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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一章

    雨中的初遇

    雨水顺着美术馆的玻璃穹顶蜿蜒而下,将午后的阳光折射成破碎的光斑。白知屹站在展厅中央,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西装袖扣,目光扫过腕表——距离会议还有十七分钟。

    白总监,三号厅的空调系统出了点问题,可能需要推迟...

    助理的声音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雷声淹没。白知屹皱了皱眉,转身朝侧门走去,准备抽支烟打发时间。推开门的一瞬,他看见了她。

    一个女人站在狭窄的屋檐下,黑色长发被雨水打湿,黏在苍白的脸颊上。她怀里抱着一幅画,画布上的颜料被雨水晕染开来,像是一团化不开的血泪。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即使在这样狼狈的时刻,那双眼睛里依然燃烧着某种近乎执拗的光。

    白知屹下意识地递过自己的伞。

    谢谢,不用。她的声音比雨水更冷,颜料遇水会晕得更厉害。

    白知屹这才注意到她右手无名指上沾满的靛蓝色颜料,指甲边缘有细小的裂痕,像是经常咬指甲留下的痕迹。

    白总监女人突然抬头,嘴角勾起一个称不上友善的弧度,幸会,我是您今天要毙掉的乙方,颜迦瑶。

    雨水顺着她的下颌线滑落,像是无声的挑衅。白知屹这才将名字与资料对上号——颜氏画廊的新锐画家,这次美术馆扩建项目的合作方之一。他看过她的作品,充满暴烈的情感与扭曲的美感,与美术馆一贯的典雅风格格格不入。

    颜小姐,他收回伞,声音平静,商业决策不涉及个人好恶。

    颜迦瑶轻笑一声,将湿透的画作换到另一只手上:是吗那为什么我的《蚀骨》被放在最后审议

    白知屹没有回答。他确实将她的作品排在了最后,不是因为不够好,而是太好——好到会破坏整个展览的平衡。那种近乎自毁的强烈表达,会让其他作品黯然失色。

    因为害怕。他最终说。

    颜迦瑶的眼睛亮了一下,像是猎手发现了猎物:白知屹,你比我想的有趣。

    雨声渐歇,她抱着画转身离去,湿透的衬衫贴在后背,隐约可见脊椎的轮廓。白知屹注意到她左肩胛骨处有一小块蝴蝶形状的胎记,在苍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醒目。

