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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你也会离开我吗

    为什么从我的世界消失。

    1

    高三,参加了个校外暑期培训班,全封闭式管理。

    以提高为目的的培训班,收费并不便宜,十多万,能来的也都是家里不缺米的。

    原本,我觉得我暗无天日的假期就这么开始了。

    直到,发现了个跟我差不多的倒霉蛋。

    来这个基地的第一天,每个人就被分配到了各自班级的教官手里,男女各一位。

    岑临,进去吧,等结束了我跟你妈妈过来接你。

    说话的那人是个中年大叔,一身矜贵的银灰色西装,腕上戴着白金款百达翡丽。

    将手里拎着的Prada旅行包递到他手里,不管他有没有接到就立刻松手。

    男孩手捏成拳,死死盯着大叔远去的背影。

    我看着,嗤笑出声,我是进了什么幼稚园托儿所吗

    看够了吗你第一年进来不也这德行。

    头顶的教官正提着我的箱子,声音极具穿透力,今年又被分到这大猩猩手里了,命苦。

    喻炀,整个基地里最凶最没有人性的教官。但因为长得帅,八块腹肌,被好多女生喜欢。

    好几届的传闻,女生跟教官在一起,轮流被甩的经历。不懂是私心还是别的,这人常年带女生班。

    我在心里痛骂,基地门口的那人朝我这儿看了一眼,我立刻眼神威胁。

    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当灯泡踩!

    是没威胁到位吗他怎么还笑了,刚刚还愁眉苦脸的,笑得真傻。

    别磨叽!

    我几乎是被喻炀推着进的宿舍,他推一步我走三步。

    萧染,你自觉点行吗

    喻炀被我气得,气息都粗了一寸,青筋盘古交错在他手臂上。

    啪嗒

    我的箱子被堆在宿舍门口,不会给我拎进去啊我没好气的看着好几万买的箱子就这么被他磕出一个瘪。

    心在滴血。

    喻炀低笑一声,像是已经被我两年的摧残气得发疯,给你脸了是吧,萧染。

    又觉得这话不够得体,声音弱了一点,但明显不服,行了,女生宿舍规定男教官万不得已不能进,给你送门口已经算破格了。

    酒店式长廊里,滚轮在尼龙毯上刮出滴滴答答的声音,其余房间也陆续入住了。

    哟!染哥,又被关了

    江琪茉这家伙,屁颠屁颠的跑来,一副幸灾乐祸的德行,太好了,今年咱俩又一起!

    到底在高兴什么

    下一秒,那人就跨上了喻炀的手腕,声音娇滴滴的,教官,也帮人家拎拎箱子嘛~

    如秋天的一股寒风,汗毛直立。

    喻炀看了我一眼,伸手推开她,还嫌弃的扫了扫黑色迷彩服袖口。

    进去吧,祖宗

    我一脸看戏的表情,这话是对我说的。我顺势接过他手里的黑色房卡,刷卡进门。

    转身间,乌长的发丝扫过他的手腕,那人不自觉顿了一瞬,是错觉吗

    门关上的一刻,隔绝了外面的嘈杂。

    喻教官,你就惯着她!

    江琪茉啪一下跺脚,走了。

    2

    翻了一宿的入学名册,第二天顶着两个黑眼圈就去教室了。

    教室里死气沉沉的,就剩前后两个空调发出簌簌声,窗外绿意盎然,风光无限。

    染姐,风雨同舟!

    还敢再尴尬点吗

    因为太安静,佘墨这话显得格外刺耳。

    果然大半都是自班人,作为班长放假前还承诺过他们,大家共患难。

    都是些,待家里比养基地费钱的显眼包,被家里人送进来关一个月能省不少。

    染哥,瞅我这裙子,好看不我爸请法国设计师给我设计的呢!

