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冰湖沉尸
零下三十度的寒气,像无数根细针,扎进黑龙镇每一个毛孔里。镇东头的黑龙湖早已冻成一块巨大的青灰色玻璃,冰面覆盖着新落的雪,踩上去咯吱作响,能一直没到小腿肚子。王老五裹紧了打满补丁的羊皮袄,哈出的白气瞬间在胡子上凝成霜花,手里攥着根铁钎子,正对着冰面使劲凿。
他娘的,这天儿,鱼都冻成冰棍了!他啐了口带冰碴的唾沫,铁钎子砸在冰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凿了七八下,冰面才裂开个碗口大的窟窿,黑黢黢的湖水在窟窿底下泛着幽光,一股子腥冷的水汽混着湖底淤泥的味道涌上来。
王老五是镇上的老光棍,靠冬天凿冰捕鱼换俩钱儿糊口。这黑龙湖方圆十里,就数他最懂哪儿鱼多。今儿个他瞅准了湖中心那块,听说前儿个有人在那儿凿出条七八斤的胖头鱼。他弓着腰,把铁钎子往冰窟窿里探,想试试水深,刚探下去两尺,铁钎子就碰到了个硬邦邦的东西。
嘿,撞着石头了王老五嘟囔着,使劲捅了两下,那东西没动,反倒透出点不一样的质感,像是……布料他心里犯嘀咕,趴到冰面上,把脸凑近冰窟窿,借着微弱的天光往水里看。湖水下边模模糊糊的,好像真有个什么东西漂着,颜色灰扑扑的,看不清形状。
他掏出揣在怀里的打火机,打着了往窟窿里照。火苗噗地一声差点被风吹灭,就在那一瞬间,他看清了——水下漂着的,是一只手!青黑色的,五指僵硬地张开,指甲缝里好像还嵌着什么黑乎乎的东西。
啊——!王老五吓得一屁股坐在冰面上,打火机啪嗒掉在雪地里,火苗灭了。他连滚带爬地往后退,裤裆里一阵温热,尿裤子了。他指着冰窟窿,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发出嗬嗬的抽气声。
周围几个捕鱼的村民听见动静,扛着工具围了过来。老五,你咋咋呼呼的,瞅着鬼了一个穿绿军大衣的汉子笑着问,走近一看,也愣住了。冰窟窿里那只手还在那儿漂着,在幽蓝的湖水下显得格外瘆人。
是……是死人!王老五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哭腔喊道,湖底下有死人!
消息像长了翅膀,顺着北风传遍了黑龙镇。不到半小时,黑龙湖边就围满了人。大家裹着厚厚的棉衣,缩着脖子,远远地踮着脚往湖中心看,窃窃私语声混着寒风,嗡嗡作响。有人报了警,镇派出所的破旧北京吉普突突突地碾着积雪开了过来,轮胎在冰面上打滑,差点撞到看热闹的人。
车门开了,下来两个警察。前头那个三十五六岁,身材挺拔,穿着洗得发白的警服棉袄,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像鹰一样锐利,扫视着围观的人群。他叫周启明,是黑龙镇派出所的副所长,也是所里唯一正经警校毕业的,虽说在这破镇上干了快十年,身上那股子军人的硬朗劲儿还没磨掉。跟在他身后的是个年轻民警,叫小李,刚分配来不久,脸色还有点发白,显然是第一次见这阵仗。
都往后退!围着干啥!周启明沉声喝道,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围观的人群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给他让出一条路。
周启明戴上手套,踩着厚厚的积雪往湖中心走。冰面太滑,他走得很稳,每一步都踩实了。小李跟在后面,手里拎着勘察箱,箱子在雪地上拖出一道痕迹。到了王老五凿开的冰窟窿旁,周启明蹲下身,掏出强光手电往水里照。
光柱刺破幽暗的湖水,一具尸体缓缓映入眼帘。死者是个女人,仰面漂浮着,头发像水草一样散开,贴在青黑色的脸上。她身上穿着一件暗红色的棉袄,已经被湖水泡得发胀,棉袄下摆被什么东西缠住了,卡在冰窟窿下方的冰层缝隙里。她的双手向上伸着,其中一只手靠近冰窟窿,正是王老五最先看到的那只。
小李,拍照,取证。周启明头也不回地说。小李赶紧放下勘察箱,手忙脚乱地拿出相机,对着冰窟窿拍了几张。闪光灯在灰暗的天色下格外刺眼,照得死者的脸更加惨白。
周所,这……这女的是谁啊小李声音有点抖。
周启明没说话,目光落在死者的脸上。虽然冻得僵硬肿胀,但他还是隐约觉得有点眼熟。他站起身,环顾四周,对围观的人群喊道:王老五,你过来!
王老五早就吓得躲在人群后面,听见喊他,哆哆嗦嗦地挪了过来,周……周所,我……
认认,这女的你认识不周启明指了指冰窟窿。
王老五战战兢兢地凑过去看了一眼,猛地把头扭开,不……不认识,太吓人了……
周启明皱了皱眉,又问了几个靠近的村民,大家都摇头说看不清,或者说不认识。这时候,人群外传来一阵哭喊,晓梅!我的晓梅啊!
周启明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中年男人抱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跌跌撞撞地往这边跑。男人叫张建国,是镇中学的体育老师,他怀里的小女孩叫张乐乐,是镇中学一年级的学生。
张老师周启明心里咯噔一下。
张建国冲到冰窟窿边,一眼就看到了水下的那张脸,顿时腿一软,差点栽倒在冰面上。他怀里的张乐乐吓得哇哇大哭,爸爸,那是谁妈妈呢妈妈怎么还不回家
张建国抱着女儿,指着冰窟窿,嘴唇哆嗦着,是……是晓梅……她是林晓梅啊!周所,那是我媳妇啊!
林晓梅,镇中学的语文老师,人长得清秀,性格也温和,在镇上口碑挺好。周启明想起来了,难怪看着眼熟。他上前一步,扶住几乎崩溃的张建国,张老师,你冷静点,确定是林老师吗
是她!我认得她那件棉袄!张建国哭得撕心裂肺,她昨天晚上就没回家,我以为她在学校加班,打她电话也没人接……周所,她怎么会在这里啊!
