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三千年前,我曾以天命笔为尧光改命。让他从一介凡人修士跃升为仙界战神后,代价是我被天道反噬,仙格受损。
大婚后,我无意中撞破了他与瑶池圣女江无漾苟且。
我生气质问他为何负我,他却义正词严道:无漾为救我被魔族打伤,我不过尽些照顾之责,她又不要名分,你急什么
我哭着去扯他衣袖,却被他反手送上诛仙台清醒。
而江无漾暗中篡改了我的司命簿,让我轮回九世不得好死。
他还要让我用最后一滴本命精血为江无漾改命。
心死后,我自请堕凡,成了人间游魂。
而他翻遍三界,再也找不回曾经那个爱他如命的司命星官。
01
第九次轮回结束,我拖着残破的仙魂回到司命殿,却撞见江无漾用我的天命笔在星盘上绘制禁术。
快住手!我大吼着向她扑去,却被结界弹开。
这时,殿外脚步声响起,她立刻将笔扔到我脚边,反手自伤一掌。
九鸢姐姐!
她哭得梨花带雨,知道你回来,我好心好意来看你,就算你恨我也不能用禁术报复我啊。
尧光破门而入,正好看见我捡起天命笔,而江无漾倒在破碎的星盘旁。
他一剑抵在我喉咙上,胆敢对无漾下咒九世轮回还洗不净你的歹毒心肠吗
九世惨死的记忆涌来,却不及此刻看着他维护那个女人的模样更痛。
剑上映出我狼狈的倒影,那句你还爱我吗怎么也问不出口。
我反问他,若要施咒,笔上定有我的本命精血,你何不亲自查验
话音刚落,江无漾就在一旁痛苦呻吟起来,尧光哥哥,救我!
他转身掐住我,别以为我不知道,即便你仙格受损,体内仍有司命之力!无漾被魔族所伤,如今仙力衰弱,你竟还对她下此毒手!
立刻解咒!否则我便再送你上诛仙台,让你好好尝尝天雷的滋味!
窒息中,我望着他,终于明白三千年的情意终成了笑话。
我闭上眼,笑得决绝,那你杀了我吧。反正这条命,早就送给你了。
他转身抱起了江无漾,曾经属于我的温暖怀抱,如今再也不能安慰我一丝一毫。
回想三千年前我们初遇时,我在凡间游历,而他不过是个执剑修行的凡人。
被魔族袭击时,他浑身是血地抱着我,立誓同生共死。
那夜我以失修为、损精血、遭雷劫为代价为他改命,救回濒死的他。
后来他修为大有长进,我却骗他说是他自己突破的。
他封神那日,当着众仙的面将我紧紧搂在怀里,我终于配得上你了。
可是,自从他在一次仙魔之战中带回堕仙江无漾,一切都变了。
大婚前夕我撞破他们苟且,生气质问后却被他反手送上诛仙台清醒。
而江无漾暗中篡改命簿,让我九世惨死。
这次,她再次嫁祸于我。
诛仙台上,一道又一道天雷劈在我身上,我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尧光还说:这是你伤害无漾必须付出的代价。
雷刑下来前,他还不忘施法给我加上了枷锁。
我艰难地抬起头,看到江无漾站在他身后,冲我得意地笑。
尧光,我说了,我没有使用禁术,是她偷拿我的司命笔!
