基大典。

    龙椅上的少年帝王生着清虚的眉眼,脚下却踩着尸山血海。

    我扮作献宝的西域舞姬靠近,他掐住我脖颈的力道与当年寒玉峰上如出一辙。

    国师说今日会有妖星现世。少年帝王用剑尖挑起我的下颌,忽然蹙眉凑近,你身上的迦南香...倒像是故人。

    我在他怔忡时捏碎魂灯,灯芯爆开的瞬间,看见清虚这缕残魂在轮回里杀了九世帝王。

    每世都因心口朱砂痣作祟,将靠近的女子认作宿敌。

    21

    第七盏魂灯熄灭时,我正沉在无妄海底。

    鲛人们围着水晶棺歌唱,棺中将军的铠甲上布满冰裂纹。

    他们说他百年前为镇海眼自封于此,眉心却嵌着我熟悉的朱砂痣。

    当我破开冰棺时,整片海域开始沸腾。

    将军的银枪刺穿我左肩,伤口流出的金血却让他瞳孔震颤。

    无数记忆碎片随血珠涌入他体内,海眼深处传来锁链断裂的轰鸣。

    快走!恢复清明的残魂将我推出海面,剩下的魂灯都是陷阱...

    22

    收集到第九片残魂时,天魔瞳突然映出骇人画面:

    所有魂灯碎片拼凑出的,竟是完整的天魔命盘。

    云游道人出现在归墟废墟,手中的《归墟志异》化作血色星图。

    当年战神弑神成魔,清虚仙尊本该是镇魔的锁。他脚下的阵法亮起刺目光芒,多亏你收集齐残魂,终于能重启弑神大阵。

    焚天剑残魂发出悲鸣,我这才惊觉每片残魂都带着清虚的杀孽。

    魂灯燃烧的业火中,三百年前的真相血淋淋撕开——所谓堕仙,不过是天道选中的弑神者。

    23

    阵法启动的刹那,我捏碎腕间朱砂痣。

    星光炸裂成漫天流火,清虚残存的意识在灵台苏醒。

    借着他渡来的半缕仙元,我徒手撕开《归墟志异》,书页间掉出母亲留下的玉珏。

    傻姑娘...清虚的叹息伴着锁链晃动声,当年你替我承受天魔瞳反噬,如今该我还你了。

    玉珏嵌入弑神大阵阵眼时,三百世界同时震颤。

    我看见清虚的元神从三千幻境抽离,在虚空凝成完整的魂体。

    他额间朱砂痣红得灼眼,手中焚天剑重聚成形——剑锋却对准了自己心口。

    24

    剑刃入肉的闷响中,弑神大阵轰然倒转。

    云游道人现出黑袍器灵真身,在业火中发出不甘的嘶吼。

    清虚的血顺着剑柄流到我掌心,烫穿了轮回的桎梏。

    寒玉峰的桃花...他抵着我额头倒下时,身后绽开万顷花海,该开了...