    下午三点,二号会议室。他对着她的背影说,别迟到。

    颜迦瑶没有回头,只是举起那只沾满颜料的手,比了个模糊的手势。

    第二章

    火种

    会议室的玻璃墙映出两人对峙的身影。

    颜迦瑶将一叠设计稿推过桌面:白总监的保守主义该退休了。

    白知屹指尖轻叩方案上她手写的批注:把《千里江山图》解构成碎片

    是重生。她突然用炭笔在墙上划出一道弧线,看,这才是宋代山水的筋骨。

    助理们屏息看着白知屹走近那道越界的痕迹。他抬手时,颜迦瑶绷紧肩膀,却见他拾起掉落的橡皮:你漏了一处。

    他擦去她袖口的铅笔印,指腹在腕间多停留了半秒。颜迦瑶嗅到他袖口沉静的雪松香,与画室里刺鼻的松节油形成奇妙的共振。

    周四前我要看到完整效果图。白知屹转身时,西装后摆扫过她膝盖。

    当晚十点,颜迦瑶踹开总监办公室的门。白知屹正在给盆栽修剪枯枝,剪刀在她摔下图纸时微微一顿。

    满意了她撑着桌沿喘息,锁骨处沾着颜料。

    白知屹展开被咖啡渍晕染的设计图——水墨山水被拆解成几何线条,在电子屏上流动重组。他目光停在角落的小字:建议配合AR技术实现时空对话。

    技术预算会超支。

    颜迦瑶突然按住他翻页的手:知道为什么王希孟十八岁就能画出《千里江山图》吗她的指甲掐进他虎口,因为年轻人不怕粉身碎骨。

    月光从落地窗斜切进来,把两人的影子钉在墙上。白知屹发现她睫毛在颤抖,像暴雨前的蝴蝶翅膀。

    第三章

    余烬

    天台的风把颜迦瑶的烟灰吹落在白知屹的领带上。

    赔你。她随手涂掉设计稿一角,画上歪扭的领带图案。

    白知屹解开被弄脏的领带:瑞士人十六岁就学会打温莎结。

    中国人十六岁在背恨不相逢未嫁时。颜迦瑶吐出的烟圈撞碎在他镜片上。

    他忽然握住她拿烟的手:你故意的。烟头烫焦了他定制西装的袖口。

    颜迦瑶笑着用脚尖勾他的小腿:现在你也有理由恨我了。

    夜风吹起她衬衫下摆,露出腰间淡去的淤青。白知屹想起资料里写她去年在山区写生时摔下悬崖,却坚持用绷带缠着画完了系列作品。

    疯子。他扯开她第二颗纽扣时,金属扣子弹出去,在水泥地上清脆地弹跳。

    伪君子。她咬破他下唇,血腥味在两人唇齿间蔓延。

    他们跌跌撞撞闯进展馆仓库,颜迦瑶的后背抵在未拆封的雕塑上,冰凉的金属棱角在她肌肤上留下红痕。白知屹的掌心贴着她肩胛骨上的蝴蝶胎记,感受到她剧烈的心跳透过单薄衣料传来。

    月光从高窗斜切进来,照亮她散落一地的发夹,和他被揉皱的衬衫领口。后来他在她遗落的速写本里找到那页被反复描摹的诗:

    相思似海深,旧事如天远。

    泪滴千千万万行,更使人愁肠断。

    要见无因见,了拼终难拼。

    若是前生未有缘,待重结、来生愿。

    第四章

    灼痕

    白知屹发现颜迦瑶在偷偷修改他的策展方案。

    凌晨三点的监控里,她像幽灵般穿过展厅,指尖滑过每一块展板,把原本规整的展线拆解、重组,最终扭成一道螺旋。保安队长战战兢兢问要不要报警,白知屹盯着屏幕上她微跛的步伐——上周布展时摔伤的右脚还没好。

    出去。

    他独自站在被篡改的展区中央,发现扭曲的路线恰好构成一个∞符号。尽头新增的镜面装置里,无数个碎片化的自己正与颜迦瑶的手写标签对视:请在此处杀死你的审美定式。

    晨会上,董事们拍桌怒斥这是破坏行为。白知屹转动钢笔:新方案流量预估增长300%。

    散会后,颜迦瑶在消防通道堵住他:为什么不拆穿

    白知屹抬手擦掉她鼻尖沾的丙烯颜料:总部调令下来了。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像猫科动物遇见强光。白知屹发现自己竟在等待她摔东西、尖叫或者哭——但颜迦瑶只是用受伤的右脚狠狠踩了他一下。

    下雪了。她看着窗外,记得我们打赌第一个雪人该怎么堆吗

    白知屹记得。那天她坚持雪人要有两颗头,一颗代表理智,一颗代表疯狂。最后融化的,却是理智的那个。

    第五章

    锈蚀

    雪下得很大,像要把整个北京城埋葬。

    白知屹站在画室门口,手中调令被擦得发烫。透过门缝,他看见颜迦瑶在撕合同一他们的合同,一张又一张。纸页碎裂的声音很轻,却像刀子割在他喉咙上。

    我知道你会来。她头也不抬,脚边堆满纸屑,来道别还是来讨债

    画室里冷得像冰窖。白知屹看见墙上新挂的画——全是扭曲的人形,被铁丝缠绕,被颜料穿刺。最中央那幅,分明是他的轮廓,胸口插着一把钥匙。

    我要走了。他说。声音哑得不像自己。

    颜迦瑶突然笑起来。她抓起裁纸刀,在自己无名指上划了一道。血珠滚下来,落在铜钥匙上。拿着。她把钥匙扔给他,画室租到明年三月。

    钥匙砸在他胸口,很疼。白知屹想起上周她蜷缩在他怀里时,也是这个位置,被她用指甲掐出月牙形的淤血。

    颜迦瑶...他伸手想碰她脸上的泪,却被她偏头躲开。

    别碰我。她后退时撞翻颜料架,猩红的丙烯泼了满墙,像一滩陈旧的血,你走吧。走得越远越好。

    雪从没关严的窗缝钻进来,落在她发问。白知屹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她站在雨里,也是这样浑身湿透却倔强地昂着头。

