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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1

    契约陷阱

    霸总以为我图他钱,但我真只图钱

    >暴雨夜,我救了被追杀的傅沉夜。

    >他甩给我结婚协议:三年契约,条件随你开。

    >我盯着他染血的百达翡丽:每月五百万,现金。

    >他冷笑签下名字,以为我会像其他女人一样痴缠他。

    >后来他带白月光出席晚宴,我正数着他刚打来的生活费。

    >傅总,您初恋能让我提前解约吗违约金我付双倍。

    >他当众捏碎酒杯:苏晚,你休想!

    2

    雨中救赎

    ---

    雨水,像是天上被捅了个窟窿,无穷无尽地砸向这座城市。便利店门口惨白的灯光在厚重的水幕里晕染成一团模糊的光晕,徒劳地切割着墨汁般浓稠的夜。

    店里冷清得只剩下冰柜低沉的嗡鸣,空气里浮动着关东煮温热而廉价的咸香。我缩在收银台后面那把咯吱作响的高脚椅上,指尖冻得有些发僵,视线扫过玻璃门外那片被狂风暴雨扭曲的世界,最后落回手机屏幕上那个刺眼的数字——银行卡余额:87.36。距离下个月弟弟的透析费,还差着一条鸿沟。

    就在那时,玻璃门被一股蛮力狠狠撞开。刺骨的冷风和更浓重的血腥味猛地灌了进来,瞬间冲散了关东煮的味道。一个高大的黑影踉跄着扑倒在地,沉重的身躯砸在廉价的地砖上,发出沉闷的咚一声响。

    我惊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手机脱手砸在柜台上。

    门口的光影里,那人蜷缩着,昂贵的黑色西装被雨水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宽阔却狼狈的肩背线条。深色的液体正从他身下洇开,混着雨水,在地面蜿蜒出令人心惊的暗红。他挣扎着想撑起身,手臂却剧烈地颤抖着,支撑不住,又重重跌了回去。几缕湿透的黑发黏在额角,遮住了他大半张脸。

    心脏在喉咙口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我本能地想报警,手指已经按在了座机的按键上。

    别……

    一声沙哑到极致的低吼,像是从碎裂的喉咙里挤出来的,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他猛地抬起头。

    那张脸……即使被雨水、血迹和痛苦扭曲,即使狼狈不堪,也依旧带着一种刀锋般凌厉的英俊。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滴落,浓密的睫毛沾湿了,黑沉沉的瞳孔像结了冰的深渊,此刻正死死地、穿透性地锁住我。瞳孔深处翻涌着剧烈的痛楚,更深处,是野兽濒死般的警惕和一种……近乎疯狂的狠戾。

    这张脸,我认得。财经杂志封面的常客。傅氏集团的掌舵人,傅沉夜。一个名字就足以让这座城市金融圈地震的男人。

    他怎么会在这里像一头被围猎重伤的猛兽

    门……锁上。

    他每一个字都像用尽了力气,牙关紧咬着,下颚绷成冷硬的线条。那双眼睛里的命令没有丝毫商量余地。

    我像是被那眼神钉在原地,几秒的空白后,身体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我几乎是扑过去的,手忙脚乱地拉下沉重的金属卷帘门,咔嚓一声上了锁。隔绝了外面肆虐的风雨和……可能存在的危险。

    世界瞬间被压缩进这方小小的、惨白灯光笼罩的空间里。血腥味浓得让人窒息。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翻涌,冲到货架边,一把抓起急救箱。再冲回来时,他已经靠着柜台滑坐在地上,头无力地仰靠着冰冷的金属柜面,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伤口,带出压抑的抽气声。

    你……

    我跪在他身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左臂的西装被利器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皮肉翻卷,深可见骨,血还在不断往外涌。这景象比隔着柜台看冲击力强一百倍。

    闭嘴。

    他打断我,声音虚弱却依旧强硬。眼睛紧闭着,眉心拧成一个死结。箱子里……有缝合针线

    有…有!