    江琪茉一个劲小跑来,在我面前夸叉转了两圈,好看好看,太美了。

    我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拍手叫好,余光里瞥到那个一直沉默着看向这边的男生。

    清秀的长相,白色衬衫被他锁骨撑起一道痕,白皙粉嫩的指节正扣弄着桌上的钢笔。

    岑…

    蹭什么蹭

    江琪茉拍了我一下,才回过神。

    不知不觉那人已经转到岑临桌前了,啪一声,随着他的钢笔掉在地上,桌子也被撞移了个角。

    对不起…

    江琪茉捂着被桌角猛磕的臀,吃痛的闷哼了一声,眼看下一秒就要发作。

    对不起有用吗岑同学

    我先她一步,跨步上前挡在江琪茉身前。让江琪茉扬起的手掌没了落点。

    就是!江琪茉在我身后应声。

    我…

    那人支支吾吾,说不出什么,垂着修长睫毛,连脖颈和耳尖都染上抹薄红。

    这么不禁逗,等会儿不会哭吧

    这事儿了了,回去坐吧。

    江琪茉明显不满,提着裙子又要发作。

    我立刻伸出一根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一顿omakase。

    那人才立刻消停了点儿,看在你的面子上哦~

    我也不客气的一屁股坐在他座位旁边。

    同学…

    我闻声抬头,这儿有人咋的

    他依旧嘟嘟囔囔,听不清一点,不…不是什么不是,上课了。

    谢谢…

    这句倒是听清了,直到点完名才知道,原来是叫——叶岑临。

    一节课下来,没吃早饭的我已经饿得腿肚子转筋,趴在桌上欲哭无泪。

    恍惚间,我看到了一片金光在我眼前闪过,并驻足。

    我的脸是面朝他那边的,所以东西也只能是他递来的,我缓缓睁开眼,几块盼盼小面包赫然出现在我眼前。

    给我的

    叶岑临还在刷刷记着笔记,窗外的薄光落在他脸上,显得格外清透,好看。

    他转头面向我,声音带着淡淡的哑,身上的薄荷香离我近在咫尺。

    嗯,吃饭还要再等一会儿…

    几个面包,吃了一节课,课任老师实在忍不了,滋滋啦啦的包装纸声响彻了整个教室。

    萧染,你有这么饿吗

    我不语,只是一味地吃面包。

    老师被我气得白眼直翻,眼看着一块粉笔头直愣愣朝着我脑瓜窜来。

    啪

    落在了叶岑临伸来挡的笔记本上,一张俊脸洋溢着淡定从容,你吃你的。

    声音很小,但足够我一个人听到的音量了。

    这么帅的吗

    天地良心,此刻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世人称之为悸动的情愫。

    叶岑临!

