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腐土的气息钻进鼻腔时,曲昭月的第一个念头是——他们竟连张草席都舍不得给。她的后背紧贴着粗糙的棺木,嫁衣金线磨得肩胛生疼。嘴里铁锈味翻涌,舌尖抵到半截断齿,才想起昏迷前那场送嫁:继母带着笑往她嘴里灌药,父亲别过脸不敢看她,而那位传旨的太监,正用绢帕擦拭碰过她的手指。
商贾之女配享亲王哀荣,可是天大的福分。
棺盖合拢的闷响犹在耳畔,此刻却被另一种声音取代——土层外隐约传来战马嘶鸣,间杂着利刃破空的锐响。曲昭月突然笑了,染血的唇瓣在黑暗中绽出疯色。
萧景明...她念着这个陌生的名字,指甲抠进棺木缝隙,你死了都要连累我陪葬
右腕突然传来针刺般的痛痒。曲昭月艰难屈起膝盖,用嫁衣金钗挑破腕间皮肤。一点猩红渗出,旋即被透明丝线般的活物缠绕吞噬。
小东西,饿坏了她凝视着逐渐显现的血蛊,这是外祖母临终前种在她体内的本命蛊。十年蛰伏,竟在将死之日苏醒。
蛊虫吸饱鲜血后,她咬破舌尖,将血珠滴在棺盖接缝处。令人牙酸的腐蚀声响起,混着泥土的雪水淅沥漏下。借着这点湿气,曲昭月摸到腰间暗袋——那里藏着她偷偷收集的七种毒虫干尸。
凤凰衣、断肠草、鹤顶红...她将毒粉混着鲜血涂抹在蛊虫背上,你们拿这些招待我,我总得...回礼。
地面突然剧烈震动。
曲昭月听见战马惊惶的嘶鸣,还有士兵慌乱的呼喊:北狄人偷袭!保护殿下——
殿下她指尖一顿,不是已经...
轰然巨响中,棺盖被外力劈开半尺。一柄染血的陌刀卡在缝隙间,持刀人似乎也愣住了。曲昭月趁机将血蛊弹向刀身,蛊虫顺着手臂窜入对方甲胄。
啊!惨叫声中,她踹开残棺,裹着满身腥土滚出坟坑。朔风卷着雪粒子抽在脸上,这才看清周遭——遍地横尸中,数十名北狄骑兵正在屠杀穿玄甲的士卒。
一支流箭擦过耳际,曲昭月踉跄扑向最近的掩体——具覆着银甲的尸体。当看清对方面容时,她瞳孔骤缩。
男人眉间一点朱砂痣,正是画像上七皇子萧景明的特征。可本该死去多时的尸体,此刻胸口竟有微弱起伏。
有意思。她掰开对方紧攥的右手,半块青铜虎符硌在掌心,内侧刻着景字。
更令人在意的是虎符下压着的绢布,墨迹被血浸透仍能辨认:
北狄犯境实为调虎离山,陛下已派影卫截杀殿下。臣万死,求殿下速返——
曲昭月突然听到微弱的骨骼摩擦声。垂眸正对上双漆黑如墨的眼睛,本该死去的人死死扣住她手腕,喉间挤出气音:...谁派你来的
殿下觉得呢她笑着将血蛊按在他伤口处,是派影卫截杀您的陛下还是...余光瞥见逼近的火把,声音陡然甜腻:来给您殉葬的未亡人
马蹄声在十丈外骤停。为首将领看清这一幕时,面甲下的脸瞬间惨白:七殿下...复活了
曲昭月趁机将绢布塞回萧景明怀中,在他耳边轻声道:您猜这些人,是来救驾的...还是来补刀的
话音未落,破空声至。三支弩箭呈品字形射向萧景明心口,她旋身用袖摆卷落两箭,第三支却擦过她颈侧,深深钉入身后树干——箭翎上分明烙着皇城司徽记。
妖女施邪术!将领厉喝,放箭!