    我慌忙翻出那套简陋的一次性缝合包,手指抖得几乎捏不住。

    拿给我。

    他睁开眼,目光锐利地扫过我的手。

    你自己

    我难以置信。

    你行

    他扯了下嘴角,一个近乎嘲讽的弧度,额角的冷汗却大颗滚落。

    我沉默了。我确实不行。看着那狰狞的伤口,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不再看我,用那只没受伤的右手,以一种近乎自虐般的冷静和熟练,撕开包装,取出弯针和缝合线。整个过程快得惊人,仿佛那撕裂的血肉不是长在他自己身上。针尖刺入皮肉、穿过、拉紧……每一次动作都伴随着他身体无法抑制的细微痉挛和喉间压抑的闷哼。汗水混着雨水和血水,沿着他绷紧的下颌线不断滴落。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和浓重的血腥味中一点点流逝。卷帘门外,风雨依旧狂啸,偶尔有模糊的引擎声由远及近,又迅速消失在雨幕深处。每一次,傅沉夜的动作都会骤然停顿,那双紧闭的眼睛猛地睁开,瞳孔深处瞬间凝聚起骇人的杀机,像黑暗中潜伏的凶兽,直到声音彻底远去,他才重新垂下眼帘,继续那场沉默而残酷的自我缝合。

    我僵在几步之外,背脊紧贴着冰冷的货架,手脚冰凉,动弹不得。看着那个在惨白灯光下独自与痛苦和死亡搏斗的男人,看着他身上那股混合着血腥、汗水和昂贵古龙水的独特气息在狭小空间里弥漫,一种近乎荒诞的恐惧感攫住了我。他像一个从深渊里爬出来的暴君,强大,冷酷,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危险气息。

    最后一针落下,他粗暴地咬断线头,动作牵扯到伤口,又是一阵剧烈的喘息。他撕开大块的纱布,胡乱地按在伤口上,再用胶带潦草地固定。做完这一切,他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头重重地靠在柜台冰冷的金属边缘,胸膛起伏不定,脸色在灯光下惨白得如同鬼魅。

    便利店里死一般寂静,只有他粗重的呼吸和冰柜的嗡鸣。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他终于再次睁开眼睛,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缓缓聚焦,落在我脸上。那目光像冰冷的探针,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名字。

    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却恢复了那种惯常的、高高在上的命令口吻。

    ……苏晚。

    我下意识地回答,声音干涩。

    他沉默了几秒,似乎在咀嚼这个名字。然后,那只沾满血污和雨水的手,动作有些僵硬地探进西装内侧的口袋。他摸索着,掏出一个同样湿透了的、质感极佳的深色真皮钱夹。他打开,手指有些颤抖地,从里面抽出一张薄薄的纸片。纸张的边缘已经被雨水和血浸染得有些模糊。

    他看也没看,两根手指夹着那张纸片,用一种极其随意、近乎施舍的姿态,朝我递过来。动作牵动了伤口,他眉心再次狠狠蹙起,却硬生生忍住了痛哼。

    拿着。

    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疲惫和冷酷。

    我迟疑着,没有立刻去接。那纸片被血水晕开了一角,透出下面打印的字迹轮廓。

    苏晚,

    他盯着我,眼神锐利如刀锋,试图穿透我的所有伪装,三年契约婚姻。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观察我的反应,那目光像是在评估一件商品的价值。名义上的傅太太。三年后,给你自由。条件——

    他微微扬起下巴,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倨傲,随你开。

    随我开

    我重复了一遍,声音很轻,几乎被冰柜的嗡鸣盖过。心脏在胸腔里沉沉地跳着,一下,又一下。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垂在身侧的那只手上——手腕上,那只被雨水冲刷过的百达翡丽腕表。冰冷的铂金表壳,深蓝色的表盘,即使在狼狈的此刻,也折射着店内惨白灯光,无声地诉说着天文数字的价值。表盘边缘,还残留着一抹刺目的暗红,是他自己的血。

    弟弟那张苍白瘦弱、充满求生渴望的脸在我脑中一闪而过。透析仪冰冷的运行声,催缴费单上那个不断攀升、令人绝望的数字……像冰冷的锁链,瞬间勒紧了我的喉咙。

    空气凝固了。便利店里只剩下冰柜单调的嗡鸣和我们两人压抑的呼吸声。傅沉夜的目光像两把淬了冰的匕首,牢牢钉在我脸上,审视着我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他在等,等我像所有趋之若鹜的女人一样,露出狂喜、贪婪或者故作清高的姿态。他在等我开出条件——也许是傅氏的一个职位,也许是一套顶级的公寓,也许是进入那个纸醉金迷圈子的门票……那些他早已司空见惯、唾手可得的筹码。

