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结婚三周年的纪念日,我站在厨房里,盯着炖锅里的红酒牛肉。汤汁咕嘟咕嘟冒着泡,香气弥漫整个房间。我擦了擦额头的汗,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已经晚上八点了,徐健还没回来。
说好七点到家的。我小声嘀咕着,把火调小了些。
餐桌上摆着我精心准备的一切:他最喜欢的香槟,两个水晶高脚杯,一束白色郁金香——我们第一次约会时他送我的花。蜡烛已经点上了,虽然还没开始晚餐,但已经烧掉了小半截。
我走到客厅,又检查了一遍自己今天的装扮。酒红色的丝绸连衣裙,他去年送我的生日礼物;新做的头发,柔顺地垂在肩上;化了两个小时的妆,确保每一处都完美无瑕。三周年,应该是特别的一天。
手机震动起来,我几乎是扑过去接的。
喂你到哪了我努力让声音听起来不那么急切。
悦悦,对不起,临时有个项目要赶。徐健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背景音很安静,不像是在办公室,我可能要晚一点到家。
多晚我咬着嘴唇问道,菜都快凉了。
九点...不,九点半前一定到。他顿了顿,你先吃吧,别等我了。
挂断电话,我坐在餐桌前,看着对面空荡荡的椅子。这是我们结婚以来,他第一次错过重要的纪念日。我拿起香槟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气喝掉半杯。冰凉的气泡刺激着喉咙,却浇不灭心里那股无名火。
九点四十五分,钥匙转动的声音终于响起。我迅速调整表情,挤出一个微笑迎向门口。
徐健看起来疲惫不堪,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领带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当他走近时,我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古龙水味道——不是他平时用的那款。
抱歉,真的太忙了。他避开我的目光,径直走向浴室,我先冲个澡,身上都是汗味。
等等。我拉住他的手臂,伸手整理他的衣领。就在那一瞬间,我看到了——他衬衫领口内侧,一抹淡淡的粉色痕迹,像是被什么蹭上的。这是什么
徐健猛地后退一步,手指不自觉地摸向那个位置。哦,今天和同事闹着玩,可能是不小心蹭到的马克笔。他干笑两声,小李那家伙总是没轻没重的。
我点点头,没再追问。他逃也似地钻进浴室,水声很快响起。
站在浴室外,我盯着磨砂玻璃上模糊的身影,心脏跳得厉害。马克笔办公室里哪来的马克笔而且那个颜色,更像是...口红。
水声停止后,我迅速回到餐桌前,假装在摆弄餐具。徐健穿着睡衣出来,头发还滴着水。
纪念日快乐。他走过来,在我额头上匆匆一吻,礼物我明天补给你,今天实在太仓促了。
没关系,工作要紧。我微笑着说,心里却像被针扎了一样疼。
晚餐吃得索然无味。徐健心不在焉,不停地看手机,回复着什么消息。当我问他是什么项目这么急时,他支支吾吾地说是个保密协议下的新客户。
晚上,等徐健睡着后,我轻手轻脚地拿起他的手机。密码还是我的生日,这点倒是没变。我溜进卫生间,关上门,开始翻看他的聊天记录。
大部分是工作群聊,没什么异常。直到我点开一个备注为张总的对话框。
今天差点被发现,吓死我了。
宝贝别怕,下次我会更小心的。
想你了,明天老地方见
我也想你,中午12点,别迟到。
往上翻,全是类似的暧昧对话。最后一条消息是半小时前发的,定位是一家名为悦华的酒店,时间是明天中午。
我的手开始发抖,眼泪模糊了视线。我深吸一口气,截了几张图发到自己手机上,然后删掉发送记录。放回手机前,我还注意到相册里有一个加密文件夹,尝试用我的生日打不开。
回到床上,我背对着徐健躺下,一夜无眠。
第二天早晨,徐健匆匆吃完早餐就出门了,说中午不回来吃饭。等他走后,我换上一套不起眼的衣服,戴上帽子和口罩,打车跟上了他。
徐健没有去公司,而是直接去了那家酒店。我在对面的咖啡店坐下,点了一杯美式,眼睛死死盯着酒店门口。
十一点五十分,一个穿着深蓝色西装的男人走进酒店。他身材高挑,举止优雅,看起来三十岁左右。我眯起眼睛,这人有点眼熟,但想不起在哪见过。
十二点过五分,徐健出现了。他环顾四周,然后快步走进酒店。我的心沉到谷底,手指紧紧攥着咖啡杯,烫红了也不觉得疼。
一个小时后,他们一起出来了。徐健笑着说了什么,那个男人——应该就是张总——伸手整理了一下徐健的衣领。然后,在酒店门口,他们接吻了。
不是朋友间的告别吻,而是充满爱意的深吻。我猛地站起来,撞翻了咖啡杯。周围的人都看向我,但我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我的丈夫出轨了,而出轨的对象,竟然是个男人。
第2章
我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只记得一路上,眼前不断闪回那个画面——徐健和那个男人在酒店门口接吻。我的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
关上门,我直接滑坐在地上,终于放声大哭。三年的婚姻,原来只是一场笑话。徐健骗了我,骗了所有人。他不是加班,不是应酬,而是去和一个男人约会。
我抓起茶几上的结婚照,相框玻璃反射出我扭曲的脸。照片里的徐健笑得多真诚啊,搂着我的肩膀,眼睛里仿佛只有我。现在想来,那些甜蜜的瞬间,有多少是演出来的
哭到没有力气后,我走进浴室,用冷水狠狠洗了把脸。镜子里的女人眼睛红肿,妆容花得一塌糊涂,像个可悲的小丑。
不。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你不能就这样崩溃。
我拿出手机,点开昨天保存的截图。那个张总到底是谁为什么看起来有些眼熟我放大了偷拍的照片,仔细端详那个男人的脸——轮廓分明,鼻梁高挺,眼角有一颗小小的痣。一定在哪里见过。
突然,我想起来了。去年徐健公司的年会上,这个人出现过。当时徐健介绍说是重要客户,姓张...张威!对,就是这个名字。我记得他当时还礼貌地跟我握了手,夸徐健有福气娶到这么漂亮的妻子。现在想来,简直讽刺至极。
我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在搜索引擎输入张威
广告。几个关键词组合后,我找到了他的领英主页——张威,32岁,蓝海广告公司创意总监,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往下滑动,还有他的社交媒体链接。
点开Instagram,最新一张照片是三天前发的,在一家名为蓝调的酒吧,他举着一杯色彩斑斓的鸡尾酒对着镜头微笑。定位显示这家酒吧就在市中心创意园区。
我继续翻看他的社交动态,发现规律:每周三晚上他通常会去那家酒吧;喜欢后印象派绘画,特别是梵高;收藏黑胶唱片;最近在学调酒...每一条信息我都记在笔记本上,像在做一个重要的客户调研。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是李梦。
喂,梦梦。我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
悦悦,你还好吗声音怎么怪怪的李梦是我大学室友,现在在律师事务所工作,直觉敏锐得可怕。
我...我发现了点事情。话一出口,我的声音就哽咽了。
半小时后,李梦出现在我家门口,手里拎着一袋啤酒和一堆零食。她一进门就紧紧抱住我:不管发生什么,有姐妹在。
我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她,给她看了照片和聊天记录。李梦的表情从震惊到愤怒,最后变成担忧。
操,徐健这个王八蛋!她骂完,握住我的手,悦悦,你打算怎么办
我要报复。我的声音冷静得自己都吃惊,我要让他尝到同样的痛苦。
李梦皱起眉头:什么意思你该不会是想...
我要接近张威。我盯着电脑屏幕上张威的照片,让他爱上我,然后再狠狠甩掉他。让徐健也体验一下被最亲密的人背叛是什么感觉。
你疯了吗李梦瞪大眼睛,这太危险了!万一出事怎么办直接离婚不行吗让他净身出户!
我摇摇头,眼泪又涌上来:不够,梦梦。这不够。他毁了我对婚姻的所有信任,毁了我对爱情的信仰。我不能就这么算了。
李梦还想说什么,但我打断了她:我已经决定了。你放心,我会小心行事。
送走忧心忡忡的李梦后,我开始制定计划。明天就是周三,按照张威的习惯,他应该会去蓝调酒吧。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身份接近他,不能让他起疑。
第二天上班时,我整个人处于一种奇怪的亢奋状态。作为室内设计师,我手头正好有个商业项目需要广告合作。午休时间,我以公司名义给蓝海广告发了合作咨询,指名希望由张威总监负责。对方很快回复,约了周五下午面谈。
林姐,你今天气色真好。助理小王递给我一杯咖啡,有什么好事吗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换了款新粉底。实际上,我今天花了两个小时化妆,特意强调了眼睛和嘴唇。
下班后,我直接去了蓝调酒吧。这是一家装修复古的爵士酒吧,墙上挂着几幅仿制的后印象派画作。我选了角落一个能看清门口又不太显眼的位置坐下,点了一杯莫吉托。
七点,八点,九点...张威没有出现。我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也许他今天加班或者约会想到约会,我的胃又绞紧了——是和徐健吗
就在我准备离开时,酒吧门被推开,张威走了进来。他穿着深灰色高领毛衣和黑色长风衣,比照片上还要英俊几分。他没有注意到我,径直走向吧台,和调酒师熟稔地打招呼。
我深吸一口气,拿起酒杯故意从他身后经过,假装不小心撞了他一下。
对不起!我慌忙道歉,故意让一点酒洒在他的风衣上。
没关系。他转身,在看到我脸的瞬间,表情明显愣了一下,这点酒渍很容易处理。
我抽出纸巾递给他:真是太抱歉了,我请干洗费...