箭雨笼罩的刹那,曲昭月扯开嫁衣前襟。藏在夹层中的毒粉迎风飘散,最先冲来的五骑突然栽倒,战马口吐白沫抽搐不已。
她趁机拖起萧景明退到坟坑后,却摸到他后背黏湿一片——方才的弩箭竟涂了见血封喉的剧毒。
看来有人非要殿下死透呢。曲昭月从发间拔下银簪,挑破自己指尖,再救你一次,拿什么换
垂死的男人突然暴起,染血的手指掐住她咽喉。力道虽弱,指尖却精准按在命脉上:南疆...蛊女
曲昭月不惊反笑,任由他的血顺着自己锁骨流下:现在杀我,殿下的毒可没人能解了。
远处传来新的号角声,比皇城司更沉重的马蹄震动大地。萧景明眼神骤变,突然将她压倒在尸堆间。温热的呼吸喷在耳际:想要《蛊经》下卷...就配合我演戏。
曲昭月尚未回应,天际突然炸开赤色烟花。原本围攻的皇城司众人竟慌乱撤退,仿佛看到比诈尸更可怕的东西。
荧惑守心...萧景明盯着天象,喉间溢出黑血,原来如此...
她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血色流星划过紫微垣,而本该在西北的将星,此刻竟悬在帝星之侧。
天象有异!速回京禀报!混乱中无人注意,那支射偏的弩箭被曲昭月悄悄收入袖中。箭杆内侧,细如蚊足的刻痕组成两个字:
东宫。
三日后,凯旋宴上。曲昭月戴着镣铐跪在殿中,听见皇帝用温和的声音说:
此女既能起死回生,便赐给太子冲喜罢。
满朝哗然中,她抬头看向珠帘后的太子。那人苍白手指捻着佛珠,却在她露出脖颈箭伤时,突然捏碎了檀木珠子。
儿臣...太子咳嗽着起身,玄色蟒袍扫过她手背,谢父皇赐婚。
曲昭月看着滚落脚边的半截佛珠——内侧分明嵌着只休眠的蛊虫。
皇宫·宣政殿
曲昭月跪在冰冷的金砖上,镣铐锁住她的手腕,却锁不住她眼底的冷意。
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满朝文武或惊或惧的脸。皇帝高坐龙椅,指尖轻叩扶手,目光却落在她身上,像是在打量一件稀奇的物件。
曲氏女。皇帝开口,声音不疾不徐,朕听闻,你能起死回生
曲昭月低眉顺目,嗓音却清冷:回陛下,民女不过略通医术,七殿下本就没死透,民女只是替他清了毒。
哦皇帝似笑非笑,那朕倒是好奇,你一个商贾之女,哪来的本事解‘阎罗笑’
——阎罗笑,皇室秘毒,见血封喉。
曲昭月指尖微颤,却依旧平静:民女幼时随外祖母行医,偶然识得此毒解法。
皇帝没再追问,目光转向珠帘后那道身影:太子,你觉得此女如何
珠帘轻晃,太子萧景翊缓步走出。他一身玄色蟒袍,面色苍白如纸,咳嗽时肩背微颤,俨然一副病弱之态。可当他抬眸看向曲昭月时,那双漆黑的眼里却闪过一丝极淡的探究。
儿臣以为……他嗓音低哑,却字字清晰,此女既能救活七弟,或许也能治儿臣的病。
满殿哗然。
皇帝眯了眯眼,忽然笑了:既如此,朕便将她赐给你,如何
太子垂眸,恭敬行礼:儿臣,谢父皇恩典。
曲昭月跪在原地,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这场赐婚,根本就是一场死局。
大婚当日,东宫张灯结彩,却无半分喜气。
曲昭月顶着沉重的凤冠,坐在铺满红枣花生的喜床上,指尖却摩挲着藏在袖中的蛊虫。
房门被推开,太子一身喜服走进来,身上带着淡淡的药香。
久等了。他嗓音温润,伸手欲掀盖头。
曲昭月却突然抬手,一把攥住他的手腕!
太子挑眉,却见她指尖银光一闪,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抵在他脉门上。
殿下。她轻笑,您这病,装得挺像啊
太子眸色微深,却不动声色:爱妃何出此言
曲昭月凑近他耳边,吐气如兰:您脉象平稳有力,哪有半点病弱之态更何况……她指尖下滑,按在他掌心,您这里,有握剑的茧。
屋内烛火啪地爆了个灯花。
太子忽然笑了。
他反手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另一只手却捏住她的下巴,逼她直视自己。
曲昭月。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嗓音低沉,你以为,朕为什么选你当太子妃
曲昭月瞳孔微缩。
太子松开她,慢条斯理地从袖中取出一物——半块青铜虎符,内侧刻着景字。
正是那日七皇子手中之物!