    我的视线,却像是被磁石吸住,无法从他腕间那抹冰冷的铂金蓝光上移开。百达翡丽。一个象征着凡人难以企及财富的图腾。表盘边缘那抹干涸的暗红血迹,此刻看起来竟有种残酷而直接的意味。

    钱。

    弟弟躺在病床上苍白的面孔,催缴费单上那个令人窒息的天文数字,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我的理智。什么职位、什么圈子、什么虚名……在生存面前,都轻如鸿毛。

    每月五百万。

    我的声音在死寂的空间里响起,平静得连我自己都感到陌生。没有颤抖,没有迟疑,像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现金。税后。每月1号,准时到账。

    我顿了顿,补充道,目光终于从那只名表上抬起,迎上他那双骤然收缩、翻涌起惊涛骇浪的深眸,合同里,要写清楚。

    傅沉夜脸上的表情凝固了。那是一种极其罕见的空白。不是愤怒,不是轻蔑,而是一种纯粹的、难以置信的错愕。他像是第一次真正看到眼前这个穿着便利店制服、头发被雨水打湿贴在额角的女人。他预想过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有这种——如此赤裸、如此直接、如此……粗鄙地,只谈钱。

    他深邃的眼眸死死地盯着我,像是要在我脸上烧出两个洞来。那里面翻涌着风暴,有被冒犯的愠怒,有荒谬的讥嘲,更深处,似乎还有一丝……被彻底打乱节奏的狼狈他紧抿的薄唇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刻薄的话,但最终,只是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极其短促、极其冰冷的嗤笑。

    那笑声里裹挟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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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没有再废话。那只没有受伤的手,动作依旧带着失血后的僵硬和一种发泄般的力道,从湿透的钱夹里抽出一支镶嵌着铂金边的钢笔。他甚至没有去擦掉笔身上沾染的血迹。钢笔冰冷的金属触感似乎让他稍微清醒了些。

    他俯身,将那张湿漉漉、边缘被血染红的契约纸按在冰冷的收银台金属面上。钢笔尖划过粗糙的纸张表面,发出沙沙的声响。他签下自己的名字——傅沉夜。三个字力透纸背,带着一股压抑的戾气和一种尘埃落定的决绝。最后一笔,甚至划破了纸张。

    签完,他看也没看,两根手指夹着那张承载着荒谬交易的纸,像丢弃一张废纸般,甩向我。

    纸张带着湿冷的触感和淡淡的血腥味,飘落在我的脚边。

    明天上午九点,傅氏总部顶层。

    他撑着柜台边缘,极其缓慢地站起身。高大的身躯依旧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但失血过多带来的眩晕让他微微晃了一下,他立刻用那只没受伤的手死死扣住柜台边缘,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不再看我,声音冷得像冰窖里捞出来,带上证件。迟到一秒钟,交易作废。

    说完,他不再停留,甚至没有再看一眼地上的契约书。他拖着沉重的步伐,带着一身浓重的血腥气和挥之不去的危险气息,像一头负伤但依旧高傲的孤狼,一步一步,艰难却决然地走向紧闭的卷帘门。他弯腰,摸索到内侧的锁扣,用力一扳。

    哗啦——

    卷帘门向上弹起一小段,外面狂暴的风雨声瞬间涌了进来,冰冷的雨水溅落在他身上。

    他侧身,毫不犹豫地融入了那片无边无际的、吞噬一切的黑暗雨幕之中。

    便利店的门在他身后沉重地落下,隔绝了风雨,也隔绝了那个危险的男人。

    冰冷的死寂重新笼罩下来,只剩下冰柜单调的嗡鸣。我缓缓蹲下身,指尖碰到那张浸染了雨水和血迹的契约纸。纸张冰凉,上面的字迹有些洇开,但傅沉夜三个字,依旧清晰得刺眼。

    我小心翼翼地把它捡起来,折好,放进制服口袋里最贴近心脏的位置。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医院发来的催款短信提示音。

    冰冷的屏幕上,那串数字像淬毒的针,狠狠扎进眼底。

    我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最后一丝波澜也归于沉寂。喉咙深处,泛起一股浓重的、铁锈般的腥甜味,又被我死死地咽了回去。