我强撑着开口,却被他厉声打断。
还狡辩你以为这种卑劣的手段,还能逃过我的眼睛
刑罚结束后,尧光命人将我扔进了蚀骨渊。
那是连上仙都不敢久留的绝地,他却任由我在剧毒的瘴气中自生自灭。
直到三天后,我才血肉模糊地爬出来,手终于扒上南天门的玉阶时,听到瑶池方向传来一阵悠扬的仙乐。
我看见尧光在众仙的注视下,伸手搂着江无漾的腰接受恭贺。
十二青鸾驾着华辇降临,蟠桃、玉髓乃至我的九转还魂丹,无数仙界珍宝尽数堆在她脚下。
战神为圣女的生辰宴准备得真用心啊……仙女们的议论像刀一样剜着我的心。
我瘫倒在地,感受到仙力飞速流逝,连撑起身子的力气都快被抽干。
拼命画出一道传音符,我对着虚空说:穆长庭,你说过,妖界还需要一个管姻缘的散仙,对吗
穆长庭的声音立即传来,当然,荣幸之至。
02
回到司命殿,我疼得意识模糊,但我必须抓紧修补被江无漾毁坏的命簿和命灯。
突然,殿门被灵力震开,尧光踏了进来,他居高临下地对我说,三日后七星连珠,你为无漾改命。
我猛地抬头看他。
不可以!你明知我仙元将竭,若再动用司命之力……
他打断我,眼中寒光乍现,我特地查过,天命笔只有用你的本命精血才能启动,无漾被魔族伤了根基,需要你为她重续仙缘。
我看着他笑出声,所以你特意过来,是为了逼我给她改命那我呢,如今我伤得这样重,你考虑过我的性命吗
尧光还没说话,就被外面的动静引了开去。
殿门再次打开,江无漾像一只骄傲的孔雀走了进来。
别做无用功了。
她指尖燃起幽蓝火焰,将我刚修复的命簿页角烧出焦痕,告诉你个秘密,只要我指尖一动,这些破烂就会变成灰烬。
她的手抚上我的脖颈,我脊背升起一阵恶寒。
三天后为我改命,若敢耍花样,我就让你亲眼看看,你最爱的尧光是怎么道心破碎的,我想你应该很清楚我的手段了。
我冷冷地看着她,绝不可能。
她的脸色转瞬变得阴毒,当年我不过偷了株仙草就被剥夺仙籍,凭什么你能为他改命却不受天罚这命你不想改也得改,由不得你!
尧光脚步声临近,她立刻松开手,换上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姐姐,你别生气,我这就走……
转身时却用只有我能听见的声音道:记得,你若失约,我就让你再尝一遍九世惨死的滋味。
她哭着把渗血的手臂捧到尧光面前,他眼神变得狠戾,祭出了捆仙索。
看来是本君太纵容你了。我警告你,再针对无漾,就别怪我不顾夫妻情面!
我被鞭打吐出了一大摊鲜血,浑身剧烈颤抖起来,俯下身子求饶道:求求你不要,我再也不敢了!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目光扫过我皮开肉绽的手臂,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他伸出手,似乎想拉我起来,我瑟缩着拼命往后退。
见我表现如此卑微害怕,跟在他后面的天兵们交头接耳起来。
司命大人怎么变成这样了
嘘,听说被战神罚了九世轮回。
啧啧,当年多风光啊,现在连条狗都不如。
一个年轻天兵忍不住低声道:可我怎么听说,当年是司命大人救了战神……
住嘴!
领头的天将厉声呵斥,却也不自觉地压低声音:现在谁不知道圣女才是战神心尖上的人。
江无漾听到议论,眼中闪过一丝阴狠,随即柔弱地靠在尧光肩上。
尧光哥哥,他们……他们是不是在说我呀
尧光眉头紧锁,目光在我和天兵之间游移,握剑的手微微发颤。
都退下!他暴喝一声,天兵们慌忙行礼退下。
尧光一掌将我打回地上,力道之大,让我直接咳出一口血。
他冷声呵斥,你以为收买了他们,就能抹除你过去伤害无漾的过错了
我诧异地抬头,不敢相信这个昔日恩爱的夫君,竟能颠倒黑白至此。
随即我凄厉地大笑起来,他猛地一怔,从未见过我这样疯狂的样子,一时竟被震住。
尧光,你真是狼心狗肺!三千年的相守,你就这么轻易背弃自己的诺言,早知当初我就不该……
话音未落,江无漾啊的一声痛呼,捂住胸口踉跄后退,姐姐,你,你为何又伤我
尧光瞬间回神,迅速将她抱起,紧张地检查她的伤势,无漾!你怎么样
她靠在他怀里,虚弱地摇头,眼中却闪过一丝得意。
九鸢,你最好祈祷她没事!什么时候清醒了,什么时候过来跟无漾道歉,否则,我绝不再轻饶!
这句话终于斩断我最后一丝痴念。
他布下结界将我困在原地,抱着江无漾大步离开,再没看我一眼。
我躺在血泊里,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原来,他也会害怕,只是,他怕的是我的恨啊。
03
虚弱的我一个人躺在司命殿的地上,不知过了多久,小仙婢冲进来跪在我面前。
大人!不好了,战神刚刚向天帝递了折子,要让圣女接管司命殿!
我的手指死死抠住地面,心痛得几乎难以支撑。
这是我耗费万年心血的地方,每一盏命灯都是我亲手点燃,见证了多少人的命运,他竟要拱手送给那个女人!
