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血色嫁接
舔了舔手术刀上的血,铁锈味在舌尖漫开。这是今天第三具变异兽尸体,形似狼犬却长着鳞片,胃袋里还残留着半截人类手指。解剖台边的收音机沙沙作响,循环播放着避难所的公告:地壳活动加剧,今日禁止前往东区裂缝...
刀尖突然碰到异物。我挑开黏连的肌理,一块包裹着锡纸的物体滚落出来。在沾满血污的橡胶手套间,我慢慢展开它——半块巧克力,包装上印着早已灭绝的可可种植园标志。
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这是周临的遗物,至少是他失踪时随身携带的。三个月前那场东区勘探,搜救队只找回他染血的工牌。而现在,这块本该在变异兽消化液里融化的糖果,正完好地躺在我的掌心。
真有意思。我对着空荡荡的解剖室轻笑,声音像碎玻璃刮过铁皮。监控摄像头在角落闪着红光,我对着它举起巧克力,像举着一枚审判的勋章。
回到休息室,我调出过去三天的监控录像。屏幕冷光里,周临的脸出现在第十七个镜头。凌晨三点十七分,他溜进地下二层仓库,身后跟着林夏。我的指甲陷进掌心,看着他们像交配的蜘蛛般纠缠在一起,看着林夏从周临口袋里摸出同样的巧克力。
...昭昭太敏锐了。林夏的声音经过电子设备过滤,带着令人作呕的甜腻,明天必须解决她。
周临系皮带的手顿了顿:东区裂缝最近很活跃...
所以才完美啊。林夏凑近他耳边,却对着摄像头露出胜利者的微笑,失踪人口都推给地壳运动,陆先生不是保证过吗
我按下暂停键,画面定格在林夏扭曲的笑脸上。收音机还在播报:...灵脉研究所最新发现,部分变异植物表现出类神经反应...
手术刀在指间转了个圈。十年前地壳撕裂城市时我就明白,末世里最危险的从来不是变异兽。我打开储物柜,取出母亲留下的解剖工具包,牛皮卷展开时发出轻微的叹息。七把柳叶刀,三支探针,还有那把我从未用过的小型骨锯。
救一个。我默念着母亲教我的咒语,指腹擦过最锋利的那把刀。监控摄像头在头顶嗡嗡转动,我故意让泪水落在工具上——让他们以为我在为爱情哭泣,而不是为即将到来的杀戮兴奋到战栗。
深夜的避难所像具巨大的尸体,走廊应急灯是它的静脉。我数着脚步经过第七个转角时,听见窸窣的响动。阴影里蜷缩着那个总来解剖室看标本的小女孩,怀里抱着脏兮兮的布偶熊。
沈医生...她伸出布满红疹的手臂,疼。
我蹲下来时闻到她领口传来的腐臭。化脓的伤口深处,隐约有绿色丝状物蠕动。最近三个月,避难所儿童病房总是爆满,病历上写着不明真菌感染。
明天来医务室。我塞给她半片抗生素,这是用五具尸体的牙齿从黑市换来的。女孩却抓住我的衣角:别去东区...他们在那里吃人。
警报声突然炸响,红光淹没了她惊恐的脸。广播里机械女声重复:请医疗组立即前往C区,重复,请医疗组...
C区停尸房躺着今早送来的勘探队员。掀开白布时,我差点笑出声——是周临小队的人,喉管切口平整得像外科手术,根本不是公告里说的遭遇变异兽袭击。翻检尸体时,我在他鞋底发现一片银色金属片,边缘刻着细小的编号:LLY-017。
沈医生对尸体真是情有独钟。林夏的声音从背后刺来。她今天喷了香水,茉莉混着尸臭的味道令人作呕。我继续缝合伤口:比对着活人撒谎容易。
她的呼吸明显滞了一瞬。明天...要送医疗队去东区采样。指甲掐进我肩膀,你准备下。
我剪断缝合线时故意让剪刀擦过她手腕:需要带巧克力补充体力吗
走廊灯光突然熄灭。在黑暗吞没一切的瞬间,我看见林夏瞳孔里闪过诡异的金绿色。等备用灯亮起,她已恢复成那个楚楚可怜的护士长:所长说...这次任务关系到治疗孩子们的药。
回到解剖室,我从暗格取出偷藏的终端机。输入LLY-017,屏幕上跳出加密文件。破解进度条缓慢爬行时,收音机突然播放起诡异的旋律——巴赫的《G弦上的咏叹调》,这是陆临渊教授当年在医学院讲课时的标志性配乐。
文件解开的瞬间,避难所整个电力系统突然瘫痪。借着应急灯的微光,我看清屏幕上那个被金属支架固定的人体标本——是三个月前失踪的清洁工女儿,她胸腔里开出的不是花,是缠绕着金属丝的变异真菌。
原来如此。我抚过屏幕上女孩凝固的表情。电力恢复时,解剖台边缘多了一枚银色徽章:抽象化的树形图案缠绕着手术刀,底下刻着净化二字。
我把它放进装有巧克力的密封袋。明天,东区裂缝会见证一场精彩的献祭仪式。只不过祭品是谁,得由我来决定。
收音机突然爆出刺耳的杂音,接着传来陆临渊年轻时演讲的片段:...医学的本质是修剪,就像园丁剪除病枝...我关掉噪音,从标本罐里取出培养三个月的变异神经组织。它们在玻璃瓶里泛着磷光,像被困住的幽灵。
救一个。我对着瓶中的幽光重复,窗外划过一道绿色的闪电。地壳深处传来轰鸣,仿佛某种庞然大物正在翻身。明天这个时候,要么我成为净化派的新标本,要么他们变成我的解剖对象。
我最后检查了一遍装备。母亲的手术刀,父亲的猎刀,还有从周临遗物里找到的微型追踪器。巧克力在桌上融化成丑陋的污渍,像极了这个世界溃烂的伤口。第二章
绿色地狱
东区的风裹挟着硫磺味,刮得防护面罩嗡嗡作响。我走在勘探队最末尾,数着周临后颈渗出的第三滴汗珠。他每隔五分钟就要调整肩带,那下面藏着我昨晚植入的微型追踪器——现在正通过骨传导向我传递他的心跳声。
还有两公里。林夏的声音从队伍前方传来。她今天特意把头发染成栗色,和我一样的栗色。大家检查氧气储备。
我假装整理背包,实际在观察地形。这片被称为绿色地狱的裂谷边缘,随处可见被矿物染成荧蓝的蛛网状纹路。上周的勘探报告说这里是死寂的,但现在,我脚底的震动频率精确得像脉搏。
沈医生。周临突然退到我身边,防护镜后的眼睛闪烁着,待会采样...你负责记录就好。
他无名指上的戒痕已经淡了,但锁骨处还留着我咬的疤。我点点头,手指抚过腰间的手术刀袋——母亲的那套工具现在少了一把最细长的。
注意!队尾的警卫突然举起枪。前方的岩壁上,一丛血藤正在蠕动。这种变异植物通常会避开人类,此刻却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般向我们延伸。
林夏按响了警报器:撤退序列B!沈昭你...
