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玉簪惊梦暮春三更的月光像一把碎银刀,将湘妃竹帘的影子刻在李疏桐汗湿的寝衣上。她攥着鎏银梅花簪的手指节发白,簪尖抵在裴景明咽喉处微微发颤——这是今夜第三次惊醒,簪头缠着的银丝流苏还沾着三更前新调的白檀香灰,此刻正随着她急促的呼吸扫过裴景明裸露的锁骨。
阿桐又梦到那场大火了
裴景明突然睁眼,睫毛扫过簪尖投下的阴影,仿佛被惊醒的只是眼睑下的蝴蝶。他抬手抚上她腕间跳动的脉搏,指尖沿着青瓷般细腻的肌肤游走,医者特有的薄茧蹭过她腕骨凹陷处那道旧疤。那是八岁生辰夜留下的,当时她攥着母后崩落的珍珠步摇在密道里爬行,碎瓷嵌进皮肉也浑然不觉。
疏桐倏地抽回手,银簪在锦枕上划出裂帛声。窗外守夜的香篆将将燃尽最后一缕青烟,浮动的灰烬里裹着沉水香与龙脑的余韵,却压不住她鬓角渗出的冷汗。十年了,这味浮生烬始终调不出母后秘方里记载的安神奇效,就像她永远拼凑不全记忆中那场大火的真相。
景明哥哥的安神汤,怕是掺了黄连。她扯过杏子红缠枝莲纹锦被裹住肩头,青铜博山炉里新添的苏合香突然爆出几点火星。十年前被裴家从火场救起时,她闻到的就是这个味道——混着焦尸气与药渣味的苏合香,如今已浸透裴府每道雕花门楣。
裴景明披衣坐起,松垮的中衣领口露出锁骨下三寸的朱砂痣。他伸手拨弄案上错金螭兽香炉,炉盖开合间涌出的青烟在空中凝成鹤形:子时三刻添的香灰里,混了半钱曼陀罗花粉吧他指尖拈起一片落在枕上的香灰,月光下灰烬里果然闪着诡异的幽蓝。
疏桐心头一紧,正要开口,忽闻前院传来金器坠地的脆响。裴景明比她更快掀开青纱帐,十二幅月华锦帐幔翻涌如浪,露出墙角鎏金错银螭龙纹香几上那尊九转玲珑塔——塔内供奉的雪蚕蛊正在琉璃盏中疯狂扭动,碧绿的蛊液顺着金丝楠木几案蜿蜒成蛇。
待着别动。裴景明反手甩出三枚银针钉死窗棂,针尾缀着的冰蚕丝在夜风中绷成琴弦。疏桐却已赤足踩上冰凉的金砖地,袖中暗藏的银香球滚落,迸开的香丸里飞出十二只淬毒银蝶。这是她上元节新研的千机引,本是为刺杀柳尚书准备的。
血腥气混着夜露漫进来时,疏桐正将第七根银簪插进发髻。绯衣女子倚在描金彩绘的门扉上,腕间十二对金铃已浸透暗红,最末一对铃铛里还卡着半截带指节的断指。疏桐认得这是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毒娘子玉无瑕,更认得她发间别着的孔雀金步摇——那本该在十年前就随母后的凤冠葬身火海。
裴公子好狠的心。玉无瑕染着丹蔻的指尖抚过门框上深嵌的透骨钉,钉尾缀着的银链正滴滴答答落着血,用雪蚕蛊诱杀我教三十死士,却连具全尸都不肯留她笑时唇角裂到耳根,露出镶着毒囊的金牙。
裴景明慢条斯理地斟着君山银针,茶汤注入天青釉冰裂纹茶盏的声响清脆如碎玉:玉姑娘不妨闻闻这浮生烬,可还配得上你新研的七步断肠散他袖中滑出个鎏金百花香囊,囊口金线突然崩断,漫天香灰如细雪纷扬。
疏桐在玉无瑕骤变的脸色中甩出银簪,簪头迸开的毒雾里飞出三十六根牛毛针。她终于看清裴景明指间寒光不是银针,而是半片薄如蝉翼的蛊皿——十年前母后交给那个布衣男子的琉璃碎片,此刻正映出玉无瑕胸前爆开的血花。