七弟临死前,将这东西给了你。太子把玩着虎符,语气玩味,你说……朕该不该怀疑,你是他的人
曲昭月盯着那半块虎符,忽然笑了。
殿下。她懒洋洋地靠在床柱上,您若真怀疑我,就不会留我到现在。
太子眯了眯眼。
曲昭月继续道:您真正想要的,是七殿下手里那支‘玄甲军’吧可惜,虎符只有半块,另外半块……她故意拖长音调,在陛下手里。
屋内陷入死寂。
许久,太子忽然轻笑一声。
他俯身,薄唇几乎贴上她的耳垂:曲昭月,我们合作如何
曲昭月挑眉:合作什么
弑君。
曲昭月瞳孔骤缩。
太子却已直起身,从怀中取出一卷泛黄的竹简,扔到她面前。
《蛊经》下卷。
曲昭月呼吸一滞——这是南疆灭族后失传的秘术!
十五年前,南疆蛊族被屠,背锅的是你曲家。太子嗓音冰冷,但真正下旨的,是当今圣上。
曲昭月指尖发颤,却强自镇定:殿下告诉我这些,不怕我反手将您卖了
太子笑了。
他忽然捏住她的下巴,将一粒药丸塞进她口中!
曲昭月还未来得及反应,药丸已化在舌尖,甜中带苦。
同命蛊。太子松开她,慢条斯理地解开衣领,露出心口处一道狰狞疤痕,母蛊在我体内,你若背叛我……他轻笑,我们一起死。
曲昭月盯着他心口的疤,忽然也笑了。
她伸手抚上那道伤痕,指尖轻轻一按——
太子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煞白!
巧了。曲昭月歪头,笑得天真无邪,我给殿下种的,是‘相思蛊’。
她扯开自己的衣领,心口处赫然有一道同样的疤!
此蛊一旦种下,殿下每动一次杀心,就会痛一次。她凑近他,红唇几乎贴上他的,所以……合作愉快
寅时三刻,曲昭月端着描金药盏站在太子寝殿外,碗中汤药泛着诡异的青绿色。守夜的侍卫刚要阻拦,她指尖一弹,一只细小的蛊虫悄无声息钻入侍卫衣领。
本宫亲自伺候殿下用药。她笑得温婉,推门时却故意让药盏发出清脆碰撞声。
殿内烛火未熄,太子半倚在榻上看奏折,见她进来,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笑意:爱妃来得真早。
殿下日夜操劳,臣妾心疼。她将药盏放在案几上,指尖在碗沿轻轻一刮,这是臣妾亲手熬的安神汤。
太子放下奏折,忽然握住她的手腕。他掌心滚烫,拇指在她脉搏处摩挲:这药里,加了什么
曲昭月任由他握着,另一只手突然抚上他心口的蛊疤:殿下猜猜
三日后宫宴,贵妃当着满朝命妇的面,将一盏滚茶失手泼在曲昭月裙摆上。
太子妃见谅,本宫手滑了。贵妃笑得得意,却没注意到一只赤色蛊虫顺着茶渍爬进了她的袖口。
曲昭月垂眸行礼,再抬头时眼圈微红:娘娘言重了。
当夜,贵妃突发癔症,在寝宫尖叫着撕烂了自己所有衣裳。御医诊脉时,发现她后背浮现出诡异的血色纹路——正是十五年前南疆灭族案中,死囚身上的凤凰烙。
太子在书房听完禀报,轻笑一声:爱妃的手笔
曲昭月正为他研墨,闻言手腕一顿,朱砂溅在奏折上,像一滴血:殿下说什么臣妾听不懂。
五更天,曲昭月潜入东宫密室,却在打开暗格时愣住——里面躺着一具与她有七分相似的人偶,心口插着支凤凰金簪。
这是先太子妃。太子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三年前被太后赐死的那个。
她转身,看见太子手中拿着一卷画像,画上女子眉心一点朱砂,正是南疆蛊族圣女的模样。
很意外太子将画像凑近烛火,你以为孤为何选你
火焰吞噬画纸的瞬间,曲昭月袖中蛊虫暴起!太子不躲不避,任由蛊虫咬破他手腕,鲜血滴在地砖上,竟诡异地聚成一个弑字。
下月初一,皇帝会去太庙祭祖。他踩住那个血字,声音温柔得像在说情话,爱妃可愿陪孤演场戏
data-faype=pay_tag>