她的尖叫被突如其来的地震截断。地面裂开的瞬间,我看见周临的手伸向我背后——不是要拉住我,而是用力一推。我在坠落中转身,正好捕捉到他与林夏交换的那个如释重负的眼神。
还有两百米外山崖上,那个举着望远镜的白色身影。即使隔这么远,陆临渊站姿里的那种外科医生特有的精确感,依然像手术刀般鲜明。
岩壁在眼前飞速掠过。我拔出手术刀插向裂缝试图减速,金属与岩石摩擦出刺眼的火花。第三把刀崩断时,我坠入一团粘稠的绿色雾气中。
视野瞬间被荧光淹没。某种介于液体和气体之间的物质包裹住我,顺着鼻腔、耳道、甚至毛孔往体内渗透。剧痛从骨髓深处炸开,仿佛有人往我的DNA里倒入了熔化的翡翠。
呼吸。有个声音直接在脑髓里响起,不是人类的语言,而是像树根摩擦岩层的声响被强行翻译成神经信号,我们等你很久了。
我张开嘴,吐出的不是尖叫而是一串气泡。绿色荧光在气泡里凝结成DNA链的形状。右手指甲开始脱落,取而代之的是半透明的绿色角质层。疼痛突然转为诡异的舒适感,就像冻伤的人最终感受到的温暖。
上方传来绳索降落的声响。周临的声音模模糊糊:...确认死亡...标本都...
一根血藤突然刺穿雾气缠住我的腰。与恐惧相反,我感到亲切——就像遇到母亲的脐带。藤蔓表面的倒刺轻易划开防护服,却在我的新皮肤上温柔地滑过。
他们用活人喂养我们。地球的声音带着古老的疲惫,现在,轮到我们喂养你了。
绿色雾气突然沸腾。无数光点涌向我心口,在皮肤下聚集成树根状的纹路。某种超越语言的理解在脑内炸开:这不是末日,是筛选。灵脉不是灾难,是地球的免疫系统。
绳索已经降到五米内。我抬头看见全副武装的净化者,他们防护服上绣着银色树徽。领队正往雾里投放某种金属球体——碰到绿雾的瞬间,球体展开成旋转的刀片。
血藤突然暴长。其中一根刺穿净化者的喉咙时,我尝到了铁锈味——不是想象的,是真的尝到。他的血在雾里化成红色珍珠,被我的皮肤吸收。更多藤蔓绞碎了整个小队,骨骼碎裂声像一首残酷的奏鸣曲。
我本能地伸手,一根细藤立刻乖顺地缠上手腕。当它刺入静脉时,没有疼痛只有奇异的满足感。藤蔓在我体内扎根的瞬间,整个裂谷的植物同时颤抖,仿佛有电流通过它们组成的神经网络。
沈昭!周临的尖叫从上方传来。我仰头看他踉跄后退的样子,突然明白为什么地球选择了我——不是因为我特别,而是因为我足够破碎。就像真菌最容易在伤口生长,灵脉选择了仇恨这个最肥沃的土壤。
我试着活动新生的肢体。血藤托起我的身体,像托起一片羽毛。当我伸手触碰岩壁时,裂缝里立刻钻出荧光菌丝,编织成阶梯。某种黑暗的喜悦在胸口膨胀——他们想把我变成祭品,却造出了祭司。
攀上岩缘时,周临已经不见了。只留下地上一串仓皇的脚印和几滴新鲜的血。我蹲下蘸取血迹,舌尖刚碰到就吐了出来——甜得发腻,像腐坏的糖浆。灵脉在体内冷笑:他被污染了。
远处传来引擎声。净化派的装甲车正在撤离,车顶站着那个白色身影。即使隔着三百米,陆临渊转身时镜片的反光依然刺痛了我的眼睛。他举起某个装置,下一秒我心脏位置传来尖锐的疼痛——是追踪器,他们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也植入了东西。
我扯开衣领,看见皮下有银光闪烁。手术刀在指尖颤抖,不是恐惧而是兴奋。当刀尖划开皮肤时,血珠悬浮在空中,折射出七彩的光。金属碎片被血藤卷出的瞬间,我听见陆临渊的声音通过碎片传来:终于等到合格的容器。
装甲车扬起的尘埃里,有什么东西在反光。我走过去,发现是半块巧克力,和昨天在变异兽体内找到的一模一样。咬破的齿痕显示它曾被仓促藏起——周临的备用补给,为了庆祝我的死亡。
血藤从我袖口钻出,裹住巧克力将它碾成粉末。当棕色的碎屑从指间漏下时,我意识到自己在笑。不是伪装给监控看的那种冷笑,而是真实的、发自灵魂深处的欢愉。
收音机居然还在工作,沙沙地播放着避难所公告:...灵脉研究所取得突破,首批疫苗...我关掉噪音,转而倾听体内新生的声音。血管里流淌的不再是血,而是整个森林的愤怒。
日落时分,我找到了那个小女孩的尸体。她被陈列在透明培养舱里,胸腔打开呈花苞状,金属丝缠绕的肋骨间长着一簇发光真菌。净化派的标记烙在额头,编号LLY-018。
我抚过培养舱的玻璃,上面的冷凝水沾湿手指。舔舐时尝到咸味——不是眼泪,是我体内正在变化的体液。菌丝从指尖渗出,包裹住整个培养舱。当它碎裂时,女孩的睫毛似乎颤动了一下。
救一个。我轻声说,这次是对着空气。夜幕完全降临时,我站在东区最高处眺望避难所的灯火。血藤在脚下编织成王座,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狼嚎——不是变异兽,是真正的狼群,它们最近开始主动避开人类聚居地。
口袋里的银色碎片突然发烫。陆临渊的声音直接在我耳道内响起:标本室,午夜。接着是林夏的啜泣和某种机械运转的噪音。通讯切断前的最后一秒,我听见周临说:她不可能还活着...