    3

    冷血交易

    ---

    傅氏集团顶层,总裁办公室。

    空气里弥漫着雪松和皮革混合的冷冽香气,昂贵的地毯吸走了所有的脚步声。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整个城市匍匐在脚下的钢铁森林。

    傅沉夜靠在他那张象征着无上权力的真皮座椅里,昂贵的西装袖口下,隐约可见白色纱布的边缘。他指尖夹着一支燃烧的雪茄,目光却穿透氤氲的烟雾,落在办公室角落那个纤瘦的身影上。

    苏晚。

    她安静地坐在靠墙的黑色真皮沙发里,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株在悬崖边扎根的野草。身上穿着他让人临时准备的、剪裁合体却明显不属于她世界的昂贵套装,显得格格不入。她低垂着眼睑,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手里捧着一份文件,看得极其专注。

    那份文件,是刚刚由他那位一丝不苟的私人律师陈铭送来的、经过法务部精心打磨过的《婚姻契约补充协议》。厚厚一沓,条条款款,事无巨细,像一张精心编织的蛛网,束缚住她未来三年的每一寸光阴。尤其是关于金钱支付的方式、时间、违约责任,更是被加粗加黑,带着赤裸裸的羞辱意味。

    傅沉夜清晰地记得,当陈铭将协议递给她时,自己嘴角那抹冰冷的、等着看好戏的弧度。他等着看她面对这赤裸的商品化条款时,会流露出难堪、屈辱,或者哪怕一丝丝的愤怒。

    然而,没有。

    她只是平静地接过,道了声谢,然后便坐到了角落的沙发上。从头到尾,她的目光都专注地落在那些密密麻麻的条款上。手指偶尔在纸页上滑动,神情是近乎冷酷的专注,仿佛在研究的不是一份关乎她个人尊严的卖身契,而是一份枯燥的商业合同。她甚至拿出手机的计算器功能,对着某个条款上的数字,极其认真地按了几下,似乎在核算着什么。

    她看得那样仔细,那样投入,完全无视了这间办公室里令人窒息的低气压,也无视了他这个掌控着一切的男人审视的目光。

    傅沉夜眼底那点玩味的冷意渐渐沉淀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被冒犯的愠怒。她的平静,像一根刺,扎在他掌控一切的自信上。雪茄的烟雾在他指尖缭绕,模糊了他线条冷硬的下颌。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于,苏晚合上了那份厚重的协议。她抬起头,目光平静无波地看向他,没有丝毫闪躲。

    傅总,

    她的声音清晰平稳,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协议我看完了。

    傅沉夜没有应声,只是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继续。他等着她的但是,等着她为那些苛刻的条款提出异议,哪怕只是象征性地挣扎一下。

    苏晚站起身,拿着协议走到他那张巨大的、光可鉴人的红木办公桌前。她将协议轻轻放在桌面上,然后,从随身的、明显是廉价帆布包里,拿出了一支笔——一支最普通的、印着便利店LOGO的塑料壳圆珠笔。

    她翻到协议最后一页的签名处。那里,傅沉夜龙飞凤舞的名字早已签好,带着他一贯的强势。

    她弯下腰,拔开笔帽,没有丝毫犹豫。笔尖落在乙方签名栏的空白处。

    沙沙……

    廉价圆珠笔划过昂贵纸张的声音,在过分安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刺耳。她签得很认真,一笔一划,字迹清秀工整,和她这个人一样,带着一种不合时宜的倔强和……生硬。

    签完最后一个字,她直起身,将那份签好双方名字的协议推向他。

    傅总,签好了。

    她顿了顿,目光坦然地迎上他深不见底的黑眸,补充道,声音依旧平稳得像在陈述天气,关于每月五百万现金支付的条款,在第十七页第三款,以及违约责任在第三十五页第七款,我认为表述很清晰,没有异议。

    她的指尖甚至在桌面上虚点了一下,精准地指向了那两个加粗加黑的条框位置。

    她的语气,就像一个尽职的乙方在确认合同细节。公事公办,不带任何私人情绪。甚至连钱这个字,都被她巧妙地用支付条款替代了。

    傅沉夜的目光死死地钉在她脸上,试图从那平静无波的眼底找出一丝裂痕,一丝伪装。没有。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近乎漠然的清澈。

