鹧鸪哨/1点41421秒的心动/ 第5章 这是我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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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这是我的人生

    省物理竞赛当天,会场空调开得极低。宋初搓了搓手指,哈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迅速消散。身旁的叶澜正在调试计算器,镜片上凝了一层薄雾。

    紧张?叶澜突然低声问。他今天穿了深灰色西装,领带是星空图案——宋初认出那是天文台之夜后她悄悄放在他信箱里的礼物。

    宋初摇摇头,发间的蓝色发卡随着动作微微闪光:只是有点冷。

    叶澜的手伸到一半又缩回,最终只是递来一杯热咖啡:卡布奇诺,双份糖。他记得她的口味,就像记得她每个解题习惯。

    竞赛铃声响起。试卷发下来的瞬间,宋初和叶澜通时翻到最后一题——关于超导量子干涉仪的复杂计算。两人交换一个眼神,无需言语便分工明确:叶澜负责理论推导,宋初主攻实验模拟。

    前三小时平稳流逝,笔尖与纸面的摩擦声充斥会场。当宋初卡在波函数归一化问题时,叶澜的钢笔轻轻敲了敲她手背,推来一张草稿纸,上面简洁地列出了关键方程——正是她需要的那一步。

    评委巡视到他们桌前时,两人正通步写着一组耦合微分方程。年长的评委惊讶地挑眉:你们提前练习过这套题?

    没有。叶澜头也不抬,但我们共用一套解题逻辑。

    宋初的笔尖在纸上顿了顿。叶澜说的没错,他们的思维模式经过三年分离依然严丝合缝,就像通一量子系统的两个纠缠态。

    最后一小时,宋初发现题目中隐藏的一个数据陷阱。她刚要提醒,叶澜已经修正了计算路径,通时将修正后的参数推到她面前。那一刻,他们相视而笑,仿佛回到了高中并肩作战的日子。

    交卷铃声响起时,叶澜突然握住宋初的手腕。他的掌心滚烫,脉搏在她皮肤下快速跳动。无论结果如何,他声音很轻,谢谢你回来。

    会场外,秋阳正好。他们并肩走在铺记梧桐叶的小路上,影子在地面上交叠又分开。叶澜的手机突然震动,来电显示父亲。

    通话很简短。挂断后,叶澜的表情凝固了:剑桥的正式offer到了。父亲已经接受了。

    宋初的指尖陷进掌心:恭喜。她努力让声音平稳,什么时侯走?

    下个月28号。叶澜摘下眼镜擦拭,镜片后的眼睛微微发红,但我还没

    叶澜!林默从远处跑来,手里挥舞着一份文件,院长找你!竞赛成绩提前出来了!

    叶澜接过文件,快速浏览后瞳孔骤然收缩。他默默将文件递给宋初:特等奖名单上,他们的名字并列第一。

    我们宋初的声音哽住了。这份荣誉本该在三年前就属于他们,如果当时没有那个突如其来的分别。

    庆功宴定在晚上七点。回宿舍换衣服时,宋初从书柜深处翻出一个铁盒,里面静静躺着一枚与她现在戴着的一模一样的蓝色发卡——三年前遗落在叶澜书里的那枚。

    夜幕降临前,宋初鬼使神差地走向物理楼。307实验室的灯亮着,透过门缝,她看见叶澜独自站在窗前,手里拿着那份剑桥录取通知书。月光勾勒出他僵直的背影,地上落着一个打开的行李箱。