周围的村民听到死者是林晓梅,顿时炸开了锅。林老师怎么可能她不是挺老实的吗,怎么会死在湖里这大冷天的,跳湖自杀不像啊……
周启明脸色沉了下来。自杀他看不像。林晓梅的双手是向上伸着的,更像是在挣扎,而且她的棉袄下摆被冰层缝隙缠住,这不像是自己跳下去的。他蹲下身,再次用手电仔细观察尸体。死者的脖子上似乎有一道模糊的勒痕,被冻住的头发遮住了一部分,看不太清。她的指甲缝里黑乎乎的,像是煤灰,又像是泥土。
小李,通知县局法医,让他们赶紧派人过来。周启明站起身,对小李说,另外,封锁现场,不准任何人靠近。
小李连忙点头,拿出对讲机开始联系。周启明则走到张建国身边,张老师,你跟我说说,林老师昨天晚上有没有什么异常她最后一次联系你是什么时候
张建国擦了把眼泪,哽咽着说:昨天下午她还跟我打电话,说晚上要批改试卷,可能晚点回来。我等到半夜十二点,还没见她人,打电话就没人接了……我以为她在办公室睡着了,想着今天早上再去接她,谁知道……他说着,又忍不住哭了起来,怀里的张乐乐也跟着哭,父女俩的哭声在空旷的湖面上显得格外凄凉。
周启明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再多问。这种时候,家属的情绪不稳定,问不出太多有用的信息。他转身回到冰窟窿旁,目光落在死者的手上。指甲缝里的黑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黑龙镇以前是矿区,到处都是煤渣,这黑东西会不会是煤渣
他从勘察箱里拿出一个证物袋和镊子,小心翼翼地蹲下身,想从死者指甲缝里取一点样本。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冰窟窿旁边的雪地上,似乎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他转过头,用手电一照,只见雪地里埋着半个手机,屏幕已经碎裂,外壳上沾满了冰碴和泥土。
周启明心里一动,用镊子小心地把手机夹出来,放进另一个证物袋里。这会不会是林晓梅的手机他记得张建国说昨晚打电话没人接,也许就是这部手机。
周所,找到了!正在勘察周围的小李突然喊道。周启明走过去,只见小李在离冰窟窿不远的雪地里,挖出了一根尼龙绳。绳子的一端已经被冻在冰里,另一端则散乱地埋在雪里,绳子上还沾着一些暗红色的痕迹,像是血迹。
周启明接过绳子,仔细看了看。尼龙绳很粗,是镇上常见的那种,用来捆东西的。绳子上的血迹已经结冰,呈暗红色。他又看了看冰窟窿里的尸体,林晓梅的双手手腕处,似乎也有被捆绑过的痕迹,只是被冻住的衣服遮住了,不太明显。
种种迹象表明,这不是一起简单的自杀案。周启明站起身,环顾着冰封的湖面和周围的雪地。黑龙湖地处偏僻,冬天更是人迹罕至,林晓梅一个弱女子,半夜三更怎么会跑到这里来是谁杀了她,又把她抛尸在湖里
北风更紧了,卷起地上的雪沫子,打在人脸上生疼。远处的矿区厂房在暮色中像一头沉睡的巨兽,黑黢黢的轮廓显得格外阴森。周启明裹了裹衣领,目光投向镇中心的方向。那里,有一栋两层的小楼,是镇政府办公楼,此刻,二楼中间的那个窗户里,似乎有灯光一闪而过。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证物袋,里面的手机还在滴着水。他拿出对讲机,对小李说:小李,把手机和绳子先带回所里,小心保管,等法医来了再一起交给县局技术科。
好的,周所。
周启明又看了一眼冰窟窿里的林晓梅,她的眼睛似乎还睁着,透过冰层,茫然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他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里,像针扎一样疼。
就在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是县局法医老陈打来的,说他们已经在路上了,大概还有一个小时到。周启明挂了电话,目光再次投向镇政府办公楼的方向。
他想起了张建国的话,林晓梅昨晚说在学校加班。他想起了死者指甲缝里的煤渣,想起了那根带血的尼龙绳。还有刚才在湖里发现的手机,也许里面会有线索。
周启明蹲下身,再次用手电照向冰窟窿。湖水深处,林晓梅的尸体静静地漂浮着,像一朵凋零的花,被冰封在这片寒冷的湖底。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拿出手机,拨通了镇中学教导主任王建军的电话。王建军是林晓梅的同事,也许知道些什么。电话响了几声,被接了起来,王建军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喂,周所啊,什么事
王主任,林晓梅老师……她出事了。周启明沉声道。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然后传来王建军惊讶的声音:晓梅她怎么了
她在黑龙湖被发现了,已经……没了。周启明顿了顿,我想问一下,她昨晚真的在学校加班吗
王建军又是一阵沉默,似乎在思考什么,过了一会儿才说:是啊,昨晚我走的时候,她还在办公室改试卷呢,说要把期中考试的卷子改完。怎么会……怎么会出这种事呢他的声音里带着震惊和惋惜。
你走的时候是几点周启明追问。
大概……十一点多吧。王建军说,周所,到底怎么回事晓梅她……是意外吗
现在还不好说,等法医来了再说吧。周启明挂了电话,眉头皱得更紧了。十一点多,林晓梅如果十一点多还在学校,那她怎么会在半夜出现在黑龙湖从学校到黑龙湖,步行至少需要半个小时,大冷天的,她为什么要去那里
他站起身,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黑龙湖的冰面在暮色中泛着幽蓝的光,像一块巨大的墓碑。远处的矿区传来几声犬吠,显得格外荒凉。
周启明知道,这起案子不会那么简单。黑龙镇这潭死水,恐怕要因为这具冰湖下的尸体,彻底搅动起来了。他拿出证物袋里的手机,对着微弱的天光看了看,屏幕碎裂,无法开机。但他知道,只要把手机修好,里面一定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而此刻,在镇政府二楼的办公室里,一个身影站在窗前,望着黑龙湖的方向,手里夹着的香烟已经燃到了尽头,烫到了手指,他却浑然不觉,眼神阴鸷,嘴角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冷笑。
雪,又开始下了,纷纷扬扬,很快就覆盖了湖面上的脚印,也覆盖了那些隐藏在冰雪之下的罪恶。周启明站在风雪中,望着茫茫的湖面,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更大的风暴,正在这片雪国之地悄然酝酿。
第二章
矿区鬼影
雪粒子打在红星煤矿旧址的锈铁门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周启明用撬棍别开门缝里结的冰棱,嘎吱一声,锈蚀的铁门向内洞开,一股混合着煤灰、朽木和老鼠尿的恶臭扑面而来。小李下意识地捂住鼻子,周启明却像没闻到似的,打亮强光手电率先走了进去。
矿区广场上覆着厚厚的积雪,只有几串模糊的脚印通向远处的绞车房。那台苏联产的旧绞车歪在雪地里,钢缆像一条条僵硬的蛇,缠绕在锈迹斑斑的滚筒上。绞车房的玻璃窗全碎了,窗框上结着蛛网般的冰花,透过窗户能看到里面积了半人高的煤灰,一台老式电话机挂在墙上,听筒垂落着,在寒风中轻轻晃动。
周所,这地方……看着怪瘆人的。小李紧跟在周启明身后,手里的勘察箱撞在腿上,发出哐当声。
煤矿倒闭十年了,能不瘆人吗周启明头也不回,手电光扫过地面,注意脚印,看看有没有新鲜的。
两人踩着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往矿井方向走。主井的入口被两块木板钉死,木板上用红漆写着危险!禁止入内,字迹已经斑驳,像是血痂。周启明用手电照了照木板边缘,发现钉子周围的积雪有被撬动过的痕迹,雪粒簌簌往下掉。
小李,把木板撬开。周启明沉声说。
小李放下勘察箱,拿出撬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木板撬开。黑洞洞的井口扑面而来一股阴冷的湿气,比外面的寒气更刺骨,带着一股腐烂植物的味道。井口上方的铁架上挂着个锈迹斑斑的铁桶,桶底破了个大洞,在风中摇摇晃晃。
周启明打亮手电往井里照,只能看到黑漆漆的一片,听不到任何回声。他从勘察箱里拿出一根荧光棒,掰亮了扔下去,几秒钟后,井底传来咚的一声轻响,一点幽绿的光在黑暗中闪烁。
深度大概三十米,底下有积水。周启明说,走,去副井看看。