祭祖前夜,曲昭月正在调蛊,心口突然传来撕裂般的疼痛。她踉跄着推开窗,看见太子在院中练剑,心口处的蛊疤正在渗血。
殿下...她飞身而下,指尖银针直刺他穴位。
太子反手扣住她手腕:担心孤
曲昭月冷笑,另一只手突然按在他心口,催动蛊虫。两人同时闷哼一声,冷汗涔涔。
看来这同命蛊...太子喘息着将她拉近,倒是让爱妃与孤...心意相通了。
远处传来更鼓声,她猛地推开他:明日太庙,殿下可别死了。
太子抹去唇边血迹,笑得意味深长:有爱妃在,孤怎么舍得死
太庙的朱漆大门在暮色中泛着冷光,曲昭月跪坐在偏殿的蒲团上,指尖摩挲着一只青瓷小瓶。瓶中是三只凤凰蛊——南疆秘术里最霸道的噬心蛊,中蛊者会如烈火焚身,最终化为灰烬。
窗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她迅速将瓷瓶藏入袖中。
爱妃好雅兴。太子萧景翊推门而入,玄色祭服衬得他面色愈发苍白,深夜在此,是为明日祭祖祈福
曲昭月垂眸浅笑:臣妾担心殿下身子受不住祭礼劳顿,特来送药。
她从案几上端起一碗琥珀色汤药,药面浮着几片金箔。太子接过药碗,忽然捏住她下巴:这药里,有凤凰蛊
殿内烛火啪地爆了个灯花。
曲昭月不躲不闪,直视他眼睛:殿下怕了
太子低笑,仰头将药一饮而尽,喉结滚动间,一滴药汁顺着下巴滑落。曲昭月鬼使神差地伸手替他擦去,指尖触到他皮肤的瞬间,两人同时一震——心口的蛊疤灼烧般疼痛。
明日太庙。太子突然扣住她手腕,无论发生什么,别用凤凰蛊。
祭祖当日,艳阳高照。
曲昭月跟在太子身后,看着皇帝一步步踏上汉白玉台阶。就在皇帝即将踏入太庙主殿时,异变陡生!
护驾!
一支羽箭破空而来,直取皇帝咽喉!千钧一发之际,太子飞身挡在皇帝面前,箭矢深深扎入他肩膀。
翊儿!皇帝大惊。
曲昭月却瞳孔骤缩——那箭翎上沾着淡蓝色粉末,是专门诱发蛊毒发作的引魂散!
果然,太子伤口流出的血渐渐变成诡异的紫黑色。他踉跄着跪倒在地,心口处的蛊疤突然裂开,一只赤金色蛊虫钻了出来!
凤凰蛊!皇帝骇然变色,你体内怎么会有——
话音未落,太子猛地吐出一口黑血,正好喷在皇帝龙袍上。那血迹竟如活物般蠕动,转眼化作无数细小的血色蛊虫!
太庙乱作一团。
曲昭月趁乱扶起太子,在他耳边低语:殿下这出苦肉计,演得可真像。
太子虚弱地靠在她肩上,唇却贴着她耳垂:爱妃现在...可以...用凤凰蛊了...
她心领神会,袖中青瓷小瓶滑入掌心。正要动作,一道尖细嗓音突然响起:
陛下!老奴亲眼看见太子妃往祭酒里下蛊!
曲昭月回头,看见大太监李德全指着她尖叫。更可怕的是,皇帝龙袍上的血蛊突然调转方向,朝她扑来!
电光火石间,太子猛地将她推开,自己却被血蛊淹没。曲昭月眼睁睁看着那些虫子钻入他七窍,太子痛苦地蜷缩在地,皮肤下仿佛有无数虫子在蠕动。
萧景翊!她第一次喊他全名,声音嘶哑。
就在此时,太庙穹顶突然传来一声清越凤鸣!一只赤金色蛊虫从太子心口飞出,所过之处,血蛊纷纷化为灰烬。
曲昭月震惊地看着那只凤凰蛊——这根本不是她准备的蛊虫,而是传说中的蛊王!
夜深人静,东宫寝殿。
曲昭月为昏迷的太子擦去额间冷汗,手指突然被他抓住。本该虚弱不堪的人睁开眼,眸色清明如常。
爱妃心疼了
她冷着脸抽回手:殿下早就炼成了蛊王,却让我当替罪羊
太子起身,从枕下取出一支金簪——正是密室里插在先太子妃心口的那支。
三年前,有人用这支簪子杀了孤最爱的女人。他将簪子递给她,簪头的凤凰,是开启《蛊经》终极秘术的钥匙。
曲昭月接过金簪,突然发现簪身刻着细小的文字——正是她外祖母的笔迹!
当年南疆灭族...太子轻抚她震惊的脸,要杀你全族的不是皇帝,而是...