    一股无名火猛地窜上心头。他精心准备的羞辱,他居高临下的审视,在她这种彻底的、纯粹的认命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和……徒劳。

    他猛地吸了一口雪茄,辛辣的烟雾直冲肺腑,压下那股翻腾的怒意。他放下雪茄,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冰冷的桌面上,十指交叉。那双深眸锐利如鹰隼,带着审视和一种更深沉的探究,牢牢锁住她。

    很好。

    他开口,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苏晚,记住你的位置,记住这份协议的本质。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傅太太的头衔,只是你完成契约的工具。不该有的心思,最好一丝都不要有。

    他的目光极具压迫感,仿佛要穿透她的灵魂,看到她内心深处的贪婪或算计。

    苏晚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被训诫的难堪或惶恐。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她甚至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眼神里掠过一丝……类似于明白或者收到的意味那神情,更像是一个员工在聆听老板关于工作职责的训话。

    然后,她开口了,声音依旧平稳:明白,傅总。我会严格遵守协议条款。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最直接的方式,那么,按照协议第十七页第三款约定,首次支付应在契约生效当日进行。

    她的目光坦荡地迎视着他,请问,是支票还是银行转账账号信息我需要提供给您吗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

    傅沉夜撑在桌面的手指,倏然收紧,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起青白。他眼底最后一丝伪装的平静被彻底撕碎,翻涌起滔天的怒意和一种近乎荒谬的震惊。

    她竟然……在他刚刚警告完她不该有的心思之后,紧接着就催款!

    她把他当成什么一个按合同办事的付款机器连一丝一毫的缓冲和虚伪的客套都懒得维持

    巨大的红木办公桌像一道无形的深渊,横亘在两人之间。他周身散发出的寒意几乎让室内的温度骤降。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此刻像两口即将喷发的火山,死死地锁在苏晚脸上,翻涌着难以置信的怒火和一种被彻底践踏掌控欲的狂躁。

    苏晚却仿佛毫无所觉。她甚至微微偏了下头,像是在等待一个明确的答复,眼神里依旧是那种公事公办的平静,甚至还带着一丝……催促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拉长。傅沉夜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所有的暴怒都被他强行压回了喉咙深处,只化作一声极其压抑、带着金属摩擦般刺耳的冷哼。

    他猛地伸出手,动作带着一股发泄般的狠劲,一把抓过桌面上那部纯黑色的内线电话。手指用力按下某个按键,力度之大,让昂贵的机身都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咯吱声。

    陈铭!

    他的声音透过话筒传出,冰冷刺骨,每一个音节都像是裹着冰渣子砸向地面,进来!

    几乎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办公室厚重的实木门被无声地推开。那位永远西装笔挺、一丝不苟的私人律师陈铭快步走了进来,脸上带着职业性的恭谨,目光飞快地扫过室内诡异的气氛,最终落在傅沉夜那张山雨欲来的脸上。

    傅总。

    陈铭微微躬身。

    傅沉夜没有看他,阴鸷的目光依旧盯在苏晚身上,像两把淬毒的匕首。他拿起桌上那份刚刚签好的、墨迹似乎都还未干透的《婚姻契约补充协议》,看也没看,手臂猛地一挥——

    哗啦!

    厚厚的协议文本被他像丢弃垃圾一样,狠狠摔在陈铭脚边的昂贵地毯上。纸张散开,发出沉闷的声响。

    按第十七页第三款,

    傅沉夜的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每一个字都带着要将人冻僵的寒意,现在!立刻!给她办!

    他的手指,带着一种极度厌恶和烦躁的力道,猛地指向站在桌前的苏晚。

    陈铭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他飞快地瞥了一眼地上散落的协议,又迅速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苏晚,眼底掠过一丝极深的惊愕和难以置信。但他作为傅沉夜最得力的工具,反应快得惊人。

    是,傅总!