副井的入口在主井旁边几十米远的地方,同样被木板封着,但木板上没有红漆字,只有一层厚厚的积雪。周启明刚要撬木板,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猛地转过身,手电光直射过去——只见一只半大的黑猫从一堆废弃的矿车后面窜出来,绿幽幽的眼睛在灯光下一闪,消失在巷道深处。
吓我一跳……小李拍了拍胸口。
周启明没说话,眉头却皱了起来。这矿区荒弃多年,怎么会有猫而且那猫看着养得还不错,不像是野路子。他走到矿车旁,用手电照了照地上的积雪,发现矿车后面有几个模糊的脚印,比猫爪印大,像是人的皮鞋印,而且很新鲜,雪还没来得及冻硬。
小李,过来拍照。周启明指着脚印说。
小李赶紧拿出相机,对着脚印拍了几张。两人顺着脚印往前走,脚印通向副井旁边一条低矮的巷道。巷道入口没有封死,只挂着一块破破烂烂的木门,门上用粉笔写着1号掘进面,字迹已经被煤灰覆盖。
周启明推开门,一股更浓的霉味涌出来。巷道里低矮狭窄,只能容一人弯腰通过,顶部和两侧的岩壁渗着水,结着冰棱。手电光扫过岩壁,能看到当年留下的炮眼和凿痕,岩壁上还贴着几张泛黄的安全生产标语,被水汽泡得变了形。
两人猫着腰往里走,脚下的煤灰没到了脚踝,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走了大约五十米,巷道豁然开朗,出现一个宽敞的作业面。作业面上散落着一些生锈的矿灯、安全帽和破碎的搪瓷缸,墙角堆着几捆腐烂的坑木,上面爬满了白色的霉斑。
周所,你看这是什么!小李突然指着作业面中央的一块空地喊道。
周启明走过去,只见空地上的煤灰被人踩过,形成一个不规则的形状,像是有人在这里打斗过。在煤灰堆里,半埋着一条暗红色的围巾,围巾的一角沾着已经干涸的黑红色污渍。
周启明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捡起围巾。围巾是羊毛材质的,织着细密的花纹,他认得这个款式——林晓梅昨天早上上班时,围的就是这条围巾。他把围巾凑近闻了闻,除了煤灰味,还隐约有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小李,装袋。周启明把围巾递给小李,目光继续在作业面扫动。突然,他的手电光停在了墙角的一个矿灯上。矿灯旁边,有一个被踩扁的烟盒,烟盒是蝴蝶泉牌的,这是镇上最便宜的香烟,一块五一包。烟盒旁边,还散落着几个烟蒂。
周启明蹲下身,用镊子夹起一个烟蒂,凑到手电光下看了看。烟蒂上还残留着一点唾液,过滤嘴上印着淡淡的牙印。他想起了镇中学的教导主任王建军——王建军就抽蝴蝶泉,而且抽烟时习惯用牙咬过滤嘴。
把烟蒂和烟盒都收好,回去做DNA检测。周启明沉声说。小李点点头,拿出证物袋,把烟蒂和烟盒小心地装了进去。
就在这时,巷道深处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周启明和小李同时转过身,手电光射向黑暗的巷道。
谁!周启明厉声喝道,手已经握住了腰间的配枪。
巷道里静悄悄的,只有他们自己的呼吸声和头顶冰棱融化滴水的声音。过了一会儿,什么也没发生。小李咽了口唾沫,小声说:周所,会不会是……老鼠
周启明没说话,眼神警惕地盯着黑暗。他知道,刚才那声音绝不是老鼠能发出来的。他打亮手电,慢慢往巷道深处走去,小李紧紧跟在他身后,手心都出汗了。
巷道越走越深,温度也越来越低,岩壁上的冰棱越来越长,像一把把倒挂的匕首。走了大约一百米,巷道分成了两条岔路,左边的岔路标着2号掘进面,右边的岔路则没有标记,黑洞洞的,深不见底。
刚才的声音,似乎是从右边的岔路传来的。周启明犹豫了一下,正要往右边走,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有人在喊:周所!周所!
两人回过头,只见一个穿着警服的年轻民警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是派出所的另一个民警小王。小王跑到近前,弯着腰大口喘气,脸上带着惊恐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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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所,不好了!小王喘着气说,镇上传开了……说……说矿区闹鬼了!
闹鬼周启明皱起眉头,什么情况
就是……就是有人看见,半夜里矿区有个穿红棉袄的女人在晃悠!小王惊魂未定地说,跟林老师那件红棉袄一模一样!还有人说,听见矿井里有女人哭……
周启明和小李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凝重。红棉袄女人林晓梅穿的就是红棉袄。难道是她的鬼魂周启明不相信鬼神之说,但这传闻来得太蹊跷,正好在林晓梅死后出现,不得不让人怀疑。
谁看见的周启明问。
是……是住在矿区附近的王大爷,还有几个晚上去湖边下网的渔民。小王说,现在镇上都传遍了,说林老师死得冤,鬼魂回来报仇了……
周启明沉默了。他想起了刚才在矿区看到的猫,还有那串新鲜的脚印,以及巷道深处的怪声。这一切都透着诡异。他看了看手里的证物袋,里面装着林晓梅的带血围巾和王建军抽过的烟蒂。王建军为什么会出现在矿区他和林晓梅的死到底有什么关系那个穿红棉袄的女人,又是谁
小王,你先回所里,跟小李一起把证物送回县局技术科,顺便查一下王建军现在在哪里。周启明对小王说,我再在这儿看看。
周所,你一个人……行吗小李有些担心。这矿区阴森恐怖,又传着闹鬼的谣言,他真怕周启明出什么事。
没事,我小心点。周启明摆摆手,你们快去快回。
小李和小王点点头,转身离开了巷道。周启明独自一人站在黑暗的矿井里,手电光在岩壁上投下晃动的影子,显得格外孤寂。他深吸一口气,再次走向右边的岔路。
岔路比刚才的巷道更窄,只能容一个人侧身通过。脚下的煤灰更厚,几乎没到了膝盖。走了大约二十米,前面出现一个小平台,平台上有一间用木板和帆布搭起来的简易棚子,棚子门虚掩着,里面透出一点微弱的光。
周启明心里一紧,握紧了手电和配枪,慢慢靠近棚子。他屏住呼吸,猛地推开门——
棚子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张破旧的行军床,床上铺着一床脏兮兮的棉被,被子上扔着一件男人的棉袄。床旁边有一个用砖块搭的简易灶台,灶台上放着一个铝锅,锅里还有半锅吃剩的面条,已经冻成了冰块。墙角堆着一些杂物,包括几个空酒瓶和一个充电式矿灯。
周启明用手电照了照行军床,被子上似乎还有余温。他走到灶台前,摸了摸铝锅,锅壁也是温热的。看来,有人刚刚离开这里。他拿起那个充电式矿灯,按了一下开关,矿灯亮了起来,发出惨白的光。
这不是矿上以前用的那种老式矿灯,而是市面上常见的充电款,价格不贵,几百块钱一个。周启明环顾四周,棚子里没有任何能证明主人身份的东西,只有一股浓烈的烟味,和他刚才在作业面捡到的烟蒂是同一个牌子。
难道是王建军周启明皱起眉头。王建军为什么会在矿区搭一个棚子他在这里住了多久
就在这时,他听到棚子外面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像是有人在雪地上行走。周启明立刻关掉手电和矿灯,闪身躲到棚子后面,屏住呼吸,握紧了配枪。
脚步声越来越近,停在了棚子门口。然后,他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很低,很轻,像是在哭泣,又像是在喃喃自语。
……你不该这样的……你不该……
周启明的心猛地一跳。是个女人的声音!难道是那个穿红棉袄的女人他从棚子的缝隙往外看,只见雪地里站着一个身影,穿着一件暗红色的棉袄,头上戴着一顶毛线帽,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
女人背对着棚子,站在雪地里,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在哭。她的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在月光下一闪一闪的。周启明仔细一看,竟然是一把矿工镐,镐头在雪地里拖着,留下一道长长的痕迹。
周启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这个女人是谁她为什么会在这里手里拿着矿工镐想干什么难道她就是杀害林晓梅的凶手
他握紧了配枪,正要冲出去,突然看到女人转过身,朝棚子这边走来。借着微弱的月光,周启明终于看清了她的脸——那是一张苍白而憔悴的脸,眼睛红肿,正是林晓梅的妹妹,林晓燕!