我奋力破开结界,跌跌撞撞地冲过去找尧光评理,却见他和江无漾亲密地靠在一起。
她旁边放着我珍藏的九转灵芝玉匣,毫不掩饰得意的神情。
尧光把碗递到江无漾面前,一口一口地喂她喝药。
我盯着碗里漂浮的灵芝碎末,喉咙发紧,这是我的救命药,你怎能给她
尧光皱眉,语气不容反驳,你伤了无漾,难道不应该补偿她吗
尧光哥哥别生气了。
江无漾靠在他肩上,假意劝道:姐姐也不是有意的,她只是太在意那支笔了。
尧光神色稍缓,改口道:继续禁足吧,别在这碍眼。
突然,整座司命殿剧烈摇晃起来,屋顶发出刺眼的红光,这是天罚之境失控的征兆。
那日江无漾擅自改动星盘,现在终于遭到反噬。
尧光迅速施展护体金光,第一时间把江无漾护在结界里。
当第一块燃烧的星石砸穿屋顶时,他竟然一把将我拉到身前当盾牌。
啊!
滚烫的星火直接烧穿我的后背,我痛苦地抓住尧光的衣服,却被他毫不留情推开。
地面开始裂开巨大的缝隙,我被爆炸的气浪掀到悬崖边缘。
而近在咫尺的尧光,却把江无漾的头按在自己胸前,温柔地捂住她的耳朵。
遍体鳞伤的我终于支撑不住,彻底晕死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在冰冷的石板上醒来,浑身的伤口已经化脓溃烂,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殿内连个照料的小仙娥都没有,只有冷风灌进来。
啧啧,我们司命大人混得真惨啊。
熟悉的声音从房梁上传来。
我抬头望去,只见穆长庭跷着二郎腿坐在房梁上,嘴里悠闲地叼着根仙草,要不要考虑跟小爷私奔离开这个鬼地方。
我久违地笑出了声,只有他,自始至终对我好。
当初我被关在蚀骨渊时,他也是这样笑着说:啧啧,这不是我们高高在上的司命大人吗
我勉强抬头,看见他倚在牢门边,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妖界少主擅闯天牢,不怕被天雷劈
怕啊。
他蹲下身,指尖亮起一点妖火,映出我溃烂的伤口,送完礼物就走。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瓶。
妖血
我皱眉问他,你想害我被发现勾结妖族
穆长庭收起玩世不恭的表情正色道:九鸢,你以为我为什么每次都恰好路过救你
他强行掰开我的手,将药塞进来,喝不喝随你,但记住……
他贴近我耳边低语:妖界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我不像某些人,连自己救命恩人都认不出来,那年如果不是你,我恐怕早就死在魔族的手下。
04
尧光在三天后才姗姗来迟。
他站在床边,犹豫了一下才开口,伤还疼吗
说着伸手想碰我颈间的鞭痕,我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他皱了皱眉,从袖中取出一个锦盒,给你的。
我颤抖着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对碧玉耳坠,上面雕着并蒂莲纹。
我怔住了,我确实说过喜欢碧玉。
可后来江无漾来了,她最爱碧玉,我便再也没戴过。
怎么,不喜欢
他的语气有些不耐烦,眉头紧锁。
我死死克制着情绪回道:喜欢,多谢。
见我收下,他神色稍缓,竟亲自俯身替我戴上。
他的指腹擦过我的耳垂时,动作轻柔得不像他平日的作风。
今晚我留下陪你,过几日再帮你修复星盘。
他说这话时,目光闪烁了一下。
夜里,他竟真的留了下来。
他小心翼翼地替我换药,我沉默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何变了态度。
疼不疼他低声问道。
我摇摇头,喉咙发涩,不疼。
他盯着我的眼睛,低声道:九鸢,无漾为了我差点魂飞魄散,你身为司命,救她也是你的职责,难道不是吗
这句话瞬间刺穿了我最后一丝幻想。
原来,就连这一点温柔,都是假的。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可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仙婢慌张地闯进来。
战神大人!圣女突发心疾,疼得厉害,请您快去看看!
