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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2章

    05

    寂静,骇人的寂静。

    苏瑞再次回到太平间。

    他低头看着雨晴被白布覆盖的小身体,拳头攥紧又松开。

    我会帮你。

    最终他这样说,声音轻但坚定。

    不是为了苏家,是为了雨晴和雨婷。

    我审视着他的眼睛,那里面的痛苦和愤怒不像是装的。

    苏瑞从小就和苏媛不同,或许他真的还有良心。

    现在我需要两件事。

    我收起所有情绪,声音变得冷硬。

    第一,确保雨婷的安全;第二,我要大阳光教育中心和秦明的所有资料。

    苏瑞点点头:

    雨婷已经转到VIP病房,我安排了最信任的护士24小时看护。至于资料......

    他掏出U盘。

    我找人黑进了秦明的电脑,找到一些东西。

    离开太平间前,我最后看了雨晴一眼。

    那个小小的白色轮廓将永远烙印在我的记忆里。

    重症监护室外,透过玻璃窗,我看到雨婷躺在病床上。

    比姐姐幸运的是,她还有呼吸。

    而她的母亲却被秦明再次接走了。

    听苏瑞说,苏媛看到秦明就上去厮打起来。

    但到底不是一个男人的对手,被秦明打了一巴掌,塞进车里带走了。

    多可笑,我这么大的女儿被他们轻易折磨死了。

    苏媛肚子里的野种却在她挨了这么多打后仍旧没有异常。

    可我现在顾不了那些。

    眼里只有小小身体里插着各种管子的雨婷。

    好在,监护仪上的线条有规律地跳动着。

    护士一脸不忍地安慰我。

    医生说她的求生意志很强。

    这么小的孩子,受了这么重的伤,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

    我的手掌贴上冰冷的玻璃窗,仿佛这样就能传递给她一些力量。

    雨婷的小脸惨白,右臂打着石膏,露出的皮肤上满是淤青。

    她和雨晴是异卵双胞胎,长得并不完全一样。

    但此刻她虚弱的样子,让我恍惚看到了死去的雨晴。

    她会活下来的。

    我说,不知是在告诉护士还是自己。

    回到家,空荡荡的房子像个陌生的洞穴。

    雨晴的小拖鞋还整齐地摆在门口,雨婷的画作还贴在冰箱上。

    我机械地走到厨房,给自己倒了杯威士忌。

    酒精灼烧着喉咙,却无法温暖我体内的冰冷。

    电脑开机的声音在寂静的房子里显得格外刺耳。

    插入苏瑞给的U盘,里面是几个文件夹,标注着大阳光教育和秦明。

    我首先点开阳光教育的文件。

    里面是机构内部的财务报表和人员名单。

    翻到股东结构时,一个名字让我眯起眼睛。

    明德教育持股65%。

    而明德教育的实际控制人正是秦明。

    果然是你。

    我轻声说,保存这条证据。

    秦明的文件夹里更有意思。

    除了常见的商业资料外,还有一个加密的子文件夹。

    试了几次密码后,雨晴的生日竟然打开了它。

    秦明居然用我女儿的生日做文件的密码,多么讽刺。

    文件夹里是一系列邮件往来,时间跨度长达三年。

    我快速浏览着,胃部逐渐有了痉挛的感觉。

    这些邮件揭示了秦明和苏媛远不止好友关系。

    06

    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公司。

    通过离岸账户转移资金,而最近半年的邮件主题频繁出现RH-null这个词。

    医学知识告诉我,RH-null是世界上最稀有的血型,全球仅有不到50人拥有。

    我的手指突然僵硬。

    雨晴和雨婷都是这种血型,这是遗传自我的罕见特征。

    最新的一封邮件让我血液凝固:

    货源已确认符合要求,Q标记完成。预计下周可交付,客户同意追加15%定金。请确认最终处置方案。——王主任

    发件日期是雨晴死前一天。

    我猛地推开椅子,冲进洗手间干呕起来。

    那些碎片终于拼凑成一幅完整的恐怖画面:

    雨晴不是意外死亡,她是被选中的货源,被标记,然后被"处置"。

    擦干嘴回到电脑前。

    我合上电脑,双手控制不住地颤抖。

    窗外,黎明前的黑暗笼罩着城市。

    就像我心中翻腾的仇恨一样深不见底。

    走进女儿们的房间。

    两张小床并排放着。

    雨晴的床上还放着她最爱的玩偶。

    我拿起它,将脸埋进那已经逐渐消散的熟悉气味中。

    床头柜上放着两个相框。

    左边是雨晴在幼儿园表演时的照片。

    她穿着小蜜蜂服装,笑容灿烂。

    右边是雨婷画的全家福。

    画上的四个人手拉着手,太阳在右上角露出笑脸。

    我取下这两张照片,小心地放进西装内袋。

    然后打开保险箱,取出一直放在里面的蒙刀。

    这是爷爷留给我的遗物,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刀,从未使用过。

    金属的冰冷触感让我清醒。

    复仇不是一时冲动,而是精密计算。

    秦明和苏媛必须付出代价,但不是现在,不是这样。

    我把刀放回去,转而拿出一本空白笔记本。

    第一页写下复仇二字,然后开始列出详细计划。

    写完最后一项,我合上笔记本,看向窗外。

    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新的一天开始了。

    这是我失去雨晴后的第一天。

    也是我向苏媛和秦明宣战的第一天。

    他们会后悔惹怒一个失去女儿的父亲。

    随着掌握更多的证据,一个重要日子到来了。

    秦氏生物科技上市路演现场人头攒动,水晶吊灯将宴会厅照得如同白昼。

    我站在角落,看着脸色苍白的苏媛挽着秦明的手臂。

    看来,最后她还是屈服了。

    在记者闪光灯下,秦明笑得志得意满。

    而苏媛今天穿了一身火红的Valentino高定,脖子上戴着我当初送她的蓝宝石项链。

    恶心,真的恶心。

    三个月了。

    自从雨晴死后,我忍了整整三个月。

    今天,一切都将结束。

    卫总,设备已经调试好了。

    张毅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

    随时可以开始表演。

    我整了整领带,向舞台方向走去。

    秦明正在致辞,吹嘘他们革命性的儿童罕见病治疗方案。

    台下的投资人们听得两眼放光。

    殊不知他们投资的是一家食人公司。

    07

    我们的技术已经获得国际认可,特别是针对RH-null血型的突破性疗法......

    秦明慷慨激昂地说着,目光扫过全场。

    在看到我时明显停顿了一下,眉头微皱。

    苏媛也发现了我,目光立马躲闪开。

    我却非要出现在她视线中,并举杯向她示意。

    香槟的气泡在杯中升腾,就像我胸腔里翻涌的恨意。

    下面请观看我们的成果展示。

    秦明按下遥控器,大屏幕亮起。

    却不是我安排的替换视频。

    怎么回事张毅失手了

    就在我准备强行冲上舞台时,画面突然一闪,切换成了阳光教育中心的监控录像。

    雨晴小小的身影出现在大屏幕上,她被绑在椅子上,一个戴口罩的男人正在从她身体里抽血。

    宴会厅瞬间鸦雀无声。

    这是什么

    秦明慌乱地按着遥控器。

    技术故障!快关掉!

    但视频继续播放,切换到下一个画面:

    秦明在文件上签字,特写镜头清晰地显示着"特殊处理授权书"和他的签名。

    然后是第三个画面:

    秦明与一个中东面孔的男人握手,对方递过一个装满现金的箱子......

    现场炸开了锅。

    记者们疯狂拍照,投资人们脸色铁青地站起来。

    秦明面如死灰,冲向后台,而苏媛站在原地,高跟鞋像生了根一样动弹不得。

    是时候了。

    我大步走上舞台,从口袋里掏出U盘插入提前准备好的电脑。

    大屏幕上立即显示出一个文件列表。

    女士们先生们。

    我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整个宴会厅。

    你们今天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

    我点开第一个文件,照片拍的是秦明的保险柜,里面那些儿童纪念品的特写。

    当我放大雨晴的发卡标签时,听到台下传来倒吸冷气的声音。

    这不是商业展示。

    我继续说,声音冷静得连我自己都惊讶。

    而是一场谋杀案的证据展示。秦氏生物科技的真面目是一个儿童器官贩卖组织,而这位苏媛女士......

    我指向台下的苏媛,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我的手指转向她。

    出轨秦明,亲手把自己的女儿送给了恶魔,害了她的性命!

    苏媛的脸由红转白,精心修饰的妆容掩盖不住她失去所有血色的病态。

    你胡说!

    她突然尖叫,试图冲上舞台。

    却被惊慌的人群挡住。

    我没有理会她的叫嚷,继续播放下一个文件。

    另一个受害人家属潜入机构提供的视频。

    显示秦明亲自视察大阳光教育中心,指着几个孩子说这批质量不错。

    苏媛推开挡路的人,红色裙摆像一道血迹在人群中穿行。

    我冷笑一声,点开最后一份文件。

    其他受害者家属的联名指控书,以及医学报告证明孩子们死于器官摘除而非所谓的意外。

    这些证据已经同步发送给了检察院和各大媒体。

    我对着麦克风说。

    看着苏媛终于挤到舞台前,我拿出离婚协议甩在她的脸上。

    苏媛,我说过,害我女儿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08

    苏媛的眼睛瞪大到几乎要裂开,她终于爬上舞台,高跟鞋让她踉跄了一下。

    卫柯,我也是被骗的,你......你别......