我让血藤刺入自己的颈动脉,将微量毒素注入血液。瞳孔瞬间扩张,黑夜亮如白昼。三公里外避难所的每个摄像头、每道电网都在视野中纤毫毕现。更美妙的是,我能感知到所有植物的位置——它们像绿色星辰般在意识地图上闪烁。
当月光把影子拉长到夸张的比例时,我对着影子举起手术刀。刀刃上映出的眼睛已经变成翡翠色,竖瞳像猫科动物般收缩。嘴角残留的血迹被舌头卷走,铁锈味里混合着新的滋味——力量,还有即将到来的狩猎的甘美。
收音机突然自动开启。巴赫的旋律流淌在夜色里,是《G弦上的咏叹调》。我捏碎收音机的瞬间,整个裂谷的植物同时发出次声波般的震颤。十公里外,陆临渊实验室的培养舱集体爆裂。
错了,教授。我对着夜风说,不是容器。血藤破土而出,在面前组成一个完美的等身镜框,是嫁接。
镜框中央空空如也,但我知道很快就会有新的展品入驻。比如一对蜜糖色的眼睛,或者某个戴着银边眼镜的头颅。
第三章
尸语者的归来
雨水顺着排水管倒灌进地下停尸间时,我正在给第七具尸体做标记。这具女尸左手小指缺失,切口平整得像外科手术——和林夏的习惯一模一样。我用镊子从她牙缝里夹出一小片金属,对着昏暗的灯光转动。上面蚀刻的编号已经磨损,但树形图案依然清晰可辨。
LLY-019...我在标本登记册上划掉一个名字。避难所官方记录显示这是失踪的洗衣工,但我知道她真正的身份——上周拒绝接种疫苗的三位母亲之一。
头顶的管道突然传来震动。我迅速熄灭酒精灯,看着几滴水珠从锈蚀的接缝处渗出。它们在金属台上排列成不规则的形状,像一幅微型地图。东区水塔、儿童病房、C区仓库...每个水滴下方都对应着一株我布置的变异植物。此刻,水塔那滴正泛着诡异的绿色。
我舔掉指尖的雨水,尝到了林夏的香水味。她和医疗组正在水塔顶层,给新一批儿童注射所谓的免疫增强剂。我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视野边缘浮现出淡绿色光晕——每当那些被灵脉改造过的植物感知到危险时,就会向我发出这样的警告。
解剖刀在指间转了个圈。母亲常说这把刀救的人比杀的多,但现在它渴望着另一种用途。我轻轻划开尸体腹部,腐臭的内脏间缠绕着金属丝,一直延伸到心脏位置。和那个小女孩标本如出一辙的设计,只是这具尸体还没来得及被陈列。
收音机突然自动开启,播放着陆临渊的每日演讲:...净化不是毁灭,是修剪病枝的园艺...我捏碎旋钮,但声音仍在继续。从尸体胸腔里传出来的。
救...一个...机械合成的女声断断续续。我撬开肋骨,发现声源是埋在肺叶间的微型扬声器,连接着心脏上的金属丝。当我把金属丝完全抽出时,整具尸体突然痉挛,手指死死攥住了我的手腕。
尸体的嘴一张一合,陆临渊的声音从里面流出来:沈昭,你比约定时间晚了十七分钟。
我直接切断了尸体的声带。腐烂的组织在刀下发出湿漉漉的声响,像在嘲笑我的失态。窗外的雨更大了,雨声中混着某种规律的敲击——血藤在通风管里爬行的声音。
三小时前,我通过藤蔓的视野看到周临走进C区仓库。他对着空荡荡的货架说了句标本移交完成,然后从暗格里取出一支装着绿色液体的试管。现在那管东西应该已经混入儿童们的药剂里了。
我翻开偷来的医疗日志。最近三个月,儿童病房收治的病例呈现规律性波动——每周三固定有五个孩子出现高烧、皮肤绿斑症状,周日又奇迹般好转。而周三正是净化派例行疫苗接种日。
不是治病...我在尸体手臂的针孔周围画圈,墨绿色的痕迹沿着静脉蔓延,是在筛选。
走廊突然传来脚步声。我迅速用裹尸布盖住工作台,但来者停在了门外。透过门缝,我看见两双鞋——周临的军靴沾着新鲜泥浆,林夏的护士鞋底沾着血渍。
...必须今晚处理掉。林夏的声音压得很低,陆先生说灵脉波动异常。
她真的还活着周临的呼吸变得急促,那天我们明明...
闭嘴!林夏的指甲掐进他手臂,去确认标本状况,我去准备转移通道。
他们的脚步声远去后,我从尸体口腔里挖出一颗假牙。这种微型存储器是黑市情报贩子的标配,里面通常藏着买命钱。但当我把它按进自己臼齿空缺处时,涌入脑中的是一段全息影像。
影像里,陆临渊站在环形实验室中央,周围悬浮着数十个培养舱。每个舱体里都是不同年龄段的孩子,他们胸腔被打开,金属丝像蛛网般链接着主要器官。最中央的舱体里是那个警告过我的小女孩,她额头上的编号现在清晰可辨:LLY-018。
第十八号嫁接体表现最佳。陆临渊对着镜头说,手里把玩着一截闪着绿光的脊椎骨,但还需要更强大的媒介来稳定灵脉波动。他转身看向镜头外,你说呢,沈医生
影像戛然而止。我的牙龈被假牙边缘割破,血混着唾液滴在尸体脸上。突然意识到为什么最近尸体都少了小指——林夏在收集指纹样本,他们在找某个特定基因序列。
通风管里的血藤突然剧烈扭动。通过它的感知,我看到儿童病房正在发生骚动。一个男孩撕开了自己的病号服,皮肤下凸起的绿色纹路正随着尖叫起伏波动。值班医生刚靠近就被他吐出的菌丝缠住脖子。
我抓起标本登记册冲出门外。走廊灯光忽明忽暗,警报声像垂死者的呜咽。在拐角处,我撞见了正在锁门的周临。他防护服左臂被撕开,露出的皮肤上爬满蛛网状绿纹。
昭昭他的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你真的...活着...
我举起登记册:LLY系列标本有多少个
他踉跄后退,后背撞上消防柜。玻璃碎裂声中,我看见他口袋里露出的金属容器——和尸体心脏上连接的型号一致。
二十个...不,二十一个...周临的嘴角开始流血,陆先生说...需要你的...