    我抱着渐冷的躯体走向堕神崖,腕间朱砂痣化作长明灯芯。

    当最后一缕元神注入灯盏时,七十二峰响起悠远钟声——那是天道重启的哀鸣,亦是星月重逢的序曲。

    25

    守山灵鹤第九次褪羽时,我在新弟子腰间看见了熟悉的双鱼佩。

    那少年跪在寒玉峰第一千三百级石阶上,积雪没过他绣着金线的衣摆。

    当他抬头刹那,我手中的星盘骤然发烫——他眼尾那颗朱砂痣,与清虚当年分毫不差。

    你叫什么名字我故意让问话裹上灵力。

    少年脊背挺得笔直,袖中却抖落几粒星砂:回仙尊,弟子...没有名字。

    我抚过案上沉寂百年的焚天剑,剑柄处镶嵌的玉佩突然发出嗡鸣。

    山风卷起他散落的发丝,露出后颈处暗金色的天魔纹——那本该随着归墟崩塌永远消失的印记。

    26

    后山桃林的无字碑裂开那夜,新入门的弟子们听见了剑鸣。

    我赶到时,那少年正徒手挖开碑下冻土,指尖鲜血将积雪染成红梅。

    碑底埋着的玉匣自动开启,里面封存的三百年前婚书化作流光,在他眉心烙下火焰纹。

    师姐...他转身时眸中金光流转,语调却带着清虚的冷冽,这次换你教我御剑可好

    我捏诀的手顿在半空。

    当年清虚陨落前种下的因果咒,此刻正在星轨间疯狂重组。

    夜枭惊飞处,堕神崖方向传来锁链断裂的巨响。

    27

    玄天宗送来诛魔帖时,少年正在寒潭练剑。

    他无师自通地使出焚天剑诀第七式,剑气掀起的水幕中,映出三百年前黑袍器灵狞笑的脸。

    我袖中的往生盘突然崩裂,碎玉划破掌心,血珠滴在诛魔帖上烧出个姒字。

    仙尊在害怕什么少年不知何时贴近身后,沾着潭水的手指抚过我颈间旧伤。

    这个动作让守山灵鹤突然发狂,它们雪白的羽翼染上黑斑,眼瞳变成血红色。

    我反手扣住他命门,灵力探入却如泥牛入海。

    他腕间浮现的锁魂印烫得惊人,与无字碑下的婚书产生共鸣。

    窗外开始下起混着星砂的雨,每一粒都在地面灼出卦象。

    28

    我带着少年闯入九幽禁地时,往生桥的残镜正在重组。

    他手中的照影灯映出诡异画面:

    三百年前清虚自毁元神那刻,有缕黑气钻入了轮回盘裂缝。

    当我们踏过第七块残镜,灯影突然现出少年在现世的模样——电脑屏幕的蓝光映着他苍白的脸,文档标题是《堕仙》大纲。

    这是...我的前世少年手中的灯盏险些坠落。

    镜中画面急速变幻,现代装束的他正在键盘上敲出我们此刻的对话。

    九幽阴风突然变成数据流的嗡鸣,黑袍器灵的声音从每面镜子传来:欢迎来到造物主的领域。

    29

    青铜鼎上的浮雕刻痕开始流动,器灵现出真身——竟是无数代码组成的光影。

    它指尖流淌着这个世界所有的因果线,每根都连接着现代青年额间的朱砂痣。

    你以为的重生,不过是他文档里删改的段落。器灵的笑声震落簌簌代码,清虚的残魂那只是创世者投射的替身。

    少年突然夺过焚天剑刺入自己心口,金血喷溅处,所有代码开始崩解。

    他在消散前握住我颤抖的手,瞳孔深处浮出清虚特有的温柔:在所有的故事里...我都...爱你...

    30

    文档突然黑屏的瞬间,我按在键盘上的手背溅落温热。

    摸到脸颊才发现自己在哭,那滴泪珠竟在屏幕上灼出个莲花印记。

    飘进窗的桃花瓣落在回车键上,文档自动弹出新段落:

    [寒玉峰顶的雪变成粉红色时,新晋仙尊在无字碑前捡到支钢笔。墨水流淌处,虚空裂开道缝隙,她望见了玻璃幕墙外的车水马龙。]

    我抓起钢笔冲进浴室,镜面在触碰的刹那化作水幕。

    穿过水膜的窒息感褪去后,赤脚踏在了终年积雪的寒玉峰顶——文档里描述过千万次的孤松还在老位置,松针上悬着未干的墨迹。

    31

    焚天剑架在我颈间时,剑身映出的却是现代装束。

    眼前的姒鸾魔纹缠颈,眼底带着我描写过的三分讥诮七分悲悯。

    她指尖燃起灵火掠过我的笔记本电脑,文档里的文字开始自动改写。

    你以为是谁在推动故事她扯开衣襟露出心口剑痕,那分明是我昨夜写下的新伤,每当你在深夜敲击键盘,我的骨头就会裂开一道缝。

    九幽禁地的阴风从文档窗口涌出,黑袍器灵以数据流的形态缠住我手腕。

    屏幕里的姒鸾突然伸手扣住我咽喉,我们隔着次元壁感受到同一种窒息。

    32

    钢笔吸饱我手心血时,文档里的寒潭开始沸腾。

    现实世界的台灯闪烁成魂灯,出租屋墙壁浮现往生桥的纹路。

    我颤抖着在文档最后敲下:[创世者割开血管,墨汁与仙血交融成新的法则。]

    姒鸾的剑锋突然调转,刺穿自己心口。

    金红血液穿过屏幕溅在我的眼镜片上,烫出两个混沌的太极图。

    黑袍器灵发出尖锐的电子啸叫,它周身的代码开始逆向流淌——从二进制变回甲骨文,再坍缩成河图洛书。

    33

    我在ICU醒来时,呼吸机管子上缠着桃枝。

    护士说送来时我浑身是墨,心电图的波动却与某本网文点击曲线完全一致。

    深夜查房的医生眼尾有颗朱砂痣,他递来的病历本上写着:[建议治疗方案:完成故事闭环。]

    当我在平板电脑上敲出结局时,监护仪突然响起尖锐鸣叫。

    文档中的姒鸾从走廊尽头走来,白衣染着墨与血。

    她将焚天剑刺入我胸腔的刹那,我们同时望见了三千世界之外的真相——每个创世者都是自己笔下角色的转世魂。

    34

    殡仪馆的电子屏花圈上滚动着结局。

    姒鸾握着钢笔坐在骨灰盒前,笔尖滴落的墨汁与骨灰交融。

    前来吊唁的读者们没发现,挽联上的二维码扫描后是篇新章:

    [新纪元的第一场雪落在键盘上,作家在星砂痣里睁开眼。仙尊执剑立于电脑前,文档里躺着句未完成的话:从此他们穿梭在真实与虚幻之间,每当有读者翻开书页...]