林晓燕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是应该在帮着张建国处理林晓梅的后事吗周启明心里充满了疑惑。他看到林晓燕走到棚子门口,停了下来,抬起头,望了望漆黑的矿井,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悲伤。
姐……我对不起你……林晓燕喃喃地说,声音里带着哭腔,我知道是他干的……我知道……可是我不敢说……
周启明心里一动。他说的他是谁难道是王建军还是其他人
就在这时,林晓燕突然举起手里的矿工镐,朝着棚子的木板墙狠狠砸了下去!
哐当!一声巨响,木板墙被砸出一个大洞,木屑四溅。林晓燕像是疯了一样,不停地用矿工镐砸着木板墙,嘴里还喊着:你出来!你出来啊!你害死了我姐,你不得好死!
周启明再也忍不住了,猛地从棚子后面冲了出来,厉声喝道:林晓燕!你在干什么!
林晓燕被吓了一跳,手里的矿工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她转过身,看到周启明,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像是见了鬼一样。
周……周所林晓燕的声音颤抖着,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还想问你呢!周启明走到她面前,目光锐利地盯着她,你大半夜的跑到矿区来干什么手里拿着矿工镐想干什么刚才你说的‘他’是谁
林晓燕的眼神躲闪着,不敢看周启明的眼睛。她低下头,咬着嘴唇,眼泪又流了下来。
我……我就是想来看看……看看我姐是不是真的在这里……林晓燕哽咽着说,他们都说这里闹鬼,说看到穿红棉袄的女人……我姐就喜欢穿红棉袄……我想……我想看看是不是她……
是吗周启明显然不相信她的话,那你为什么要砸棚子还说‘他害死了我姐’你说的‘他’到底是谁
林晓燕的身体猛地一颤,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惊恐。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林晓燕低下头,声音越来越小,周所,你放过我吧……我只是太想我姐了……
周启明看着她苍白的脸和躲闪的眼神,知道她一定有事瞒着。但现在没有证据,硬问也问不出什么。他叹了口气,说:跟我回派出所吧,有什么话,到所里再说。
林晓燕没有反抗,只是默默地跟着周启明往外走。两人走出巷道,来到矿区广场上。雪已经停了,一轮弯月挂在天上,清冷的月光洒在雪地上,把矿区照得一片惨白。
周启明回头望了一眼漆黑的矿井,心里充满了疑惑。林晓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嘴里的他到底是谁那个简易棚子的主人又是谁难道真的是王建军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小李打来的。
周所,不好了!小李的声音带着焦急,王建军……王建军不见了!
周启明的心猛地一沉。不见了怎么回事
我们回所里后,我就去镇中学找王建军,结果他办公室门锁着,问了其他老师,都说从昨天下午就没见着他了。小李说,我又去了他家,他老婆说他昨晚没回家,打电话也没人接……
周启明挂了电话,望着远处镇中学的方向,眉头紧锁。王建军失踪了,林晓燕半夜出现在矿区,还拿着矿工镐砸棚子,嘴里说着奇怪的话。这一切,难道仅仅是巧合吗
他低头看了看身边的林晓燕,她正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不知道在想什么。周启明突然想起了刚才在简易棚子里看到的那个充电式矿灯,还有那股浓烈的烟味。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里浮现——难道,王建军真的和林晓梅的死有关而林晓燕,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寒风再次刮起,卷起地上的雪沫子,打在周启明的脸上。远处的矿区厂房在月光下显得更加阴森,像是一头张开血盆大口的怪兽,随时准备吞噬掉这片雪地上的秘密。
周启明知道,这起案子越来越复杂了。冰湖下的沉尸,矿区里的鬼影,失踪的教导主任,还有一个神秘的简易棚子……这一切线索像一张无形的网,将他牢牢困住,而网的中心,似乎隐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
他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里,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不管前方有多少迷雾,他都必须查下去。因为他是警察,他的职责,就是找出真相,让死者安息。
他看了看手表,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雪地上,他和林晓燕的脚印被寒风吹得渐渐模糊。周启明知道,时间不多了,他必须尽快找到王建军,解开这个谜团。
而此刻,在黑龙镇的某个角落里,一双眼睛正透过窗户,望着矿区的方向,眼神阴鸷,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雪,还在下,掩盖了罪恶,却也预示着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第三章
致命档案
镇中学的铁门在雪地里划出刺耳的声响。周启明跺了跺鞋底的冰碴,棉袄领口已经结了层白霜。传达室的老头从窗户缝里探出半张脸,认出是他,才慢吞吞地拉开插销:周所,这天儿还来查案呢林老师的事……唉,作孽啊。
校园里静得反常,只有扫雪的竹扫帚划过地面的沙沙声。教学楼的墙皮在寒风中皲裂,露出底下暗红的砖块,像冻裂的伤口。周启明走进办公楼,走廊里的声控灯忽明忽暗,灯管发出滋滋的电流声。教导主任办公室的门贴着封条,红色的胶带在惨白的墙壁上格外刺眼。
周所,您来了。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女教师迎上来,是语文组的组长陈老师,林老师的东西……都在她办公室呢。
林晓梅的办公室在走廊尽头,窗户正对着操场。办公桌上还摊着没改完的试卷,红笔搁在作文本上,墨迹已经干涸。周启明戴上手套,翻开最上面的本子——《初三(一)班期中考试卷》,林晓梅的批注娟秀工整,却在最后一页的角落画了个潦草的问号,旁边用铅笔写着:李雪的作文,语气不对。
李雪周启明抬头看向陈老师。
陈老师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推了推眼镜框:就是……三年前跳楼的那个学生。
周启明的心猛地一沉。他记得三年前确实有个学生坠楼,当时校方定性为自杀,档案里写着因学业压力过大。他蹲下身,打开林晓梅的抽屉,里面除了教案和参考书,还有一个上了锁的铁皮盒子。
有钥匙吗
陈老师摇摇头:林老师从不离身……不过她昨天早上好像落在了食堂,我看见王主任捡起来过。
王建军。周启明的手指在铁皮盒上敲了敲,焊点周围有撬动的痕迹,显然有人试图打开过。他拿出证物袋里的指甲刀,对着锁眼捅了几下,咔哒一声,锁开了。
盒子里没有现金,只有一叠泛黄的报纸剪报和几本笔记本。剪报全是关于三年前李雪坠楼的报道,标题触目惊心:《花季少女为何轻生》《校园压力何时休》。笔记本的封皮写着李雪调查,第一页贴着一张一寸照片——女孩梳着马尾辫,眼睛亮得像黑龙湖的水。
周启明翻开笔记本,林晓梅的字迹透着压抑:2022年9月15日,李雪最后一次交作业,作文里提到黑色的影子和再也逃不掉。
10月2日,走访李雪家,母亲精神恍惚,反复说不是自杀。
10月15日,在旧教学楼储物间发现李雪的日记碎片,写着他说如果说出去,就杀了我全家。
日记碎片被小心地夹在笔记本里,泛黄的纸上用铅笔写着扭曲的字迹:那天他把我堵在楼梯间,身上有酒味……他说他爸是镇长……我好怕……
周启明的手心渗出冷汗。他想起了镇中学的布局——旧教学楼的储物间在三楼,正对当年李雪坠楼的天台。他合上笔记本,对陈老师说:带我们去储物间。
储物间的门挂着把锈锁,周启明用撬棍一掰就开了。里面堆满了废弃的课桌椅,灰尘在光柱里飞舞,像无数细小的幽灵。小李举着相机拍照,突然啊了一声,指着墙角:周所,快看!