我掐住他喉咙时,感受到皮下有东西在蠕动。翻开他眼皮,巩膜已经变成半透明的绿色,血管里流动的不是血液而是菌丝。这解释了为什么追踪器能在我体内存活——周临早就被植入了灵脉物质,他们是同类。
救...我...他的指甲陷进我手腕,却无法穿透新生的皮肤。我凑近他耳边:那天推我下去时,你左手用的力气比右手大。
走廊尽头传来林夏的尖叫。我拖着周临向声源走去,血藤从袖口钻出,在前方编织成屏障。儿童病房的门大开着,里面宛如噩梦场景——五个孩子飘在半空,从他们胸腔延伸出的菌丝与天花板上的金属网格相连,构成某种诡异的神经网络。
林夏被菌丝倒吊在窗前,她的护士帽还端正地戴着,但下半身已经与一个孩子的腿部融合。看到我们时,她扭曲的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容:他成功了...陆先生成功了...
我松开周临,他立刻被菌丝卷向天花板。整个房间的金属设备都在共振,病床、输液架、手术器械...它们漂浮起来,像被无形的手摆弄的玩具。中央空调出风口喷出绿色雾气,在空气中凝结成DNA链的形状。
沈昭。病房广播突然响起陆临渊的声音,看看你左手边。
那个小女孩的标本站在墙角,胸腔大开。金属丝在她心脏位置编织成微型树形,与我体内的灵脉纹路完美呼应。她对我伸出手,掌心躺着一块巧克力。
救...一个...机械声从她喉咙里挤出来。当我接过巧克力时,包装纸上印着陆临渊的手写体:嫁接开始。
病房突然陷入黑暗。在应急灯亮起前的三秒里,我听见数十个培养舱同时开启的液压声,金属丝抽离肉体的黏腻声响,还有陆临渊最后的低语:标本室,午夜。别让我失望。
当光明重新降临,病房里只剩下我和五个昏迷的孩子。他们胸口的针眼还在渗血,但皮肤上的绿纹已经消退。林夏和周临不知所踪,只有地上一滩混合着巧克力残渣的血迹证明他们曾在这里。
我捡起掉落的标本登记册。在最后一页,有人用血写了个新编号:LLY-22。字迹工整得像是印刷体,但边缘的颤抖暴露了书写者极度的痛苦——这是林夏的风格。
口袋里的银色碎片突然发烫。我把它按在儿童病房的门禁卡槽上,电子屏显示:权限已升级:三级研究员沈昭。监控摄像头转动着对准我,红灯规律闪烁,像在发送某种密码。
雨停了。我站在窗前看着自己的倒影——栗色头发正在褪色,新生的发根是透明的绿色。眼睛的竖瞳收缩又扩张,测试着不同光线的折射率。最奇妙的是嘴角的弧度,它不再是我熟悉的冷笑,而是一种介于饥饿和期待之间的表情。
收音机突然自动开启,播放着十年前的老歌:...你是我完美的伤口...我捏碎它的同时,整个避难所的灯光闪烁了三下。远处传来净化派装甲车的引擎声,但这次我不需要躲藏了。
血藤从袖口涌出,在面前组成一个箭头,指向地下三层的标本室。当我的影子投在墙上时,它已经不再是人类的轮廓——头顶生出枝桠,指尖延伸成藤蔓,脊椎弯曲成蓄势待发的弓。
错了,教授。我对着通风口说,知道监听设备会把每个字传到陆临渊耳中,不是嫁接。一根血藤刺入自己的心脏位置,蘸着灵液在墙上画了个树形图案,是授粉。
时钟指向十一点五十分。在前往标本室的路上,我经过一面破碎的镜子。里面的生物对我露出微笑,牙齿已经变得细长而尖锐。这很好,毕竟午夜过后,猎人需要新的工具来剥开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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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标本室里的神
标本室的门在我面前无声滑开,涌出的冷气里带着某种甜腻的腐味,像是过量防腐剂与新鲜血液的混合物。我数着心跳,在第七下时踏入这个圆形空间——正中央的环形灯下,二十一个培养舱排列成DNA双螺旋结构。
迟到了四分三十八秒。陆临渊的声音从头顶落下。他站在二层观察台上,白大褂纤尘不染,银边眼镜反射着冷光。左手握着一把骨锯,右手轻敲某个培养舱的玻璃,不过考虑到你路上解决了三支巡逻队,这个速度还算合格。
我的视线掠过那些舱体。每个里面都悬浮着一个孩子,最小的不超过五岁。他们的胸腔被金属支架撑开,内脏间缠绕着荧光绿的菌丝。最底层的舱体空着,标签写着LLY-022。
喜欢我的收藏吗陆临渊走下旋转楼梯,骨锯在金属扶手上刮出刺耳的声响,第十八号作品你应该很熟悉。
中央舱体里,那个警告过我的小女孩睁着眼睛。她的嘴唇被金属丝缝合,额头烙着编号,但真正让我胃部痉挛的是她手里攥着的东西——半块锈蚀的怀表,表链是我母亲的发丝编织的。
嫁接体系列,人类与灵脉的完美结合。陆临渊的骨锯轻轻划过小女孩的舱体,玻璃上立刻结出霜花,可惜稳定性太差,最多维持七十二小时。他突然转身,锯尖指向我,直到你出现。
我站在原地没动。血藤在袖管里蓄势待发,但更让我在意的是怀表上的刻痕——一组坐标,正是父母失踪前最后出现的位置。
巧克力好吃吗陆临渊突然换了话题。他按下某个按钮,墙面翻转露出监控屏幕:周临把巧克力塞进勘探装备,林夏在包装纸上写字,我在解剖室舔掉刀上的血...整个剧本里只有巧克力是真的,沈昭。人类在甜食面前最不设防。
他离我只有三步远时,我终于看清骨锯上的编号——和母亲那套工具里缺失的那把一模一样。这把锯子曾解剖过无数尸体,现在它饥渴地对着曾经的持有者。
你想要什么我的声音比想象中嘶哑。喉咙里有什么东西在生长,可能是菌丝,也可能是谎言。
陆临渊的镜片闪过一道蓝光。他突然用骨锯划开自己的手掌,血滴在地面立刻被金属地板吸收。下一秒,整个标本室的培养舱同时亮起绿光,孩子们齐声呻吟:救...一个...