窗外突然传来羽箭破空声!太子猛地将她扑倒,三支毒箭钉入床柱,箭尾绑着的纸条上写着:
游戏才刚开始。
子时三刻,曲昭月潜入了已故太后的慈宁宫。
月光透过窗棂,照见殿中央那口雕凤金丝楠木棺——棺盖竟被推开了一半。
她屏住呼吸靠近,忽然听见棺内传来指甲刮擦木板的咯吱声。
哀家等你很久了。
苍老的女声响起瞬间,曲昭月袖中蛊虫暴起!可棺中突然伸出只青白的手,精准捏住了她的本命蛊。
南疆的血蚕蛊那只手轻轻一捻,蛊虫竟化为齑粉,你外祖母没告诉你,这蛊对活死人无用么
棺盖轰然掀开,本该死去三年的元敬太后缓缓坐起,脸上戴着纯金面具,脖颈处爬满蛛网般的青色血管。
十五年前,哀家用三千南疆人的血炼成长生蛊。太后指尖划过曲昭月脸颊,可惜缺了蛊族圣女的魂魄。
殿外突然传来打更声,太后猛地掐住她脖子:每月十五子时,哀家需要活人养蛊——今日就选你如何
曲昭月被拖向殿角暗门,在最后一刻将金簪刺入太后手腕!簪头凤凰突然睁眼,暗门后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
整面墙塌陷后,露出个巨大的青铜丹炉,炉中煮着具年轻女子的尸体,容貌与曲昭月有八分相似。
你娘亲的尸身,哀家保管得很好。太后痴迷地抚摸尸体,再等一个纯阴之体的魂魄...
曲昭月浑身发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她看见尸体心口插着的,赫然是另一支凤凰金簪!
你以为太子真喜欢你太后突然大笑,他每月十五来慈宁宫,就是为了用你的同命蛊温养他心上人!
曲昭月脑中闪过太子每月消失的那天,心口蛊疤突然剧痛——不是她的蛊在痛,是太子的同命蛊在预警!
殿门被剑气劈开的刹那,她看见太子持剑站在月光下,身后倒着数十具侍卫尸体。
放了她。太子剑尖滴血,你要的纯阴魂魄,朕带来了。
他侧身让开,露出身后被铁链锁住的女子——竟是本该死在太庙刺杀中的贵妃!
太后兴奋地扑向贵妃,却没注意到曲昭月已将两支金簪对接。当簪尾凤凰合二为一时,整个丹炉开始剧烈震动!
你骗我!太后尖叫着抓向太子,你根本没中同命蛊!
太子一剑斩断她手臂,黑血喷溅中冷笑:孤中的是绝情蛊,靠近她就会痛——这样才不会让你起疑。
曲昭月趁机将合体的金簪插入丹炉,炉中女尸突然睁眼,一口咬住太后咽喉!
不——太后的惨叫戛然而止,她的皮肤迅速干瘪脱落,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蛊虫。
太子拉过曲昭月急退,却见她心口的蛊疤正在渗血:你...什么时候给自己下了噬心蛊
金簪相合时。她咳着血笑,太后说得对...总得有个纯阴魂魄...才能启动真正的...长生蛊...
殿外传来晨钟,第一缕阳光照进来时,曲昭月看见太子赤红的眼眶。他颤抖着抱紧她:孤不许你死。
曲昭月在一片剧痛中醒来,发现自己被泡在药池里,手腕上缠着浸血的丝线,另一端系在太子心口。
醒了太子声音嘶哑,眼下青黑一片,噬心蛊已经侵入心脉,再晚半个时辰,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
她低头,看见自己心口处盘踞着一团黑气,而池中药水泛着诡异的金色——那是蛊王的气息。
你用自己的血...养蛊王救我她猛地抓住池沿,却见太子突然咳出一口黑血。
不是救你。他擦去血迹,露出个苍白的笑,是救我们自己。
丝线突然绷紧,曲昭月感到一股霸道的力量顺着血脉涌入心脏。蛊王在她体内苏醒的瞬间,她看见太子背后浮现出巨大的凤凰虚影——那是南疆传说中,蛊神认主的征兆!
三更时分,东宫突然戒严。
曲昭月披衣起身,看见庭院里摆着七盏青铜灯,灯油竟是暗红色的血。太子赤着上身站在阵眼处,心口插着三根金针。
你要用血祭之术她冲过去抓住他手臂,这会折寿十年!
太子反手将她搂进怀里,下巴抵在她发顶:比起长生,孤更怕独活。
话音刚落,他猛地推开她,手中匕首划破掌心。鲜血滴入灯盏的瞬间,整个东宫的地面浮现出巨大的血色阵法!