不用。他微笑着接过纸巾,随意擦了擦,你是...等等,我们是不是见过
我的心跳加速:好像没有吧我应该会记得你。这句恭维说出口很自然,连我自己都惊讶。
他歪头想了想:确实眼熟。我是张威。
林悦。我没有说出姓氏,伸出手。
他握手时力道适中,掌心干燥温暖:一个人来喝酒
嗯,刚下班想放松一下。我指了指墙上的画,而且我很喜欢这里的装饰,特别是那幅《星月夜》的仿作。
他的眼睛亮了起来:你也喜欢梵高
最爱他的笔触和用色。我微笑着说,心里庆幸昨晚恶补的艺术知识,那种强烈的情感表达,像是把灵魂直接泼在画布上。
天哪,终于遇到懂的人!他兴奋地说,大多数人只知道《向日葵》。
我们就这样聊了起来,从梵高谈到当代艺术,从音乐聊到旅行。张威风趣幽默,知识渊博,完全不像我想象中那种破坏别人家庭的小三形象。有那么几个瞬间,我几乎忘记了自己接近他的目的。
你经常来这里吗我装作随意地问。
每周三差不多都来,算是放松时间。他看了看手表,天,已经十一点了!我居然聊了这么久。
时间过得真快。我微笑着说,心里记下这个重要信息。
他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加个微信下次可以一起讨论艺术。
好啊。我爽快地拿出手机,扫了他的二维码。头像跳出来时,我的心刺痛了一下——是徐健给他拍的照片,在某个海边,阳光下的侧脸。
走出酒吧,冷风让我清醒了些。计划第一步成功了,但为什么我没有预想中的胜利感张威看起来是个不错的人,为什么偏偏要做第三者
回到家,徐健又没回来。我给他发了条信息:今晚加班
半小时后收到回复:嗯,项目赶进度,你先睡吧。
我盯着手机屏幕,突然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多么讽刺啊,我的丈夫在和他的情人约会,而我在策划如何勾引他的情人。
睡前,我收到一条微信,是张威发来的:今天聊得很愉快,附上刚才提到的那本书的电子版链接。
我回复:谢谢分享!没想到你对心理学也有研究,改天再聊。
放下手机,我盯着天花板,计划下一步行动。周五的公司会面将是关键,我得确保他认不出我是徐健的妻子。衣柜里那套职业套装和黑框眼镜应该能帮我改变形象。
窗外,一轮冷月挂在天空。我蜷缩在床上,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在变成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但已经无法回头了。
第3章
周五早晨,我站在镜子前反复检查自己的装扮。黑色职业套装,低马尾,一副从没戴过的黑框眼镜,再加上比平时浓重的妆容。看起来像是另一个人,连我自己都差点认不出来。
林姐,你今天风格变化好大。助理小王递给我会议资料时忍不住评论。
见重要客户,专业一点比较好。我推了眼镜,心跳得厉害。
蓝海广告公司位于市中心一栋玻璃幕墙大楼里。电梯上升时,我的掌心全是汗。这太冒险了,如果张威认出我怎么办但心底又有个声音在说:他根本不会想到徐健的妻子会以这种方式出现。
前台小姐带我进入会议室时,张威已经在那里等候,正低头翻阅提案。他穿着深蓝色西装,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比酒吧那晚正式许多。
您好,我是新锐设计的林悦。我故意压低声音,伸出手。
他抬头,握住我的手:张威,久仰。他的眼神在我脸上停留了两秒,眉头微蹙,我们是不是...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在行业峰会上见过他笑着补充道。
可能吧,我常参加这类活动。我顺势接下,暗自松了口气。
会议进行得很顺利。我提出的设计理念与他的创意方向不谋而合,讨论中几次碰撞出火花。他谈到一个户外广告创意时,眼睛闪闪发亮,手势生动,完全沉浸其中。有那么一瞬间,我忘记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纯粹被他的热情感染。
林小姐对色彩的感觉很敏锐。会议结束时,他对我的同事说,期待我们的合作。
走出大楼,我才发现后背已经湿透。第一步成功了,他没有认出我。但更让我不安的是,张威在工作中展现出的才华和魅力,与我想象中破坏家庭的第三者形象相去甚远。
周末,徐健难得在家,却心不在焉,手机从不离身。我假装专注于自己的事情,实则暗中观察他的一举一动。周日晚上,他在浴室洗澡时,手机亮了起来。
下周能见面吗想你。发信人:威。
我盯着这条信息,手指微微发抖。威。叫得真亲热。徐健从浴室出来时,我已经回到沙发上,若无其事地翻着杂志。
下周我要出差两天。他突然说,去深圳见个客户。
哪天走我头也不抬地问。
周二早上,周三晚上回来。
我点点头,心里记下这个信息。如果猜得没错,这个出差八成是和张威约会。
周一午休时间,我注册了一个小号,用假名关注了张威的所有社交账号。翻看他近一年的动态,我的胃渐渐绞紧——去年四月,他和一个特别的人去了三亚;七月,他们在上海迪士尼庆祝相识一周年;上个月,两人在京都看红叶...照片里虽然没有徐健的正脸,但那件灰色风衣,那块手表,那个背影,我闭着眼睛都能认出来。
最讽刺的是,徐健给我讲的每一个出差故事,现在都能在这些照片中找到对应。他说在深圳开会时淋雨感冒,实际是和张威在香港维多利亚港看夜景;他说上海客户难缠,其实是和张威在迪士尼排队买玲娜贝儿玩偶。
我关掉手机,趴在办公桌上,感觉呼吸困难。他们在一起已经一年多了。这一年多来,我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还为徐健的工作辛苦心疼不已。
周三,我提前请假离开公司,换上一身休闲装扮去了市立美术馆。根据张威的社交动态,今天下午这里有一个后印象派特展讲座,他提到过要参加。
美术馆人流不多,我很快在梵高展区发现了他。他正站在《向日葵》仿作前,神情专注。我悄悄靠近,假装刚注意到他。
张威这么巧!
他转身,眼睛一亮:林悦你也来看展
是啊,我一直很喜欢这个时期的艺术。我走到他身旁,仰头看画,看这向日葵的笔触,多么鲜活有力,仿佛能感受到画家作画时的激情。
你形容得真贴切。他微笑道,我每次看这幅画,都觉得梵高把阳光都囚禁在颜料里了。
我们并肩走过一个个展区,交流对每幅作品的感受。在塞尚的作品前,一个年轻女孩正在大声发表深刻见解,引得周围人侧目。
塞尚的静物之所以突破传统,是因为他打破了单一透视点,引入了多重视角,这为立体主义奠定了基础...女孩的声音充满自信,但内容却漏洞百出。
张威皱了皱眉,小声对我说:她说的其实是毕加索的理念...
我点点头,看到女孩越说越离谱,忍不住上前一步:抱歉打断一下,塞尚的创新其实在于用几何形体处理自然形态,他的静物更关注结构和平衡,而非多重视角。您提到的透视革新更多体现在他后期的风景画中。
女孩涨红了脸,周围响起几声轻笑。张威惊讶地看着我,嘴角微微上扬。
没想到你对艺术史这么了解。离开那个尴尬的现场后,他说。
大学选修过相关课程。我轻描淡写地回答,实际上那是我熬夜查资料准备的。
讲座结束后已是傍晚,天空飘起细雨。张威提议送我回家,我犹豫了一下,答应了。
他的车是辆低调的深蓝色沃尔沃,内饰整洁,散发着淡淡的雪松香气。车载音响放着Bill
Evans的爵士钢琴曲,雨滴敲打在车窗上,形成奇妙的和谐。
你住哪个区他发动车子时问。
湖滨花园。我随口说了闺蜜李梦的住址。
雨越下越大,车窗上的水痕扭曲了外面的灯光。狭小的车厢里,我们聊起各自的大学生活,喜欢的音乐,旅行中的趣事。他说话时偶尔会看我一眼,眼睛里映着路过的车灯,像星星一样闪烁。
有那么一刻,我忘记了自己是谁,为什么在这里。只是单纯享受和一个有趣的人交谈的快乐。
到了。他在李梦小区门口停下,需要送你到楼下吗
不用,这里就好。我解开安全带,谢谢你的顺风车。
该我谢谢你才对。他微笑,今天有人能一起讨论艺术,很难得。
我正要下车,他突然说:对了,下周六蓝调酒吧有个小型爵士乐演出,如果你有兴趣...
我很喜欢爵士乐。我迅速回答,然后意识到自己表现得太急切,又补充道,当然,如果没其他安排的话。
那说定了。他递给我一张名片,上面有我私人号码,来之前可以联系我。
走进小区,确认他的车离开后,我才打车回自己家。徐健又发信息说加班,我连回复都懒得回。
李梦约我晚上吃饭,我把这几天的事情告诉了她。
你疯了吗她差点打翻水杯,这太危险了!如果被发现...
就是要让他发现。我切着牛排,刀尖划过盘子发出刺耳声响,我要让徐健亲眼看着他的小情人爱上我。
然后呢你想过后果吗李梦压低声音,万一那个张威真的对你...