    陈铭没有任何多余的疑问,立刻弯下腰,动作麻利地将散落的协议捡起,迅速翻到第十七页。他看也没看苏晚,只是用最专业的口吻快速说道:苏小姐,请随我来财务室,办理首次支付手续并提供您的收款账号信息。

    苏晚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不是欣喜若狂,更像是……一种任务完成的轻松她对着陈铭点了点头,甚至还礼貌地说了句:麻烦陈律师了。

    然后,她转身。没有再看傅沉夜一眼,没有在意他周身几乎要化为实质的冰冷风暴,径直跟在陈铭身后,朝着办公室门口走去。高跟鞋踩在厚厚的地毯上,发出沉闷而规律的轻响。

    那脚步声,像一根根冰冷的针,精准地扎在傅沉夜紧绷的神经上。

    直到办公室的门在苏晚身后无声地合拢,隔绝了她的身影,傅沉夜依旧维持着那个撑在桌前的姿势,一动不动。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呈现出骇人的青白色。

    他猛地抓起桌上的水晶烟灰缸,手臂肌肉贲张,带着毁灭一切的狂暴力量,狠狠掼向光洁如镜的落地窗!

    砰——哗啦!!!

    烟灰缸撞在坚硬的防弹玻璃上,发出一声令人心悸的巨响,随即弹开,碎裂的烟灰和未燃尽的雪茄头四散飞溅,在昂贵的地毯上留下狼藉的污迹。巨大的玻璃窗纹丝不动,只留下一个模糊的白印和几道细微的裂痕,倒映出他此刻扭曲而暴怒的面容。

    胸膛剧烈起伏,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困在笼中的凶兽。冰冷的空气里,只回荡着他压抑到极致的、沉重的喘息声。

    4

    宴会风波

    ---

    巨大的水晶吊灯将宴会厅映照得如同白昼,空气里浮动着昂贵香水、雪茄和陈年香槟交织的奢靡气息。衣香鬓影,觥筹交错,这里是这座城市最顶级的社交名利场。

    傅沉夜端着酒杯,立在人群中心。一身剪裁完美的墨色高定西装,衬得他身姿越发挺拔冷峻,腕间的百达翡丽折射着璀璨的灯光。他唇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疏离而完美的弧度,接受着周围人源源不断的恭维和试探的目光。他依旧是那个掌控着庞大商业帝国的王,举手投足间带着浑然天成的压迫感。

    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一丝难以言喻的烦躁,正像藤蔓一样悄然缠绕着他的心脏。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一次次掠过宴会厅相对僻静的角落。

    苏晚。

    他的傅太太,此刻正独自坐在一张远离喧嚣的丝绒沙发里。她身上穿着他让造型师准备的、价值不菲的晚礼服,海藻般的长发松松挽起,露出纤长的脖颈和一小段优美的锁骨。灯光落在她身上,本该是令人惊艳的一幕。

    但她似乎完全置身事外。

    她微微低着头,浓密的睫毛垂着,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柔和的阴影。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手中握着的那部屏幕上。

    那是一部和这个纸醉金迷的世界格格不入的、明显用了很久、边角都有些磨损的旧款手机。此刻,手机屏幕幽幽地亮着。

    傅沉夜清晰地看到,屏幕上是银行APP的界面。

    而苏晚纤细的手指,正一下、一下,极其专注地,戳着屏幕上的数字键。

    1...

    2...

    3...

    4...

    5...

    0...

    0...

    0...

    0...

    她不是在输入,而是在——数。

    指尖点过每一个0,神情专注得近乎虔诚,仿佛在清点世间最珍贵的宝物。唇角甚至微微上扬,牵起一个极淡、却真实无比的、带着满足的弧度。那笑容纯粹,明亮,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轻松,与她身上那件象征着他傅太太身份的华服,形成一种荒诞又刺眼的对比。

    她在数他刚刚打给她的生活费。在这个冠盖云集、所有人都在争相讨好他的场合,他的契约妻子,正旁若无人地数着他给的钱!

    一股无名邪火猛地窜上傅沉夜的头顶,烧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握在手中的水晶杯脚,瞬间变得冰冷刺骨。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下颌线绷得死紧。

    就在这时,宴会厅入口处传来一阵细微的骚动。

    林小姐来了!