    火化炉燃起的瞬间,焚天剑从文档中跃出,带着墨香劈开次元壁。

    骨灰盒里飞出两只青鸟,衔着永不完结的尾章飞向星海深处。

    35

    我跪坐在图书馆古籍修复室,羊毫笔尖凝着的朱砂突然开始逆流。

    眼前《堕仙》残卷无风自动,泛黄纸页渗出冰晶,在台灯下折射出寒玉峰的虚影。

    当指尖触到某代藏书印的清字时,整排书架突然向两侧退开,露出藏有电子器的暗格。

    屏幕亮起的瞬间,弹窗铺满整个视野:[警告!故事熵值超过阈值,请立即清除异常角色——姒鸾、清虚]。

    血红倒计时开始跳动,书页间飘落的桃花瓣却凝成剑形,抵住了我的咽喉。

    创世者果然都是骗子。姒鸾的声音从音响里传来,带着数据流特有的杂音,你以为用个新文档就能埋葬我们

    36

    图书馆穹顶化作星图时,我正被拖进《归墟志异》的夹页。

    铅字在四周悬浮,每个偏旁部首都长出血肉。

    姒鸾的剑灵寄宿在焚字里,清虚的残魂则蜷缩在劫字的弯钩处。

    三百年前你写下第一个字的时候,我们就活着了。变成宋体字的黑袍器灵在句号上旋转,现在该让造物主尝尝被文字反噬的滋味。

    我抓起钢笔划破掌心,在古籍空白处狂书:[姒鸾剑指苍穹,三千世界化作水墨画卷]。

    血珠渗入纸页的刹那,所有铅字开始倒流重组,图书馆变成了正在崩塌的归墟之眼。

    37

    当清虚的虚影从条形码里走出时,防盗磁条正发出刺耳警报。

    他指尖划过书架,索书号自动排列成河图洛书:找到原始代码,在系统格式化前——

    姒鸾突然破开消防玻璃,焚天剑挑飞我手中的电子器。

    破碎的屏幕里涌出数据洪流,黑袍器灵的本体竟是图书馆管理系统。

    它在穹顶投影出所有读者的记忆光球,每个光球里都漂浮着《堕仙》的片段。

    没用的!器灵的电子音震碎落地窗,当最后一个读者遗忘,你们就会变成无主字灵...

    38

    我在借阅登记台前点燃所有藏书,火舌舔舐书页的声音化作往生咒。

    姒鸾与清虚在火光中十指相扣,他们的身影开始透明化。

    当最后一册《堕仙》即将焚毁时,整个时空突然静止。

    穿校服的女孩从灰烬中拾起残页,她眼尾的朱砂痣与清虚如出一辙。

    在她指尖触到焦痕的刹那,所有灰烬重新聚集成书,烧毁的文字在她瞳孔里自动补全。

    原来如此。女孩把书抱在胸口,身后的影子展开焚天剑的轮廓,只要存在永恒的读者,故事就永不终结。

    39

    图书馆坍塌成白纸时,我们站在故事的褶皱里。

    姒鸾的魔纹与清虚的白发缠绕成新的开篇,我手中的钢笔正滴落创世墨汁。

    黑袍器灵被封印在条形码里,每个扫描声都是次轮回的起始。

    该写结局了。清虚握住我执笔的手,在虚空写下开篇第一句:[我蜷缩在玄冰砌成的台阶上,看着自己呼出的白雾在月光下凝结成霜。]