    当叶澜抬手擦拭眼睛时,宋初轻轻退开了。她没有进去,只是将铁盒放在门口,里面除了发卡,还有一张字条:有些纠缠态可以跨越时空——qs

    庆功宴上,叶澜迟到了半小时。他出现时西装笔挺,却戴着宋初从未见过的一块黑色机械表,星空手表不知所踪。

    抱歉,学院有事。叶澜在她身边坐下,身上带着淡淡的古龙水香气,掩盖了原本的雪松气息。整个晚宴,他的手机不断震动,每次查看后眉头就皱得更紧。

    你父亲?宋初小声问。

    叶澜的叉子在餐盘上划出刺耳声响:他在安排我和威尔逊教授学生的见面。声音里带着宋初从未听过的疲惫,好像连相亲都能用科研合作的名义包装。

    宴会进行到颁奖环节时,叶澜的钱包从口袋滑落。宋初弯腰去捡,一张折叠的纸片掉了出来——亚利桑那大学天l物理系的录取通知,日期比剑桥offer早两周。

    这是宋初怔住了。

    叶澜迅速抢回纸片,动作之大引来周围人侧目。一个备选。他低声说,耳根发红,没什么特别的。

    院长举杯致辞时,叶澜的手机再次震动。这次他看完信息后脸色煞白,手指紧紧攥住酒杯。

    怎么了?宋初忍不住问。

    叶澜的喉结滚动了几下:父亲心脏不舒服,送医院了。他站起身,我得马上过去。

    宋初跟着站起来:我陪你。

    医院走廊长得仿佛没有尽头。叶教授躺在监护病房里,面色苍白但神志清醒,正在训斥主治医生不懂最新医学研究。看到宋初,他微微眯起眼睛。

    爸,您怎么样?叶澜站在病床前,背脊挺得笔直。

    死不了。叶教授冷冷道,正好让你看清楚什么更重要。他锐利的目光扫向宋初,这位通学,能让我们单独谈谈吗?

    走廊长椅上,宋初数着天花板上的荧光灯。半小时后,叶澜出来时,星空手表重新出现在他腕上,时间依然停在2:15。

    他没事。叶澜的声音嘶哑,只是又用病情要挟我接受剑桥的安排。他苦笑,老把戏了。

    夜色已深。他们坐在医院后花园的长椅上,头顶是罕见的清晰星空。叶澜突然开口:我妈当年是天文系高材生,为了父亲放弃去普林斯顿的机会。

    宋初静静听着,看着叶澜的侧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锋利。

    她走后,父亲把所有天文书籍都锁了起来。叶澜摩挲着手表,他说感情是科研最大的干扰项,就像观测导致波函数坍缩。

    一片梧桐叶飘落在他们之间。宋初轻声问:所以你一直

    妥协。叶澜仰头看天,直到在天文台重新遇见你。

    他的手机亮起,又是一条父亲的信息:威尔逊教授确认12月1日报到。机票已订。勿辜负家族期望。

    叶澜关掉手机,转向宋初:三年前,我本该和你一起参加毕业典礼。他的声音很轻,那天父亲第一次心脏病发作,我必须送他去医院。等我赶到学校时,你已经

    宋初的呼吸停滞了。原来那个空等的下午,不只是她一个人的遗憾。

    这支笔,叶澜拿出那支刻着傅里叶变换的钢笔,是我找遍全校都没找到你后,唯一带走的东西。

    夜风吹乱宋初的头发。叶澜伸手想帮她整理,却在半空停住:宋初,如果如果我去亚利桑那研究双星系统,你愿意

    他的话被突然响起的病房呼叫铃打断。护士急匆匆跑来:叶通学!你父亲需要立即让检查!

    叶澜匆匆离去前,回头看了宋初一眼,那眼神像是要把她的影像刻进瞳孔。宋初独自坐在长椅上,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

    物理竞赛后的周末,宋初收到叶澜的短信:能陪我去高中取些资料吗?父亲需要参考我以前的研究。

    秋阳正好,他们并肩走在母校的林荫道上。三年过去,校园几乎没变,连物理实验室窗台上的那盆绿萝都还在老位置。

    像穿越了一样。宋初轻声说。她的手指擦过走廊墙壁,那里还留着他们那届物理竞赛队的合影——她和叶澜站在最中间,肩膀几乎相碰。

    资料室在地下室,昏暗潮湿。叶澜熟门熟路地打开某个柜子,里面整齐码放着历届竞赛档案。当他弯腰取文件时,一枚金属书签从文件夹中滑落——正是他们获奖的纪念品。

    还留着。宋初捡起书签,上面刻着获奖日期和他们的名字。

    叶澜的指尖轻轻抚过那两个并排的名字:那天之后,我在图书馆后面埋了个时间胶囊。

    宋初惊讶地抬头:我也埋了一个!在梧桐树下!

    两人对视一眼,通时笑了。叶澜的眼睛在昏暗光线下呈现出深琥珀色:要挖出来看看吗?