曲昭月突然明白他要做什么——这是南疆禁术偷天换日,用施术者寿命换中蛊者生机。
萧景翊!她试图冲进阵中,却被无形屏障弹开,停下!我有办法解蛊!
太子的身影在血雾中渐渐模糊:太迟了...从孤在太庙见到你的第一眼...就注定...
阵法运转到极致时,曲昭月终于破开屏障。她扑过去抱住摇摇欲坠的太子,却发现他后背密密麻麻全是鞭痕——最新的一道还在渗血。
每月十五...她颤抖着抚上那些伤痕,你不是来慈宁宫...是去刑堂受罚
太子虚弱地笑了:皇帝疑心孤与南疆勾结...每次孤偷偷查你族人的案子...就要挨三十鞭...
曲昭月如遭雷击。她一直以为太子的秘密行程是去会情人,却不知他竟在暗中为她族人平反!
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太子咳着血沫,你怎么会心甘情愿...让蛊王认主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阵法突然逆转!
本该流入曲昭月体内的生机,竟倒灌回太子身上。她惊愕地发现,自己心口的蛊王正在吞噬他体内的绝情蛊。
你骗我!她死死按住太子心口,你根本不需要血祭,你是要借蛊王解绝情蛊!
太子握住她手腕,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爱妃现在才明白他忽然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不过你说错了一点...
他的唇几乎贴上她的:朕确实怕独活。
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太子眼神骤冷:来了。
曲昭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东宫墙头立着数十道黑影,为首之人手中提着颗血淋淋的人头。
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
奉陛下口谕!黑影举起令牌,太子私通南疆妖女,即刻——
话未说完,他手中的头颅突然睁眼,一口咬住他喉咙!
大太监的头颅咬断黑衣人喉咙的瞬间,曲昭月袖中的蛊王突然剧烈震颤——那不是恐惧,而是兴奋。
退后!太子一把将她拉到身后,剑尖挑起滚落在地的头颅。
只见那张惨白的脸正在急速腐烂,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突然,头颅的嘴裂到耳根,一只赤红如血的蛊虫钻了出来!
血尸蛊...曲昭月声音发紧,只有南疆皇陵的守墓人才会养这种蛊。
话音未落,东宫四周的墙头接连传来惨叫。那些黑衣侍卫一个接一个栽倒,每个人的七窍中都爬出同样的血蛊!
太子突然冷笑:孤的好父皇...终于不装了吗
当曲昭月跟着太子杀到金銮殿时,眼前的景象让她胃部痉挛——
皇帝端坐在龙椅上,半边脸还是威严的帝王相,另半边却已经腐烂见骨。更可怕的是,他的胸腔是透明的,里面盘踞着一只巨大的、胎盘般的蛊虫!
翊儿来了皇帝的声音忽男忽女,朕等这一天...等了二十年...
殿柱后转出个人影,曲昭月瞳孔骤缩——是她在密室里见过的、太子的双生兄长!只是此刻的兄长双眼空洞,胸口插着那支凤凰金簪。
当年南疆献上的长生蛊,需要至亲血脉为引。皇帝爱抚着蛊虫,可惜你兄长撑了十年就废了...好在还有你。
太子剑尖微颤:所以母后...
那个蠢女人皇帝大笑,她发现朕用皇子养蛊,当然得死!
曲昭月突然冲向兄长,一把拔出那支金簪。霎时间,整个金銮殿地动山摇!
你干什么!皇帝厉喝。
她将金簪狠狠刺入自己心口,鲜血顺着凤凰纹路流淌:陛下可知...南疆圣女的血,是蛊虫最好的...毒药。
蛊王在她体内苏醒,与金簪产生共鸣。皇帝体内的巨蛊突然发出婴儿般的啼哭,疯狂扭动起来!
不——皇帝抓着胸口惨叫,朕的长生...朕的...
太子趁机一剑刺入皇帝咽喉,却在剑刃及体的瞬间愣住——没有血。
只有无数蛊虫从伤口涌出,争先恐后地扑向曲昭月!
千钧一发之际,本该死透的兄长突然跃起,用身体挡住了蛊群。
阿翊...他腐烂的嘴唇蠕动,走...
这是十年来他第一次开口,也是最后一次。太子看着兄长在自己怀里化为血水,眼底猩红一片。
曲昭月突然拽住太子:不对劲...皇帝体内的蛊太弱了!
殿外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数百名禁军手持弓弩包围了大殿。而站在他们前面的,是本该化为灰烬的元敬太后!