不会到那一步的。我放下刀叉,只要让他们产生裂痕就够了。
李梦盯着我看了很久:悦悦,你变得我不认识了。以前的你不会做这种事。
以前的我不知道丈夫是同性恋。我苦笑,人总会变的。
回到家,空荡荡的公寓安静得可怕。我打开电视制造些噪音,然后拿出手机,点开张威的朋友圈。最新一条是半小时前发的,一张雨中的城市照片,配文:意外的美好下午。
我点了个赞,然后切换到另一个账号——徐健的妻子账号。最新消息是婆婆转发的一篇养生文章,我机械地点赞回复。
躺在床上,我盯着天花板,回想今天和张威相处的细节。他谈论艺术时发亮的眼睛,说到有趣话题时微微扬起的嘴角,身上淡淡的香水味...这一切都让我感到一种奇怪的罪恶感。
他看起来是个很好的人,如果不是以这种方式认识,我们或许能成为真正的朋友。
但一想到他和徐健的背叛,我的心又硬了起来。我打开手机日历,标记了下周六的日期,然后设置了一个提醒:蓝调酒吧,爵士之夜,复仇继续。
第4章
周一早晨,我刷到张威凌晨发的朋友圈:重感冒,头疼欲裂,明天的重要会议恐怕要泡汤。配图是一张凌乱的办公桌,角落露出一盒感冒药。
我盯着手机屏幕,手指悬停在点赞按钮上方。这是个机会——超出预期的关怀最能拉近距离。我关掉朋友圈,搜索起感冒食疗方子。
午休时间,我溜出公司,直奔超市。买了老母鸡、姜片、枸杞和红枣,又顺手拿了一盒润喉糖。回家路上,我给助理发了信息,说下午家里有事要请假。
厨房里,我仔细按照食谱熬制鸡汤。徐健从来不喜欢喝汤,结婚后我很少下厨煲汤。看着砂锅里翻滚的金黄色液体,我突然想起母亲说过的话——煲汤最重要的是心意,火候和材料都在其次。
汤熬好后,我装进保温桶,又写了一张便签:听说你感冒了,喝点热汤应该会好些。—悦
我没有直接去张威的公司,而是叫了个同城快递。用真名送汤太刻意了,必须保持若即若离的距离感。发件人地址我写了附近一家咖啡店,就算他好奇,也查不到我的工作单位。
发送完快递,我坐在沙发上发呆。这算什么勾引敌人的同时还要扮演贴心朋友我摇摇头,试图赶走脑子里混乱的想法。这只是计划的一部分,让他习惯我的存在,依赖我的关心,仅此而已。
手机震动起来,是张威的消息:汤是你送的吗
我故意等了十分钟才回复:嗯,希望不会太冒昧。好点了吗
太感动了,正愁没胃口吃饭。他附上一张保温桶的照片,里面的汤已经少了一半,这是我今年喝过最好喝的汤。
那就好,多休息。
其实...有个不情之请。他的消息停顿了几秒,明天下午我有个重要客户提案,但嗓子还是不太舒服。听说你懂设计,能不能帮我看看提案有没有什么问题
我咬住下唇。这进展比预期的快,但风险也大——频繁出现在他公司,被熟人撞见的几率增加。但机会难得...
明天下午我正好在附近开会,结束后可以顺路去看看。我编了个理由,大概四点左右
太感谢了!请你喝咖啡。
放下手机,我长舒一口气。计划顺利推进,但为什么心里没有预想的快感看着厨房里还没收拾的汤料残渣,我突然意识到——这是我第一次为徐健以外的男人下厨。
第二天上班时,我心神不宁。下午去见张威,意味着要再次伪装身份。上次侥幸没被认出,但次数多了风险成倍增加。
林姐,这个色彩方案客户不太满意,说太沉闷了。助理小王递过来一份文件,要求更活泼些。
我扫了一眼,是儿童教育机构的项目。把主色调换成薄荷绿和鹅黄色试试,字体用圆润些的。我随口建议,脑子里却在想下午该穿什么。
最终我选了一套从未穿去徐健公司的藏青色套装,盘起头发,戴上那副黑框眼镜。镜子里的女人成熟干练,与平时温柔居家的形象判若两人。
蓝海广告的前台已经认识我,直接放行。张威的办公室在走廊尽头,玻璃隔断,百叶窗半开。我敲门时,他正对着电脑皱眉,听到声音抬头,眼睛一亮。
你来了!他站起来迎接,声音还有些沙哑,但气色比想象中好,感冒好多了,多亏你的汤。
举手之劳。我微笑着坐下,刻意保持专业距离,提案给我看看
他调出PPT,是一个运动品牌的推广方案。我认真浏览每一页,不时提出建议:这页数据图表可以更可视化,消费者对数字不敏感,但对比鲜明的图表能直接传递信息。
有道理。他快速记下笔记,还有呢
整体节奏很好,但结尾稍弱。可以考虑用一句有力的slogan收尾,让客户记住核心信息。
我们就这样讨论了半小时,期间几个同事经过,好奇地往里面张望,但没人打扰。张威专注工作时很有魅力,眉头微蹙,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偶尔停下来思考,眼睛盯着空中某处,然后突然迸发灵感。
你真的很懂行。修改完提案,他靠在椅背上,不像某些客户,只会说我不喜欢这个颜色,却讲不出具体原因。
我轻笑:职业病吧,总忍不住分析视觉传达的效果。
对了,他突然想起什么,从抽屉里拿出那个保温桶,洗干净了,一直忘了还你。
不急。我接过保温桶,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迅速缩回,提案没问题的话,我先走了。
等等。他站起身,至少让我请你喝杯咖啡吧,公司楼下的拿铁很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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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绝可能会显得可疑,我点点头。电梯里,我们并肩站着,透过金属门反射,我看到他偷偷看了我几眼,欲言又止。
咖啡店人不多,我们选了角落的位置。他给我点了拿铁,自己要了杯蜂蜜柠檬茶。嗓子还没好全,不敢喝咖啡。他解释道。
闲聊中,他提到周末去了一个画展,我顺势问:你经常一个人看展吗
大多数时候是。他搅动着茶杯,眼神飘向远处,以前有个朋友也喜欢艺术,经常一起去看,后来...他的声音低下去。
后来怎么了我轻声问。
他沉默了一会儿:他抑郁症,三年前自杀了。
我的心猛地一缩。没想到随口一问,竟触及这样的伤痛。对不起,我不该...
没关系。他勉强笑了笑,其实很少和人提起这件事。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你能理解。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一道柔和的轮廓。在那一刻,他不是我想象中破坏家庭的第三者,只是一个背负着伤痛的普通人。
回公司的路上,我思绪万千。张威提起逝去恋人时的表情,那种深切的哀伤不像是装出来的。他和徐健在一起,是为了填补那个空缺吗
到家时,徐健罕见地已经在厨房忙活。见我回来,他抬头笑了笑:今天下班早,想着做顿饭。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放下包,假装轻松地问,什么好日子
没什么,就是觉得最近太忙,忽略了你。他端出一盘炒青菜,火候明显过了,尝尝
我夹了一筷子,咸得发苦,但还是点点头:还不错。
饭桌上,徐健反常地找话题聊天,问我的工作,同事,最近有什么新鲜事。我小心应对,避免提到任何与张威有关的细节。这种互相试探的对话比沉默更让人窒息。
对了,下个月我妈生日,你想好送什么了吗他突然问。
还没,最近工作有点忙。我低头扒饭,心里盘算着这周末和张威约好的爵士酒吧之约。
吃完饭,徐健主动洗碗,我借口有工作邮件要回,躲进书房。刚关上门,手机震动起来,是张威的消息:今天谢谢你帮忙,提案很成功!客户当场签了合同。
恭喜,我就知道没问题。我回复道。
周末的约定还算数吗蓝调酒吧,八点。
当然,不见不散。
刚发出去,书房门突然打开,徐健站在门口:谁啊,聊这么开心
我迅速锁屏:小王,问项目的事。心跳如鼓,生怕他看见屏幕。
哦。他走过来,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我来拿上次买的商业案例。
他离开后,我长舒一口气,这才发现后背已经湿透。太危险了,如果晚一秒锁屏...
周六晚上,我精心打扮赴约。深蓝色连衣裙,珍珠耳环,头发松散地挽起。出门前,徐健问我去哪。
和李梦喝咖啡,可能晚点回来。我对着玄关镜涂口红,不敢看他的眼睛。
嗯,别太晚。他头也不抬地应道,眼睛盯着手机——八成是在和张威发消息。
蓝调酒吧今晚确实有爵士乐队演出,人比平时多。张威已经坐在角落的卡座里,看见我进来,立刻起身招手。他穿着深灰色衬衫,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
你来了。他帮我拉开椅子,今天很漂亮。
谢谢。我假装整理裙摆,避开他直白的赞美,乐队什么时候开始
再过半小时。他递给我一杯鸡尾酒,特地为你点的,午夜蓝调,不太烈,有蓝莓的甜味。
我抿了一口,确实顺口。你常来这里虽然知道答案,但还是引导他多说些关于自己的事。
嗯,算是我的避风港。他环顾四周,这里没人认识我,可以完全放松。
听起来你平时压力很大
他转动酒杯,冰块碰撞发出清脆声响:广告这行就这样,永远在赶deadline。而且...他犹豫了一下,最近感情生活也不太顺。
我的心跳加速:哦
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他苦笑,老套的故事。
已婚人士我直接问道,假装只是猜测。
他惊讶地看了我一眼:你怎么知道
直觉吧。我轻描淡写地说,这类故事结局通常不太好。
我知道。他低头,但有时候感情就是这样,明知道是错的,却控制不住。
乐队开始演奏,适时地打断了这个危险话题。萨克斯风的声音低沉缠绵,钢琴点缀其间。张威似乎沉浸在音乐中,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打着节拍。
这首叫什么我凑近他耳边问,以免被音乐盖过声音。
My
Funny
Valentine。他的气息拂过我耳畔,很经典的爵士标准曲。
我们就这样听着音乐,偶尔交谈,更多时候是舒适的沉默。不知不觉已近午夜,我看了看表:该回去了。
我送你。他坚持道。
出租车上,我们并肩而坐,胳膊偶尔相碰。夜色中,他的侧脸线条显得格外分明。今天谢谢你。他突然说,很久没这么放松了。
我也是。这句话出乎意料地真诚。
车停在我报的地址——李梦家小区。他坚持要送到楼下,我婉拒了,不想暴露更多信息。告别时,他轻轻握了握我的手:下次再约
好啊。我微笑,心里却乱成一团。
等他的车离开,我才打车回自己家。徐健已经睡了,客厅留着一盏小灯。我轻手轻脚洗漱,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
今天张威的话在耳边回响: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他说的显然是徐健。但奇怪的是,这个认知并没有让我像预期那样愤怒,反而有种说不清的复杂情绪。
我翻身看向熟睡的徐健,月光下他的面容平静安详。这个和我同床共枕三年的男人,心里装着另一个人的影子,而那个人现在正对我产生好感。
多么讽刺的三角关系。但为什么,在这场精心策划的报复中,我越来越不确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了
第5章
周一早晨的办公室,我盯着电脑屏幕发呆。上周六与张威分别后,他发来三条消息,我至今没回。手指悬在键盘上方,却不知该敲下什么字。
林姐,这个方案客户催得急。小王放下一叠文件,狐疑地打量我,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黑眼圈好重。
没事,昨晚没睡好。我接过文件,强迫自己集中精力。
小王离开后,我拿出手机,再次点开张威的消息:
今天路过一家书店,看到这本梵高画册,想起你说喜欢他的星空。
希望周六没让你觉得尴尬,我有时候说话太直接。
回个消息好吗担心我说错话了。
我咬着下唇。计划进行得太过顺利——张威明显对我有好感,这正是我想要的。但为什么每次回复他,心里都像压了块石头
斟酌再三,我回复:抱歉,周末太忙没看手机。画册听起来很棒,哪天带我去看看那家书店刻意轻快的语气,仿佛那晚的深度对话从未发生。
消息刚发出,办公室电话响起。是李梦。
悦悦,下班后见个面有重要的事。她的声音异常严肃。
出什么事了我压低声音。
见面说,六点,老地方。
挂断电话,一股不安涌上心头。李梦从不会这样神神秘秘。我强迫自己投入工作,但脑海中不断闪现各种可能性——她发现徐健和张威的事了还是我的计划暴露了
下班后,我直奔我们常去的咖啡厅。李梦已经在角落位置等候,面前放着两杯拿铁。我刚落座,她就推过来一个信封。
这是什么我疑惑地打开,里面是几张照片——徐健和张威在一家餐厅吃饭,举止亲密。拍摄日期是上周五,正是徐健说加班的那晚。
你...你找人跟踪他我震惊地抬头。
李梦摇摇头:我表弟在香格里拉酒店实习,那天正好去中餐厅帮忙认出来的。他知道你是我闺蜜,就偷偷拍了下来。
我再次翻看照片。徐健正给张威夹菜,眼神温柔得刺眼。那种表情我很久没见过了,至少在家里没有。
悦悦,收手吧。李梦按住我的手,这种报复游戏只会伤害你自己。直接离婚,让他净身出户。
我抽回手,把照片塞回信封:现在收手太晚了。
什么意思
张威已经...我停顿了一下,他对我有好感。计划已经进行到一半了。
李梦瞪大眼睛:天啊,你该不会真的...