墙角的蛛网下,压着半张撕碎的体检单,日期是三年前的9月30日,患者姓名处缺了一角,只留下一个雪字。检查项目栏里,妇科常规四个字被红笔圈了起来,底下的诊断结果模糊不清,只能看到妊娠反应四个字。
李雪……怀孕了小李的声音发颤。
周启明没说话,目光落在储物间的窗户上。窗户对着天台,距离不过五米,成年人完全可以从窗户爬上天台。他蹲下身,在积灰的地面上发现了几个模糊的脚印,其中一个带着清晰的鞋钉印——和他在矿区简易棚外看到的脚印极其相似。
取样本,马上送技术科。周启明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通知张建国,让他来认一下这个笔记本。
刚走出储物间,周启明的手机就响了。是镇邮局的老邮递员:周所,有您一封匿名信,看着怪渗人的。
邮局的火炉烧得正旺,老邮递员搓着通红的手,从柜台下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信封上没有寄信人地址,只有周启明收几个用报纸剪贴拼成的字,胶水还没干透。
周启明用镊子拆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照片和一张纸条。照片是用老式相机拍的,画面模糊,却能清楚地看到一个女孩躺在天台上,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双腿以奇怪的角度扭曲着——正是李雪坠楼的现场。纸条上同样是剪贴的字:下一个就是你,别查了。
什么时候到的周启明的声音冰冷。
就刚才,一个戴口罩的人扔在邮箱里就跑了。老邮递员心有余悸,那小子穿得挺厚,看不清脸,不过走路有点瘸……
走路瘸周启明想起了镇长的儿子赵阳,小时候调皮摔断了腿,走路一直有点跛。他把照片和纸条装进证物袋,刚要离开,邮局的门被猛地推开,风雪卷着一个人闯了进来——是张建国。
张建国的眼睛红肿得像桃子,看到周启明,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周所,晓梅的笔记本……是不是跟李雪有关
周启明点点头,把笔记本递给他。张建国翻开第一页,看到李雪的照片,身体猛地一颤,眼泪汹涌而出:晓梅跟我说过,她觉得李雪死得不对劲……可我以为她就是同情心泛滥……
她有没有说过具体发现了什么
她说过……说李雪坠楼前几天,赵阳总在她身边晃悠。张建国擦了把眼泪,赵阳就是镇长他儿子,在镇上横行霸道惯了,晓梅让我别管,说惹不起……
赵阳。周启明的脑海里闪过那个穿着貂皮大衣、满脸桀骜的年轻人。他想起了矿区简易棚里的充电矿灯,想起了那串带鞋钉的脚印,想起了李雪日记里的他说他爸是镇长。
周所!周所!小李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手里拿着手机,县局技术科来电话了!矿区的烟蒂DNA比对上了,是王建军的!还有……林老师指甲缝里的煤渣,和红星煤矿的煤质完全一致!
话音刚落,周启明的手机又响了,是派出所的小王:周所,大事不好!王建军的车在黑龙湖边找到了!车里有这个……
手机屏幕上跳出一张照片:副驾驶座上放着一个牛皮纸档案袋,袋口露出半张纸条,上面用钢笔写着:黑龙湖见,把东西带来。落款是一个歪歪扭扭的林字。
周启明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王建军失踪,车里出现约见林晓梅的纸条,而林晓梅死前确实去了黑龙湖。难道王建军是凶手可他为什么要自杀式地留下线索
通知所有人,封锁黑龙湖周边!周启明对着手机怒吼,我现在就过去!
他挂断电话,看向张建国:张老师,有件事我必须问你——林老师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比如……身体不舒服
张建国愣了一下,摇摇头:没有啊,就是上个月说过一次恶心,我以为是胃病……周所,你问这个干什么
周启明没回答,转身冲出邮局。雪下得更大了,鹅毛般的雪花砸在脸上,视线一片模糊。他想起了林晓梅笔记本里的最后一页,用铅笔写着一行小字:2025年5月20日,晴,该告诉他了。
5月20日,正是一个月前。周启明猛地停住脚步,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里炸开——林晓梅怀孕了,孩子的父亲是谁是王建军,还是……
他不敢再想下去,跳上警车,猛打方向盘。车轮在雪地上打滑,发出刺耳的尖叫。镇政府的大楼在风雪中若隐若现,二楼的灯光依旧亮着,像一只冷漠的眼睛,注视着雪地上发生的一切。
当警车开到黑龙湖边时,天已经完全黑了。王建军的黑色轿车歪在冰面上,车门大开着,轮胎印一直延伸到湖中心的冰窟窿旁。周启明打亮手电,光束扫过驾驶座——档案袋还在,里面却空空如也,只有一张揉皱的收据,是镇医院妇产科的,日期是6月15日,患者姓名处写着林晓梅,检查项目是妊娠确诊。
周启明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林晓梅真的怀孕了,而且在她死前五天,刚刚确诊。她为什么要去黑龙湖是不是王建军约她去的王建军又为什么失踪
就在这时,小李指着冰面惊呼:周所!你看那是什么!
手电光顺着小李的手指照去,只见冰窟窿旁边的雪地里,插着一把矿工镐,镐头深深没入冰层,柄上缠着半截暗红色的布条——正是林晓梅围巾上的布料。
周启明一步步走向冰窟窿,心脏狂跳不止。他有种预感,王建军的失踪,李雪的坠楼,林晓梅的死,还有那个未出世的孩子,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个人。
他蹲下身,用手电照向冰窟窿——漆黑的湖水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晃动。他深吸一口气,伸手去够那把矿工镐,指尖刚碰到冰冷的木柄,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咔嚓一声轻响,像是有人踩断了冰棱。
周启明猛地回头,手电光刺破黑暗——雪地里站着一个人,穿着黑色的羽绒服,戴着帽子和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在灯光下闪着诡异的光。
你是谁周启明厉声喝道,手已经握住了腰间的配枪。
那人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抬起手,指向周启明身后的冰窟窿。周启明下意识地转过身,手电光再次投向冰面——这一次,他看清了湖水下漂浮的东西,不是尸体,而是一个黑色的公文包,拉链已经被冻住,露出里面一叠白色的文件。
就在周启明愣神的瞬间,身后的人突然转身,踩着厚厚的积雪狂奔而去,很快消失在风雪中。周启明想追,却被脚下的冰棱绊了一下,等他站稳时,那人已经没了踪影。
他喘着粗气,走回冰窟窿旁,掏出瑞士军刀,小心翼翼地撬开公文包的拉链。里面没有现金,只有一叠文件和一个U盘。文件是李雪的体检报告、心理咨询记录,还有一份被撕掉落款的协议书,上面写着:鉴于李雪同学自愿放弃追究,校方不再对此事进行调查……
周启明的手指划过协议书,突然停在最后一页的角落——那里有一个模糊的指印,和他在矿区简易棚里找到的烟蒂上的唾液DNA,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他拿起U盘,插进手机的读卡器。屏幕亮起,里面只有一个视频文件,时长3分17秒。周启明按下播放键,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视频是在昏暗的楼梯间拍的,画面晃动,伴随着女孩的哭泣声和男人的咒骂声。镜头突然对准了男人的脸——是赵阳!他正撕扯着一个女孩的衣服,女孩拼命挣扎,却被他狠狠推倒在墙上。
你敢说出去,我就让你跟你妈一样滚出黑龙镇!赵阳的声音狰狞,我爸是镇长,没人能把我怎么样!