尧光的手猛地一顿。
我清晰地看见他眼底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匆忙起身,连药碗都打翻了。
我马上过去。
他头也不回地往外走,甚至忘了跟我说一声。
我呆坐在榻上,看着药汁顺着床沿滴落,就像我此刻支离破碎的心。
穆长庭从屏风后探出头来,笑着冲我比画,他刚查清了江无漾伪造命格的证据。
他的传音悄然入耳,再忍忍,明晚子时就走。
趁尧光不在,我强撑着开始收拾行囊,大门突然被推开,穆长庭迅速隐身。
江无漾的心腹闯了进来,丢下一卷诏书。
天帝有令,三日后为圣女改命,若敢出错,绝不轻饶。
警告你,你还是识相些好,别耍花样。
不等他说完,我直接按上手印。
对方愣住的模样可笑极了,显然没想到我会这么干脆。
那人走后,穆长庭拦住我撕毁命簿的手,想清楚了这一撕下去,你万年的修为尽毁。
我望着命簿上尧光与江无漾并肩而立的画面,轻笑:你不是说妖界缺个管姻缘的
缺啊。
他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坛酒,尤其缺你这种狠起来连自己命都敢改的。
我扒开酒坛的泥封大口倒进嘴里,酒香混着血腥味在喉间荡漾开。
我抹了把嘴,笑着问:条件呢
第一,不准再为他哭。
他竖起手指,第二,跟我去人间游历。
第三……他顿了顿,算了,等你活下来再说。
当夜,子时刚到,穆长庭就如约翻窗进来,动作轻柔地将我打横抱起。
走喽!
路过瑶池时,他故意提高声音,某些人以后可别哭着想找人改命啊!到时候可没人帮你们了。
结界撑开的瞬间,他低头看我,语气温柔得不像平日那个吊儿郎当的妖界少主,睡会儿吧,到家叫你。
与此同时,正在战神殿内闭目养神的尧光突然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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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尧光烦躁地揉着太阳穴,魔族少将带着部下到仙界边境大肆凌虐,这几日他忙得脚不沾地,案几上还堆满了未处理的军报。
司命呢还没来送安神茶
他一阵没来由的怒意,猛地踹翻脚凳,吓得侍从们跪地发抖。
仙婢额头紧贴地面,声音发颤,回禀战神,司命大人她……
又闹脾气。
尧光冷笑一声,抓起玉简狠狠砸向殿门,让她立刻滚过来!
他站在窗前,盯着殿外的云海,眼前却浮现出九鸢在诛仙台受刑的模样。
那日她吐出的血溅在他战靴上,现在想来,心头竟莫名抽痛。
但很快,这感觉就被烦躁取代。
他冷哼一声,不过是个仗着身份耍性子的女人。
去司命殿。
尧光抓起披风就走。
江无漾紧随其后,一进门就踢翻了我常用的药炉。
装病给谁看呢她嗤笑道,眼中满是轻蔑。
行了。
尧光皱眉制止,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我常坐的位置上。
江无漾察觉出他的异常,红着眼眶扑进他怀里,将脸埋在他胸前。
尧光哥哥,你摸摸我,我胸口还是好痛,你说九鸢姐姐怎么可以对我这么狠心呢
这时,一只仙鹤衔着我的诀别信落在窗棂上。
江无漾眼疾手快,抢先一步截住了信笺。
谁的信
尧光刚要起身去拿那封信,江无漾的纱衣却适时地滑落肩头,露出雪白的肌肤。
他呼吸一滞,伸向信纸的手转而搂住了她的腰。
次日,天边刚泛起鱼肚白,尧光就从床榻上惊醒。
他猛地坐起身,一阵没来由的心烦,终于想起答应过要帮我修复星盘。
江无漾赤着脚追到门口,拽着他的腰带不放,尧光哥哥要去找那个疯女人她有什么好的,我才是最爱你的。
我那日答应过她,不能食言。
尧光罕见地坚持,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江无漾佯装大度地松手,却在转身的瞬间,将妆台砸得粉碎。
碎片里,映出她扭曲的面容。
司命殿里,尧光一脚踹开我寝殿的房门,这才发现案几上摆着我从不离身的命簿,下面压着半截断发,这是仙族永诀的象征。
九鸢到底去了哪里都去给我找!
