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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漪宫高大的朱漆宫门紧紧闭合,门前冷清得骇人,别说通传的宫女太监,连个巡逻的影子都看不见。

    空气里弥漫的死寂,压得慕青萝喘不过气,这和她想象中皇后寝宫该有的威仪或人气毫无关系。

    轩辕玉珩上前用力拍打门环,沉重的撞击声在空旷的宫墙间回荡,显得格外突兀刺耳,门内却没有一丝回应。

    时间渐长,他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眼神死死盯着那紧闭的门扉。

    慕青萝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和微微颤抖的手,那股劫后余生的疲惫感瞬间被新的担忧取代。

    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压低声音小心提议:“师兄,要不……我们fanqiang进去吧?”这建议她自己都觉得胆大包天。

    轩辕玉珩身体明显一僵。

    擅闯宫禁、在皇城核心使用灵力,哪一条都是大忌。

    他下意识地环顾四周,暮色四合,长长的宫道上确实空无一人,静得诡异。

    他紧抿着唇,下颌线绷得死紧,最终,对母亲的担忧压倒了所有规矩,他极轻地点了下头。

    两人像做贼一样,迅速调动起体内所剩无几的灵力。

    慕青萝脚尖一点,手在冰冷高大的宫墙上一撑,身体竟出乎意料地轻盈翻越过去。

    落地时她微微一怔,这才真切感受到身体的微妙变化——力量虽被掏空,但筋骨似乎更坚韧,动作更流畅了。

    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眼前清漪宫内部的景象立刻攫住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死寂。

    比宫墙外更甚的死寂扑面而来。

    庭院深深,花木凋零,殿宇的轮廓在暮色中显得格外阴森。

    空气中那股药味更加浓重,却散发着无人打理的萧索气息。

    这里不像有人居住,更像一座被遗忘的陵墓。

    轩辕玉珩的眉头拧成了疙瘩,脸色比刚才更难看,眼神里翻涌着惊疑。

    “跟上我。

    ”

    他的声音低沉紧绷,丢下这句话,便大步流星地朝着主殿方向疾走。

    慕青萝不敢落下,忍着身上伤口的疼痛和灵力枯竭带来的阵阵眩晕,快步跟上。

    穿过庭院,走到寝殿门外廊下,终于,一个身影出现在视线里。

    那是一位年纪颇大的嬷嬷,穿着半旧的宫装,背有些佝偻,独自守在紧闭的寝殿门外。

    她听到脚步声猛地转过身,昏黄浑浊的眼睛里先是警惕,枯瘦的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

    然而,当她的目光越过慕青萝,落在疾步走来的轩辕玉珩脸上时,那份警惕瞬间消融,迅速被浓重的疑惑取代。

    她眯起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所见,嘴唇微微翕动着。

    轩辕玉珩已经走到近前,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率先开口唤道:“奶娘。

    ”被唤作奶娘的老嬷嬷浑身一震,浑浊的眼睛瞬间瞪大了,她死死盯着轩辕玉珩的脸。

    几秒钟的死寂后,她布满皱纹的脸上肌肉剧烈地抽动起来,眼中迅速积聚起浑浊的泪水,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破碎的呜咽。

    “太子殿下?是您……真的是您回来了?”

    她的声音嘶哑,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巨大的悲恸。

    她踉跄着上前两步,目光在轩辕玉珩脸和他肩头那狰狞的的伤口来回扫视,片刻后泪水终于忍不住滚滚落下:“您怎么伤成这样?您怎么……怎么这时候回来了啊……”嬷嬷的话前言不搭后语,但是轩辕玉珩显然立马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他猛地越过嬷嬷,一把推向那紧闭的寝殿大门。

    门并未上锁,吱呀一声被推开。

    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药味混合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的衰败气息。