    姒鸾的剑尖挑起墨滴抛向星海,亿万光年外有文明将这段文字译作史诗。

    当我们携手走进句号形成的虫洞时,听见无数时空中响起书页翻动的声音——那是所有重逢的序章,亦是永不完结的证词。

    40

    寒玉峰终年不化的雪,在姒鸾睁开眼的瞬间,变成了温柔的粉色。

    她躺在桃树下,身上盖着清虚的白袍,而他就坐在她身旁,指尖轻抚她的眉心,将最后一缕天魔纹抚平。

    三百年的轮回、归墟的崩塌、创世者的博弈,终于在这一刻,尘埃落定。

    醒了清虚的声音比春风还轻,眼底却藏着劫后余生的笑意。

    姒鸾抬手,指尖触碰他的脸,确认这不是幻觉。

    他的肌肤温热,眉心的朱砂痣鲜艳如初,再没有堕仙印记的阴影。

    她笑了,眼泪却先一步滑落:师尊,这次……我们赢了吗

    清虚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心口:不是赢,是终于自由了。

    41

    寒玉峰顶的雪化尽后,桃林一夜盛开。

    姒鸾坐在树下,看着清虚亲手酿制桃花酒。

    他不再是那个冷若冰霜的仙尊,衣袖挽起,长发随意束着,偶尔抬眸看她时,眼底盛满温柔。

    尝尝他递来一杯新酿的酒,指尖沾着花瓣。

    姒鸾抿了一口,甜中带涩,像极了他们的过往。

    她忽然凑近,吻去他唇角的酒渍,轻声道:比当年的冰魄丹好喝多了。

    清虚低笑,将她揽进怀里:那以后,只酿酒,不炼丹。

    42

    仙界各派仍在争论天魔瞳的归属,但姒鸾已不再关心。

    她和清虚在寒玉峰后山建了一座小院,檐下挂着长明灯,灯芯是她的一缕发丝与他的半片元神所化,永不熄灭。

    偶尔有故人造访,玄天宗的紫袍道人站在山门外,却再不敢踏入一步。

    焚天剑悬在门庭,剑气凛然,守护着这一方天地。

    姒鸾倚在清虚肩头,望着远处的云海翻涌,轻声道:师尊,若再有劫难……

    清虚打断她:不会了。

    他低头,吻在她的眉心,像是立下最重的誓言:这一世,我只护你一人,天塌下来,我替你扛。

    43

    某一日,姒鸾突发奇想,拉着清虚去了人间。

    他们走在熙攘的集市上,她买了糖葫芦,咬了一口又递给他。

    清虚无奈,却还是顺着她,轻轻咬下一颗。

    甜腻的滋味在舌尖化开,他微微蹙眉,她却笑得灿烂。

    原来仙尊也会皱眉啊她调侃。

    清虚捏了捏她的脸:只为你。

    夜幕降临时,他们在河畔放了一盏莲花灯。

    姒鸾写下心愿,清虚看了一眼,忍不住笑了。

    ——愿与师尊,岁岁年年。

    44

    很多年后,寒玉峰的桃花依旧盛开,而世间已无人记得曾经的堕仙与天魔。

    姒鸾坐在院前的秋千上,清虚站在她身后,轻轻推着她。

    风扬起她的长发,与他的白发交织在一起,像是命运的丝线,终于缠成了圆满的结。

    师尊。她忽然唤他。

    嗯

    若有来世……

    清虚俯身,吻住她的唇,将她未尽的话语封缄。

    没有来世。他抵着她的额头,低声道,这一世,我已与你纠缠够久,久到……再也不想放手。

    姒鸾笑了,伸手抱住他。

    ——是啊,这一世,已经足够。

    番外

    (一)

    寒玉峰的第一场雪落下时,姒鸾在檐下挂了一盏灯。

    灯是琉璃做的,里头燃着清虚的一缕元神火,外头裹着姒鸾从九幽禁地带回来的星砂,风一吹,灯影摇曳,像是把星河装了进去。

    清虚站在她身后,伸手拂去她发间的雪,问:这灯叫什么

    姒鸾回头,眼底映着灯火,笑得狡黠:岁岁灯。

    岁岁

    嗯。她踮脚,在他唇上轻啄一下,岁岁年年,常伴君侧。

    清虚眸色微深,扣住她的腰,低头加深了这个吻。

    雪落无声,唯有那盏灯,在寒风里轻轻晃着,暖光不灭。

    (二)

    三百年后,人间。

    元宵灯会上,一个小姑娘拽着母亲的袖子,指着远处一盏琉璃灯惊呼:娘亲,那盏灯好漂亮!

    灯下站着两个人。

    男子白衣胜雪,眉间一点朱砂,清冷如谪仙;女子一袭红裙,眼尾魔纹流转,笑意盈盈。

    灯影摇曳间,女子忽然侧头,对男子说了句什么,男子低笑,伸手替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发。

    小姑娘看得入神,直到母亲催促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她不知道的是,那盏灯,已经亮了三百个春秋。

    灯芯不灭,相思不绝。

    (三)

    又过了许多年,寒玉峰的桃林已成三界奇景。

    每逢花期,总有修士慕名而来,却无人能靠近那座挂着琉璃灯的小院。

    有人说,曾见灯下对弈的两人,白衣仙尊执黑子,红衣女子执白子,棋局未完,却已下了千年。

    也有人说,深夜里听过女子带笑的声音——

    师尊,这局你若输了,今晚的酒归我。

    而后是男子低沉的回应:……你上次偷喝醉了三日。

    再后来,桃花纷飞,掩去了低语。

    唯有那盏灯,依旧亮着。

    岁岁年年。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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