我需要一个容器。陆临渊舔掉掌心的血,灵脉能量太不稳定,普通人体承受不住。他指向我胸口,但你不同,地球亲自选择了你。
墙上的屏幕突然切换画面。我的父母被束缚在手术台上,胸口插满金属导管。父亲在嘶吼着什么,而母亲一直重复着三个字。不需要声音我也知道她在说什么——救一个,她教给我的临终祷词。
他们自愿成为第一批实验体。陆临渊凑近我耳边,呼吸带着薄荷消毒水的气味,条件是永远不让你卷入。多感人的父母爱啊,可惜...他按下遥控器,画面里的父母开始抽搐,基因锁终究会遗传。
我袖中的血藤暴射而出,却在距离他眼球一厘米处僵住。整个标本室的金属结构突然扭曲,输液架变成牢笼将我困住,手术器械悬浮在空中对准我的要害。陆临渊的金灵根能力——操控所有金属。
愤怒很好。他用骨锯挑起我下巴,愤怒证明你还保留着人性。锯尖下滑到我心口,这里,灵脉核心的位置。我要在这里植入控制模块,把你变成活的调节器。
被困住的手腕突然传来刺痛。低头看见小女孩的菌丝正从培养舱缝隙钻出,缠绕着我的血管。她缝合的嘴唇蠕动着,怀表在掌心发烫——这不是求救,是提醒。
我放松身体,让陆临渊以为我屈服。当他俯身准备下刀时,我对着他呼出的气流轻轻吹了口气。灵脉能量混着唾液进入他呼吸道,他颈动脉立刻浮现绿纹。金属牢笼出现瞬间松动,我趁机挣断束缚。
聪明的做法。陆临渊后退几步,按下警报器,用我的身体培养灵脉菌丝,三分钟后它们就会到达心脏。他居然在笑,但你忘了这是什么地方。
天花板突然喷洒绿色液体。我本能地护住头脸,却发现这是高浓度抗生素。手臂上的菌丝迅速枯萎,刚获得的力量如潮水般消退。陆临渊擦掉嘴角的血,金属地板在他脚下形成升降台。
最后一次机会,沈昭。他居高临下地举起骨锯,自愿成为容器,或者看着父母的心血结晶被销毁。他打了个响指,所有培养舱开始注入透明液体,中和剂,三分钟内你的小朋友们就会变成普通尸体。
小女孩的怀表突然弹开。里面没有表盘,只有一张微型芯片。当我的血滴在上面时,芯片投影出一段全息录像:父母站在某个地下设施里,背后是巨大的树形机械体。父亲手里拿着同样的骨锯,母亲在操作台输入代码。画面最后定格在一行闪烁的警告上:灵脉嫁接协议-最高权限:沈昭。
整个标本室突然剧烈震动。培养舱的玻璃出现裂纹,孩子们开始尖叫。不是机械音,是真实的、撕心裂肺的童声。陆临渊的升降台摇晃着,他脸上终于出现裂痕:你做了什么
不是她。广播里突然响起周临的声音,伴随着刺耳的电子杂音,是我们。
标本室的门轰然爆裂。林夏站在门口,她左半边身体已经金属化,右手拖着浑身是血的周临。他们身后,五个胸口发着绿光的孩子手拉着手,嘴里哼着诡异的童谣。
陆先生...您低估了母爱。林夏的机械臂突然伸长,掐住陆临渊的脖子,我女儿在第十八号舱里。
混乱中,我冲向中央培养舱。小女孩的怀表芯片插入控制台时,整个系统亮起红光。机械女声重复:基因锁验证通过,灵脉嫁接协议终止。所有培养舱的玻璃同时爆裂,绿色液体如暴雨般倾泻而下。
陆临渊在混战中退到角落。他的金灵根能力让所有金属碎片悬浮成防护罩,但抗生素显然也影响了他的控制力。当我把骨锯掷向他时,锯刃在距离他心脏一寸处被定住。
你以为这就结束了陆临渊擦掉眼镜上的血,看看你自己,沈昭。
抬起手臂,我才发现皮肤已经半透明化,皮下不是血管而是交错的绿色纤维。指尖木质化严重,像正在变成树枝。力量在流失,但某种更深层的变化正在体内发生——灵脉不再只是外来物,它正在成为我的一部分。
完美容器的代价。陆临渊的声音忽远忽近,你越使用能力,就越接近植物。最终会变成一棵美丽的树,扎根在尸堆上。
林夏的机械臂突然刺穿他的肩膀。陆临渊闷哼一声,但仍在笑:杀了我,你们永远找不到控制灵脉暴走的方法。他看向我,尤其是你,沈昭。没有我的研究数据,三个月后你就会完全木质化。
小女孩的菌丝突然缠上我的手腕。她不知何时爬出了培养舱,腐烂的手指在地上划出歪扭的字迹:救一个。怀表投影出新的坐标,这次是地下深处的某个位置。
警报声突然响彻整个避难所。广播里周临的声音断断续续:灵脉...暴走...所有人员...撤离...
陆临渊趁机撞开林夏,冲向紧急通道。在门关闭前,他回头看了我最后一眼:我在树根下等你,女儿。
标本室开始坍塌。我抱起小女孩,她的重量轻得像枯枝。其他孩子手拉着手围成一圈,哼唱的童谣变成了某种仪式歌谣。林夏拖着周临跟在我身后,她的机械眼闪烁着红光:他知道你父母在哪。
我们穿过开始崩塌的走廊,身后传来净化派士兵的惨叫。某个瞬间,我回头看见整个标本室被绿色菌丝吞没,那些培养舱像果实般挂在巨大的菌网上。陆临渊的骨锯插在中央,锯刃上沾着我和他的混合血液。
避难所最底层的闸门缓缓打开时,周临终于咽下最后一口气。林夏跪下来合上他的眼睛,机械手指在他胸口画了个符号——和母亲当年在尸体上画的完全一样。
救一个。林夏的机械声带发出刺耳的声音,但救谁由你决定,沈昭。
闸门后是垂直的深渊。菌丝在岩壁上组成螺旋阶梯,通向黑暗深处。小女孩在我怀里动了动,腐烂的嘴唇擦过我耳朵:爸爸...妈妈...在下面...