    讲台上的一声呵斥,惹得周围人一阵哄笑。

    3

    刚吃完饭回宿舍没过一会儿,门就被敲响了。

    迷迷糊糊起身开门,只见喻炀汗挂挂的站在门口,黑色短衫贴在他身前,勾勒出胸肌的完美弧度。

    那人被盯得脸色有些不自然,咳咳…看够了吗

    还行。

    我靠在门框上,他瞥了一眼我身后,窗不开,帘不拉,你在宿舍养蛊呢

    我的房间常年漆黑一片,在里面待上一天根本分不清日夜。

    如果不需要上课,我可以在里面昼夜颠倒直到把自己熬死。

    有事说事儿。

    我没好气的对他,他也不恼,似乎比上学期有耐心,行,说事儿。

    他看着我突然顿了一下,曲老师状都告到我那儿了,你就不能给我省点心

    好一个苦口婆心的良心劝导,饿了,总不能不吃饭吧喻教官

    还有人能饿到你喻炀一脸无奈还没一点办法。

    我看着他的脸,小麦色皮肤被太阳灌溉的有些地方亮晶晶的,蔓出来的男性荷尔蒙气息扑面,有种纯粹想让人靠近的感觉。

    怎么喜欢曲老师那你去追呗。

    跟我这儿耗着,有劲没劲

    脑海里,不断回想着那些有关他的传闻,并对此坚信不疑。

    眼前的男人急得向前迈了一步,那股气息变得更浓了,一个劲的从鼻尖涌上后丘脑。

    莫名一阵眩晕感,上头。

    萧染,你说话能把人噎死。

    是的,我发誓自己确实有这个本事。

    我被他挤进房间,按理来说,此刻他的一只脚已然越界跨进了我的房间一步。

    他的胸口在我面前毫不避讳的上下起伏着。

    似乎意识到自己行为的不够妥帖,立刻又退回了安全距离。

    没别的事,我准备睡了,下午还有课。

    面对我的冷言冷语,他无奈却也没说什么。

    从身后墙角处丢给我一包零食,我歪歪头,不是被收了吗

    再仔细一看,并不是我的那包,好在都是我爱吃的。

    欣然收下。

    这不怕你饿死吗

    嚯,有点意思。

    表情虽冷的发颤,但行为却暖到心窝子,谢…

    在我道谢的前一步,那人啪一声把门带上了。

    按理来说,基地教官私闯女生宿舍,还给学生带零食属于违纪行为。

    要么记过,要么扣工资。

    拜我所赐的,去年喻炀就被我扣了八百块工资,年终奖直接扣光。

    明年可别来了,祖宗。

    我知道我爹肯定给教官塞钱了,扣的那些也补足了给他,所以…大概平复了一些我对他的愧疚感。

    4

    基地的作息时间跟高三在学校,没什么两样,甚至要更严格。

    起在公鸡前面,睡在猫头鹰后头。

    晚上十点多,外面已然漆黑一片,教学楼里却依旧灯火通明。

    我感觉自己要死了。

    心脏突突的。

    讲台前的老师早不见了踪影,下面除了稀稀拉拉的画笔涮桶的啪嗒啪嗒声,就是从气息里发出的超小声抱怨。

    感觉自己困得下一秒就能栽进水桶里。

    画笔粘着颜料在画布上刷刷两下,眼睛已然已经合上,犹如陷进一片自由的蔚蓝。

    啪

    仿佛掉进了一片柔软的云里,再抬眼,我的下巴磕在了叶岑临手心里。

    准确来说,是他稳稳接住了我。

    温热的掌心,微凉的指尖,一股清香萦绕在鼻尖,很好闻,也很提神。

    麻麻痒痒的,犹如有电流窜过。

    我猛然抬起头,他突然凑过那张俊脸,语气又轻又柔,还有十分钟下课了…同桌。

    …同桌

    他轻轻应了一声,耳尖不自然的蹿红,真的好容易害羞的样子。

    我侧头,他的画布上,工整明亮的色彩渲染,俨然是一下午的成就。

    绝对的好好学生,我内心啧然钦佩。

    掐着点,分针刚扫过十点半,教室里蹭得一声哗然,前面几个聚在一起暗戳戳的。

    不知道在议论什么,一看就没憋什么好屁。

    不管了,我拎着外套径直往宿舍走。

    一路上,遇到几个鬼鬼祟祟的家伙,从我身边窜然而过。

    躺在宿舍松软的大床上,坐了一天,浑身酸软,还没洗漱,就已然安稳睡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走廊外熙熙攘攘犹如有耗子穿梭的声音。

    起初我不以为意,以为是空调滴水。

    直到我的门被一阵剧烈的声音敲响,听起来十分急促,萧染!你在不在里面开门!

    半梦半醒,顶着个乱糟糟的鸡窝头去开门,谁啊!抬眼间,已经想好如何问候来人的全家了。

    把手转动间,门砰然打开,肩膀被来人紧紧握在手心里,指节陷进皮肤里,情绪激动的来回摇晃,萧染,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是喻炀,我推开他,你大半夜的抽什么风