没有!我声音太大,引得邻桌客人侧目,我压低声音,只是朋友关系,但足够让徐健难受了。
你在玩火。李梦咬牙切齿,万一他们俩对质怎么办万一徐健发现你接近张威的目的怎么办
不会的。我故作镇定,我很小心。
离开咖啡厅时,李梦最后看了我一眼:悦悦,别变成自己讨厌的人。
回到家,徐健又不在。餐桌上留了张字条:公司临时有事,晚归。不用等我吃饭。字迹潦草,像是匆忙写下的。
我打开冰箱,里面空空如也。最终煮了包泡面,一个人坐在餐桌前吃完。洗碗时,手机震动起来,是张威。
明天有空吗那家书店七点关门,下班后我可以带你去看看。
我擦干手,回复:好啊,正好想买几本新书。
第二天工作间隙,我溜出去买了条新裙子——墨绿色的丝质连衣裙,剪裁简约但显身材。下班后,我在公司卫生间换上,重新化妆,把头发放下来喷了点香水。
书店位于老城区一条安静的小巷,古色古香的三层小楼。我到的时候,张威已经在门口等候,看见我时眼睛明显亮了一下。
你今天很漂亮。他接过我的包,这家书店很有特色,顶楼还有个小咖啡馆。
书店内部比外观更令人惊艳,原木书架直抵天花板,螺旋楼梯连接各层。我们直接上到艺术区,张威从架上取下那本梵高画册。
就是这本,全彩印刷,细节很清晰。
我翻开画册,确实是精品。《星月夜》那一页,油彩的肌理几乎能触摸到。
眼光不错。我微笑道,我正好缺一本好的梵高画册。
结账后,他提议去顶楼喝咖啡。咖啡馆人不多,我们选了靠窗的位置,可以俯瞰老城区的屋顶。
工作还顺利吗我问,故意引导话题。
最近压力有点大。他搅动着咖啡,一个重要项目出了点问题,可能要通宵几天。
因为工作太忙,感情生活受影响我试探着问,想起照片里他和徐健的晚餐。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似乎犹豫要不要继续这个话题。咖啡馆昏黄的灯光下,他的轮廓显得格外深邃。
其实...他放下咖啡杯,上周我和那个人吵架了。
我的心跳加速:哦
他太善变了,一会儿热情似火,一会儿冷若冰霜。张威苦笑,上周五本来约好一起过夜,临时又说家里有事。
周五——正是李梦表弟拍到他们吃饭的那天。所以徐健后来还是去找他了为什么又说家里有事我的思绪乱成一团。
听起来很累人。我小心选择措辞,为什么不结束呢
因为...他深吸一口气,该死的,因为我爱他。明知道不该,明知道没结果,就是放不下。
他的痛苦如此真实,让我一时语塞。这不是我预想的反应——在我的想象中,张威应该是个没心没肺的第三者,享受偷情的刺激。而不是一个为情所困的普通人。
有时候我在想,他继续说,眼神飘向窗外,如果他能像现在这样,和我光明正大地走在街上,一起逛书店,喝咖啡...而不是永远躲在酒店房间和黑暗的酒吧里。
他...不愿意公开我轻声问。
怎么可能他自嘲地笑了笑,他有家庭,有社会地位。我不过是他的...秘密。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扎进我心里。徐健确实是这样的人——极度在意他人看法。当初向我求婚时,第一句话是我爸妈都很喜欢你,而不是我爱你。
抱歉,我不该说这些。张威突然回过神,让你听我发牢骚。
没关系,朋友就是用来分享心事的。我微笑,尽管嘴角发僵。
离开书店时,天已全黑。小巷里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我们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路过一家酒吧时,他突然停下。
想喝一杯吗他问,就当感谢你听我唠叨。
我本该拒绝的。太晚了,而且酒精会降低判断力。但某种说不清的情绪驱使着我点了点头。
酒吧很小,几乎没什么人。我们坐在吧台,他点了威士忌,我要了杯金汤力。两杯下肚,话题从工作转到生活,再到各自的大学时代。
你知道吗,他的声音因酒精而放松,我大学时交过女朋友,以为这样就能变正常。
我握杯子的手一紧:后来呢
后来我遇见了学长,才知道自欺欺人多可笑。他晃着酒杯,冰块叮当作响,你呢和丈夫怎么认识的
我僵住了。这是我第一次听他直接提到我的婚姻状况。
大学同学。我简短回答,很老套的故事。
他...知道你和男性朋友出来喝酒吗
不知道。我直视他的眼睛,就像你的那位不知道今晚你和女性朋友在一起一样。
他愣了一下,随即大笑:说得好。敬我们的秘密友谊。举起酒杯。
又一杯后,我们都有些微醺。走出酒吧时,他脚步不稳,我扶住他的手臂。
我没事。他摆摆手,却差点撞到路灯,就是有点...晕。
你住哪我送你回去。
他含糊地报了个地址。拦到出租车后,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他一起上了车。
真的不用...我可以自己...他的头靠在我肩上,声音越来越小。
别逞强了。我无奈地说。
他的公寓在一栋高档小区的十五楼。扶他出电梯时,他几乎整个人靠在我身上。我费劲地从他口袋里摸出钥匙,开门后差点一起摔倒。
公寓装修简约现代,整洁得不像单身男性的住所。我把他扶到沙发上,去找厨房烧水。
冰箱上贴着几张照片,我凑近看——其中一张是张威和另一个年轻男子的合影,两人在海边笑得灿烂。照片一角写着日期,是三年前。应该就是他说过的那个前男友。
水烧开后,我泡了杯蜂蜜水端到客厅。张威已经半躺在沙发上,领带松开,衬衫领口微敞。
喝点这个,解酒。我扶起他的头。
他乖乖喝了几口,然后抓住我的手:谢谢你...你真好...
你喝多了。我轻轻抽出手,客房在哪你需要休息。
右边...第二间...他的声音越来越含糊。
我扶他进卧室,帮他脱掉鞋子和外套,盖上被子。正准备离开,他突然睁开眼睛:别走...我一个人...害怕做噩梦...
我就在客厅。我安抚道。
不...就坐在这里...等我睡着...他的眼神像个害怕黑暗的孩子。
我叹了口气,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他很快沉入睡眠,呼吸变得均匀。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勾勒出他侧脸的轮廓。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嘴角微微下垂,即使在睡梦中也似乎带着忧伤。
这一刻的他看起来如此脆弱,与我想象中那个破坏家庭的第三者形象相去甚远。我忍不住伸手,轻轻拂开他额前的碎发。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我赶紧走出卧室接听。是徐健。
你在哪他的声音带着不悦,都快十二点了。
在李梦家。我压低声音,她心情不好,我陪陪她。
哦。他顿了顿,那个...我今晚可能要通宵,公司服务器出了问题。
知道了。我面无表情地挂断电话。
回到客厅,我环顾四周。茶几上放着几本设计杂志,书架上有序排列着书籍和黑胶唱片。一张便签贴在电脑上:记得交电费。如此普通的居家细节,却让我心里泛起一阵酸楚。
这个被我当作报复工具的男人,过着再正常不过的生活。而我,一个自认为的受害者,却正在变成欺骗者和操纵者。
我在沙发上坐下,决定等他睡熟些再离开。但连日来的疲惫和酒精的作用让我不知不觉睡着了。
醒来时,天已微亮。身上盖着一条薄毯,茶几上放着一杯水和一张便签:看你睡得香没忍心叫醒。早餐在厨房,记得热一下再吃。有急事出门了,走时请锁门。——威
我坐起身,揉了揉眼睛。阳光透过窗帘照进来,给整个房间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色。厨房里,吐司和煎蛋放在盘中,旁边是新鲜的橙汁。
这种被细心照顾的感觉,让我一时恍惚。多久没人给我准备早餐了徐健总是匆匆出门,连一起吃早餐都是奢侈。
离开前,我注意到玄关镜子上贴着的另一张便签:周六和L约会。L我的英文名是Lynn...他是打算...