尧光的怒吼在殿内回荡,把仙界翻过来也要找到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的声音却在翻到命簿最后一页时戛然而止,因为那上面明明白白写着,司命九鸢,自请堕凡。
就在这时,瑶池方向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尧光循声而去,站在门外,里面江无漾的嗓音穿透纱幔,把他死死钉在了原地。
那个蠢货还真以为战神喜欢她要不是需要司命笔改命,谁会搭理那种古板女人看着就倒胃口。
她手里拿着我的天命笔,上面隐隐亮着我本命精血的光。
她的心腹谄媚地说,圣女谋划三百年,总算要当战神夫人了。
江无漾冷哼一声,眼中闪过狠毒的光。
当战神夫人怎么够,如今她的天命笔已经到手,等我逆天改命,报了当初被剥夺仙籍的仇,我就是天命之女,哈哈哈。
她从留影珠放出画面,看见没第一世毒瘴蚀体,第三世烈火焚身……第九世万箭穿心,整整九世,世世不得好死,司命星官的命都掌握在我的手上!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门板炸裂的轰响,江无漾猛地回头,正对上尧光那双血红的眼睛。
06
尧光哥哥江无漾慌忙想把留影珠藏起来,被尧光劈手夺过,看见上面详细记录着三百年来九鸢每一次轮回的惨死,铁证如山。
你竟敢骗我
尧光的剑锋抵住江无漾咽喉,声音低沉得可怕。
江无漾娇声道:尧光哥哥,你怎么生气了我不过是帮你看清那个女人的本来面目罢了。她突然不告而别,不就是觉得有愧于你吗
尧光眯着眼看向她胸前,一剑划破她的衣襟,露出底下漆黑的魔纹,这是什么
江无漾脸色骤变,随即又泫然欲泣。
这是,这是当年为救你留下的魔毒啊!
她扑进尧光怀里,你忘了吗那次在魔渊,是我替你挡了魔尊一击。
你……他刚要质问,江无漾突然吐出一口黑血晕了过去。
无漾!尧光下意识接住她,再抬头时,却看到在我身边服侍的老仙官捧着破碎的天道镜跪在殿外。
战神明鉴……
老仙官颤声道,老臣用天道镜查过了,三千年前,司命大人曾经动用了天命笔为您改命,遭受天道反噬,大人她,她早就仙格有损,如今又身受重伤,已无法再为圣女改命了啊!
尧光的手剧烈颤抖起来,你是说,我成为战神,是因为她曾给我改命
大人明鉴,天道镜从未出错,只是司命星官不想让您发现,打碎了天道镜。
他一把将怀里的江无漾推倒在地,江无漾躲避不及,被捆仙索缠绕住全身。
无漾,你明明说,她是勾结魔族少将才导致仙格受损,到底怎么回事
还有,当年魔族大战时,救我的人到底是谁
江无漾先是哀求他放开,见他不为所动又死命挣扎,最后发现他眼底再也没有了当初的柔情,索性咯咯笑起来。
她的指尖轻佻地拂过尧光的剑刃,当然是你最讨厌的司命大人呀。那个蠢女人为你付出一切,你却把她当垃圾。
那她九世轮回……尧光喉咙里涌上铁锈味。
自然是因为我改了她的命簿。
江无漾疯狂大笑起来。
谁让她不肯给我改命我就是要让她品尝到被最爱的人背叛的滋味!
她红唇开合,吐出的每个字都像一把刀把尧光凌迟。
那蠢货还以为你爱她如命呢,结果还不是轻易被我抢走知道她为什么甘愿受天雷劈我告诉她,若敢说出真相,就让你道心破碎而死,她居然真的信了,哈哈哈!
尧光的剑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江无漾停下笑,轻声道:你现在杀我也没用,她被你伤成这样,你以为她会原谅你吗
他收回剑,捡起掉落的天命笔。
这天命笔,你不配使用。来人!把圣女带回战神殿好生看管!
她被拖走的时候还在笑,尧光,她如今的一切都是你带给她的,她不会原谅你的,哈哈哈!
尧光没搭理她,跪在地上颤抖着拼凑出天道镜的碎片。
镜中闪过我堕凡前的最后画面,我平静地撕碎了自己的命簿,任由仙格消散成灰。
九鸢!
尧光冲出南天门,可守将却说三日前见过妖界少主抱着个浑身是血的女子下凡。
他颓然跪在地上,脊背弯得像是被人生生折断。
手上的血已经干了,可心里的痛却越来越深。
他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才是伤九鸢最深的那个人。
07
他像疯了一样在三界四处寻找我的踪迹,甚至不顾天规闯进幽冥地府,整整三个月,却连我的一片衣角都没能找到。
直到那天,他终于发现了被江无漾拦截的那封信。
他捧着那张纸,脸色惨白如纸,手指不受控制地发抖,怎么也不敢相信我真的就这样决绝地离开了他。
从那以后,他开始终日酗酒,战神殿里堆满了空酒坛,曾经高高在上的战神,如今颓废得像个失去理智的疯子。
他一会儿怒气升腾,大骂道:你最好只是一时赌气,过几天就会像条狗一样爬回来!