    她的声音发抖。

    这时,几个保安已经冲上舞台。

    他们抓住了她的手臂。

    苏媛惊慌中四处寻找着秦明的身影。

    她知道,我不会护着她了。

    你们干什么我是苏媛!苏家的大小姐!

    她挣扎着,头发散乱。

    放开我!

    抱歉,苏小姐,我们是接到上面指令。

    宴会厅的大门被推开,几名帽子叔叔走了进来。

    现场一片混乱,记者们争相拍照,投资人们愤怒地撕毁合同。

    而秦明被两个便衣从后台押了出来。

    西装皱巴巴的,领带歪在一边。

    你们不能这样对我,秦明,你告诉他们,是你害死了我的孩子,我是受害者!

    苏媛还在挣扎,声音已经嘶哑。

    但此时的秦明像一只死狗,只垂头不语。

    她只能搬出自己的家人来。

    我父亲是苏国栋!我爷爷是......

    你爷爷已经知道了。

    我打断她,从西装内袋掏出一封信.

    这是他让我转交给你的。

    苏媛停止挣扎,盯着那封信,嘴唇颤抖。

    那是苏老爷子的亲笔信,上面盖着家族印章。

    我今早刚从他瑞士的疗养院拿到。

    她摇头,精心打理的卷发黏在满是汗水的脸上。

    不可能......

    帽子叔叔在这时给她戴上了手铐。

    当被押着经过我身边时,苏媛突然挣脱束缚,扑向我。

    都是你!

    她尖叫着,唾沫星子飞溅。

    我们是夫妻,你凭什么不救我!

    我没让她说完,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痛呼出声。

    俯身在她耳边,我轻声说:

    雨晴问你好。

    这句话像一把刀刺进她心脏。

    苏媛的瞳孔骤然收缩,双腿一软,要不是有人架着她,她已经瘫倒在地。

    更讽刺的是,她的裙摆下突然渗出一片深色液体——她失禁了。

    后来才知道,她在被秦明囚禁的时候早就流产了。

    而此时,记者们疯狂地拍下这一幕:

    高高在上的苏家大小姐,当众尿失禁。

    明天的头条有了。

    看着苏媛被押出宴会厅,我长舒一口气。

    耳机里传来张毅的声音:

    雨婷安全转移到新医院了。苏瑞说老爷子已经冻结了苏媛所有资产。

    我点点头,走下舞台。

    人群自动为我让开一条路。

    有记者想采访我,我摆摆手拒绝了。

    现在还不是时候。

    走出酒店,初夏的阳光照在脸上。

    我深吸一口气,三个月的伪装终于可以卸下。

    手机震动,是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

    卫先生,我是阳光教育的王主任。我愿意作证,但需要保护......

    我冷笑一声,回复:

    抓你的人已经在去你家的路上了,自首是你唯一的选择。

    09

    打车来到新医院,苏瑞在门口等我。

    他看起来疲惫但释然。

    姐姐的公寓已经查封。

    相关方找到了更多证据,包括......一些视频。

    我点点头,不想知道细节。

    有些画面,看过一次就永远刻在脑海里。

    雨婷怎么样

    好多了。

    她今天说的第一句话......是‘姐姐’。

    我终于再次落下泪来。

    推开病房门,雨婷坐在床上,怀里抱着雨晴最喜欢的兔子玩偶。

    看到我,她的眼睛亮了一下。

    爸爸。

    她小声说,声音嘶哑。

    我眼眶又一热,快步走到床边抱住她。

    她瘦小的身体在我怀里微微发抖,但比上次有温度多了。

    结束了,宝贝。

    我轻声说。

    他们都付出了代价。

    雨婷抬起头,小手抚上我的脸:

    姐姐...开心吗

    我咽下喉头堵着的气:

    开心,她一定很开心。

    窗外,阳光依然明媚,仿佛世界从未改变。

    但我知道,有些东西永远不一样了。

    我失去了雨晴,雨婷失去了姐姐。

    而苏媛......她失去了她最珍视的一切:

    地位、财富、名声。

    这很公平。

    法院的走廊长得仿佛没有尽头。

    我抱着雨婷,感受着她小小身体的重量。

    她已经六岁了,比去年长高了不少,但在我怀里仍然像个易碎的瓷娃娃。

    她的右臂紧紧搂着我的脖子,左手里攥着雨晴的照片。

    她小声说,温热的气息喷在我耳边。

    爸爸,坏人会哭吗

    我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会的,宝贝,今天她会哭得很厉害。

    雨婷点点头,把脸埋在我肩膀上。

    她能理解多少我不知道。

    心理医生说她的创伤后应激障碍有所好转,但依然很少主动提起姐姐和那天的事。

    走廊尽头,记者们已经架好了长枪短炮。

    今天是苏媛和秦明案的一审宣判,媒体称之为世纪审判。

    随着越来越多证据曝光,这个案子已经引起了全国震动。

    一个记者发现了我,立刻冲过来。

    卫先生!请问您对今天的判决有什么期待

    我调整了一下雨婷的位置,确保她的脸不会被拍到:

    我相信法律会给出公正的判决。

    有消息称苏媛可能被判死刑,您......

    我打断他。

    抱歉,我不想在女儿面前讨论这些。

    法警为我开了绿色通道,直接进入法庭。

    受害者家属区已经坐满了人,那些和我一样失去孩子的父母们都来了。

    看到我进来,他们默默让出最前排的位置。

    我坐下,把雨婷放在腿上。

    她今天格外安静,大眼睛不停地扫视着法庭,像是在寻找什么。

    姐姐不在这里。

    她突然说。

    我的喉咙发紧:

    对,姐姐在天上。

    雨婷摇摇头,指着被告席:

    是那个坏人把姐姐带走的。

    我抱紧她,不知该如何回应。

    10

    法庭的门开了,所有人都转过头。

    秦明先被带进来,穿着橙色囚服,胡子拉碴,早已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商界精英。

    他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

    然后是两个女法警押着苏媛走进来。

    毕竟,她就算被秦明蒙蔽,也真实地害死过别人的孩子。

    如今,我几乎认不出她了。

    曾经光泽亮丽的长发被剪成齐耳短发,脸色蜡黄,眼下是浓重的黑眼圈。

    当她经过受害者家属区时,一位母亲突然站起来,朝她脸上吐了口唾沫。

    杀人犯!还我女儿!

    那位母亲哭喊着。

    法警迅速介入,但场面已经有些混乱。

    其他家属也开始咒骂。

    有人扔出一张照片,那是一个笑得灿烂的小男孩,死在苏媛和秦明手里的孩子之一。

    苏媛停下脚步,用手擦掉脸上的唾沫。

    她的目光扫过愤怒的人群,最后落在我身上。

    我们的视线在空中相撞。

    她的眼中的光芒已经熄灭了,只剩下两潭死水。

    我平静地回视,一只手轻轻捂住雨婷的眼睛。

    不需要让她看到这些。

    苏媛的嘴角突然抽搐了一下,像是想笑又像是要哭。

    然后她转过头,继续走向被告席。

    她和秦明都迎来了他们的报应,法律终究会给予他们严厉地惩罚。

    走出法院,阳光刺得我眼睛发痛。

    记者们立刻围了上来,问题像雨点般砸来:

    卫先生,您对判决满意吗

    会继续上诉吗

    ......

    我抱着雨婷快步走向等候的车,没有回答任何问题。

    今天不是接受采访的日子,今天是属于雨晴的日子。

    车上,雨婷突然问:

    爸爸,坏人要去哪里

    我给她系好安全带,思考该如何回答:

    她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再也伤害不了任何人。

    像姐姐那样远吗

    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不,姐姐在天堂,而那个坏人......去的是完全相反的地方。

    雨婷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很快就被车窗外的鸽子吸引了注意力。

    看着她恢复童真的小脸,我想起心理医生的话:

    孩子有惊人的恢复力,只要给予足够的爱和安全。

    一年前的今天,我把雨晴葬在了城郊的墓园。

    那里有高大的橡树和成片的野花,是她喜欢的样子。

    周六清晨,我帮雨婷穿上她最喜欢的蓝色连衣裙,和雨晴那条一模一样。

    她坚持要带上自己画的画,小心翼翼地卷起来用丝带系好。

    是给姐姐的。

    她神秘地说,不让我看内容。

    墓园很安静,只有早起的鸟儿在歌唱。

    到了雨晴的墓碑前,雨婷才把画展开。

    一幅新的全家福,却只剩下三个人。

    爸爸,姐姐会看喜欢吗

    我看着墓碑上露出可爱笑容的女孩点点头。

    会的。

    此时,一阵风将那张画卷起送上天,并带来一阵花香。

    我就知道,雨晴会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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