    是林薇小姐!她回国了

    傅总果然还是……

    低低的议论声像水波一样荡开。

    傅沉夜抬眼望去。

    林薇。

    她穿着一身如月光般流泻的珍珠白曳地长裙,身姿窈窕,款款而来。精心打理过的卷发披在肩头,妆容精致得无懈可击。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婉又带着一丝羞涩的笑容,目光穿过人群,精准地、带着无限眷恋和欲语还休的情意,投向傅沉夜。

    她的出现,瞬间吸引了全场的目光。她像一朵精心培育的、带着露珠的白色玫瑰,优雅地走到了傅沉夜身边。

    沉夜。

    她的声音温软得能滴出水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胜利者的矜持。她自然地伸出手,轻轻挽住了傅沉夜的手臂,动作熟稔而亲昵。

    整个宴会厅的焦点瞬间集中在这一对璧人身上。周围的目光充满了艳羡、赞叹和心照不宣的暧昧。傅总的白月光回来了,那个所谓的契约婚姻……呵。

    傅沉夜手臂的肌肉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他没有立刻推开林薇,甚至微微侧身,让她更靠近自己,形成了一个看似亲密的姿态。他的目光,却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冰冷而刻意的探究,再次射向角落的苏晚。

    他等着看。

    等着看那个只认钱的女人,此刻面对他公然带着初恋情人出席、接受所有人目光洗礼的场景,脸上会出现什么样的表情愤怒难堪嫉妒哪怕只是一丝裂痕他想撕碎她那张永远平静无波、只在乎银行数字的脸!

    苏晚似乎终于被入口处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她抬起了头。

    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人群中心那对光芒万丈的男女——傅沉夜挺拔冷峻,林薇温婉动人,挽着手臂,接受着全场的注目礼。

    那目光,平静得像是在看一幅与己无关的画。

    没有愤怒,没有难堪,没有嫉妒。一丝波澜都没有。

    然后,傅沉夜清晰地看到,苏晚的视线重新落回了自己的手机屏幕上。她的指尖,甚至又轻轻点了一下那个刺眼的银行APP图标,似乎确认了什么。

    接着,她做了一个让傅沉夜瞬间血液逆流的动作。

    她站起身。那身昂贵的礼服在她身上,依旧只像一件借来的道具。她脸上甚至带着一丝……轻松她拿着手机,没有走向人群中心,而是目标明确地,绕过了喧嚣的人群,朝着他……或者说,朝着他和林薇所站立的这个方向,径直走了过来!

    她走得很快,步履间带着一种近乎迫不及待的意味。高跟鞋敲打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在这突然变得有些诡异的安静氛围里,竟显得有些突兀。

    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她的移动而聚焦。好奇的、看好戏的、鄙夷的……各种视线交织在她身上。

    傅沉夜的下颚线绷得如同刀锋,握着酒杯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他死死地盯着她,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等着看她能玩出什么花样。林薇挽着他的手臂也微微收紧,美丽的脸上维持着得体的微笑,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警惕和不易察觉的得意。

    苏晚终于走到了他们面前。

    她停下脚步,微微仰起脸。灯光落在她素净的脸上,那双眼睛依旧清澈见底,没有任何傅沉夜期待的负面情绪。只有一种近乎天真的……期待

    她无视了林薇的存在,目光直直地看向傅沉夜,然后,她开口了。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周遭的低语,带着一种奇异的雀跃和……希望

    傅总,

    她举起手中的手机,屏幕还停留在银行APP那串长长的数字上,像是举着一个有力的证据。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盛满了星光,那光芒纯粹得刺眼,您看,钱到账了!

    她顿了顿,在傅沉夜骤然收缩的瞳孔和林薇瞬间僵硬的微笑中,语速飞快地、带着一种近乎讨好的商量口吻,继续说道:

    既然您真正的‘心上人’回来了……

    她说着,目光极其自然地、甚至带着点友善地瞥了一眼旁边脸色发白的林薇,仿佛在确认一件理所当然的事实,那……按照合同精神,是不是可以考虑一下,让我提前解约

    她的声音清脆,带着一种我很识相的通情达理,清晰地回荡在骤然死寂下来的空气里。

    违约金部分,

    她补充道,甚至对着傅沉夜露出了一个堪称诚恳的笑容,手指在手机屏幕上轻轻点了点,似乎那里显示的数字给了她无比的底气,我可以付双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掐住。

    整个宴会厅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所有交谈声、碰杯声、音乐声都消失了,只剩下苏晚那句清晰无比、带着双倍违约金的提议在巨大的水晶灯下嗡嗡回响。