可下一秒,他又抱着酒坛喃喃自语,她会回来的,我会道明原委,她一定会原谅我……
而眉心浮现魔纹的江无漾正站在阴影里,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意。
与此同时,在凡间的我终于获得了自由。
刚开始的日子确实艰难,我拒绝了穆长庭要给我置办产业的帮助,想要靠自己在市井中谋生。
比起在他身边受尽折磨的那些岁月,现在的清贫生活是从未有过的踏实安宁。
我开了一间医阁,名为澹月阁。
只是这具新换的凡人身躯,实在承受不住堕凡后的虚弱和各种旧伤。
穆长庭见我痛苦难忍,连续七日割腕取血,将妖界少主的精血一滴一滴化入药汤。
慢点喝。
他按住我发抖的手,眼中满是心疼,等你好了,我带你去看元宵灯会,那场面可比仙界宴会热闹多了。
那日我正在澹月阁,门被一股蛮力撞开。
尧光站在门口,战袍凌乱不堪,眼里布满血丝。
他死死盯着我看了许久,半晌才冷笑道:九鸢,你就过成这副鬼样子跟了我三千年,离了我连件像样的衣服都穿不起了
他的目光扫过我简朴的衣裙和略显疲惫的脸。
你想要什么,求我一句,我还能大发慈悲赏给你,犯不着这样闹。
我平静地回望他,我不会回去的,你让我觉得恶心。
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大步逼近,没有我,你在三界寸步难行!你以为你能逃到哪去
我轻轻笑了,那笑容里满是释然,尧光,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我不需要你了。
穆长庭挡在门前,脖子上的妖纹闪着危险的光芒,战神私闯民宅,是想尝尝妖界业火的滋味
尧光的剑还没拔出来就被妖火逼退,他死死盯着穆长庭搭在我肩上的手,眼睛通红,你居然和妖族混在一起
总比跟忘恩负义的人强。
穆长庭冷笑,再来骚扰,我就让三界都知道,堂堂战神连妖族都打不过,你尽管试试。
尧光的剑气震碎他的妖火,却立刻收手。
本君今日不杀你。
他转向我,嗓音沙哑得不成样子,九鸢,天命笔我帮你找回来了。跟我回去,我保证以后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
他眼神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恳求,几乎是在哀求。
我倚在门边,指尖敲着门框讥讽道。
战神大人这是演的哪一出上次我惨死的时候,你不是说我这副鬼样子不配回去吗你的保证值几个钱当初救了你,你也是这么保证的。
他脸色一僵,眼眶竟有些泛红。
我……这段日子很难熬。没有你,战神殿空得可怕。
他艰难地开口。
我冷笑一声,有你最爱的瑶池圣女江无漾在旁,怎么会无趣
你需要的是个伺候你的仙婢,不是爱人。
他怔在原地,嘴唇颤抖着,像是想辩解什么,却又无话可说。
九鸢,我知道真相了,当初,是你用天命笔给我改命,后面那些误会,都是江无漾搞的鬼,我已经把她关起来了。
你跟我回去,要杀要罚随你。
他声音哽咽,眼里带着最后的希冀,你还记得昆仑山巅的星河吗那时候你说要永远和我在一起的。
是,那时候我说,希望和你白头到老。
我打断他,眼神冰冷如霜,可你呢为了江无漾,亲手把我推上诛仙台。我现在眼睛不瞎了,看清楚了。
这句话像一把利刃,狠狠刺进他心口。
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最终低下头,转身离去。
08
没过几日,仙界就流言四起,有人说我堕凡后勾结妖魔,意图颠覆三界。
天兵天将奉命围住澹月阁,要搜查所谓的罪证。
我站在门口,冷眼看着他们在我的小店里翻箱倒柜,心里只觉得可笑。
尧光又一次出现在澹月阁时,脸色阴沉得可怕,手里拿着天帝密信。
九鸢,天界要缉拿你。
他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被外面的人听见。
我继续捣着药碾,头也不抬,所以呢你是来抓我的
跟我回天界。他忽然伸手按住药碾,强迫我停下动作。
我可以保护你。
怎么保护
我冷笑,再把我扔进蚀骨渊你觉得我还会再相信你吗
他一时间哽住,好半天才整理好措辞:那次是不得已,现在江无漾的人到处在找你。
我抽回药碾,淡淡道:你的不得已太多了,看来我们的战神大人,也不过是别人的提线木偶啊。
你!