    以往我般跟他说话,早被他悬空拎在手里丢出窗外了。

    但此刻,他的脸上只有担忧,慌乱的眼神里闪着迷茫的暗光。

    走廊两端,来来回回的学生跑动着,过道里的尼龙地毯上狼藉一片。

    全是水渍,混着嘈杂。

    到底怎么了

    着火了。

    先别说那么多了,我被喻炀拽住手腕就往外跑,他跑在我身前,黑色教官靴咯哒咯哒一下下踩在地毯上。

    后来才知道,佘墨跟唐宋那伙人晚自修暗戳戳的计划着用自带的煤油灯烧烤。

    又嫌火太小。

    结果把库房旁边的荒废的草堆给点了,草堆正好正对我窗户底下,一楼是大厅,二没人住,而我正好住三楼。

    听说,发现的时候,二楼窗户都已经熏黑了。

    慌乱间,火势顺利压制下来,同学们也都已经被安排到操场上静坐。

    虽然没有波及到太多房间,但整个楼层的烟雾报警器都在响,洒水器也跟着运作。

    宿舍里湿湿啦啦一片。

    各班级人齐了没有!

    总教在前面点人。

    暗处,一个身影正捂着左手,站在角落里。

    叶岑临,手怎么了

    没事。

    教官瞥了他一眼,又有些狐疑的巡视着下一排。

    我想走近些,看清楚。

    手腕却被身后的人一把拽住,萧染,消停点,别惹事。

    5

    喻炀就这么死死扣住我一个多小时,直到手腕渗出薄薄细汗。

    天太黑,不靠近也根本看不出我们在干什么。身后那个人影也离我越来越远。

    倒是带叶岑临的女教官一直死死盯着我这里。

    有完没完

    我挣扎着扭动手腕,却无济于事。

    没完!萧染,有我在你别想跑。

    站在一众学生里,乱糟糟一片,他压低的嗓音在我侧耳响起。

    被急促吵醒的灵魂回笼了些,脑子也不比刚刚的混沌,依旧困得要命。

    哈欠一个接着一个。

    困就靠着我睡会儿,宿舍应该一会儿就能清理好。

    下巴被人轻轻钳住,按在胸口。

    夏夜燥热,知了与蛙声,都难以掩盖此刻身边那人的震耳的心跳声。

    让我的暴躁不安有了个平和的支点,顺着微风。

    沉睡间,脑海里闪过叶岑临瑟缩的身影,侵扰我所有思绪,变得清醒。

    喻炀!

    是林茜的声音,叶岑临的教官。

    突感脚下一阵悬空,恍惚间睁眼,人已经被喻炀打横抱起,往宿舍里走。

    近在咫尺的,是喻炀的脸。

    这才发现,宿舍已灯火通明,周围人也散了些。

    放我下来。

    刚睡醒,声音还有些软软绵绵的,喻炀闻声一怔,喉结滚动了一瞬,低哑着嗓音。

    你别乱动。

    林茜迎面走来,挡住了我们的去路。

    气势汹汹,话是对喻炀说的,眼神却一个劲盯着我。

    男教官禁止进入女生宿舍,你不会不知道吧喻炀!