手机突然响起,打断了我的思绪。是公司群消息,提醒九点有重要会议。我匆忙锁门离开,心乱如麻。
地铁上,我反复回想昨晚的种种。张威醉酒后的坦白,他公寓里的生活痕迹,那份意外的早餐...这一切都在动摇我最初的决心。
最可怕的是,我发现自己在期待周六的约会。不是作为复仇计划的一部分,而是单纯想见到他,和他聊天,看他笑起来眼角的细纹。
这个认知让我胃部绞痛。我正变得不像自己,而更可怕的是,我似乎并不完全讨厌这种改变。
第6章
周五早晨,我刷到张威的朋友圈更新:又老一岁,感谢所有祝福。配图是一张空咖啡杯,背景模糊处理过。发布时间是凌晨两点。
我放下咖啡杯,点开日历。5月18日,张威的生日。徐健从未提起过——当然,他怎么可能提起情人的生日。但奇怪的是,他昨晚确实在家,十点多就睡了,没有任何异常。
手机震动起来,是李梦的消息:今晚聚餐别忘了,六点蜀香阁。
我正要回复,另一条消息弹出,是张威:今晚有空吗想请你喝杯咖啡。
手指悬在屏幕上方,我犹豫了。生日这天约我,意味着什么徐健知道吗各种猜测在脑海中翻腾,最终我回复:好啊,几点
八点,蓝调酒吧。今天有爵士钢琴独奏。
我切回和李梦的聊天界面:梦梦,今晚临时有事,聚餐我去不了了。
什么事比闺蜜聚餐还重要她立刻回复。
工作上的急事,明天跟你解释。这个借口已经用了太多次,我自己都快信了。
放下手机,我打开衣柜,思考晚上该穿什么。最终选了一条酒红色的丝绒连衣裙——不太正式,但足够特别。然后打开购物网站,搜索黑胶唱片。张威曾提过喜欢一位冷门的爵士钢琴家,正好有张限量版再发行。
午休时间,我打车去唱片行取了预定好的唱片,店员细心包装成礼物样式。抱着这个精心准备的礼物回公司时,我在电梯里碰到了同事王丽。
哟,送谁的礼物啊她好奇地瞄着包装精美的盒子。
一个朋友生日。我侧身挡住她的视线。
男朋友她促狭地眨眼,最近你下班就跑,电话还神神秘秘的,肯定有情况。
胡说什么呢。我强作镇定,就是普通朋友。
走出电梯,我心跳如鼓。王丽是公司有名的八卦王,必须更加小心了。
下班后,我在公司卫生间换了衣服,重新化妆,喷了点新买的香水——黑鸦片,甜美中带着危险的气息。看着镜中的自己,我突然意识到:为了今晚的见面,我花了比见徐健多三倍的时间准备。
这个认知让我胸口发紧。我在做什么这已经超出了报复的范畴。手指无意识地抚过嘴唇,我迅速抽回手,仿佛被烫到一般。
蓝调酒吧今晚装饰了星星灯,昏暗的环境中点点光亮,如同真实的星空。张威已经在老位置等候,看见我时眼睛明显亮了起来。
生日快乐。我递过礼物,在他对面坐下。
他惊讶地接过:你怎么知道...哦,朋友圈。拆开包装后,他的表情凝固了,这...这是Bill
Evans的《Waltz
for
Debby》首版复刻...我找了好久...
上次听你提过喜欢他。我微笑着说,心里泛起一丝异样的满足感。这种因为了解对方喜好而带来的快乐,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了。
谢谢,这太珍贵了。他小心地取出唱片,指尖轻抚封面,今天一定要放来听。
钢琴师正好开始休息,张威拿着唱片走过去交谈了几句。几分钟后,悠扬的钢琴声响起,是那首《Waltz
for
Debby》。张威回到座位,闭眼聆听,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在昏暗的灯光下,我注视着他的侧脸。他今天穿着深蓝色衬衫,领口解开两颗扣子,露出锁骨的一小片肌肤。随着音乐,他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细碎的阴影。
这一刻的他,美好得不像真实。
你知道吗,他突然开口,眼睛仍然闭着,我十六岁第一次听到这首曲子,就决定学钢琴。虽然最后没坚持下来,但每次听到,都会想起那种纯粹的热爱。
音乐继续流淌,他睁开眼睛,直视着我:今天收到最好的礼物,就是你能陪我听这首曲子。
我的喉咙突然发紧,不得不端起酒杯掩饰。酒精滑过喉咙,带来短暂的麻痹。
你男朋友呢我故意问,他没陪你过生日
张威的表情瞬间黯淡:他说有重要会议,改天补过。苦笑一下,总是这样,永远有更重要的事。
徐健今晚确实说要加班。多么讽刺,他宁愿独自在家,也不愿陪情人过生日。而更讽刺的是,我竟然在为他的情人打抱不平。
那今天就不提他了。我举起酒杯,敬你的生日,敬Bill
Evans。
我们就这样一杯接一杯,聊音乐,聊旅行,聊各自童年的糗事。钢琴师演奏完最后一曲,酒吧里的人渐渐散去。
要不要去我家听完整张唱片张威突然提议,我有一套不错的音响。
理智告诉我应该拒绝。但酒精和某种说不清的情绪驱使我点了点头。
他的公寓和上次来时一样整洁,只是餐桌上多了个未拆封的蛋糕盒。张威注意到我的视线,耸耸肩:本来约好一起吃的。
他熟练地取出唱片放在唱机上,轻柔的爵士乐立刻充满了房间。然后打开冰箱:喝点什么我有红酒、威士忌...
红酒就好。
我们坐在落地窗边的地毯上,窗外是城市的夜景,灯火如繁星。红酒让我的思维变得迟缓,但感官却异常敏锐——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水味,能感受到他手臂偶尔擦过我肩膀的温度。
有时候我在想,他仰头喝尽杯中的酒,如果当初没遇见他,现在的生活会怎样。
遇见谁你男朋友
嗯。他转头看我,眼睛因酒精而湿润,明知是错的人,却无法放手的感觉,你懂吗
太懂了。我盯着杯中的红色液体,心想。就像我现在明明应该恨你,却坐在这里陪你喝酒一样。
我懂。最终我只说出这两个字。
音乐切换到下一首,更加舒缓忧郁的旋律。张威突然站起身,向我伸出手:跳支舞
这里我惊讶地抬头。
就几步,随便晃晃。他微笑,酒窝若隐若现。
鬼使神差地,我把手放在他掌心。他轻轻一拉,我站起来,因为酒精作用差点跌倒,被他稳稳扶住。没有真正的舞步,只是随着音乐轻轻摇摆。他的手臂环着我的腰,手掌温暖而坚定。
你知道吗,他的呼吸拂过我耳畔,你是我认识的最特别的女孩。
我的心跳快得不像话,理智在尖叫着警告,身体却无法移动。他的脸越来越近,我能数清他睫毛的数量,闻到他呼吸中的红酒香。在最后一刻,我别过脸,他的唇轻轻擦过我的脸颊。
对不起。他立刻后退一步,我喝多了。
我也是。我勉强笑道,心脏仍在狂跳,我该回去了。
他点点头,没有挽留。叫了出租车,一路无言地送我下楼。等车间隙,夜风吹散了些许酒意。
谢谢你今晚的一切。他轻声说,特别是那张唱片。
车来了,他为我打开车门。就在我要上车时,他突然问:周六还见面吗
我僵住了。那张贴在镜子上的便签——周六和L约会。L真的是指我。
看情况吧。我含糊地回答,钻进车里。
回到家已是凌晨一点。出乎意料的是,徐健还没睡,坐在客厅沙发上,面前摊着文件。
这么晚他抬头,眉头紧皱。
李梦心情不好,陪她多聊了会儿。我放下包,避开他的目光,你不是说加班吗
提前结束了。他合上文件,其实...我有事想跟你商量。
什么事我警惕地问。
下个月是我们结婚纪念日,我想...也许我们可以去三亚度个假就我们两个。他露出久违的微笑,重温蜜月。
我盯着他的脸,试图找出破绽。结婚三年,徐健从不主动提议旅行,更别说是纪念日这种需要浪漫细胞的事情。
怎么突然想到这个我试探地问。
就是觉得...最近我们太忙了,缺少二人世界。他走过来,轻轻握住我的手,好好聊聊,重新连接。
他的手掌干燥温暖,眼神真诚得可怕。如果不是知道真相,我几乎要相信他是真心的了。
我考虑考虑。我抽出手,太晚了,先睡吧。
浴室里,我盯着镜中的自己,妆容已经有些晕染,嘴唇因为酒精而异常红润。手指不自觉地触碰被张威的唇擦过的地方,一阵战栗掠过脊背。
我猛地拧开水龙头,用冷水狠狠洗脸。发生了什么我差点和丈夫的情人接吻,而丈夫突然提议度假。这一切荒谬得像场噩梦。
躺在床上,徐健很快睡着,呼吸均匀。我拿出手机,看到张威发来的消息:到家了吗
到了,。我简短回复。
,做个好梦。他很快回道,还加了个星星的表情。
我关掉手机,在黑暗中睁着眼睛。徐健为什么突然提议度假是真的想修复关系,还是...有什么别的目的
一个可怕的猜想浮现在脑海:他是不是想支开我,好和张威在一起结婚纪念日本该是我们两个人的日子,他却计划用来和情人幽会
这个想法让我胃部绞痛。翻出手机,我查看日历——下周六,正是张威便签上写的约会日。一切都能对上了。
胸口燃起一团怒火,烧光了刚才那点动摇和愧疚。我轻轻起床,来到书房,从抽屉深处取出一个笔记本——我的复仇日记,记录着所有发现和计划。
翻到空白页,我写下新的计划:公司年度酒会。那是公开场合,徐健作为合作伙伴会出席。如果他能看到自己的妻子和情人在一起...