我迈出第一步时,皮肤上的叶脉纹路发出荧光。头顶传来避难所坍塌的轰鸣,但深渊中回荡着另一种声音——像是巨大心脏的跳动,又像是某种古老生物苏醒的呼吸。
林夏的机械臂突然亮起探照灯。光束照出岩壁上的刻痕,是父亲的字迹:当嫁接完成,园丁将成为第一片落叶。
我们向下走去,每一步都让我的木质化加深一分。但这次我不再恐惧——如果这是接近真相的代价,我甘愿成为一座会行走的墓碑。
第五章
树根下的真相
深渊的岩壁上长满荧光苔藓,像无数双眼睛注视着我们的坠落。林夏的机械臂卡在岩缝里,金属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我怀里的小女孩已经停止呼吸,但她攥着的怀表越来越烫,表盖上的树形图案正在融化。
还有三百米。林夏的机械眼闪烁着测算距离,下面有大型金属结构。
她的声音像是从生锈的管道里挤出来的。抗生素不仅杀死了她体内的灵脉菌丝,也摧毁了最后的人体组织。现在支撑她行动的除了金属骨架,就只剩下对陆临渊的恨意。
岩壁突然变得柔软。当我伸手扶住时,发现所谓的苔藓其实是某种神经末梢——整个竖井是灵脉的咽喉,我们正沿着地球的食道下滑。手指接触的地方泛起涟漪,皮肤下的绿色纹路随之脉动。
警告:检测到高浓度生命能量。林夏的机械臂突然锁死,建议——
她的声音被突如其来的失重感切断。我们跌入一个球形空间,撞在透明穹顶上。下方是令人眩晕的景象:直径超过一公里的树形机械体扎根在岩浆湖中,金属根系间缠绕着无数人体。他们胸腔打开,内脏与机械融合,像被蛛网困住的昆虫。
怀表从我掌心浮起,旋转着射出一道蓝光。穹顶应声裂开,我们坠向树根处的一个平台。失重状态下,我看见自己的发丝全部直立起来,末端泛起绿色荧光——灵脉能量已经深入骨髓。
平台由半透明材料制成,下面封存着两个人影。我的膝盖重重砸在玻璃上,却感觉不到疼痛。父母就在三厘米之下,母亲的手还保持着敲击键盘的姿势,父亲的白大褂口袋里露出手术刀柄。
他们自愿成为根须的养分。陆临渊的声音从树冠方向传来。他站在某个机械枝桠上,白大褂被气流掀起,像只垂死的白鹭。为了给你争取觉醒时间,多感人的牺牲。
林夏的机械臂突然发射,钩爪直奔陆临渊咽喉。但金属枝条更快地交织成网,将攻击挡下。整个空间回荡着金属扭曲的尖叫,我的太阳穴随之抽痛——那些机械对灵脉能量的反应,与我的神经波动完全同步。
别费力气了,LLY-015。陆临渊轻轻落在平台上,你的控制系统早就被灵脉渗透。他打了个响指,林夏突然僵直,机械眼疯狂闪烁,就像这样。
我扑向林夏,血藤从袖口涌出想切断控制信号。但碰到她金属皮肤的瞬间,藤蔓突然反缠住我的手腕。灵脉能量通过林夏的身体反向传导,剧痛中我看见无数记忆碎片——林夏的女儿在培养舱里尖叫,陆临渊用手术刀挑开她的额叶,植入闪着绿光的芯片...
看见了吗这就是你父母创造的奇迹。陆临渊踩了踩透明地板,人类神经与灵脉的直接对接。可惜他们太软弱,在最后关头试图终止实验。
怀表突然发出刺眼蓝光。平台下方,母亲的眼睛猛然睁开。她的嘴唇没有动,但声音直接在我脑内响起:昭昭,别碰控制台!
太迟了。我的手已经按在平台中央的树形凹槽上。皮肤接触的瞬间,整个球形空间亮如白昼。机械树体的金属表皮层层剥落,露出内部巨大的绿色晶体——这才是真正的灵脉核心,而那些机械结构不过是束缚它的囚笼。
父亲的全息影像出现在晶体表面。他看起来比记忆中苍老二十岁,白大褂上满是血渍:如果你看到这段记录,说明嫁接计划已经失控。陆临渊把园丁计划扭曲成了屠杀...
影像闪烁了一下,变成某种实验记录。画面里年轻的陆临渊正在给婴儿注射绿色液体,而父亲在一旁记录数据。那个婴儿手臂上有块心形胎记——和我锁骨下的一模一样。
第一批嫁接体全部失败,除了...影像再次中断,再次清晰时父亲满脸是泪,我们不得不把昭昭送走。陆临渊已经疯了,他认为应该用辐射加速灵脉融合...
陆临渊突然出现在我背后。他的手术刀抵住我后颈,刀尖精确地停在第一颈椎间隙:他们说谎。你父母才是最初的主谋,我只是把实验推进到逻辑终点。他的呼吸喷在我耳畔,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沈昭。完美的嫁接体,证明他们错了。
晶体突然剧烈闪烁。林夏不知何时爬到了控制台边,她的机械臂插进了某个接口:运行...终止协议...电流顺着金属骨架流遍全身,但她咧开嘴笑了,为了...艾米...
整个空间开始崩塌。机械枝条像垂死的蛇般扭动,陆临渊不得不收回控制我的手术刀去稳定身形。我趁机扑向父母所在的透明舱,血藤疯狂敲击玻璃,却连划痕都留不下。
没用的。陆临渊在震荡中保持平衡,他们与灵脉核心直接连接,强行分离会导致...他突然住口,因为我的血藤转向刺入了自己的心脏。
剧痛让视野一片血红。但通过自我伤害激发的灵脉能量,终于让我感知到透明舱的控制机制。皮肤寸寸开裂,绿色荧光从伤口涌出,在面前凝结成树形钥匙。当它插入舱体锁孔时,我听见地球的叹息:代价...
舱门开启的瞬间,父母的身体开始分解。母亲最先化为光点,父亲多坚持了几秒,他的嘴唇蠕动着,口型依然是那三个字:救一个。
光点汇聚成洪流,涌入我的身体。记忆碎片如暴雨般砸下——母亲抱着高烧的我穿过辐射区,父亲用手术刀切开自己的手臂提取抗体,他们在深夜的实验室相拥而泣...最后一段记忆是陆临渊的,他站在培养舱前,舱内漂浮着胚胎状态的我,试管标签上写着第42号嫁接体。
现在你明白了。陆临渊的声音突然温柔起来,我们是一家人,昭昭。你体内流着我的血。
林夏的机械躯干在强光中解体。她最后看向我的眼神里没有仇恨,只有解脱。那些跟着我们下来的孩子们手拉着手围成圈,他们的胸口开始发光,与灵脉核心形成共振。
陆临渊向我伸出手:帮我完成升华仪式。把灵脉能量注入所有幸存者体内,适者进化,不适者...他看向正在瓦解的机械结构,就像修剪病枝。
我的木质化已经蔓延到肘部。抬起手臂时,皮肤碎裂处不再流血,而是长出细小的嫩芽。灵脉核心的脉动与心跳同步,每一次震动都传来海量信息——地面上避难所的崩塌,净化派士兵的溃逃,东区裂缝中苏醒的巨型植物...