    空气凝固得如同冰封的湖面。

    傅沉夜脸上的表情,彻底消失了。

    那张英俊得如同雕刻的脸上,所有伪装的风度、掌控一切的倨傲、甚至刚才刻意展现给林薇的亲昵,都在一瞬间被某种极其狂暴的力量撕得粉碎。

    只剩下空白。

    一种被彻底愚弄、被彻底践踏、被某种荒诞至极的现实迎面痛击后的、极致的空白。

    他像是听不懂苏晚的话,又像是听懂了,却无法理解其中的含义。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死死地盯在苏晚脸上,瞳孔深处,最初是难以置信的茫然,随即,一点猩红的、如同地狱业火般的暴怒,以燎原之势轰然炸开!

    噗——咳咳咳!

    不知是谁被香槟呛到,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这声音如同一个开关。

    傅沉夜撑在理智边缘的那根弦,在苏晚那双倍违约金的清脆余音里,在周围那些骤然变得惊愕、探究、甚至带着隐秘嘲笑的目光聚焦下——

    铮地一声,彻底崩断!

    苏、晚!

    两个字,如同从九幽地狱最深处挤压出来,裹挟着毁天灭地的暴怒和一种被彻底羞辱后的狂躁,每一个音节都带着血腥味,狠狠砸向苏晚!

    与此同时,他那只握着水晶香槟杯的手,因为极致的愤怒而爆发出骇人的力量。指节捏得咯咯作响,皮肤下的血管根根暴凸,青筋虬结如同盘踞的毒蛇!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尖锐刺耳的爆裂声,骤然炸响!

    那只昂贵的水晶杯,在他掌心,被硬生生捏爆!

    晶莹剔透的碎片如同炸开的冰凌,裹挟着淡金色的酒液,混合着从他指缝间瞬间涌出的、刺目的猩红鲜血,猛地向四周迸溅开来!

    锋利的碎片割裂空气,有几片甚至擦着林薇的裙摆飞过,吓得她花容失色,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猛地松开了挽着傅沉夜的手,踉跄着后退几步,惊恐地看着眼前失控的一幕。

    淡金色的香槟和浓稠的鲜血混在一起,顺着他紧握的、青筋暴起的手掌往下流淌,滴滴答答,落在光洁如镜的黑色大理石地面上,迅速晕开一小片惊心动魄的污迹。

    傅沉夜却浑然不觉。

    他像是感觉不到掌心的剧痛,感觉不到流淌的鲜血。他死死地盯着几步之外,那个被他暴怒的样子惊得微微睁大了眼睛、下意识后退了半步的苏晚。

    她的脸上终于不再是那种该死的平静和算计,而是染上了一丝真实的、猝不及防的惊愕和……困惑仿佛不明白他为何如此暴怒。

    她甚至下意识地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屏幕,似乎在确认双倍违约金这个提议是否真的那么不可理喻。

    这个细微的动作,如同往燃烧的汽油桶里又丢进了一根火柴!

    你休想!!!

    傅沉夜猛地向前踏出一步,染血的拳头狠狠砸在身旁一张摆放着精致甜点的高脚桌上!

    哐当——哗啦!!!

    沉重的实木桌面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高脚杯、瓷盘、精美的甜点如同遭遇地震般猛地弹跳起来,稀里哗啦摔落一地,奶油、水果、玻璃碎片狼藉四溅!

    巨大的声响让整个宴会厅彻底陷入一片恐慌的死寂。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暴力场面惊呆了,纷纷后退,惊恐地看着场中那个如同地狱修罗般的男人。

    傅沉夜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毁灭的气息。他染血的手指,带着一种要将眼前一切彻底撕碎的狂暴气势,猛地指向惊愕的苏晚。鲜血顺着他的指尖滴落,在地上绽开小小的血花。

    合同作废!

    他的声音嘶哑咆哮,如同受伤野兽的濒死怒吼,裹挟着滔天的恨意和一种近乎偏执的占有欲,响彻整个鸦雀无声的宴会厅:

    从今天起!苏晚!你休想再拿到一分钱!

    你欠我的……

    他死死盯着她,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从血肉里生生抠出来,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宣告,用你一辈子来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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