    喻炀闻言垂眸,思索一秒后,将我护在身前,侧身绕过她走进了宿舍。

    丢下一句。

    那又如何我答应过她父母好好照顾她。

    我张合着嘴,呼吸间都是他的味道。

    想说些什么。

    有些事…说出来就越界了。

    我被他的话惊地一怔,大概率就是我想的那样吧。

    我不自觉吞了吞干涸的嗓子眼,故作镇定,那现在呢不算越界吗

    下一秒,双腿稳稳着陆。

    他垂眸不看我,额前的碎发被汗淋湿,遮住半分眉眼,湿漉漉的。

    到了,先回了。

    …

    那…

    …

    半晌,我以为他不会再回应我,便回了房。

    早就越界了…

    这句,我没听到。

    只听到,喻炀在我房前站了好久才踱步离开的动静。

    凌晨两点多,我因为喻炀的话,还没睡着。

    手机却叮铃铃响个不停。

    我百无聊赖,想拿出手机关静音。

    却收到一条林茜的。

    叶岑临因为你受伤了。

    撤回。

    叶岑临找你。

    撤回。

    发了很多条,每隔五秒就会撤回。

    最后我跟她的界面上就只留下,她撤回了几条的消息通知。

    6

    这个时间点,宿舍门早关得死死地了。

    明摆着是坑吧。

    对着聊天记录,猛按几个截屏键。

    是坑也尝尝咸淡,说不准被提前开除,还能早点回家。

    况且,以刚刚看到的情况来看,不像是假的。

    我鬼鬼祟祟出发,轻车熟路的我来到一楼厕所。

    上学期被我用螺丝刀凿开的豁口还在。

    一个轻松翻越,成功着陆。

    烧成炭的草堆已然被收拾的干干净净,看不出一点痕迹。

    再一转头,差点给自己命吓出来。

    黑暗里,一双水灵灵无辜的大眸子正直勾勾盯着我。

    我靠!

    我举起背包就是一顿猛干!

    直到那人伸手来挡,我看到了他手臂上的一些烫伤的水泡才松手。

    是…是我。

    叶岑临

    你大半夜的在女生宿舍楼下,鬼鬼祟祟的要干嘛!

    他瑟瑟缩缩的,我上下打量着他。

    一件浅蓝色衬衫,上面被脏兮兮的灰染着斑驳的痕迹。

    手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还有烫伤。

    怎么弄的

    我…不小心的…

    没等他回答完,楼道旁的巡逻开着超大伏手电一边晃悠一边赶来。

    平常这个时间点根本没有巡逻。

    我拉着叶岑临的手,就是一阵疯跑。

    带他躲进小树林后面的一个小亭子里,走了没有

    啪

    叶岑临嘴被我捂住,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手电在我们头顶扫过,缓缓探近,过了好一会儿才离开。