视频的最后,是女孩绝望的尖叫和赵阳仓皇离去的背影。周启明认出了那个女孩——正是三年前坠楼的李雪。
真相像一把冰冷的匕首,刺穿了周启明的心脏。李雪不是自杀,她是被赵阳侵犯后,不堪屈辱才选择了跳楼。而林晓梅发现了这个秘密,她拿着视频证据,约王建军在黑龙湖见面,想揭露真相,却被人灭口。
可是,王建军为什么会出现在矿区那个穿红棉袄的女人到底是不是林晓燕还有林晓梅肚子里的孩子,父亲究竟是谁
周启明抬起头,望向镇政府的方向。风雪中,那栋大楼像一头沉默的巨兽,灯火通明的窗户里,似乎有个身影在晃动。他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他知道,自己已经触碰到了真相的边缘,但也因此陷入了巨大的危险。匿名信的警告,神秘人的出现,还有湖底的公文包,这一切都说明,有人在暗中操纵着一切,试图掩盖三年前的罪恶。
雪越下越大,很快覆盖了冰面上的脚印。周启明站在风雪中,感到一阵彻骨的寒冷。他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凌晨两点十七分。黑龙镇的夜晚,才刚刚开始。
而此刻,在镇政府二楼的办公室里,赵阳正对着电脑屏幕狂笑,手里把玩着一个录音笔。录音笔里,是林晓梅临死前的哭喊:你不能这样!我肚子里还有你的孩子!
他的父亲,镇长赵德海,站在窗边,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的风雪。办公桌上,放着一份文件,标题是《红星煤矿遗址开发项目可行性报告》,落款处盖着鲜红的公章。
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黑龙镇的上空酝酿。周启明知道,他必须在风暴来临之前,找到最后的证据,将凶手绳之以法。否则,下一个沉尸冰湖的,可能就是他自己。
第四章
血色妊娠
审讯室的白炽灯在零下三十度的严寒里也透着冷意,灯管每隔三分钟就发出滋啦一声电流噪音。赵阳瘫在铁椅子上,貂皮大衣扔在脚边,露出里面印着骷髅头的黑色卫衣。他的左腿不自然地蜷着,脚踝处的石膏绷带蹭上了审讯椅的铁锈。
周所长,赵阳叼着烟,打火机在指尖转得飞快,我都说了八百遍了,李雪那事儿是她自愿的。小姑娘家家的,谈恋爱闹别扭跳楼,跟我有啥关系
周启明把视频U盘摔在桌上,金属外壳砸在铁皮桌面上发出刺耳的响声。屏幕上立刻跳出赵阳撕扯李雪校服的画面,背景音里的哭喊声在密闭的审讯室里回荡。赵阳的脸色瞬间变了,打火机啪嗒掉在地上,烟头烫到了虎口也没察觉。
自愿周启明的声音像冰锥,自愿被你堵在楼梯间自愿被你威胁李雪坠楼前三个月的妇科检查报告,你要不要也看看
他抽出另一份文件甩过去,纸页划过空气,正好拍在赵阳的脸上。那是从镇医院档案室找到的复印件,妊娠反应阳性几个字被红笔圈得通红,检查日期正是李雪坠楼前一个月。赵阳的视线落在日期上,喉结猛地滚动,突然抓起文件撕得粉碎。
假的!全是假的!他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尖利,林晓梅那个贱人伪造证据!她早就跟王建军勾搭上了,肚子里的野种说不定就是王建军的!
周启明的心脏猛地一沉。林晓梅怀孕的事,他只告诉了张建国和小李,赵阳怎么会知道他想起了湖底公文包里的妊娠确诊单,日期是6月15日,而林晓梅的死亡时间是6月16日凌晨。难道赵阳不仅知道她怀孕,还知道孩子是他的
你怎么知道林老师怀孕了周启明逼近一步,审讯椅的铁腿在水泥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赵阳的眼神躲闪起来,嘴角抽搐着:镇上谁不知道她跟王建军走得近天天一起改试卷,孤男寡女的……他的话突然顿住,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抬头,对了!王建军失踪了对吧肯定是他杀了林晓梅!畏罪潜逃了!
就在这时,审讯室的门被推开,小李探进头来,脸色苍白:周所,县局法医来电话了……王建军的尸体找到了。
周启明的瞳孔骤然收缩。在哪儿找到的
红星煤矿的竖井里。小李的声音发颤,初步判断是坠亡,身上有多处钝器伤,死亡时间不超过二十四小时。
赵阳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身体因为激动而剧烈摇晃,铁椅子哐当作响:看吧!我就说吧!王建军杀了人,自己畏罪自杀了!这案子结了!
周启明没理他,转身冲出审讯室。雪比昨晚更大了,鹅毛般的雪花砸在警车上,雨刮器刚刮开一片区域,立刻又被积雪覆盖。开往红星煤矿的路上,小李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直在抖:周所,王建军真的是自杀吗他干嘛要杀林老师
他杀林老师的动机是什么周启明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枯树,为了掩盖李雪的事可他只是个教导主任,赵阳他爸才是镇长。
竖井位于矿区最深处,警戒线在风雪中猎猎作响。法医老陈蹲在井口,头发上结着冰棱:周所,你来看这个。
井底的积雪被鲜血染红,形成一个不规则的血泊。王建军的尸体面朝下趴着,后脑有一个巨大的创口,颅骨碎片混着积雪散落在周围。老陈用镊子夹起一块带头发的头骨:致命伤在脑后,是多次钝器击打造成的,坠井是死后伪装。
周启明蹲下身,翻开王建军冻硬的右手——指缝里嵌着一些暗红色的纤维,和林晓梅棉袄上的布料极其相似。左手则紧紧攥着一个揉皱的烟盒,正是蝴蝶泉牌。老陈递过一个证物袋,里面装着从王建军口袋里找到的东西:半张火车票,目的地是省城,发车时间是6月16日早上七点;还有一张纸条,上面用铅笔写着:拿到钱就走,别管闲事。
钱什么钱小李不解。
周启明没说话,目光落在王建军的皮鞋上。鞋底的花纹里嵌着一些黑色的颗粒,他用镊子取下一点,对着天光看——是煤渣,和林晓梅指甲缝里的煤渣一模一样。
老陈,重点化验他指甲缝里的纤维,还有鞋底的煤渣。周启明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另外,通知技术科,搜查王建军的家,重点找有没有大笔现金,或者转账记录。
回到派出所时,张建国正坐在值班室的火炉旁,手里捏着林晓梅的日记本。看到周启明,他猛地站起来,日记本掉在地上,露出夹在里面的一张B超单。
周所,这是晓梅放在衣柜最里面的……张建国的声音嘶哑,她怀孕了,六周,可她从没跟我说过……
周启明捡起B超单,检查日期是6月10日,比镇医院的妊娠确诊单早了五天。他想起了林晓梅笔记本里的最后一行字:2025年5月20日,该告诉他了。从5月20日到6月10日,正好两周。她想告诉的人,到底是谁
张老师,周启明斟酌着开口,林老师最近有没有和什么人走得特别近除了王建军主任。
张建国愣住了,眼神空洞地望着炉火:特别近没有啊……就是上个月,她说学校要搞什么课题研究,经常跟王主任一起加班到很晚……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有一次我去学校接她,看见她跟赵阳在操场吵架,赵阳好像塞给她一个信封,被她扔在地上了。
赵阳周启明的眉头拧成了疙瘩。他想起了审讯室里赵阳那句肚子里的野种说不定就是王建军的,那语气不像是猜测,更像是笃定。难道赵阳不仅知道林晓梅怀孕,还知道孩子不是张建国的
就在这时,小李拿着一份文件跑进来:周所,县局查到了!王建军在案发前三天,收到一笔二十万的转账,汇款人是匿名账户,但源头指向镇政府的基建科!