门外传来轻叩声,开门见穆长庭倚着门框,手里端着碗冒着热气的药对我一笑,该喝药了。
他自然地走到我身边,把药碗放在尧光的手和药碾之间,趁热。
尧光盯着那碗深褐色的汤药,突然开口:她怕苦,要加蜜。
我知道。
穆长庭从袖中掏出个小瓷瓶笑了笑,我特地准备了槐花蜜,不腻口。
喝罢,我抬眸看着尧光展颜一笑,我跟你去。
这个回答出乎他的意料,他愣在原地,显然没想到我会这么爽快地答应。
三日后仙界盛宴上,我穿着穆长庭准备的素白罗裙踏入大殿。
众仙看见我时,议论声戛然而止,他们没想到堕凡的司命还敢回来。
被捆仙索牢牢束缚的江无漾看见我脸色一变,你怎么敢……
不是你要我来的吗
我缓步上前,穆长庭扮作随从跟在我身后。
尧光坐在高位上,目光复杂地看着我。
江无漾开始发言时,趾高气扬地站在众仙面前,仿佛仍是那个穿着华服的瑶池圣女。
她故意提高嗓音,有些人啊,自甘堕落,堕凡后还妄想翻身,真是可笑。
尧光适时开口,无漾,过去的事,不如说清楚。
江无漾以为他是在替她撑腰,当即冷笑一声,好啊!那我就让大家评评理!
她环视四周,得意洋洋地控诉。
九鸢当年仗着司命身份,处处打压我,还屡次陷害我!我不过是自保罢了!她活该被贬下凡!活该受天雷刑罚!活该……
话音未落,尧光抬手一挥,一道留影符当空展开,那上面赫然是她亲笔写下的陷害我的详细谋划,包括如何伪造证据、如何收买天兵,甚至还有她与魔族往来的密语。
全场哗然,江无漾脸色瞬间惨白。
这是假的!
江无漾扑过来要撕符咒,却被捆住手脚。
她转向尧光哭诉:尧光哥哥,他们合伙害我!
尧光却取出个玉匣。
认得这个吗这是你送给魔族的定魂珠,用九鸢的本命精血炼的。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尧光,你骗我!
尧光冷冷地看着她,你骗了我三百年,我骗你三日,很公平。
原来这一切都是尧光设下的局。
前几日他站在瑶池边,神色冷淡地对江无漾微微颔首,无漾,过去的事,是我误会你了。
江无漾眼睛一亮,娇声道:尧光哥哥终于想通了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是有我的。
尧光垂眸,掩去眼底的冷意,嗯。
而穆长庭暗中帮我查探的证据终于派上了用场。
此刻,诡计被戳穿,她疯了一般朝我扑来,贱人!都是你害的!
尧光一步挡在我面前,抬手将她震退。
江无漾踉跄几步,死死盯着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我缓步上前,目光扫过在场众仙,大声说道:江无漾偷我天命笔、篡改命簿、勾结魔族,证据确凿,请诸位仙君见证。
众仙议论纷纷,天帝当即下令将她押入天牢。
09
就在此时,江无漾眼中闪过疯狂之色。
她猛地挣断捆仙索,周身爆发出滔天魔气。
既然你们都知道了。
她撕开伪装,露出布满魔纹的真容,那今日谁也别想活着离开!
众仙这才发现,她早已将元神卖给魔族。
整个瑶池瞬间被魔气笼罩,数百名魔族从地底裂缝中爬出。
江无漾手中凝聚出一柄漆黑骨剑,直刺尧光心口。
你以为我图的是战神夫人之位我要的是整个仙界!只有我才是那个天命之女!
小心!穆长庭甩出九节妖鞭缠住骨剑,尧光趁机挥剑斩向江无漾脖颈,却被她周身浮现的魔甲挡住。
没用的。
江无漾狞笑着,这些魔将都是用你杀过的魔族炼制的,专克你的剑气!
我大喊一声,用火!
穆长庭立刻会意,咬破手指在鞭上一抹,妖火瞬间化作火龙扑向魔族。
与此同时,尧光的本命剑发出龙吟般的剑鸣,我当年藏在他剑穗里的护心咒被激活了。
原来如此。
尧光收回剑,九鸢,借你天命笔一用!
我毫不犹豫将笔抛给他。
只见他割破手掌,以血为墨在空中写下诛字,与穆长庭的妖火形成红金交织的天罗地网。
不!这不可能!