    这才缓缓松开手,心脏突突突直跳。

    转头一看,那人脸已经红到耳根了,夜太静,心脏狂跳的声音仿佛也能交织。

    没事吧你

    他的呼吸从轻浅变得沉闷,没事。

    还好,包没丢在半路,叶岑临的皮肤太白,手腕被我拽了一路,磨出一道浅红。

    找我

    我递给他手机截屏到的寥寥几句,跟林茜的聊天记录。

    他递给我两张一样的,也就是说,这一切都是林茜故意为之。

    那就不难解释了。

    倒出背包里准备好的一系列烫伤药膏和消炎药,抽出他藏进身后的手。

    还不说等会儿别喊疼。

    手腕手背上被烫出好几个小包,我一度怀疑是不是他也参与了佘墨那群人的纵火行为。

    不…没有,我去灭火了。

    棉签粘着滑腻的烫伤药膏抹在水泡周边,他疼得倒抽了口凉气,嘶了一声。

    灭火

    叶岑临说他当晚也看到那群人鬼鬼祟祟的进了小树林,唐宋还问他要不要一起。

    他摇摇头拒绝了,那群人干脆也没拉着他一起。

    算了,好学生是不可能跟我们这些老鼠屎做什么出格的事儿的,别耽误人家。

    后来,佘墨在男生群里发着火了,来救。

    才知道着火地点正对我楼下的窗户,一股脑冲过来灭火。

    唐宋一伙人不想让叶岑临背上被处罚的锅,在教官和老师找到他们之前就把他赶走了。

    这事儿又跟你没关系,你瞎凑什么热闹。

    他却急了,猛然抽回手,要是火势控制不住呢你怎么办

    别的窗户都关系不大,单单那一间。

    真够逞能的,直接后果就是手烫两个窟窿。

    呃…谢谢啊,我睡那么死,要是真着了,估计我也来不及逃吧…

    不会,他说我不会死。

    他死,我都不会死。

    7

    不出意外,我俩成功被抓。

    第二天,纵火的那帮人,以佘墨和唐宋为首,全部被处分并开除了。

    严重的予以处罚和罚款。

    刚来十几天,就被各家长一一领回去了。

    而我跟叶岑临,被分别交给各自的教官问话。

    没辙,被发现的时候。

    我跟叶岑临靠得太近,像在接吻。

    到现在,我脑海里还在回想,他说那句话的真正含义。

    又或许,只是个安慰人的戏言。

    不可深究。

    萧然,你走之前我跟你说过什么

    不要惹事…

    我跟他异口同声,他也愣住了。

    喻炀的表情复杂,已然没有了属于他原本的气势。

    余光早就透过喻炀办公室,落在了正对着的叶岑临身上。

    林茜坐在那儿翘着二郎腿,顺着他的视线落在我身上。

    一波人面面相觑。

    啪

    门被喻炀狠狠带上,他站在我身前。

    隔绝了我的挑衅,林茜的不甘和愤懑,和叶岑临的关切。

    他是你小男朋友

    我确认这是林茜想达到的效果。

    但碍于叶岑临,我不能把话说死。

    跟你有关系吗

    喻炀攥着拳狠狠砸在我身后的办公桌上,一步步逼近我。

    每位教官的办公室都是独立的,所以此刻这间宽阔的办公室除我和他,再无旁人。

    回答问题,还是…你准备替他扛着

    我看着他极度认真的表情,嗤声一笑。

    纠结半分,我将手机里随手截到的那两张跟林茜的聊天记录摆在他面前。

    他一下了然。

    要是不够,叶岑临那边应该还有两张长截屏。当然,要是你觉得这些是我们P的…

    你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些。

    还未说出的话被他硬生生打断,我当然知道他想听什么。

    不是,他不是我男朋友。

    至少现在不是。

    他的表情像是松了口气,回复却淡淡的,知道了。

    缓了会儿,他拿着我的手机出去了,敲开了对面的门。

    叶岑临出来了。

    你…没事吧

    我们先后问出口,也同时回应,还好,没事。

    喻炀没有丝毫犹豫的跑去跟林茜对峙,也毫不留情的检举了她。

    毕竟,因一己私欲指使同学,制造虚假信息,引导学生犯错,亦或是危机时刻对学生的伤势不管不顾。

    都是会被开除的。

    喻炀将手机递还给我时,已经被他捏得发烫。

    明天你姐来看你,下午可以多休息会儿。

    他说完就走了,留我一个人在原地。

    可算是熬到了月中,每个月月中都有一次家人来探望的机会。

    当然也有家长选择不来,钱到位了就行。

    而我老姐,资深妹控。

    每到这个节骨点,她都是第一个来救济我的。

    眼看着我短暂而幸福的半天美好生活就要开始了。

    我在一边自言自语,余光里叶岑临笑意温柔。

    8

    躺在床上,回想着这些天发生的各种事情。

    厚重的绸布窗帘,遮得密不透风。听着滴滴答答的空调声。

    脑袋乱成一团,很快睡着了。

    上午半天课一下,我就疯跑着去了校门口。

    熙熙攘攘的学生和家长,有诉苦抒情的,有嫌弃多管闲事只提要钱的。

    萧玲站在不远处,靠着那辆十分扎眼的红色捷豹,冲着我摁喇叭。

    姐!