你竟把雪蚕蛊种在自己身上......毒娘子踉跄着撞倒博古架,青玉香插摔碎的瞬间,疏桐闻到记忆深处最恐惧的味道。那是齐宫倾覆之夜,父皇的玄色龙袍在火中卷曲成灰时散发的焦臭,此刻正从玉无瑕七窍中汹涌而出。
裴景明接住坠落的琉璃碎片,血珠顺着指缝滴入香炉,爆开的火星里飞出蓝蝶。疏桐望着他脖颈上被银簪划出的血线,突然想起十二岁那年撞见的秘密——裴家祠堂暗格里那卷染血的族谱,最后一页朱笔勾勒的名字,正是本该死于先帝屠刀下的裴氏嫡长子。
檐角铜铃乍响,混着远处传来的梆子声。裴景明将带血的香灰撒向窗外,飘散的灰烬里浮出半阙残曲,正是母后生前最爱的《霓裳羽衣》。疏桐攥着簪柄的手指突然刺痛,这才发现掌心嵌着片碎瓷,血珠滚落处,青砖上渐渐显出个模糊的柳字。
第二章:血染香笺
子夜的更漏声被金铃震颤碾碎,玉无瑕倚着朱漆斑驳的门扉,腕间十二对赤金铃铛在血腥中叮当作响。李疏桐嗅到浓烈的铁锈味里混着西域龙血竭的辛辣——那是三年前裴景明为治她寒症特调的香料,此刻却从闯入者的伤口里汩汩涌出。
裴公子好狠的心。毒娘子染着丹蔻的指尖划过门框上深嵌的透骨钉,银链拖曳处,半截断指啪嗒坠在青砖地上。疏桐瞥见那断指指甲缝里嵌着片蓝鳞,正是雪蚕蛊蜕皮时的残片。她袖中银香球倏然滚烫,想起半月前裴景明彻夜未归,衣襟沾着的正是这种鳞粉。
裴景明端坐紫檀嵌螺钿茶案前,天青釉茶盏在他指间流转如月:玉姑娘不妨闻闻这浮生烬,可还配得上你新研的七步断肠散他广袖轻扬,鎏金百花香囊的金线突然崩断,漫天香灰裹着曼陀罗的甜腥纷纷扬扬。
疏桐在玉无瑕骤缩的瞳孔中甩出银簪。簪头梅花暗钮弹开,三十六根牛毛针裹着孔雀胆毒雾激射而出,却在触及绯衣的刹那凝成冰晶。她这才看清毒娘子腰间缠着的冰蚕丝绦,正是母后生前最爱的贡品。
小丫头倒是得了裴家真传。玉无瑕笑纹裂至耳根,镶着毒囊的金牙寒光森森。她足尖点地腾空,十二对金铃化作流星锤横扫而来。疏桐旋身避让,鬓间银簪勾断湘妃竹帘,月光如瀑倾泻的瞬间,她看见裴景明脖颈上蜿蜒的蓝纹——那是雪蚕蛊发作的征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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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竟把雪蚕蛊种在自己身上......玉无瑕踉跄着撞倒多宝阁,青玉香插摔碎的脆响里,疏桐闻到记忆深处的焦臭味。十年前齐宫焚毁那夜,父皇的玄色龙袍在火中卷曲成灰时,散发的正是这种混着尸油的恶臭。
裴景明指尖寒芒骤现,半片琉璃蛊皿割开玉无瑕的孔雀金步摇。鎏金发饰应声而裂,露出内里暗藏的鲛人泪明珠——那本该随母后凤冠葬身火海的东珠,此刻正在血泊中滚出莹蓝幽光。疏桐喉头腥甜,袖中银针尽数没入毒娘子心脉,却在触及肌肤时化作铁水。
小心蛊毒反噬!裴景明揽过她腰身急退,冰蚕丝缠住房梁借力腾挪。疏桐后知后觉地摸到鬓边灼痛,方才惊觉玉无瑕的金铃暗藏离火砂,此刻正将她散落的青丝灼出焦痕。香案上浮生烬的残香忽明忽灭,在血腥中凝成蓝蝶,扑向毒娘子溃烂的伤口。
玉无瑕癫狂大笑,七窍涌出的黑血腐蚀着金砖:裴氏余孽果然痴情,甘为亡国公主做蛊皿......话音戛然而止,她心口爆开的血洞里飞出万千萤虫,正是南疆失传的噬心蛊。裴景明挥袖泼出茶汤,君山银针遇蛊毒竟绽作金莲,将萤虫尽数吸入花心。