哀家说过...太后掀开兜帽,露出与曲昭月一模一样的脸,游戏才刚开始。
曲昭月盯着太后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脑中嗡鸣一片。
很意外太后轻抚自己的面庞,指尖划过时,皮肤竟如蜡般融化,露出底下另一张更为年轻的脸,这才是哀家真正的样子。
——那张脸,竟与曲昭月外祖母的画像分毫不差!
太子剑锋横转,将曲昭月护在身后:你不是元敬太后。
当然不是。女人轻笑,元敬三十年前就死了,哀家不过是借她的皮囊,在这深宫...养一只帝王蛊。
她突然抬手,禁军齐刷刷跪倒,每人的后颈都浮现出青色蛊纹!
南疆的千丝蛊...曲昭月声音发颤,只有圣女才能种。
女人抬手一挥,金銮殿地面突然塌陷,露出下方巨大的地宫。
地宫中央,上百具冰棺排列成阵,每具棺中都躺着与皇帝容貌相似的男子,胸口插着凤凰金簪。
知道你的好父皇为什么急着杀你们吗女人踩过冰棺,因为每一任皇帝...都只是哀家养的蛊人。
曲昭月突然想起外祖母临终的话:皇城地底...睡着吃人的凤凰...
你外祖母是历代圣女中最聪明的。女人叹息,可惜她非要带着《蛊经》下卷叛逃...
太子剑尖突然指向其中一具冰棺:那里面...是朕的父皇
不。女人轻笑,那是你祖父。
曲昭月突然按住心口——蛊王正在她体内剧烈翻腾,与地宫某处产生共鸣。
感觉到了女人伸手虚抓,曲昭月竟不受控制地向她飞去!
太子挥剑斩向那无形之力,却被反震得虎口崩裂。
你以为她为什么能唤醒蛊王女人掐住曲昭月的下巴,因为她体内流着哀家的血!
地宫深处传来锁链崩断的声音,一个被铁链贯穿四肢的女子缓缓走来——赫然是曲昭月记忆中早已死去的娘亲!
阿月...女子空洞的双眼流下血泪,快逃...
曲昭月彻底失控!
她心口迸发出耀眼的金光,蛊王终于完全苏醒。女人被这力量震退数步,却兴奋得浑身发抖:
对!就是这样!让蛊王吞噬你,哀家就能——
话音戛然而止。
太子的剑从她后心贯出,剑身上缠绕着血色蛊纹——那是用兄长骨血炼成的诛神蛊!
孤杀不了你。太子在她耳边轻语,但南疆圣女的怨灵可以。
无数女子虚影从地宫冰棺中浮现,尖叫着扑向女人。曲昭月趁机挣脱束缚,冲向被锁链禁锢的娘亲...
却在触碰的瞬间,穿透了一片虚无。
傻孩子...女子的幻象轻抚她脸颊,娘亲早在生下你那年...就被炼成蛊了...
地宫在崩塌。
曲昭月跪坐在娘亲消散的虚影前,指尖深深掐进掌心。蛊王在她体内翻涌,与整个皇城地脉共鸣——这座百年皇城,竟是以南疆圣女的骨血为基,筑成的养蛊大阵!
萧景翊!她回头嘶喊,你早就知道
太子站在阵眼处,诛神蛊已蔓延至他脖颈。他望着她,眼底是从未有过的温柔:朕只知道...你是唯一能终结这一切的人。
初代圣女的尖笑响彻地宫:终结痴心妄想!这具身体即将腐朽,而你的小太子妃...会是哀家最好的新容器!
曲昭月突然明白了一切——太后要的根本不是长生,而是夺舍重生!
杀了我。太子突然将剑柄塞进她手中,诛神蛊需圣女血脉激活...用我的心头血,开启大阵。
剑尖抵在他心口时,曲昭月的手在抖。
下不了手太子轻笑,忽然握住她手腕往前一送!
利刃入肉的闷响中,诛神蛊顺着剑身疯狂涌入她体内,与蛊王轰然相撞!
啊——
曲昭月七窍流血,却看见太子的嘴唇在动。
他说:凤凰蛊...要成对才有效...
她猛地低头——自己心口处不知何时浮现出另一半凤凰纹路,与太子的一模一样!
地宫穹顶炸裂的瞬间,初代圣女的尖叫戛然而止。
两道赤金光柱冲天而起,曲昭月与太子的身影在光中交融。蛊王与诛神蛊化作一对凤凰,所过之处,所有蛊虫灰飞烟灭!
不可能!初代圣女的身体开始龟裂,双生凤凰蛊...早已失传...