这个想法既让我兴奋又恐惧。但想到徐健虚伪的度假提议,我的决心更加坚定。他不仅背叛了我,还想利用我们的结婚纪念日来掩护他的背叛。
多么完美的报复——让他亲眼看着自己的情人爱上别人,而且是他的妻子。
合上笔记本,我回到床上。徐健在睡梦中翻了个身,手臂无意识地搭在我腰间。我僵硬地躺着,直到他的呼吸再次变得深沉,才轻轻移开他的手臂。
窗外,第一缕晨光已经浮现。我闭上眼睛,脑海中却全是张威靠近时的那双眼睛——清澈、温柔,带着酒意和说不清的情绪。
最可怕的是,我发现自己在期待周六的见面。不是作为计划的一部分,而是单纯地想见他。
这个认知让我猛地坐起,轻手轻脚地走进浴室。镜中的女人眼睛发亮,嘴角带着不自觉的微笑。我打开水龙头,用冰冷的水拍打脸颊,直到那抹笑容消失。
记住他在酒店门口吻徐健的样子。我对着镜子低声说,记住那些谎言,那些背叛。
但当我回到床上,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张威听唱片时闭着眼睛的侧脸,和他那句你是我认识的最特别的女孩。
第7章
周六早晨,我站在衣柜前犹豫不决。今晚是公司年度酒会,按照计划,我将邀请张威作为我的男友出席,让作为合作伙伴参加的徐健亲眼目睹这一切。
手机震动起来,是张威的消息:今天有点事,约会改天好吗
我皱眉。这不在计划内。正要回复,又一条消息进来:前男友忌日,心情不太好。
我盯着这条消息,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前男友是那个因抑郁症自杀的,还是...徐健一股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我拨通了他的电话。
喂他的声音沙哑,像是哭过。
你还好吗我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只是关心。
不太好。他轻笑一声,带着自嘲,每年今天都这样。三年了,还是放不下。
需要...陪陪你吗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不该在这种情绪不稳定的时刻接近他,太危险。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如果你不介意和一个醉鬼待在一起的话。我已经开始喝了。
他发来地址,是一家我没去过的酒吧。我换了身简单的牛仔裤和白衬衫,打车前往。
遗忘角落酒吧藏在一条偏僻的小巷里,白天几乎没人。推门进去,昏暗的灯光下,我一眼就看到角落里的张威。桌上已经摆着三个空酒杯,他正往第四杯里倒威士忌。
来了。他抬头,眼睛通红,嘴角勉强扯出一个微笑,坐。
我在他对面坐下,他立刻推过来一杯酒:陪我喝。
少喝点。我轻声说,但还是接过酒杯。
你知道他怎么死的吗张威突然问,眼神飘向远处,跳江。连尸体都没找到。就因为我提了分手。
我的心揪了一下:那不是你的错。
就是我的错!他一拳砸在桌上,酒杯震得叮当作响,我明知道他有抑郁症,还是说了那么绝情的话...我受不了你的情绪化,我们结束了。多残忍啊,对吧
他的眼泪终于掉下来,砸在木质桌面上。我不知该说什么,只能默默递上纸巾。
讽刺的是,他用纸巾狠狠擦脸,现在我成了那个见不得光的情人,忍受别人的忽冷忽热。报应,是不是
我握紧了酒杯,指节发白。他说的别人就是徐健。我的丈夫。这个认知让我的胃部绞痛。
为什么...不结束这种关系呢我小心翼翼地问。
因为爱啊,多可笑。他又灌了一口酒,明知道是错的,明知道没结果,还是像飞蛾扑火一样。你说,人为什么总爱上不该爱的人
这个问题像刀子一样扎进我心里。是啊,为什么就像我明明该恨他,却坐在这里为他心疼一样。
至少...你现在的男朋友没有抑郁症。我干巴巴地说,试图找点安慰的话。
张威突然笑了,那种带着泪的、破碎的笑:但他有妻子啊。一个毫不知情的可怜女人。我每天都活在愧疚里,但又无法放手。
我的呼吸停滞了一秒。这是他第一次直接承认对方有妻子。我该假装震惊吗还是...
在我犹豫的瞬间,他又开口了,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最可笑的是什么你知道吗他妻子你也认识。
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他知道他一直在演戏我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紧桌沿,指节泛白。
什...什么意思我的声音变了调。
徐健。他抬起头,直视我的眼睛,我男朋友是徐健,你丈夫的大学同学。你们在去年公司年会上见过。
世界在那一刻静止了。我该做出什么表情震惊愤怒还是...他给了我一个完美的台阶下——他不知道我是徐健的妻子,只以为我是他大学同学的朋友。
天啊...我捂住嘴,做出惊讶状,徐健那个...那个看起来很顾家的男人
对,就是那个每周日陪妻子去父母家吃饭的模范丈夫。张威苦笑,我们在一起一年多了。每次他跟我说老婆查岗,我就想起那个可怜的女人,根本不知道丈夫是个骗子。
我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让我保持清醒。多么讽刺的场景——我被情人同情,而他还不知道我正是那个可怜的妻子。
他知道你告诉我了吗我轻声问。
当然不。他摇头,这是第一次跟别人坦白。憋太久了...对不起,不该跟你说这些。
没关系。我机械地回答,大脑飞速运转,你...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他又倒了一杯酒,有时候我想去找他妻子,告诉她真相。但又不忍心毁了一个家庭...
也许她已经知道了呢我脱口而出。
张威皱眉: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急忙掩饰,就是...女人的直觉有时候很准。
他盯着我看了几秒,突然表情变了:等等...你刚才的反应...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我的心跳如鼓。一步错,步步错。我...我猜过,但不确定。
猜过怎么猜的他穷追不舍。
你之前提到的一些细节...年龄、职业...我慌乱地编造,加上徐健确实经常加班...
张威的表情从困惑逐渐变为恍然大悟,然后是愤怒:所以你一直知道我在说谁,却假装不知道看我像个傻子一样坦白
不是这样的...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他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音,耍我很好玩吗
其他客人纷纷侧目。我站起来想拉住他:张威,冷静点...
别碰我!他甩开我的手,我像个白痴一样跟你倾诉,而你...你早就知道一切。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这个问题像一记耳光打醒了我。我想要报复,想要他痛苦,就像我痛苦一样。但现在看着他崩溃的样子,我却没有预想中的快感。
我很抱歉。这是我唯一能说的真话。
滚。他抓起外套,声音颤抖,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他跌跌撞撞地冲出酒吧,留下我和一桌空酒杯。酒保投来询问的目光,我摇摇头,放了几张钞票在桌上,也离开了。
走出酒吧,阳光刺得眼睛生疼。我站在路边,不知道该去哪。回家面对徐健还是去找李梦倾诉又或者...追上张威解释一切
最终我选择了最懦弱的方式——关机,一个人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路过一家电影院,随便买了张即将开场的票,坐在黑暗的影厅里,让噪音淹没思绪。
电影放的是什么,我完全没看进去。脑海里全是张威愤怒的眼神和那句你到底想要什么。是啊,我想要什么最初的复仇计划似乎已经变质,而我却不敢面对这个事实。
傍晚时分,我打开手机,几十条未读消息和未接来电。大部分是徐健的,还有几条李梦的。没有张威的。
徐健的最新消息:你去哪了公司酒会还去吗我直接过去等你。
酒会。我几乎忘了这件事。看了看时间,还剩两小时。原本精心设计的复仇计划,现在却让我感到无比疲惫。但不去会引起更多怀疑,我必须出现。
回家换了条黑色晚礼服,化了个浓妆掩盖憔悴的脸色。打车到酒店时,徐健已经在门口等候,脸色阴沉。
一整天去哪了他拉住我的手臂,电话也不接。
手机没电了。我抽回手,和李梦逛街忘了时间。
他狐疑地看着我,但没再追问。酒会已经开始,大厅里觥筹交错,衣香鬓影。我们刚走进去,就被同事和王丽围住。
林姐今天真漂亮!王丽眨眨眼,你老公刚才找你找得可急了。
我勉强笑笑,环顾四周。张威不会来了,我的计划泡汤了。本该松一口气,却有种奇怪的失落感。
徐健被几个合作伙伴叫走,我拿了一杯香槟,独自站在角落。突然,门口一阵骚动。我抬头看去,血液瞬间凝固——张威穿着一身深蓝色西装走了进来,目光在人群中搜寻着什么。
我们的视线在空中相遇,他明显怔了一下,然后表情变得复杂。我该逃开,还是面对在我做出决定前,他已经朝我走来。
你...怎么来了我低声问。
公司邀请。他站得笔直,眼神冰冷,看不出中午的醉态,没想到你也在。
这是我公司的酒会。
啊,对。他讽刺地笑了,徐健应该也在吧你的大学同学的朋友
我咬住下唇。这个谎言现在听起来如此可笑。
张威,关于今天的事...
不用解释。他打断我,我们都被骗了,不是吗你帮徐健隐瞒,我帮他欺骗妻子。真是完美的三角关系。
他的话像刀子一样锋利。我想告诉他真相,告诉他我就是那个被欺骗的妻子,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音乐响起,是舒缓的华尔兹。张威突然伸出手:跳舞吗就当...最后一次。
我该拒绝的。但鬼使神差地,我把手放在了他掌心。他领我进入舞池,一手轻扶我的腰。我们保持着礼貌的距离,但每一次旋转,他身上的香水味都让我想起那晚在他家几乎发生的吻。
你知道吗,他在我耳边低语,我曾经真的把你当朋友。
这句话比任何指责都伤人。我抬头想回应,却看到他的目光越过我的肩膀,表情突然凝固。我转身,徐健就站在舞池边缘,脸色惨白,眼睛死死盯着我们。
音乐还在继续,但我们的舞步已经停下。周围的人群似乎也察觉到了异样,窃窃私语声四起。
徐健大步走来,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你们认识
我还没开口,张威已经挡在我面前:放开她。
你们他妈的是什么关系徐健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
张威冷笑:应该我问你才对。你妻子知道你每周加班都去干什么了吗
这句话像炸弹一样在舞池中爆开。周围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们三人身上。徐健的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青。
你...你们...他指着我,又指向张威,语无伦次,你勾引我老婆
你老婆张威的表情从愤怒变成了困惑,转头看我,等等...你是...