疏桐攥着半截银簪的手不住颤抖,簪尾缠着的银丝流苏早被毒血浸透。她望着裴景明颈间蓝纹蔓延至下颌,忽然想起十二岁那场高热。彼时他彻夜握着她滚烫的手,第二日腕间便多了道相似的纹路。原来从那时起,他就把续命的蛊虫渡给了她。
别看。裴景明蒙住她双眼的掌心冰凉,声线却温柔如昔,香灰入眼会伤及瞳仁。疏桐在他袖间沉水香里恍惚,听得金器坠地声连绵如雨。待重见光明时,满地蛊虫尸骸已化作碧烟,唯余玉无瑕的冰蚕丝绦缠着半页焦黄纸笺——正是浮生烬缺失的最后一味配方。
裴景明拾起纸笺投入药炉,火光腾起的刹那,疏桐看清他背上透骨钉的位置。三枚毒钉正对应心俞、肺俞、肝俞三穴,这个自幼熟读《黄帝内经》的人,分明是故意用要害接下了杀招。她喉头哽咽,忽见染血的香灰在青砖上洇出个柳字,笔锋凌厉如刀。
第三章:青梅旧誓
铜漏滴到申时三刻,李疏桐腕间的银香球突然滚烫如烙铁。她捏着半片染血的琉璃蛊皿退至博古架旁,架上的青玉香插映出裴景明眉间朱砂痣,恍然与记忆里那个布衣男子的面容重叠——十五年前母后垂泪的雨夜,五岁的她躲在御花园太湖石后,偷看到的就是这般眉眼。
阿桐可还记得,那年你偷喝猫奶中毒,我为你试了七种解毒方裴景明将染血的香笺投入药炉,火舌舔舐纸角的瞬间,疏桐嗅到熟悉的沉水香。那是八岁生辰夜他背着她逃出火场时,少年单薄的脊梁透出的味道,混着焦土与血污,如今却裹着柳叶笺的脂粉香。
疏桐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药炉迸出的火星里,她看见十二岁的自己蜷缩在裴家祠堂梁上。那夜暴雨如注,裴景明跪在灵牌前卸下人皮面具,露出与族谱画像别无二致的容颜——本该葬身刑场的裴氏嫡长子,竟成了她的义兄。
先帝灭我裴氏满门时,可曾想过他们的掌上明珠,会在我这余孽手中娇养十年裴景明忽然轻笑,指尖抚过香案上鎏金缠枝莲纹香炉。炉盖启合间,雪蚕蛊碧绿的体液顺着螭龙纹路蜿蜒,在烛火下泛出诡谲的幽蓝。
疏桐猛地掀翻紫檀嵌螺钿香几,青瓷香瓶碎裂的脆响中,她抓起一片碎瓷抵住他咽喉:所以你早就知道!知道我是齐宫余孤,知道母后与你父亲的约定——话音戛然而止,碎瓷边缘渗出的血珠滚落,在他锁骨处洇出朵红梅。
裴景明握住她颤抖的手腕,将碎瓷按得更深:阿桐可知,当年先帝为何独留我性命血线蜿蜒至他松垮的衣襟,露出心口狰狞的旧疤,因你周岁宴上抓周,死死攥着我不放的,正是这枚琉璃蛊皿。
疏桐如遭雷击。记忆如香灰倒流,她看见母后的珍珠步摇划过琉璃盏,蓝蝶振翅的瞬间,婴孩的自己咯咯笑着抓住少年递来的蛊瓶。原来那些深藏祠堂的族谱残卷,那些深夜调香时他颈间若隐若现的蓝纹,早将真相碾成香灰撒在她眼前。
窗外更鼓骤响,混着柳府迎亲的唢呐声刺破黄昏。裴景明突然剧烈咳嗽,指缝渗出的黑血染红衣襟。疏桐慌忙去扶,却摸到他后背三枚透骨钉——正是那夜玉无瑕所留,钉尾的离火砂已将周边皮肉灼成焦黑。
雪蚕蛊...反噬了她声音发颤,想起古籍记载同生蛊需每月换血。而这十年,他总在月圆夜借口采药外出,归来时唇色苍白如纸,却笑着递给她新调的安神香。
裴景明倚着香案勾起嘴角,沾血的指尖抚过她眉间花钿:阿桐现在杀我,倒是能替裴家报仇了。话音未落,窗外飞来支孔雀金步摇,精准钉入《齐宫香谱》匾额。步摇尾羽缀着的东珠滚落,正是母后凤冠上失踪的南海鲛珠。