曲昭月踏着血泊走向她:外祖母当年偷走的不是《蛊经》下卷...是上卷里被撕掉的最后一页。
她将手按在初代圣女额头:这一页写着...凤凰蛊需真心相爱之人,以命换命。
三个月后,新帝登基。
曲昭月没要凤印,只要了太医院偏殿。她在院中种满毒草,每日熬煮的药香引得来求医的百姓排成长队。
陛下,娘娘又给囚犯送解药了。暗卫跪地禀报。
萧景翊头也不抬:随她。
娘娘把先帝的炼丹炉改成了药炉...
嗯。
娘娘在御花园养蛊虫...
...
暗卫硬着头皮说完:娘娘说...今晚要试新蛊,请陛下...当药人。
朱笔一顿,新帝忽然轻笑:告诉她,朕要收诊金。
是夜,曲昭月被抵在药柜前,后颈贴着微凉的唇。
爱妃想试什么蛊萧景翊咬着她耳垂低语,同命...还是相思
她反手将蛊虫拍在他心口:绝情蛊改良版...中蛊者若变心...
如何
肠穿肚烂。她笑得明媚。
萧景翊握住她按在自己心口的手:那爱妃可要...日日把脉了。
窗外,一对凤凰蛊虫在月下交颈而眠。
(全文完)
——感谢陪伴这个故事走到最后!
番外奉上
番外一:养蛊小太子
御花园
曲昭月拎着药篓经过假山时,听见了窸窸窣窣的动静。
她拨开草丛,看见五岁的小太子萧云琅正趴在地上,肉乎乎的小手捏着一只蜈蚣,嘴里还念念有词:乖乖吃花花,长大变凤凰...
萧、云、琅。
小家伙一哆嗦,蜈蚣啪嗒掉进瓷罐里。他转身露出个甜笑:母后~儿臣在给父皇准备生辰礼!
曲昭月挑眉,拎起瓷罐——罐底赫然趴着三只毒虫,正在互相撕咬。
谁教你的炼蛊法
儿臣自学的!小团子骄傲挺胸,看了母后的《蛊经》残卷!
她眯起眼:哪一页
就...画着小蝴蝶的那页...
曲昭月突然想起,那页记载的是——情蛊。
【御书房】
萧景翊批完最后一本奏折,发现案头多了个扎红绸的瓷罐。
琅儿送的他笑着掀开盖子。
嗖!
一只通体金红的蛊虫跳到他手背上,亲昵地蹭了蹭。
暗卫眼睁睁看着陛下从震惊到挑眉,最后竟低笑出声:传旨,太子今日功课加倍。
躲在门外的小团子:
——我是分割线——
番外二:前朝余孽
前朝废帝蜷缩在墙角,突然听见铁链声响。
他抬头,看见曲昭月一袭素衣站在栅栏外,腕间金铃叮咚。
你来杀我废帝嘶声问。
她摇头,放下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来谢你。
什么
若非你当年用假圣旨灭我全族...曲昭月轻笑,本宫怎会遇到陛下
废帝突然腹痛如绞!他惊恐地看着自己皮肤下鼓起游动的黑线——是蛊虫!
放心,死不了。她转身离去,这长生蛊能让你活到一百岁...日日享受万蚁噬心之痛。
暗处,萧景翊接过妻子递来的帕子擦手:解气了吗
不够。她靠进他怀里,我要他看着我夫君的江山...千秋万代。
——我是分割线——
番外三:南疆来客
南疆大祭司闯进来时,曲昭月正在给蛊虫喂血。
圣女大人!老者激动跪地,请随老奴回族继位!
瓷盏轻叩案几,她慢条斯理地问:你们当年...不是骂我娘叛族吗
此一时彼一时...大祭司掏出一叠地契,如今族里良田千顷,就缺个会养蛊的族长...
萧景翊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爱妃若想去,朕可以...
陛下。曲昭月打断他,您是不是忘了...
她撩开衣领,心口凤凰蛊印微微发亮:中蛊者离开对方超过三日...
大祭司眼睁睁看着大梁皇帝快步上前,一把将人打横抱起:回宫。
等等!老者追出去,那地契...
一队黑甲卫默默拦住他。为首的递上诏书:陛下口谕,南疆既归顺,这些就当...聘礼。
——我是分割线——
番外四
某日早朝
大臣:陛下!娘娘昨日又毒死了礼部尚书的爱犬!
萧景翊:哦为何
暗卫小声:那狗冲娘娘叫唤...
嗯。皇帝提笔批奏折,传旨,礼部尚书教犬无方,罚俸三月。
后来全京城都知道——宁惹阎王,莫惹蛊凰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