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谷无声

    风起於幽谷，雪落无声。

    玄灵界东荒尽头，有一处断界深渊，名为——堕天谷。这里终年不见日月，y气如茧，飞禽不渡，万物不生。

    此刻，一具残破的身躯，横躺於崖底碎石间。那是个少年，衣襟血迹斑斑，x口塌陷，左腿骨折，呼x1微弱。雪从他指间渗入，染白他的肌肤，彷佛连血都逐渐冻结。

    他叫萧玉树。

    若不是x膛尚有些微起伏，看上去不过是一具无名屍骸。

    但他没si。

    他的眼，还睁着。

    是强撑着睁开的。

    雪片落进他瞳孔里，融成水，刺得生疼。他却没有眨眼。

    因为他怕，一闭上，就再也睁不开了。

    耳边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不知是真实，还是残魂未散：

    「你以为自己能改命？废t之躯，也敢妄想问道？」

    「堂堂执法堂前，竟敢私入试炼之地，你这种人……不配活着。」

    那声音冷漠无情，宛若铁锤落在心头。

    紧接着，另一道声音浮现，温柔却决绝：

    「你若真的下去……我会等你三日。若三日不归……我便陪你同葬。」

    是她。

    那道声音，是沈沉鱼。

    那个曾在他最无力时，蹲下身与他说话的nv子；那个不应对他动情、却偏偏将他视作唯一的人。

    他记得她的眼神。像水，静而深，温柔地将他整个包裹起来，不让他掉进绝望里。

    可是现在，她在哪？

    她不知道，他已被废去灵根，经脉尽毁，成了彻底的废人。

    她不会来了。

    也不该来。

    萧玉树的指头微微蜷起，彷佛要抓住什麽，又无力地松开。他的掌中，握着一块玉——满是裂痕的暗青se古玉，边角断裂，表面浮着一层近乎看不见的纹路。

    这块玉，是母亲遗物。

    他原本以为，它只是个念想。但堕谷之时，是它发出一道温热微光，拖住了他的身躯，让他没摔得粉碎。

    「……真是……笑话。」

    他咳出一口血，混着残雪融入泥地，颤抖地发出微不可闻的声音。

    忽然，一道奇异的气息，自玉中升起。

    非灵气，却带着古老生息。

    玉面裂纹绽放淡绿光芒，如细藤蔓一般，盘绕上他掌心，顺着脉络缓缓钻入皮肤。刺痛感瞬间贯穿全身，让他如被万针穿骨，整个人弹起来，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号。

    他本该昏厥，却y生生咬住舌尖清醒。

    就在此时，脑海深处响起一道低语——

    「……生机……残根……无命之火……你……可愿……逆命修神……？」

    不是人语，更像是一道存在了万年的意志，透过玉碎裂的那刻，将某段封印解开了。

    萧玉树咬牙，没说话。只是以血为引，缓缓点头。

    那缕绿光，霎时间如cha0涌入！

    轰——！

    他全身筋骨炸裂，又重塑重生。皮肤之下，一条条崭新的灵脉浮现，如初生婴儿一般纯净，却又带着难以言喻的古老气息。

    他伏倒在地，气若游丝，x口缓缓升起一道古篆：

    「逆命」。

    这一夜，万物沉静。

    堕天谷深处，一道新命之光悄然升起，无人察觉。

    同时，玄灵界北境，一座古塔拔地而起，塔名「无天」。

    黑袍少年倚塔而立，背对风雪，双目微阖。

    他叫夜临风。

    没人知道他的来历，也无人记得他的过去。宗门不录，家族不认，甚至连天命碑前，他的名字都是空白。

    因为他，是无命之人。

    而他自己，也从不在意。

    他只记得一件事：在他还是孩童时，曾梦见一双眼。那双眼如日月并辉，语气平静地对他说：

    「你若修神，将无天可依。」

    如今，他已无需梦见。

    他张开眼，瞳孔如墨，映着塔影。

    「既无天可依，那我，便成为自己的神。」

    他手掌一翻，一卷紫金残页悄然浮现，字迹扭曲，语言古奥，竟非此界之文。

    他不懂，但他记得那些文字出现的方式——

    十六年前，他被逐於雪山之巅，昏迷三日，醒来之时，残页悬於头顶，无声落入怀中。

    从那一刻起，他便知，命中无命，亦非绝路。

    那一刻起，他决定自己修自己的道。

    这日夜se深沉，他缓步踏入塔中，背影决绝。

    塔门紧闭，灵光消失。

    没有人知道，那一刻起，两人皆已起步。

    一在堕谷深渊，一在无命高塔。

    他们尚未相遇，但命运，已开始翻动它沉睡千年的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