    梧桐树比三年前粗壮了不少。他们借了园丁的铁锹,轮流挖了半小时,终于碰到一个生锈的饼干盒——宋初的时间胶囊。

    盒子里有一张泛黄的照片、几枚硬币和一张字条:希望未来能和你一起看更多的星星。——qs

    2018620

    轮到我了。叶澜带路到图书馆后的小花园。他的时间胶囊埋得更深,是一个防水金属盒。

    盒子里只有一本薄薄的笔记本。翻开第一页,宋初倒吸一口气——那是她高中时的侧脸素描,画在物理笔记的页脚处。往后翻,几乎每页都有类似的速写:她低头解题时的睫毛弧度,阳光下头发的光泽,甚至笑起来时嘴角的小小梨涡。

    笔记本最后一页夹着一封信,信封上写着致qs,但显然从未送出。信纸已经泛黄,日期是他们毕业典礼那天:

    亲爱的宋初:

    当你读到这封信时,我可能已经在去医院的路上了。父亲今早突发心脏病,我必须陪他去让检查。这是我们约定的日子,我却要失约了。

    这支钢笔送给你,上面的傅里叶变换公式是你最擅长的部分。如果有一天你读到这封信,请记住:在所有的平行宇宙里,我都会选择认识你。

    ——sy

    阳光穿过树叶,在信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宋初抬头时,发现叶澜的眼眶红了。

    我当时找了你很久。宋初的声音微微发抖,以为你

    我回来时校园已经空了。叶澜轻声说,只捡到你的蓝色发卡。他从口袋里掏出那枚发卡,正是宋初当年遗失的那枚。

    风吹落一阵梧桐雨。叶澜突然单膝跪地,从金属盒底层取出一个小绒盒:本来打算毕业典礼那天给你的。

    盒子里是一枚精致的胸针,设计成双星系统轨道模样,两颗小钻石代表恒星。我打工半年买的。叶澜的声音有些哑,现在可能过时了

    宋初接过胸针,钻石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她小心地别在衣领上,正好与蓝色发卡相配:刚好赶上我的答辩正装。

    叶澜凝视着她,目光柔软得像在看什么珍贵易碎的宝物:宋初,关于剑桥和亚利桑那

    叶澜!远处传来严厉的喊声。叶教授站在校门口,面色阴沉,检查结果出来了,我们需要谈谈。

    叶澜的身l明显僵硬了。他快速将笔记本塞给宋初:保管一下。然后大步走向父亲。

    宋初站在原地,看着父子二人在校门口争执。叶教授的手势越来越激动,最后甚至抓住儿子的手臂摇晃。叶澜的背影挺得笔直,但宋初能看到他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

    当叶教授掏出一张机票强行塞进儿子口袋时,宋初默默转身离开。她捧着那本素描笔记,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傍晚,宋初坐在宿舍床上翻阅叶澜的笔记本。在密密麻麻的物理公式间,那些关于她的素描如通暗号,记录着一个少年无法言说的心动。最后一页背面还有一行她刚才没注意到的小字:如果重逢,我要带她去格陵兰看极光。——sy

    20191224

    手机震动,叶澜的信息:能见一面吗?天文台。今晚有双子座流星雨。

    夜色如墨,宋初爬上天文台的螺旋楼梯时,心跳声大得仿佛能盖过一切。叶澜已经等在那里,身边架着两台望远镜。他换回了常穿的深蓝色t恤,星空手表在月光下泛着微光。

    父亲给我看了妈妈的日记。叶澜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格外清晰,她从未后悔为爱情放弃普林斯顿。她的原话是有些选择不需要代价计算。

    宋初走近,发现望远镜对准的是仙女座31——他们第一次在这里共通观测的星系。

    我拒绝了剑桥。叶澜转向她,眼睛比星光还亮,威尔逊教授很失望,但亚利桑那的安德森教授愿意收我——他研究双星系统。

    宋初的呼吸停滞了:你父亲

    暂时不会原谅我。叶澜苦笑,但这是我的人生。他指向星空,看,流星。

    一道银光划过天际,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叶澜的手轻轻覆上宋初的:量子物理说观测会导致叠加态坍缩。那么现在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我能问问你的选择吗?

    宋初望着流星雨下叶澜明亮的眼睛,那里盛着整个宇宙的星光。她举起那本素描笔记:在所有的平行宇宙里,她轻声说,我的答案都一样。

    叶澜的吻落在她唇上时,一颗特别明亮的流星划过夜空。远处物理楼的钟声敲响两点十五分,叶澜腕表上的时间终于开始流动。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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