    我会恨你。他转身时说。

    颜迦瑶终于哭了。眼泪混着颜料在脸上划出蓝色的痕:那就恨得久一点...别像爱我那样,半途而废。

    门关上的瞬间,他听见画架倒塌的巨响。像有什么东西,终于碎得拼不回去了。

    第六章

    锁痕

    三年后,白知屹站在伦敦一家画廊的开幕式上。

    他的未婚妻——一位英国贵族的女儿,正挽着他的手臂,向宾客介绍最新收藏的系列画作:这幅《蚀骨》是我们从一位中国艺术家手中购得的,它表达了……

    白知屹没有听清后面的话。他的目光被角落里的身影吸引——颜迦瑶站在梯子上,调整一幅画的悬挂角度。她穿着深蓝色旗袍,头发比记忆中短了许多,左耳上多了一枚蝴蝶耳钉。

    当未婚妻引荐他们认识时,白知屹的声音异常平稳:颜小姐,久仰。

    颜迦瑶从梯子上下来,指尖沾着颜料:白总,恭喜。她的目光扫过他无名指上的订婚戒指,表情纹丝不动。

    没想到你会亲自来布展。白知屹说。

    职业习惯。她微笑,看到挂歪的画就手痒。

    未婚妻离开后,白知屹注意到颜迦瑶右手无名指上有一道淡疤——正是当年她划伤的位置。他想问她这三年过得好不好,最终却只说:那幅《蚀骨》,我以为是你的非卖品。

    颜迦瑶轻笑:没有什么是非卖品,白总。她走向角落的一幅小画,除了这个。

    白知屹跟过去,发现那是一幅未完成的作品——雨中美术馆的轮廓,两个模糊的人影站在门口,一个递伞,一个拒绝。画的角落题着半句诗:恨君不似江楼月,南北东西。

    为什么只有半句他问。

    颜迦瑶的手指轻抚画布:因为下半句太残忍了。她抬头看他,眼睛里是他熟悉的火焰,南北东西,只有相随无别离。

    白知屹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他想说些什么,却被未婚妻的声音打断:亲爱的,切蛋糕的时间到了。

    颜迦瑶后退一步,微笑重新回到脸上:去吧,新郎官。

    白知屹转身离去时,听见她轻声问:钥匙还在吗

    他没有回答,但西装内袋里的铜钥匙突然变得滚烫,像是要在他胸口烙下一个印记。

    第七章

    蚀骨

    伦敦的雨季让颜迦瑶的旧伤隐隐作痛。她站在画廊二楼,看着白知屹为未婚妻调整《蚀骨》的射灯角度。那幅画在暖光下呈现出诡异的质感——看似破碎的骨骼纹理里,藏着无数交错的蝴蝶翅膀。

    这幅画是颜小姐早期的代表作。白知屹的未婚妻向宾客介绍,据说创作时她摔断了三根肋骨。

    宾客们发出夸张的惊叹。颜迦瑶晃着香槟杯,想起二十三岁那个雪夜。她在郊外废弃铁轨边完成这幅画时,确实摔进了结冰的排水沟。但没人知道,那些蝴蝶翅膀的纹路,是她在医院用左手涂的止痛药膏晕染而成。