没有退路了。我深吸一口气:我是徐健的妻子。
张威的脸瞬间失去血色,后退了一步:什么
我是他妻子。我重复道,声音异常平静,三个月前我发现他出轨,对象是你。所以我接近你,想...报复。
周围响起一阵惊呼。徐健像被雷击中一样僵在原地,张威则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我。
所以这一切...张威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都是计划好的那些偶遇,那些谈心,那些...关心,全是假的
我无法回答。因为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答案是什么。
徐健终于找回了声音: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
这个可笑的问题打破了紧绷的气氛。我忍不住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你关心这个在你背叛我一年多之后
我们需要谈谈。徐健上前一步,试图拉我离开。
别碰我!我甩开他的手,没什么好谈的。离婚吧。
说完,我转身走向出口,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清脆的声响。身后传来徐健和张威的争执声,然后是主管匆忙上台宣布酒会提前结束的尴尬通知。
我没有回头,径直走出酒店,走进夜色中。雨不知何时开始下了,打湿了我的头发和礼服。但我没有停下,一直走,直到双腿再也迈不动,才在路边长椅上坐下。
手机在包里震动,我掏出来看了一眼——是李梦。我按下接听键,还没开口就哭了出来。
悦悦怎么了你在哪李梦焦急的声音传来。
我...我不知道。我环顾四周,报了个路名。
呆在那别动,我马上来。
挂断电话,我抱紧双臂,浑身发抖。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一切都崩塌了——我的婚姻,我的复仇计划,还有那个我不知何时开始在乎的人。
雨越下越大,冲刷着我的脸,混合着停不下来的泪水。我像个迷路的孩子一样,在长椅上蜷缩成一团,等待李梦的到来。
第8章
李梦找到我时,我已经在雨中淋了将近半小时。黑色礼服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头发一缕缕地垂在眼前,妆容肯定已经花得不成样子。
天啊,悦悦!她冲过来抱住我,伞掉在地上,发生什么事了
我浑身发抖,说不出完整的句子。她迅速脱下外套裹住我,半扶半抱地把我塞进出租车。
去我家。她对司机说,然后紧紧握住我冰冷的手,没事了,有我在。
李梦的公寓温暖干燥,她帮我放了热水,找出一套干净睡衣。我机械地脱下湿衣服,泡进浴缸,热水刺痛了冰凉的皮肤。
酒会上出事了。我盯着水面,声音嘶哑,徐健...张威...他们...
他们见面了李梦递给我一杯热茶,在我旁边坐下。
我点点头,热水和眼泪一起模糊了视线:全搞砸了。张威不知道我是徐健的妻子,徐健不知道我认识张威...他们吵起来了,所有人都听见了...
李梦轻轻抱住我:至少现在真相大白了。
什么真相我苦笑,我只知道我把一切都搞得更糟。
洗完澡,我裹着毯子坐在沙发上,李梦热了牛奶给我。手机已经关机,不敢想象有多少未接来电和消息。
具体发生了什么李梦坐在对面,轻声问。
我深吸一口气,从发现徐健出轨开始,到跟踪张威,刻意接近他,计划在酒会上报复...全部说了出来。包括张威前男友的事,他误以为我只是徐健的朋友,以及今天在酒吧的坦白。
天啊。李梦捂住嘴,所以他今天才知道你是徐健的妻子
嗯,在所有人面前。我闭上眼睛,还能看到张威当时震惊的表情,他一定恨死我了。
但这不是你想要的吗报复他们俩
这个问题像刀子一样扎进心里。是啊,这不是我精心策划的吗让徐健看到我和他情人在一起,让张威尝到被欺骗的滋味。为什么现在成功了,我却感觉不到丝毫胜利的喜悦
我不知道我想要什么了。我低声说,尤其是张威...他不像我想象的那样...
门铃突然响起,李梦去开门。我听到一个男声,然后是急促的脚步声——徐健冲了进来,脸色苍白,眼睛布满血丝。
悦悦!他跪在沙发前,抓住我的手,求你给我解释的机会。
我抽回手:还有什么好解释的一年多的谎言,够了。
李梦识趣地退到卧室,关上门。徐健颓然坐在地板上,头发凌乱,领带歪斜,完全没了平日精英人士的形象。
一开始只是好奇。他盯着地板,去年公司团建,我们住一个房间,聊到很晚...他说他喜欢男人,问我有没有试过。我说没有,但很好奇...
我咬紧牙关,不让自己打断。这些细节像刀子一样,每一下都精准地刺在痛处。
后来就...一发不可收拾。他痛苦地抱住头,我从来没想过要伤害你。我以为这只是...探索,不会影响我们的婚姻。
不影响我冷笑,你每周找借口和他约会,我们的结婚纪念日你打算用来和他度假!这叫不影响
我知道我错了。他抬头,眼泪流下来,但我也很困惑。我爱的是你,可又忍不住想见他...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所以你两个都想要我站起身,俯视着他,完美的妻子装点门面,刺激的情人满足欲望
不是这样的!他抓住我的手腕,我和他已经结束了,今天看到你们在一起...我才意识到我有多害怕失去你。
放开我。我挣脱开来,你害怕的不是失去我,是失去你精心维持的假象。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你没法继续扮演模范丈夫了,所以才来求我原谅。
徐健的脸色变得惨白:悦悦...
我要离婚。这句话脱口而出,却意外地让我感到一丝解脱,明天我会找律师。
他呆在原地,像被雷击中一样。然后突然崩溃大哭,那种成年男人压抑的、撕心裂肺的哭声。换作以前,我可能会心软。但现在,我只觉得疲惫。
李梦适时地从卧室出来,委婉地请徐健离开。他走时还在抽泣,求我再考虑考虑。门关上后,我瘫在沙发上,浑身力气仿佛被抽干。
你确定要离婚李梦小心地问。
还有别的选择吗我苦笑,我们的婚姻建立在谎言上,现在连谎言都维持不下去了。
那张威呢
这个名字让我的心跳漏了一拍:什么张威
别装了。李梦坐到我身边,我看得出来,你对他不只是利用。你谈起他时的眼神...不一样。
我张嘴想否认,却发现喉咙哽住了。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是他谈论艺术时发亮的眼睛是他因前男友自责时的脆弱还是他听音乐时那种纯粹的喜悦
不重要了。我最终说,他恨我,而且应该恨。我欺骗了他,就像徐健欺骗我一样。
李梦没再追问,只是抱了抱我:睡吧,明天再想。
躺在客房的床上,我打开手机。几十条未读消息,大部分是徐健的,还有几条同事询问情况的。没有张威的。
我点开他的朋友圈,最新动态是三小时前:被两个最信任的人同时背叛是什么感受配图是一瓶喝了一半的威士忌。
胸口一阵刺痛。我犹豫了很久,最终发了一条消息:对不起。我没想过会变成这样。
消息显示已读,但没有回复。我盯着屏幕,直到眼睛酸痛,才迷迷糊糊睡去。
第二天早晨,李梦已经去上班了,留了字条让我好好休息。我打开手机,徐健发了十几条消息,从道歉到挽留,再到威胁要找最好的律师。我统统没回。
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引起了我的注意:我是张威的朋友陈默。他昨晚喝到胃出血,现在在医院。他想见你。
我的心跳加速,手指颤抖着回复:在哪家医院
半小时后,我站在市立医院住院部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见了面说什么还有什么好说的但脚步却不受控制地向前走。
张威的病房是三人间,他靠窗躺着,脸色苍白如纸,手背上插着输液管。看到我进来,他的眼神复杂难辨。
你朋友说你想见我。我站在床尾,保持距离。
我没说。他声音沙哑,是陈默自作主张。
尴尬的沉默。隔壁床的病人好奇地看着我们。
对不起。我最终打破沉默,为我所做的一切。
为什么是我他直视我的眼睛,为什么选择这种方式报复
因为...我想让徐健尝尝同样的痛苦。我低头看着地板,看到自己爱的人和别人在一起。
所以你假装对我有好感,假装理解我,听我倾诉关于徐健的事...他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你知道我有多信任你吗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扎进心里。我确实利用了这份信任,残忍地、刻意地。
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我艰难地开口,但有些时刻...不全是假的。
他冷笑一声:省省吧。你和徐健真是天生一对,都擅长说谎。
你要怎么想我都行。我转身准备离开,医药费我会负责。
等等。他突然叫住我,你那天...在我家,徐健打电话说加班的时候...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我转身看他。
我在想,这个女人的丈夫真混蛋,她值得更好的。他苦笑,多讽刺啊,那个混蛋就是我自己。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他闭上眼睛,似乎疲惫不堪: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们任何一个人。
离开医院,阳光刺得眼睛生疼。我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脑海里回放着过去几个月的点点滴滴——第一次在酒吧偶遇张威,画廊里帮他解围,他公寓里那个几乎发生的吻...