    殿内光线昏暗,只点着几盏昏黄的烛火。

    轩辕玉珩的脚步在门口顿住,高大的身影僵在那里。

    那个轩辕玉珩,他怕了。

    随后沉重的殿门被轩辕玉珩一把推开,一股带着一种深宫内苑特有的、被长久封闭的沉闷感扑面而来。

    殿内光线昏暗,只有几盏长明灯和摇曳的烛火提供着微弱的光源。

    空气并不污浊,反而有种刻意维持的洁净。

    轩辕玉珩的目光瞬间死死锁定了层层纱幔之后、宽大凤榻上的那个身影。

    他几乎是踉跄着冲了过去,每一步都带着急切。

    慕青萝紧随其后,屏住呼吸望过去。

    层层叠叠的纱幔被轩辕玉珩颤抖的手猛地掀开。

    凤榻之上,皇后侧卧着,盖着锦被。

    她的面容清晰地映入两人眼帘。

    憔悴。

    这是最直观、最强烈的冲击。

    她瘦了很多,原本丰润的脸颊深深凹陷下去,皮肤是一种缺乏血色的苍白,带着久不见阳光的透明感。

    眼下的青黑浓重得如同晕开的墨迹。

    曾经乌黑如云的秀发,此刻虽然梳理得一丝不苟,挽着简单的发髻,却失去了往日的光泽,鬓角处已能清晰地看到几缕银丝。

    她的嘴唇干涩,没有多少血色,微微抿着,即使在睡梦中,眉头也似乎带着一丝化不开的轻愁。

    露在锦被外的手腕纤细得过分,骨节清晰可见,皮肤下青色的血管若隐若现。

    她静静地躺着,呼吸微弱而均匀,整个人像是被漫长的等待耗尽了所有生气,只留下一个精致却脆弱的躯壳。

    不过虽然病弱憔悴,但慕青萝依旧能看出那份属于皇后的雍容轮廓和骨子里的清贵气质。

    床边,一个看着年纪很小的丫头无声地跪坐着,正用温热的shi巾小心翼翼地擦拭着皇后露在外面的手。

    看到突然闯入、形容狼狈的轩辕玉珩,她惊得差点打翻水盆,却瞬间认出了轩辕玉珩。

    “太子殿下。

    ”那小丫头虽然年纪不大,却分外沉稳,规规矩矩跪在地上行了个礼。

    轩辕玉珩此刻却无暇顾及这些了。

    他看着母亲憔悴至此的容颜,看着她即使在睡梦中也不得安稳的眉头,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无法呼吸。

    那幻境中被放大的恐惧,此刻以另一种更缓慢、更磨人的方式呈现在眼前。

    “母……母后……”

    他喉咙里发出的声音介于破碎和痛苦之间,轩辕玉珩猛地单膝跪倒在床边,想伸手去碰触母亲的手,又怕惊扰了她,那只手悬在半空,剧烈地颤抖着。

    巨大的自责、悲愤和一种被欺骗的怒火瞬间冲垮了他的理智。

    他猛地站起身,因为动作太急,牵动了肩头的伤口,剧痛让他眼前一黑,但他强忍着,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那个小丫头,此刻他已经全无礼数了。

    轩辕玉珩的声音像是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像一头发怒的狮子:“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宫里传信只说母后身体微恙……这叫微恙?父皇呢?他在哪里!”小丫头扑通一声完全跪伏在地,身影带着哭腔却分外坚定道:“殿下息怒!是陛下说皇后娘娘需要静养,不许惊扰殿下修行……也封锁了消息。

    陛下……陛下此刻应当在御书房,请殿下为娘娘讨回公道。

    ”“静养?封锁消息?”

    轩辕玉珩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冷笑,那笑声里充满了滔天的恨意。

    他深深看了一眼床上憔悴的母亲,然后猛地转身,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寝殿!沉重的脚步声带着决绝的杀意,迅速消失在殿外深沉的暮色里。

    他的目标只有一个——御书房,他的父皇!殿内瞬间只剩下慕青萝、跪在地上端正行李的小丫头,和床上依旧沉睡的皇后。

    慕青萝看着轩辕玉珩消失的方向,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知道他此去质问皇帝,无异于以卵击石,但慕青萝没有立场,也不能去阻止他。

    她又看向床上憔悴的皇后,那无声的脆弱在此刻更显得孤立无援。

    清漪宫死寂得可怕,门口连个通传的丫鬟都没有,只有这个过分年轻的小丫头和一位过分年老的嬷嬷……慕青萝深吸一口气,她走到床边,对着跪在地上的小丫头轻声道:“你先起来吧,师兄……太子殿下他情绪激动,去找陛下了。

    这里……不能没人守着娘娘。

    ”她蹲下身,目光清澈而沉稳地看着那丫头清澈的眼睛:“我是天衍宗弟子慕青萝,是四师兄的师妹。

    我略通一些灵力调息。

    在师兄回来之前,或者……在找到可靠的御医之前,请让我留在这里,照看娘娘。

    就你一个人,怕是忙不过来。

    ”那丫头在听到“天衍宗”三个字,像是抓住了一根浮木。

    她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然后用力点了点头,猛地站起来:“多谢青萝姑娘……”许是因为跪了太久,她一下站起来,身形有点摇晃。

    慕青萝扶了她一把,目光再次落回皇后憔悴的脸上。

    这位被深宫和帝王冷漠磋磨至此的母亲,此刻是如此脆弱。

    慕青萝知道,自己留下来,或许做不了太多,但她必须守在这里,等待轩辕玉珩的消息,无论那消息是好是坏。

    “四师兄……”慕青萝眼神忧愁,轻轻呢喃道,“不要被愤怒冲昏头脑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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