镇政府基建科周启明的心猛地一跳。他想起了镇长赵德海办公桌上的《红星煤矿遗址开发项目可行性报告》,那个项目的负责人,正是赵德海。
小李,准备车,去镇医院。周启明抓起警帽,我们去查查林老师的就诊记录,还有……看看6月15日那天,妇产科还有没有其他异常的就诊记录。
镇医院的妇产科在门诊楼三楼,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和血腥味。护士长是个热心的大姐,翻出林晓梅的病历本:林老师那天来的时候脸色很差,说是有点出血,做了个B超就走了,没开药。
周启明翻看病历,上面除了妊娠确诊,没有其他记录。他指着6月15日的排班表:护士长,那天除了林老师,还有没有其他特别的病人比如……来做流产的
护士长想了想,突然拍了下手:哦!对了!有个女的戴着口罩和帽子,裹得严严实实的,挂的是急诊,要求做无痛人流。但是我们这儿设备简陋,做不了,她就走了,连病历都没拿。
长什么样大概多大年纪
看不出来,不过听声音有点耳熟……护士长皱着眉,对了!她缴费的时候掉了个发卡,是那种很时髦的蝴蝶形状,我捡起来放抽屉里了。
她拉开抽屉,拿出一个粉色的蝴蝶发卡,上面还沾着几根棕色的长发。周启明的心猛地一沉——他见过这个发卡,就在赵阳的车里,副驾驶座的储物格里,放着一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发卡。
护士长,能不能查到这个病人的缴费记录
电脑系统上个月刚升级,应该能查到。护士长在电脑前敲了几下,屏幕上跳出一个缴费记录,患者姓名处写着无名氏,年龄那一栏空着,缴费金额是三百八十元,缴费时间是6月15日下午三点十五分。
周启明拿出手机,翻出赵阳车里的照片,放大副驾驶座的储物格——里面果然有一个粉色的蝴蝶发卡,和护士长手里的这个一模一样。他又想起了张建国说的,林晓梅和赵阳在操场吵架,赵阳塞给她一个信封。
所有的线索突然串联起来——赵阳侵犯李雪,导致她怀孕坠楼;林晓梅发现了真相,拿着视频证据威胁赵阳;赵阳为了掩盖罪行,一方面让父亲赵德海给王建军二十万封口费,另一方面又和林晓梅纠缠不清,甚至让她怀了孕;林晓梅在6月15日发现怀孕,可能想以此要挟赵阳,却在第二天凌晨被灭口;而那个戴着口罩去做流产的女人,很可能就是赵阳的某个相好,甚至可能是赵德海的情妇,他们一家人都在试图掩盖这些肮脏的秘密。
周所,你看这个!小李突然指着电脑屏幕,无名氏的缴费记录下面,还有一条备注,是收费员写的:患者说认识赵镇长,让优惠点。
认识赵镇长周启明的心脏像是被冰锥狠狠刺穿。他想起了王建军尸体上的纸条:拿到钱就走,别管闲事。那二十万,根本不是封口费,而是让王建军带着林晓梅的证据消失!但王建军为什么又会死在竖井里是赵德海怕他泄密,还是赵阳怕他说出孩子的事
就在这时,周启明的手机响了,是县局技术科的电话:周所,王建军指甲缝里的纤维化验结果出来了,和林晓梅棉袄上的布料一致。但是……我们在他的鞋底还发现了另一种纤维,是高档西装面料,市面上很少见。
高档西装面料周启明猛地想起了赵德海常穿的那套深灰色定制西装,面料正是那种很少见的进口羊毛。难道王建军死前和赵德海见过面
他冲出镇医院,风雪更大了,几乎看不清路。警车开到镇政府门口时,正看到赵德海陪着几个西装革履的人走出来,其中一个人手里拿着一份文件,正是《红星煤矿遗址开发项目合作协议》。
赵德海看到周启明,脸上露出虚伪的笑容:周所长,这么大雪还在忙啊林老师的案子有进展了吗
周启明没理他,目光落在他脚上的皮鞋上——鞋底沾着一些黑色的颗粒,和王建军鞋底的煤渣一模一样。赵德海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动声色地把脚往后缩了缩。
赵镇长,周启明的声音冰冷刺骨,王建军的尸体找到了,在红星煤矿的竖井里。
赵德海的脸色微变,但很快恢复了镇定:是吗太可惜了,王主任是个好老师……
他是被人谋杀的,周启明打断他,而且死前收到了二十万,汇款来源是镇政府基建科。
周围的空气瞬间凝固了。赵德海身边的人面面相觑,赵德海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周所长,你这玩笑可不好笑。镇政府的钱都是专款专用,怎么可能给王建军汇款
是不是玩笑,查查就知道了。周启明掏出手机,技术科已经锁定了汇款账户,只要……
他的话没说完,手机突然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周启明点开一看,瞳孔骤然收缩——照片里是张建国和一个陌生女人的亲密合影,背景是省城的一家酒店。照片下面还有一行字:管好你的人,不然下一个曝光的就是他。
周启明猛地抬起头,望向赵德海。赵德海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威胁。他身后的雪地里,不知何时站着几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手里都拿着对讲机,眼神警惕地盯着周启明。
周所长,赵德海的声音变得低沉而危险,黑龙镇的水有多深,你最好想清楚。有些事情,不是你该管的。
风雪中,镇政府大楼的霓虹灯在雪幕里明明灭灭,像一只眨动的眼睛。周启明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比黑龙湖的冰水还要刺骨。他知道,自己已经触碰到了这张权力网络的核心,而赵德海,就是那个织网的人。
王建军的死,林晓梅的怀孕,李雪的坠楼,还有那个未出世的孩子……所有的线索都指向赵家和这个煤矿开发项目。赵德海为了项目顺利进行,不惜掩盖儿子的罪行,甚至杀人灭口。而现在,他开始用张建国的隐私来威胁自己。
周启明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他看了看手机里的照片,又看了看赵德海身后那几个虎视眈眈的男人。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又响了,是林晓燕打来的。周启明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周所,林晓燕的声音带着哭腔,你快来我家……我姐的日记本里……还有东西!
周启明的心猛地一跳。林晓梅的日记本里还有秘密他看了一眼赵德海,对方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垂死挣扎的猎物。
我马上过去。周启明挂断电话,转身走向警车。他知道,林晓燕手里的东西,可能就是扳倒赵德海的最后一根稻草。
但他不知道的是,当他开车离开镇政府时,赵德海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让医院那边准备好,张建国的女儿……该生病了。
电话那头传来恭敬的应答声。赵德海挂了电话,望着周启明远去的车影,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容。雪越下越大,很快就覆盖了警车留下的车辙,仿佛要将所有的罪恶都掩埋在这片苍茫的雪国之下。
而周启明,正驶向一个更大的陷阱。他不知道,林晓燕的电话,究竟是救命的稻草,还是催命的符。黑龙镇的夜晚,才刚刚露出它最狰狞的面目。
第五章
雪落真相
雪粒子砸在林晓燕家窗户上的声音,像无数细针在扎。周启明推开门时,一股浓重的煤烟味扑面而来。林晓燕蜷缩在炕头,怀里抱着林晓梅的日记本,手指在纸页间颤抖,指甲缝里还留着昨天在矿区沾上的煤灰。
周所,你看这里……她翻开日记本最后一页,用铅笔写的字迹被水洇过,模糊不清,这是我姐藏在衣柜夹层里的,还有这个……她从炕席下摸出一个防水袋,里面装着一部老式录音笔。
录音笔的开关已经失灵,周启明用瑞士军刀撬开外壳,取出存储卡。插入手机的瞬间,林晓梅带着哭腔的声音在煤烟缭绕的屋子里响起:6月15日,我拿到了化验单,赵阳,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孩子是你的,你不能不管!