手机震动起来,是李梦:还好吗徐健一直打电话找我。
我回复:告诉他别再骚扰我朋友。我要离婚,没商量。
发完这条消息,我感到一种奇怪的平静。复仇没有带来预期的快感,离婚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也许真正的解脱,就是不再被这段扭曲的关系束缚。
回到家,公寓空荡荡的。徐健的东西还在,但人已经几天没回来了。我从抽屉深处翻出那本复仇日记,一页页翻看自己的计划,那些曾经让我兴奋的细节现在只感到荒谬。
翻到最后一页,我愣住了。不知什么时候,我在空白处写下一行小字:我好像爱上他了。
什么时候写的酒会后还是更早手指轻抚那行字迹,胸口泛起一阵钝痛。即使是真的又怎样我以最糟糕的方式毁掉了所有可能。
撕下那页纸,我点燃打火机,看着火焰吞噬那些字句。灰烬落在烟灰缸里,像极了我的心——烧得只剩残渣。
手机再次响起,是律师事务所的确认邮件,约我明天下午三点面谈离婚事宜。我回复确认,然后开始收拾行李。
无论未来如何,我知道一件事——我必须离开这个充满谎言的地方,重新找回那个还没开始策划复仇的自己。
第9章
大理古城的清晨,阳光透过薄雾洒在青石板路上。我坐在客栈的小院里,捧着一杯普洱茶,看远处苍山顶上的积雪在朝阳下泛着粉色。已经来这里三个月了,皮肤被高原阳光晒得微黑,头发长到了肩胛骨,手腕上多了条当地人送的扎染手绳。
手机震动起来,是李梦的消息:徐健终于签了离婚协议,律师说月底前能办完所有手续。
我回了个谢谢的表情,然后继续翻看设计杂志。这三个月,我几乎切断了与过去的所有联系——辞去工作,停用社交媒体,只偶尔和李梦通话。客栈老板娘说我像个逃难的都市人,我笑而不语。
逃,确实是我最初来这里的动机。逃离那场闹剧般的酒会,逃离支离破碎的婚姻,逃离我对张威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但渐渐地,大理的山水教会了我另一种存在方式——简单地活在当下,不为过去所困,也不为未来焦虑。
客栈老板的儿子阿鹏跑进院子:林姐,今天去喜洲吗我妈让我送扎染布过去。
好啊。我合上杂志,正好我想去看看那边的老建筑。
阿鹏的摩托车后座成了我探索大理的最佳交通工具。我们沿着洱海骑行,风夹杂着水汽扑面而来,吹散了最后一丝都市带来的疲惫。喜洲古镇比大理更安静,青瓦白墙的院落间,偶尔有老人坐在门槛上晒太阳。
送完货,阿鹏去找朋友玩了,我独自在镇上闲逛。路过一家名为云归的咖啡馆时,橱窗里的一幅画吸引了我的注意——梵高的《星月夜》风格,但融入了白族扎染元素。我推门进去,想看得更清楚些。
这幅是店主的朋友画的。吧台后的女孩见我盯着画看,主动介绍,不是卖的,但店里还有其他类似风格的作品。
我点了一杯咖啡,选了靠窗的位置坐下。咖啡馆里人不多,角落里有个长发女孩在写生,另一桌是几个背包客讨论行程。我的视线又回到那幅画上——张威曾说过,梵高的笔触像是把灵魂直接泼在画布上。不知道他现在...
门上的风铃突然响起,我下意识抬头,然后僵在了座位上。
张威。
他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比上次见面瘦了不少,头发也长了,随意地扎在脑后。看到我,他也愣住了,手还扶在门把上。
你...我们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下。
最终他走过来,站在我桌前:可以坐吗
我点点头,心跳如鼓。他坐下时,我闻到了熟悉的雪松香水味,混合着旅途的风尘。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尽量保持声音平稳。
找你。他直视我的眼睛,花了三周时间,问遍了古城所有客栈。
为什么
他从背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推到我面前:先看这个。
我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泛黄的照片和一封信。照片上是年轻时的张威和另一个男孩,站在大学校门口,笑得灿烂。信纸已经皱巴巴的,字迹有些模糊:
威:
当你读到这封信时,我已经不在了。请不要自责,这不是你的错。抑郁症就像一场漫长的感冒,只不过这次我找不到药了。
谢谢你爱过真实的我,尽管连我自己都讨厌那个我。如果有来生,希望我们能光明正大地牵手走在阳光下。
永远爱你的,
林
我抬头,困惑地看着他:这是...
林子涵,我大学学长,也是我的初恋。张威的声音很轻,三年前自杀的那个。信是他留给我的,一直没勇气仔细看,直到上个月。
我重新读那封信,突然明白了什么:他姓林...
对。张威苦笑,那天在医院,你说有些时刻不全是假的,我一直在想这句话。后来整理东西时找到这封信,看到署名才突然明白——也许我被你吸引,潜意识里是因为这个姓氏;而你接近我,开始是为了报复,但后来...
后来我分不清了。我坦白道,手指轻抚信纸,你和他...很像吗
完全不像。他摇头,子涵内向敏感,总是活在别人的眼光里。而你...他停顿了一下,你活得那么真实,即使是在复仇的时候。
服务员送来我的咖啡,我们暂时停下谈话。张威点了一杯美式,然后从包里又拿出一样东西——那张Bill
Evans的黑胶唱片。
记得这个吗我带着它走了半个中国,想着如果找到你,一定要一起听完。
唱片的包装已经有些磨损,但保存完好。我看着这个曾经精心挑选的礼物,胸口泛起一阵酸涩。
为什么找我我又问了一遍,我欺骗了你,利用了你。
因为我终于读完了这封信。他指着最后一行,光明正大地牵手走在阳光下...子涵没能实现的愿望,我不想再错过了。
但徐健...
已经结束了。他斩钉截铁地说,那天从医院出来,我就删除了他所有联系方式。不是因为酒会闹剧,而是我终于明白,一段建立在谎言和躲藏中的关系,注定是牢笼。
咖啡已经凉了,窗外的阳光移到了桌面中央。我望着这个风尘仆仆的男人,想起我们初遇时,他在酒吧谈论艺术时发亮的眼睛;想起他醉酒后谈起前男友时的脆弱;想起那个几乎发生的吻...
我还在离婚程序中。我最终说。
我知道,李梦告诉我了。
你联系了李梦
不然怎么找到你他微笑,她一开始差点报警,后来我说了林子涵的事,她才相信我。
我忍不住笑了:听起来像她会做的事。
沉默再次降临,但不再尴尬。张威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是那首《Waltz
for
Debby》的节奏。
所以,他最终开口,有没有可能...我们重新认识一次没有谎言,没有报复,就只是张威和林悦
阳光照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我想起这三个月在大理的独处,想起如何一点点找回内心的平静,想起清晨洱海上的薄雾和夜晚苍山上的星空...
我需要时间。我诚实地说,不是因为你,是因为我自己。我需要先成为完整的自己,才能和任何人建立健康的关系。
他点点头,没有表现出失望:我可以等。事实上...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我在古城租了个小院子,打算开家工作室,做艺术设计和广告策划。如果你有兴趣,随时欢迎来看看。
我接过纸条,上面是一个地址和电话号码:你要留在大理
嗯,找你的这三周,我爱上了这里。他望向窗外,阳光,空气,还有...新的可能。
离开咖啡馆时,夕阳已经西斜。我们并肩走在喜洲的石板路上,保持着恰当的距离,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感觉亲近。
我住在洱海边的客栈,明天回古城。我说。
我可以送你回去。
不用了,阿鹏会来接我。
他在路口停下脚步:那...再见
再见,张威。我微笑,谢谢你找到我。
他点点头,转身离去,背影在夕阳下拖得很长。我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身影渐渐变小,最后消失在街角。
回到客栈已是深夜,阿鹏在门口等我:林姐,有个男的下午来找过你,留了东西。
他递给我一个纸袋,里面是那张黑胶唱片和一张便签:无论你做什么决定,希望音乐能陪伴你。——威
我把唱片放在床头,月光透过窗户照在封面上,Bill
Evans的侧脸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三个月后,我回到了城市。不是原来的公寓,而是在创意园区附近租了间小房子。张威说得对——大理的阳光和空气确实有治愈的力量,但有些事需要在熟悉的环境中面对。
离婚手续已经办完,徐健出乎意料地没有纠缠,甚至把大部分财产留给了我。最后那次在律师办公室见面,他看起来苍老了许多。
对不起。这是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我点点头,没有回应。
李梦帮我联系了几个客户,我开始以自由职业者的身份接设计项目。偶尔会收到张威的消息,分享大理的生活和工作室的进展,我回复简短但真诚。
又过了三个月,我收到一个包裹,里面是一本精美的画册——张威工作室的作品集。最后一页是一张照片:小院门口的空牌匾,旁边写着等你来命名。
第二天,我订了去大理的机票。
一年后,悦·威艺术设计在古城开张了。工作室不大,但采光极好,白墙搭配原木家具,墙上挂着我们的作品——我的室内设计草图,他的广告创意,以及我们一起完成的几个艺术项目。
开业那天,李梦特意飞来庆祝,还带来了一个包裹:徐健托我转交的。
里面是一封手写信和正式生效的离婚证书。信中,徐健坦白了自己的困惑和懦弱,并为带给我的痛苦道歉。最后他写道:看到你现在的样子,我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活着。祝你幸福。
我把信收进抽屉,没有太多情绪波动。有些伤痛已经愈合,只留下淡淡的疤痕,提醒我们曾经走过的路。
傍晚,客人都离开了,我和张威坐在工作室的小院里,分享一瓶青梅酒。大理的星空格外明亮,像是有人撒了一把钻石在黑丝绒上。
想过会有今天吗他突然问。
哪个今天我微笑,工作室开业还是和你坐在这里看星星
都有。
没有。我诚实回答,当初接近你时,我以为故事会完全不同。
后悔吗
我看向他的眼睛,那里倒映着星光和我的影子:不后悔。每一个选择,无论多糟糕,都带我们来到了这里。
他轻轻握住我的手,掌心温暖干燥。我们没有接吻,没有承诺,只是这样坐着,享受星空下的宁静。但这已经足够——两个曾被谎言伤害过的人,现在学会了在真实中找到力量。
远处传来古城酒吧的歌声,若有若无地飘进院子。张威轻声哼唱起来,是那首《Waltz
for
Debby》。我闭上眼睛,让音乐和星光包围着我们,在这个不完美却真实的世界里,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