疏桐瞳孔骤缩。十年前火场里,她亲眼见这枚鲛珠随母后坠入火海,此刻却在裴景明掌中莹莹生辉。他捻着东珠轻笑:柳尚书上月献给你的及笄礼,可还喜欢
她如坠冰窟。那日柳府送来的嵌东珠金步摇,此刻正在她妆奁最底层——原来所谓婚约,不过是为将裴家百年积累的毒经医典,借着嫁妆箱送入仇敌府邸。
香炉突然爆出蓝焰,雪蚕蛊在琉璃盏中疯狂扭动。裴景明扯开衣襟,心口旧疤下蓝纹如藤蔓蔓延:长相守蛊虫入体的滋味,阿桐想尝尝么他擒住她手腕按向心口,肌肤相触的刹那,疏桐看见八岁那场大火里,少年背着她在密道爬行,后背被梁木灼伤的位置,正是此刻透骨钉所钉之处。
铜漏又滴三声,前院传来箱笼落地的闷响。二十个贴着裴字封条的檀木箱列满庭院,箱角金漆在暮色中泛着血光。裴景明拭去唇边血迹,将东珠嵌入她发间:明日柳府的花轿,会抬走这些装着《裴氏医典》的箱子。他指尖抚过她颤抖的唇,而新娘子的盖头下——
话音被破空而来的羽箭截断。疏桐旋身挥袖,银针击落箭矢的瞬间,看清箭尾刻着的柳字图腾。裴景明闷哼倒地,心口插着的却不是箭,而是半截断裂的孔雀金步摇——正是她妆奁里那支。
第四章:残香断弦
寅时的梆子声碾碎春宵,李疏桐攥着青瓷香瓶退至博古架旁,架上的鎏金缠枝莲纹香炉映出裴景明眉间朱砂痣,与记忆里那个布衣男子的面容重叠——十五年前御花园假山后,母后珍珠步摇上坠着的东珠,正如此刻他衣襟处隐约透出的蓝纹般诡谲。
这香囊里的长相守,原是为柳姑娘准备的她扯下腰间锦囊,银丝绣着的并蒂莲在烛火下裂成两半。蛊虫在灰烬中化作青烟的刹那,裴景明突然剧烈咳嗽,指缝渗出的黑血染红衣襟,恰似那年他背着八岁的她逃出火场时,后背被梁木灼伤的焦痕。
疏桐的指甲深深掐进香瓶裂纹。三日前柳府送来嵌东珠金步摇时,她曾疑惑为何与母后旧物如此相似,如今那支步摇正插在妆奁最底层,金丝缠着的孔雀翎羽里,藏着半片雪蚕蛊褪下的蓝鳞。
裴景明倚着紫檀嵌螺钿香案轻笑,染血的指尖抚过案上《裴氏医典》残卷:阿桐可知......柳家密室藏着十二架神机弩他忽然扯开衣襟,心口旧疤下蓝纹如毒藤蔓延,当年先帝焚毁裴氏医典三百卷,今夜该还了。
疏桐挥袖打翻青铜博山炉,苏合香灰迷了眼。炉盖滚落的脆响中,她瞥见窗外二十个贴着裴字封条的檀木箱——那些本该作为柳小姐嫁妆的红木箱,此刻正被月光镀上血色。八岁那年她蜷缩在裴家祠堂梁上,亲眼见他卸下人皮面具,将族谱最后一页裴景明三个字,用雪蚕蛊血描成朱砂。
所以你早与柳尚书合谋她将碎瓷抵在他咽喉,血珠滚落处,青砖上洇出个柳字。十年前火场里母后坠落的珍珠,此刻正在裴景明掌中莹莹生辉,他捻着东珠的模样,像极了当年那个布衣男子把玩琉璃蛊瓶的姿态。
更漏滴到卯时,前院突然传来箱笼落地的闷响。二十个檀木箱齐齐迸开,飞出的不是绫罗绸缎,而是泛着幽蓝的《裴氏毒经》。裴景明擒住她手腕按向心口,肌肤相触的刹那,疏桐看见十二岁那场高热——他彻夜握着她滚烫的手,腕间便多了道相似的蓝纹,原来从那时起,续命的蛊虫就渡给了她。
新娘子的盖头下——裴景明的话音被破空而来的羽箭截断。疏桐旋身挥袖,银针击落箭矢的瞬间,看清箭尾刻着的柳字图腾。那支本该插在柳小姐云鬓的孔雀金步摇,此刻正深深没入《齐宫香谱》楠木匾额,尾羽缀着的鲛珠滚落,露出内里暗藏的离火砂。