    我一个冲刺投进她张开的怀抱中,来了个大熊抱。

    慢点儿。

    姐姐身上香水味很淡也很好闻,有种让人安心的魔力。

    诶哟,怎么了

    萧玲语气十分宠溺,其实我看到她的脸就已经想哭了。

    谁欺负我们染染了

    虽是开放日,但学生依旧不让出门,我就拽着萧玲一边吃饭一边疯狂吐槽。

    她坐在我对面,任由我说得天花乱坠。

    染染,那是你们教官吗

    被她这么一提,我说得更起劲了。

    教官教官最烦了,尤其是喻…

    萧玲咬着筷子直愣愣盯着我身后,我突然后背一凉。

    在说我吗

    萧玲悠闲坐着一脸看戏的表情,染染,介绍一下。

    喻炀睨了我一眼,越伸出手,你好,我叫喻炀,染染的现任…教官。

    两人握手交好,萧玲突然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冲着我比OK手势。

    懂…懂什么了就懂。

    喻教官很面熟啊…

    喻炀闻声,干笑了两声。

    萧玲走之前给我留了两个月的屯粮,和一张金卡。

    我问她,是不是之前就认识喻炀。

    她也只是笑笑不语,只是嘱咐我不要惹教官生气。

    …

    话说,今天怎么都没看见叶岑临。

    林茜因为之前的事被开了,后面换了个新教官,叫程澈。

    叶岑临啊,他翻找了一下名单,刚来对学生还不算熟悉。

    他被他爸妈接走了吧。

    …

    我脑袋里一阵轰然,一时间怔在了原地,那…还回来吗

    程澈挠了挠下巴,不来了吧,应该是退学了。

    据说是一个中年男人来给他办理的手续。

    我半梦半醒间,跑到男生宿舍楼底下。

    路过的每一个人都告诉我,叶岑临已经搬走了。

    萧染,你有喜欢的人吗

    心脏被一瞬间抽空,脑海里只回荡着叶岑临的声音。

    没…没有。

    他的手颤抖着,声音也不太稳,真好,我就有喜欢的人。

    喜欢,让他觉得痛苦。

    折磨他到骨子里。

    有时候宁愿,没有…

    不与世界产生羁绊,离开就不会太痛苦吧。

    肩被人拍醒,找叶岑临

    是周砚,跟叶岑临一个宿舍的。

    对,他…走了吗

    那人应了一声,递给我一张粉色信封。

    谢谢…

    我找了个没人的地方,习惯性从底往上扫过信件。

    然而映入眼帘的第一句是,我喜欢你,萧染。

    看着那些触目惊心的词句。

    眼泪不自觉,啪嗒啪嗒落在信封上,晕开字迹。

    9

    姐…帮我找个人。

    我坐在一楼厕所旁边,水龙头开到最大,隔绝掉外界的声音。

    萧玲还在医院上班,接到电话以为我出了什么事,着急忙慌询问。

    他有抑郁症,我怕他出事…

    我捏着信封,眼睛模糊到难以聚焦。

    叶岑临说,开学那天送他来学校的那个中年男人,确实是他父亲。

    而来接他的那位,是他叔父。

    叶岑临从小懂事踏实,学习好,父亲对他的期待很高,压力也很大。

    后来,父亲从外面带回一个跟他相差十多岁的弟弟。

    他母亲都不认识的弟弟。

    叶父便也对叶岑临不管不顾了,最多也就是问问成绩,不想让他丢自己的脸。

    叶岑临就在这样争吵不断的家庭里长大,性格由开始的活泼开朗到后来的沉闷不语。

    不过一年之久,后来自己去医院查出来抑郁倾向。

    没人知道,自己一个人吃药过了好一阵。

    生病从不耽搁学习,一直在班里名列前茅。

    他是他们班唯一一个稳保港大的。

    之所以送他来这儿,大概是因为叶父要跟他母亲离婚的关系。

    碍于叶岑临正高三,离婚怕落人口舌。

    叶岑临的父亲说谎了,他其实不要他的,说的会回来接他,也只是表面说辞。

    染染,你好好上课,小叶的事,我会帮你查。

    先别想太多,好吗

    我应声挂了电话,浑浑噩噩过了几天。

    时常盯着叶岑临的空座位发呆,江琪茉好几回跟我说话,我都没听到,她索性也换了个人继续讲。

    中邪了是怎么着。

    我等着萧玲的电话,度日如年,每天犹如活在真空里一样喘不上气。

    直到暑期班接近尾声。

    我都没再见过叶岑临。

    10

    我拖着行李箱,站在教学楼门口。

    和来时一样,又哪儿都变了。

    滚轮在水泥地上滑动,嘀哩哒啦…