江无漾的护体魔甲开始熔化,你怎么会司命之术
因为三千年前。
尧光的剑毫不犹豫地贯穿了她的心脏,她为我改命时,我魂魄里早就烙下了她的印记。
江无漾还在嘶吼。
你们杀不死我!我早把元神分给了魔尊!
穆长庭甩出十二枚妖钉钉住她的四肢。
找的就是这个!
他猛地从她天灵盖抽出一缕黑气。
啊!江无漾痛苦哀嚎,浑身冒出黑烟。
她分给魔尊的元神被硬生生扯回体内,两股相冲的魔气开始反噬。
在众人注视下,她像被点燃的纸人般从脚底开始灰化。
不!不可能!她惊恐地看着自己消散的手脚。
话未说完,整个人已化作一地黑灰。
穆长庭笑着说:看来魔族的共生咒,也不过如此。
尧光伸手想接住那支坠落的金钗,那是他当年送我的定情信物,却被她抢去的。
金钗当啷落地,滚到我的脚边。
我弯腰拾起,在袖口擦了擦,脏了。
一切结束后,尧光满脸心疼,艰难地朝我伸出手,九鸢,回来吧,我们重新开始!
我平静地看着他,淡淡道:不必了,多谢你帮忙揭穿她,但你我之间,早已两清。
后来我听仙婢们议论,尧光给自己亲手施了七十二道天雷,每一道他都照着当年我受过的刑罚来。
可这些,与我何干
澹月阁的门又一次被推开,伤痕累累的尧光站在门口,眼眶通红,嗓音沙哑,九鸢,我错了。
他跪在地上,泪水砸在地板上,我后悔了!真的后悔了!没有你我活不下去!
10
我静静地看着他,心里翻涌着无数情绪。
他后悔了,可我的仙身已毁,回不去了。
那些轮回里的惨死,能抹去吗
当初他踩着我手指说司命星官不过如此的时候,怎么不后悔
那是你的事。现在,请你离开。
我深吸一口气,声音平静却决绝,我们永生永世,都不可能了。
他猛地抬头,眼里全是不可置信,九鸢,你!
出去。
我指向门口,别让我说第二遍。
他僵在原地,最终踉跄起身,跌跌撞撞地离开。
可他不死心。
第二天,澹月阁门口多了一株并蒂莲,是我当年最爱的花。
第三天,案几上摆着一盒九转还魂丹,他曾为了江无漾抢走的那一盒。
第四天,我的床榻边放着一枚玉佩,是我们定情时的信物。
我冷笑一声,直接将东西扔进了河里。
仙婢们都说,战神大人在废弃的司命殿里枯坐三日,哭得像个孩子。
他又送来大批仙晶、灵药、法器,堆满了整个澹月阁。
他还下令重修司命殿,恢复我的仙籍,甚至亲自去轮回司抹去了我那些惨死的记录。
可这些,有什么用呢我收下了礼物,但绝不会回头。
他时常站在云端远远望着我,眼里全是悔恨。
而我,转身走入凡尘,再未看他一眼。
我们之间,早就结束了。
现在澹月阁门口总站着一个穿红衣服的年轻人,客人们都笑他是阁主的小跟班。
只要看到天上来人,他就搓出火苗警告。
看病要排队,插队的别怪我不客气,特别是穿战甲的。
我正在晒药材,他突然把我拦腰抱起,那家伙又在云上偷看你。
我漫不经心用手指梳理他跑乱了的发丝,这是第几次了
三百零九次。
他抱着我转向窗外指给我看。
要不要我放把火烧了他的云
我望着云端若隐若现的身影笑了,随他去吧。
我转身勾住穆长庭的脖子,你之前不是说,元宵节要带我去看灯会
他眼睛一亮,打了个响指,凭空变出一份婚书。
第三个条件,嫁给我,元宵灯会上拜天地可好
好!
回程时我累得在他背上睡着了,醒来发现他正用妖术催开满山的樱花。
粉白花瓣落在我的身上,他低头碰了碰我的眉心,却立刻慌忙把我放下。
等等,我先控制下妖力。
我故意凑近他发烫的耳尖问:原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妖界少主也会害羞
为控制妖力对我的伤害,穆长庭连夜去往昆仑山求回一株万年月华草种在院里。
现在每到夜晚,莹白的草叶就会轻轻摇曳,替我化解过盛的妖气。
如今,三界少了一位司命星官,而人间多了一对眷侣,看尽红尘烟火,不问仙途几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