香炉突然爆出蓝焰,雪蚕蛊在琉璃盏中疯狂扭动。裴景明白衣染血,手持火把点燃库房的模样,与十五年前布衣男子引燃齐宫密道的背影重叠。疏桐在冲天火光中恍惚,想起五岁那年偷听到的秘辛——长相守蛊毒需每月换血,而他总在月圆夜借口采药外出,归来时唇色苍白如纸,却笑着递给她新调的安神香。
柳府屋檐传来机括转动的轧轧声,十二架神机弩对准庭中二人。裴景明将她推上白马,掌心蓝纹已蔓延至脖颈:去邙山找你兄长,那里的浮生烬能解你十年梦魇。他笑时咳出的血染红马鬃,像极了当年火场里少年背着她爬行时,滴落在密道青砖上的血梅。
疏桐策马冲出火海时,怀中《裴氏医典》残页簌簌作响。最后一页朱砂小楷记载的,竟是长相守解法——需引蛊者心头血为引,而这蛊毒,早在十年前就被裴景明种在了自己身上
第五章:烬中涅槃
子时更鼓敲碎春夜,洛城长街腾起的火光舔舐着柳府檐角的嘲风兽。李疏桐攥着《裴氏医典》残页退至摘星阁顶,看着裴景明白衣染血,手持火把点燃库房的模样,与十五年前布衣男子引燃齐宫密道的背影重叠成双。他背上三枚透骨钉泛着幽蓝磷光——正是玉无瑕暗器上淬的离火砂,此刻已灼穿锦缎直透脊骨。
当年先帝焚毁裴氏医典三百卷,今夜该还了。裴景明咳出的血珠坠入火海,化作万千蓝蝶。疏桐忽觉袖中银香球滚烫,想起三日前他亲手将雪蚕蛊渡入自己腕脉时,颈间蓝纹如藤蔓疯长的模样。
柳府屋檐传来机括转动的轧轧声,十二架神机弩对准庭中二人。疏桐挥袖洒出千机引,毒雾中银蝶纷飞,却见弩箭箭头嵌着琉璃碎片——正是母后凤冠上失踪的东珠。她终于明白柳尚书为何执着联姻,原来二十箱嫁妆里藏着的不仅是医典,更是操控神机弩的秘钥。
去邙山找你兄长,那里的浮生烬能解你十年梦魇。裴景明将她推上白马,掌心蓝纹已蔓延至脖颈。疏桐在颠簸中摸到怀中染血的香笺,月光下显出句暗语:长相守者,烬余沉香。八岁那年她蜷缩在密道,少年背着她爬行时滴落的血,原是在青砖上画了个柳字。
邙山雾瘴浓得化不开,疏桐循着记忆调出安神香。香灰触及腕间蛊纹的刹那,雪蚕蛊突然暴起,将她拖入幻境——十五岁的裴景明跪在刑场,刽子手的刀映出他锁骨下三寸的朱砂痣,而监斩官竟是柳尚书!原来裴家灭门那日,他戴着人皮面具替真正的嫡长子赴了死。
阿桐可知这蛊为何叫长相守幻境中的裴景明捏碎琉璃瓶,蓝蝶裹着香灰扑进她眼底,中蛊者同生共死,却要每月以心头血饲之。疏桐猛然惊醒,发现腕间银镯嵌着半片蛊皿,正是当年母后交给裴氏家主的信物。
山脚下传来金铃震颤,玉无瑕的绯衣刺破浓雾:公主殿下可知,裴公子背上透骨钉的位置,正是当年替你挡箭的旧伤她腕间金链拴着个檀木盒,盒中《浮生烬》秘方最后一页,赫然写着需引蛊者剖心取血。
疏桐捏碎香丸洒向空中,毒雾凝成父皇玄色龙袍的纹样。她终于记起齐宫倾覆真相——先帝为夺裴氏蛊术,竟将亲生女儿炼作蛊皿。而裴景明颈间蓝纹,正是十年前为她转移蛊毒时落下的印记。
此香需以心头血为引,裴公子可愿......三年后香谷重逢,她话音未落,裴景明已执银簪刺入心口。血珠坠入香炉的刹那,雪蚕蛊破体而出,绕着两人翩跹成环。他染血的指尖抚过她隆起的小腹,那里跳动的,是蛊虫也噬不尽的余生。
檐角铜铃轻响,混着他带笑的呢喃:当年柳府喜轿里坐的,可是二十箱聘礼疏桐望着他眉间愈发鲜艳的朱砂痣,忽然读懂香灰中那句暗语——所谓浮生烬,原是燃尽前尘,方得余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