怀表突然炸裂。芯片悬浮在空中,投影出最后一段影像:母亲站在灵脉核心前,手里拿着两管试剂。昭昭,记住。她的声音疲惫但坚定,灵脉不是武器,是治愈。陆临渊篡改了数据,嫁接的正确方式不是征服,是...
影像被爆炸打断。陆临渊的金灵根能力让所有金属碎片悬浮成剑阵,但他脸色突然变了——那些碎片开始不受控制地振动,表面浮现绿纹。
你做了什么他试图后退,但机械枝条突然缠住他的脚踝。
我举起完全木质化的右手,看着它在灵脉光芒中透明化,显出内部交错的绿色神经束:母亲说得对,嫁接不是征服。手指轻弹,陆临渊的剑阵调转方向,是授粉。
第一把金属碎片刺入他肩膀时,陆临渊反而笑了:这才像我的女儿。更多的碎片扎进他四肢,但他始终盯着灵脉核心,可惜你忘了最关键的事...
他突然扯开白大褂,露出胸口植入的金属装置。上面的倒计时显示00:00:07:没有稳定器,灵脉能量会在三分钟后席卷整个避难所。鲜血从他嘴角溢出,救他们,还是杀我
孩子们突然齐声尖叫。他们的身体正在晶体化,皮肤寸寸龟裂露出下面的绿色脉络。我跪在平台边缘,木质化的手指插入地面。灵脉能量如洪水般通过我的身体导向孩子们,痛苦让视野变成单一的绿色。
模糊中看见陆临渊挣脱束缚。他拖着流血的身体走向控制台,手指在键盘上飞舞:最后一次授课,沈昭。真正的医生,永远准备最坏的结局。
倒计时停在00:00:01。整个地下空间突然寂静,接着是震耳欲聋的碎裂声。灵脉核心裂开了,绿色液体如暴雨般倾泻而下。陆临渊站在控制台前张开双臂,像迎接洗礼的狂信徒。
看啊!他的声音混在崩塌的轰鸣中,新纪元的阵痛!
我的视野彻底黑掉前的最后一幕,是陆临渊被核心碎片击中胸口。他的白大褂燃烧起来,但在火焰中,他对我做了个手势——医学院时期,那是手术成功的意思。
第六章
新纪元阵痛
黑暗中有绿色的光在流动。我睁开眼睛,发现视野里多了些奇怪的纹路——像是叶脉,又像是神经网络的投影。灵脉核心的爆炸把整个地下空间变成了水晶洞穴,墙壁上凝结的绿色晶体不断滴落浓稠液体,在地面形成小小的水洼。
我试着动手指,听到木质关节摩擦的咔嗒声。右臂已经完全植物化,左臂还保留着人类皮肤,但下面有东西在蠕动。陆临渊躺在三米外,他的金边眼镜碎了一片,镜框歪斜地挂在脸上。白大褂被血浸透,却还在微弱起伏。
计时...失误...他咳出一口血,里面混着金属碎片,你居然...能承受核心爆炸...
我想站起来,却发现双腿已经与地面融合。纤维状的根须从膝盖以下扎进晶体地板,像植物在汲取养分。这个认知应该让我恐慌,但大脑出奇地平静——仿佛灵脉在替我过滤掉多余的情绪。
孩子们我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树叶摩擦的沙沙声。
陆临渊用肘部撑起身体,这个动作让他胸前那个金属装置发出刺耳的声响。透过裂开的外壳,能看到里面跳动的绿色光点——灵脉稳定器,现在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
存活率...87%。他居然笑了,比你父母那批实验体强多了。
一根血藤不受控制地刺向他咽喉。陆临渊没有躲,藤蔓在距离皮肤一厘米处僵住。不是因为仁慈,而是我突然感知到他体内的灵脉波动——与我的频率完全一致。
惊讶吗他扯开衬衫领口,露出锁骨下方的树形疤痕,第一批嫁接体。你父母在我心脏里种了棵小树苗。手指轻敲胸口的金属装置,现在它长大了。
头顶传来坍塌的轰鸣。一块晶体天花板砸下来,在距离我们两米处粉碎。飞溅的碎片划破我的脸,流出的不是血而是绿色汁液。陆临渊突然剧烈咳嗽,吐出的血里带着荧光菌丝。
核心爆炸...触发了连锁反应。他指向洞穴深处,七十二小时后...整个避难所都会...木质化。
我顺着他的指向看去。原本机械树体所在的位置,现在矗立着一棵真正的巨树——金属与植物融合的怪物,根系间缠绕着无数人体。他们胸腔打开,内脏与树根共生,面部保留着临终时的表情。在最底层的分叉处,我看见了父母。母亲的手还保持着敲击键盘的姿势,父亲的眼镜反着光。
园丁计划的...终极形态。陆临渊的声音突然流畅起来,仿佛回光返照,人类与灵脉的...强制进化。
他掏出一个微型投影仪。画面里,年轻的父母站在实验室中,背后是胚胎状态的我漂浮在培养舱里。母亲在哭,父亲的手按在某个红色按钮上。陆临渊的声音从录像外传来:确定要清除记忆吗她会忘记自己是嫁接体...
投影突然切换。成年的我站在解剖台前,手里拿着手术刀。台下阴影里,陆临渊在记录什么。字幕显示:第42号嫁接体,自然觉醒可能性...0.03%。
所有相遇...都是设计。陆临渊的呼吸开始急促,但你的成长...超出预期...
一根金属枝条突然刺穿他的肩膀,把他钉在晶体墙壁上。林夏的残躯从阴影里爬出,她的机械骨架已经扭曲变形,但右手的钩爪依然锋利:为了...艾米...
陆临渊没有反抗。他任由钩爪刺入胸膛,只是盯着我:选择吧...沈昭...鲜血从他嘴角涌出,用你的能力...救那些孩子...或者...他指向正在生长的巨树,完成你父母的...园丁计划...
洞穴再次震动。这次塌陷的是入口处,透进来一丝天光。借着这光亮,我看见自己的倒影——半人半树的怪物,皮肤上爬满发光的纹路,眼睛像两颗祖母绿。多么讽刺,我花了十年时间研究尸体,最终变成了非生非死的存在。
林夏的钩爪突然转向我。她残存的电子眼闪烁着红光:救...他们...机械臂展开,露出里面藏着的小型注射器,抑制剂...只能...暂时...