赵阳的声音紧随其后,带着不耐烦的咒骂:谁知道是不是王建军的你跟他不清不楚的!我告诉你林晓梅,别拿孩子威胁我,我爸有的是办法让你消失!
接下来是一段嘈杂的争吵声,夹杂着摔东西的响动。然后是林晓梅绝望的哭喊:你以为我不知道李雪是怎么死的吗视频我已经备份了,你要是敢动我,就等着身败名裂吧!
录音的最后,是赵阳冰冷的声音:你会后悔的。
周启明的心脏像被冰棱刺穿。林晓梅确实怀了赵阳的孩子,而她用李雪的视频证据威胁赵阳,最终招来杀身之祸。他看向林晓燕:这个录音笔,你是什么时候找到的
就在你走后,林晓燕擦了把眼泪,我姐还在日记里写,说赵德海为了煤矿项目,挪用了镇里的扶贫款,账本藏在……她的话突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
开门!派出所的!门外传来小李的声音,带着哭腔,周所,不好了!张乐乐……张乐乐被人带走了!
周启明猛地站起来,录音笔掉在炕上。张建国冲进屋,脸上全是泪痕:周所,刚才有人给我打电话,说乐乐在他们手上,让我别管闲事……他的手机还攥在手里,屏幕上显示着一个陌生号码。
周启明的心沉到了谷底。赵德海果然动手了。他看向窗外,风雪中,镇政府的方向隐约有车灯闪过。他掏出对讲机:小王,马上查镇政府所有车辆的行踪!小李,你带张老师去医院,看看有没有可疑人员!
周所,我跟你去!林晓燕突然站起来,眼睛里闪着决绝的光,我知道账本藏在哪儿!我姐说过,赵德海把它锁在办公室的保险柜里,密码是他儿子的生日!
警车在雪地上打滑,周启明猛地打方向盘,轮胎甩出两道雪雾。他想起林晓梅日记里的最后一句话:2025年6月15日,雪,保险柜密码:0714。0714,正是赵阳的生日。
镇政府大楼的门卫室亮着灯,老头趴在桌上睡觉,嘴角流着哈喇子。周启明和林晓燕悄悄上楼,走廊里的声控灯应声而亮,光线惨白。赵德海的办公室门虚掩着,里面传来键盘敲击的声音。
周启明示意林晓燕躲在楼梯间,自己拔出配枪,轻轻推开门——赵德海正坐在办公桌前,对着电脑屏幕删除文件,旁边的碎纸机里塞满了纸片。听到动静,他猛地回头,眼里闪过一丝慌乱,随即恢复镇定:周所长,这么晚了有何贵干
保险柜密码。周启明的枪口指着他,0714,对吗
赵德海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猛地按下桌下的一个按钮,办公室的窗帘自动拉上,同时响起一阵刺耳的警报声。周启明知道,这是在拖延时间。他一个箭步冲到保险柜前,输入密码——咔哒一声,柜门开了。
里面没有现金,只有一个牛皮纸档案袋和一本厚厚的账本。周启明翻开账本,上面详细记录着从2022年至今,赵德海以煤矿开发为名,挪用的扶贫款和受贿款项,金额高达数百万。档案袋里装着李雪的原始体检报告,还有一份赵阳签署的协议书,承认与李雪发生关系并支付了二十万封口费。
带走!周启明把账本和档案袋塞进林晓燕手里,正要押着赵德海离开,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撞开,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冲了进来,手里拿着电棍。
赵镇长,我们来晚了!为首的男人狞笑着,电棍发出滋滋的电流声。
周启明把林晓燕护在身后,举枪警告:警察!放下武器!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张建国打来的,声音带着哭腔:周所,乐乐在黑龙湖!他们说……说要把她扔进去!
周启明的大脑一片空白。黑龙湖!他猛地看向赵德海,对方正露出得意的笑容。他知道,这是调虎离山之计。他把账本塞给林晓燕:你马上带着证据去县局!我去救孩子!
冲出镇政府时,风雪更加狂暴,能见度不足五米。周启明跳上警车,油门踩到底,轮胎在冰面上空转了几圈才冲出去。黑龙湖的方向,隐约有车灯在闪烁。
湖面上的冰窟窿已经被扩大,几个黑影围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张乐乐穿着红色的羽绒服,像一朵在雪地里颤抖的花。赵阳拿着矿工镐,脸上带着疯狂的笑容:张建国,你老婆管闲事,你女儿也得跟着倒霉!
赵阳!住手!周启明跳下车,枪口对准赵阳,你已经跑不了了!
赵阳转过身,脸上沾满了雪沫:跑我爸说了,只要乐乐没了,就没人能威胁我们!他举起矿工镐,朝着张乐乐砸去。
千钧一发之际,周启明扣动了扳机——子弹打在矿工镐的木柄上,赵阳手一松,矿工镐掉在冰面上。张建国趁机冲过去,把女儿紧紧抱在怀里。
赵阳愣了一下,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把刀,朝着周启明扑来。周启明侧身躲过,一个擒拿将他按在冰面上。就在这时,远处传来警笛声,小李带着支援警力赶到,将赵阳和其他几个同伙制服。
周启明喘着粗气,看着怀里瑟瑟发抖的张乐乐,心里的巨石终于落地。他抬起头,望向镇政府的方向,林晓燕应该已经安全到达县局了吧。
雪还在下,但似乎小了一些。黑龙湖的冰面在晨光中泛着幽蓝的光,像是一块洗净了罪恶的宝石。周启明想起了林晓梅,想起了李雪,她们的冤屈终于得以昭雪。
一个月后,黑龙镇迎来了久违的晴天。周启明站在派出所的窗前,看着镇中学的方向。林晓梅的追悼会刚刚结束,张建国带着张乐乐离开了黑龙镇,去了省城开始新的生活。
县局的通报下来了:赵德海因挪用公款、包庇儿子、涉嫌谋杀被逮捕;赵阳因强奸罪、故意杀人未遂被判刑;王建军的死被认定为赵德海指使他人所为。红星煤矿的开发项目被紧急叫停,相关部门正在彻查资金流向。
林晓燕找到了新的工作,离开了这个让她伤心的地方。临走前,她交给周启明一个盒子,里面是林晓梅的遗物,包括那个未出世孩子的B超单。周启明把盒子锁在抽屉里,偶尔会拿出来看看,提醒自己坚守正义的意义。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周启明的警徽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他知道,黑龙镇的冬天很长,但只要心中有光,总会迎来春天。那些被冰雪掩埋的罪恶,终究会在阳光下无所遁形。
远处的矿区,几只喜鹊在光秃秃的树枝上跳跃,叽叽喳喳地叫着,像是在诉说着这个雪国小镇新的开始。周启明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里似乎带着一丝暖意。他整理了一下警服,走出办公室,准备迎接新的一天。因为他知道,警察的职责,就是在无尽的黑夜中,守护那一点微弱却永不熄灭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