    周围嘈杂一片,拥抱着互相道别,也有约定着学校再见的。

    而我突然想到,自己连叶岑临的联系方式都还没来得及加。

    更觉得堵得慌。

    咳咳…

    咳嗽两声,心里畅快了一瞬。

    行李箱手柄被人拽住,往后一扯。

    你姐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

    我回过神,低头看了一眼正在震动的手机界面。

    刚想点开,却挂断了。

    算了…我带你去个地方。

    喻炀将我的行李箱搬进后备箱里,拉着我坐进车里。

    你这两天怎么了,浑浑噩噩的

    我盯着车窗上的一个点,胸口一帧一帧的,哪怕多说一句话,都觉得耗神。

    没事。

    皮质座椅摩擦的声音,喻炀侧过身帮我系上安全带。

    为期一个多月的暑期培训,彻底结束了。

    车子在路上飞速行驶着,风吹进车窗内的那一刻,一种前所未有的舒畅。

    混杂着一些莫名的情绪。

    喻炀的手机响了两声。

    谁她在…

    我知道了。

    吉普车车身猛地一转头,调了个方向。

    我被他的动作吓得回神,去哪儿

    我疑惑的盯着他,那是一种前所未有凝重的表情。

    突然一种不安的情绪窜入,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

    11

    到达目的地,这里浑然一片。

    每个人穿着黑白正装,神情凝重。

    一支白玫瑰塞进我手心里,尖刺划破了掌纹落下一滴粘在花瓣上。

    我不敢揣测,那人盯着我看,我好希望是我的错觉。

    我僵直着身子,怎么都动不了。

    喻炀在身后托着我往前。

    礼堂里,几个中年女人哭成了泪人。

    抓住我的手腕,艰难的喘着粗气,声音也有些走调。

    小叶…

    明明都好了的,那天晚上我还是眼睁睁看着他跳下去了。

    那一秒,我觉得世界塌陷了,稳稳砸在我身上。

    耳边响起刺耳的电流声,似乎要穿透我的耳膜。

    呼吸好像停住了,我抬头正对上他的视线。

    少年嘴角噙着笑,发丝被风揉乱,浅蓝色衬衫被他理得干干净净,没有一丝褶皱。

    这一秒,被永远定格在那里。

    叶岑临的主治是萧玲的高中同学。

    他说,叶岑临高一就来他这儿治疗。

    情况并不乐观,从抑郁转双相,但一直都很积极配合治疗。

    这样的念头不止一次,那晚父亲带着弟弟离开了。

    妈妈也好几周没回来,叶岑临一个人在家。

    你是萧染吧

    这应该是小叶要交给你的。

    叶岑临的叔母递给我一张磁带,收录的时间是在他离开基地回到家,自杀之前。

    有时,一天能录上几十条。

    今天是七月21日,天气晴,离开基地的第一天,萧然…我好想你。

    …

    今天是…天气小雨,离开基地的…唉…萧染,我们在一起吧。

    嘀——砰!

    这条磁带,我不知不觉重复了上万遍。

    浑浑噩噩的状态我过了大半年。

    直到看到叶岑临笔记本最后一页纸背面,写着。

    考上华清,跟萧染表白…

    12

    我没日没夜,脑海里抛下一切后顾之忧,重新拾起决心。

    半年后,我带着叶岑临的那张字条一同被框进高考光荣榜。

    华清大学——萧染

    后来听说,喻炀辞了基地的工作,开了家公司,做得风生水起。

    一年多的时间里,我变得跟叶岑临一样沉默寡言,突然觉得他的世界好安静。

    那会儿,应该会嫌我很吵吧。

    清吧里,橙红色酒液顺着杯壁滚进喉咙,一股酸涩和清香钻进鼻腔里。

    薄荷味像他身上的,真服了自己。

    我不禁啐出一口秽语,

    叶岑临,我还真他妈喜欢上你了。

    此刻我终于体会到他的那句,

    要是我没喜欢过你就好了。

    手机震动几声,是半年没联系过的人。

    还没来得及恭喜我们染染考上华清。

    一个人喝酒,有意思吗

    …

    手机一拍桌,抬头正对上一道视线。

    是喻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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