我接过注射器。玻璃管里的液体浑浊不堪,漂浮着金属颗粒。这是用林夏自己的机械组织研磨的——金灵根残留物,唯一能暂时阻断灵脉融合的物质。
陆临渊突然大笑起来。笑声牵动伤口,让他咳出更多带菌丝的血:没用的...核心已经启动...要么控制它...要么毁灭它...
我看向洞穴深处的巨树。它的枝条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有些已经穿透岩壁伸向地表。树根处,那些与植物融合的人体开始轻微抽搐,像是即将苏醒。父母的尸体在最显眼的位置,母亲的手似乎移动了几厘米。
他们...没完全死...陆临渊顺着我的视线解释,灵脉保留了...神经活动...他露出疯狂的笑容,想象一下...当上千个...半植物化人类...回到避难所...
注射器在我掌心碎裂。金属颗粒刺入木质化的皮肤,带来短暂的刺痛。这确实能延缓融合,但代价是能力衰退——我试了试,血藤只能伸出不到半米了。
林夏的机械骨架突然垮塌。她最后看向我的电子眼里,倒映着一个小女孩的身影——那是艾米,她的女儿,现在成了巨树的一部分。我用还能活动的左手合上她的眼睛,就像对待无数解剖过的尸体那样。
救一个。我对自己说,但这次声音里没有讽刺。
艰难地挪向巨树。每走一步,根须就从地面吸收更多灵脉能量。痛苦开始变得具体——不是肉体上的,而是某种存在层面的撕裂感。仿佛我正在同时成为更多的东西,又同时在失去作为沈昭的本质。
树根处,父亲的全息影像突然激活。这段记录显然设置了触发条件:昭昭,如果你看到这个,说明灵脉已经进入最终阶段。影像闪烁了一下,控制台密码是你的生日,但请记住——
陆临渊的金灵根能力突然干扰了投影。金属碎片在空中组成新的图案:避难所的立体结构图,每个红点代表一个生命体征。整个地下空间像颗肿瘤般附着在避难所下方,而肿瘤的血管正向上蔓延。
七十二小时...陆临渊的声音越来越弱,或者现在...
他做了个手势。金属碎片重组,显示出另一个画面:儿童病房里,那些被灵脉感染的孩子正在病床上抽搐。他们的皮肤开始木质化,但过程明显痛苦得多——没有嫁接体的适应性,灵脉对他们而言只是毒药。
我的手按在巨树主干上。树皮立刻分开,露出里面的控制台。键盘缺了几个键,但显示屏还亮着,光标在密码栏闪烁。输入生日后,系统却显示错误。三次错误尝试将启动自毁程序。
不是数字生日...陆临渊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是你真正...重生的日子...
东区裂缝坠落的那天。我输入日期,系统解锁。屏幕上跳出两个选项:【终止协议】和【升华仪式】。父亲的全息影像突然恢复:昭昭,灵脉不是武器,是治愈。陆临渊篡改了数据,嫁接的正确方式不是征服,是共生。
我点开详细说明。原来园丁计划的初衷是治疗——用灵脉能量修复辐射损伤,而不是强制进化。父母发现陆临渊的篡改后,试图销毁实验数据,却被他先一步困在灵脉核心。
选择吧...陆临渊的声音突然近了。他不知怎么挣脱了金属枝条,拖着残破的身体爬到我身边,做救世主...还是新世界的...夏娃...
他的手指悬在【升华仪式】上方。我本能地抓住他手腕,却发现触感不对——他的皮肤下不是骨头,而是金属支架。这个认知让我愣了一秒,就这一秒,他按下了选项。
警报声响彻洞穴。巨树突然剧烈震动,枝条像鞭子般抽打岩壁。树根处的人体纷纷睁开眼睛,瞳孔泛着绿光。控制台屏幕上,倒计时开始:00:59:59...00:59:58...
来不及了...陆临渊靠在树干上,胸口起伏微弱,现在只有...你能...
他的话被咳嗽打断。这次吐出的不是血,而是嫩绿的芽苗。它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转眼就开出了小花。我这才发现他的内脏早已植物化,金属装置不过是维持人形的假象。
倒计时跳到00:45:00时,洞穴顶部彻底坍塌。阳光如瀑布般倾泻而下,照在巨树顶端。那里结出了一个巨大的果实,半透明果皮里隐约可见人形。
陆临渊顺着我的目光看去,突然笑了:新人类的...胚胎...他伸手想触碰什么,但手臂在半空中僵住,可惜...看不到了...
他的瞳孔开始扩散。在最后一刻,这个优雅的屠夫居然整理了一下破碎的衣领。我看着他咽气,看着植物从他七窍中涌出,看着他的尸体变成一丛开白花的灌木。多么讽刺,他毕生追求的净化,最终以这种形式实现。
00:30:00...
我转向控制台。终止协议需要生物密钥——嫁接体的心脏组织。手术刀在指尖旋转,然后毫不犹豫地刺向自己胸口。刀刃划开半木质化的皮肤,绿色汁液涌出。当刀尖碰到那颗跳动着的、与植物融合的心脏时,整个巨树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啸。
00:15:00...
手指深入胸腔,扯下一片带有灵脉纹路的心肌。剧痛让视野发黑,但我精准地把组织样本按在扫描仪上。系统提示音响起:基因验证通过,终止协议启动。
巨树突然停止生长。枝条上的果实开始萎缩,树根处的人体纷纷闭上眼睛。倒计时暂停在00:07:32,然后跳出一行新提示:【需手动输入最终指令】。
父亲的全息影像最后一次出现:昭昭,灵脉需要园丁。你愿意成为桥梁吗
我看着自己已经85%植物化的身体,看着洞穴外透进的阳光,看着那些被困在树根处的躯体。其中有个小女孩的身影特别醒目——艾米,林夏的女儿,她胸口还插着金属丝。
救一个。我轻声说,然后输入了生平第一条也是最后一条医嘱:【嫁接体沈昭,自愿成为灵脉共生终端】。
世界在那一刻变得无比清晰。我能感知到每一条根须的伸展,每一片叶子的颤动,每一个与灵脉连接的生命脉动。痛苦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某种浩瀚的宁静。巨树的枝条温柔地包裹住我,将我的意识拉入一个绿色的梦境。
在彻底失去人类形态前,我最后看到的是自己的倒影——一株人形植物,头顶开出血色的花。而在我脚下,避难所的孩子们正从病床上醒来,他们皮肤上的绿纹渐渐消退,瞳孔却永久地变成了翡翠色。
远处,初升的太阳照亮了东区裂缝。那里不再是一片荒芜,而是铺满了荧光的花朵。风吹过时,它们齐声低语着一个词:
园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