    白知屹突然抬头,目光穿过水晶吊灯与她对视。颜迦瑶举起酒杯,用口型说了个日期——三年前他们最后一次见面的日子。他的领结明显歪了一下。

    午夜散场时,她故意落在最后。果然在储物间门口被攥住手腕,白知屹的婚戒硌得她生疼。

    《蚀骨》完成于我们认识前三个月。她抚平他歪斜的领结,但你知道我修改过多少次吗

    白墙上的应急灯将两人影子拉长。白知屹发现画中那些骨骼的裂痕,原来是用他们吵架时摔碎的茶杯拼贴的。最隐秘处嵌着一枚铜钥匙的拓印,正是他此刻口袋里的那把。

    下周三画廊闭馆。他突然说。

    颜迦瑶把香槟残液倒进盆栽:天气预报说会下雨。

    第八章

    标本

    闭馆日的画廊像被抽干水的鱼缸。颜迦瑶赤脚走过展厅,在每幅画前停留三秒。白知屹跟在她身后,数到第七幅时突然开口:

    你给每幅画都留了修改余地。

    她停在那幅未完成的雨中美术馆前:聪明人总要给自己留退路。

    白知屹指向画中模糊的第二个身影:当时我根本没去送伞。

    但我想象中你会。颜迦瑶蘸着颜料补上一笔,就像你想象我会去机场送你一样。

    雨开始敲打天窗。他们站在《蚀骨》前沉默,画中那些蝴蝶翅膀在潮湿空气里微微发亮。白知屹突然发现,所谓骨骼结构其实是张残缺的北京地图——他们常去的那家咖啡馆被标记成椎骨第四节。

    恨比爱长久,对吧颜迦瑶用指甲刮开颜料层,露出下面覆盖的机票存根。LX197,北京至苏黎世,日期是他离开那天。

    白知屹的婚戒在画框上磕出轻响。三年前他在机场等到最后一刻,却只等到她发来一张照片:画室里所有关于他的作品都被白布覆盖,唯独留了《蚀骨》挂在正中央。

    此刻她正用刮刀挑起一缕钴蓝色,补全画中缺失的锁骨线条:你看,我们总在错过彼此最想被看见的部分。

    雨声渐密时,保安来锁门。颜迦瑶把沾满颜料的外套扔在《蚀骨》前,白知屹注意到内衬绣着半句诗:相思始觉海非深。

    第九章

    潮信

    泰晤士河涨潮时,颜迦瑶收到了白知屹的婚礼请柬。烫金字体印着诚邀您见证永恒之爱,附页却夹着张便签:周三下午三点,老地方。

    她带着铜钥匙赴约,发现他站在《蚀骨》前调试全息投影仪。光线变幻间,那些骨骼碎片突然活动起来,拼凑出他们初遇时的美术馆轮廓。

    技术部门的新把戏。白知屹的声音像隔着重洋电话,你说过艺术要颠覆认知。

    颜迦瑶把钥匙按在投影仪开关上:可惜有些东西无法数字化。钥匙齿痕恰好阻断电路,画面定格在暴雨中两个模糊身影将触未触的瞬间。

    未婚妻的来电震动打破了僵局。白知屹接通时,颜迦瑶正用口红在玻璃上写字。他挂断电话转身,看见倒映的霓虹灯把她留在窗上的诗句切割得支离破碎:

    恨君却似江楼月,暂满还亏。

    河岸传来游轮的汽笛声。颜迦瑶把铜钥匙塞进他西装口袋:三月到了。——那是画室租约的截止期。

    白知屹想起三年前北京机场的显示屏,他取消航班时,LX197正在值机。而此刻请柬日期下方,有人用铅笔写了行小字:婚礼当日泰晤士河预计涨潮至4.2米。

    保安来催闭馆时,发现《蚀骨》前的留言本被翻到最新页。左边是恭祝新婚,右边却多了幅钢笔速写:月相盈亏图旁标注着潮汐时刻,最汹涌的满月潮正好是婚礼当天。

    第十章

    涨潮

    婚礼前夜,泰晤士河的水位监测仪发出警报。

    颜迦瑶站在滑铁卢桥上,看着请柬在指尖慢慢被雨水浸透。烫金字体化开成细碎的金粉,粘在她手指的旧伤疤上——那是三年前裁纸刀留下的。

    河对岸的酒店亮着装饰灯,工人们正在搭建明天仪式的花架。她摸出手机,拍下被脚手架切割的月亮,发给一个未存名的号码。

    二十分钟后,白知屹出现在桥的另一端。他的礼服外套被雨淋得发暗,手里拿着本湿透的展览画册——正是《蚀骨》的专题介绍。

    水位会淹没低区展厅。他的声音混着雨声传来。

    颜迦瑶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是气象局红色预警:你未婚妻知道你来这儿吗

    他们之间隔着桥中央的铭牌,上面刻着这座桥的建造年份:1817。白知屹突然想起颜迦瑶曾说过,所有坚固的东西都需要七年才能建成,但摧毁只需要七秒。

    雨越下越大,他的婚戒在手机闪光灯下反着冷光。颜迦瑶转身时,听见他说:《蚀骨》的保险单上,受益人写的是我。

    桥下的河水开始漫上步道。她没回头,只是举起左手比了个手势——当年在会议室里她常做的那个,代表方案驳回。

    第十一章

    蚀刻

    洪水预警让婚礼改在了酒店顶层。

    白知屹站在落地窗前,看着浑浊的河水吞没低层展厅。《蚀骨》昨天已被转移到安全区域,但其他展品都泡在了水里。

    未婚妻走过来帮他整理领结:你那位艺术家朋友没来

    他望向入口处的签到台,那里放着一本被水浸湿的留言簿。翻开最新页,有人用防水墨水添了幅画:被洪水包围的美术馆,顶层亮着灯的窗口站着两个小人。

    仪式开始时,侍应生送来个铜质小盒。白知屹在更衣室打开它,里面是半枚生锈的钥匙——正好能和他口袋里那半枚拼成完整的一把。

    盒底刻着经纬度坐标,定位到北京郊外某处。他想起颜迦瑶离开伦敦前说的最后一句话:画室租约到期了,但地契是永久的。

    宴会厅突然断电,应急灯亮起的瞬间,他看见窗外飘过一盏孔明灯。灯纸上隐约有墨迹,等他想看清时,灯已消失在雨幕中。

    司仪宣布交换戒指时,白知屹摸到西装内袋里的钥匙。金属边缘割破了衬里,在他胸口留下道细长的红痕。

    第十二章

    灯烬

    洪水退去的第十七天,白知屹在画廊地下室发现《蚀骨》被装进了海运木箱。打包单上标注着送往北京的地址,落款日期却是婚礼当天。

    管理员递给他半枚铜钥匙:卡在箱缝里的。生锈的齿痕与他口袋里那半枚严丝合缝——完整钥匙本该能打开颜迦瑶的画室。

    回到家时,暴雨又至。婚戒静静躺在床头柜上,压着张被雨雾洇湿的便签。那是他自己的笔迹:南北东西,只有相随无别离。最后两个字化开成淡蓝的墨渍,像她画里那些将散未散的蝴蝶翅膀。

    晨光穿透雨帘时,墙上的《蚀骨》突然发出细碎声响。白知屹看见画中骨骼裂痕里渗出细密水珠,蝴蝶翅膀的纹路正片片卷曲。他伸手去接,却只碰到剥落的墙皮——那幅画根本还钉在木箱里,从未被取出过。

    窗外,邮差正在派送新到的艺术期刊。封面是颜迦瑶在北京的个展海报,主视觉正是被洪水泡过的《蚀骨》。新闻标题写着:《蚀骨》最终版:艺术家用泰晤士河水重绘旧作。

    白知屹摸出口袋里的铜钥匙,发现两半钥匙接缝处粘着干涸的颜料。钴蓝与赭石混合的色调,正是她当年在他西装上留下的痕迹。

    雨声渐歇时,手机自动推送了北京天气:-5℃,雾霾红色预警。锁屏照片突然跳回三年前——那是他从未设置过的画面,颜迦瑶站在初遇的美术馆雨檐下,手里抱着被淋湿的画。照片角落显示着拍摄时间:2022年3月15日14:07。

    正好是他们第一次相遇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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