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屏幕上的弹幕池,像一潭死寂了许久的死水,终于泛起了一丝浑浊的涟漪。哇哦,传说中的红寡妇宅!主播是真头铁!
看这满墙霉斑,潮得能拧出水,就这破地方也能叫民宿主播租一晚多少钱血赚吧
楼上懂啥主播就指这波回锅肉翻红呢,热度第一,胆子第二。
主播小心点,听说上一个敢在这儿直播的叫夜闯王,后来疯了,非说自己是寡妇养的鱼,每天趴地上咕噜噜喝水。
真的假的我只听说他进去就没信号了,三天后被发现饿晕在门口,啥也说不出来。
老白艰难地扯了扯嘴角,对着镜头做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喉咙干得发紧:家人们,稳住,别慌!声音在空旷阴冷的堂屋里撞了一下,连个回音都没有就消散了。这屋子太怪,连声音都像是被四壁吸走了,只剩下一种令人窒息的安静。深度沉浸式探秘!老白今晚挑战独自在这个大名鼎鼎的红寡妇宅过夜!直播间名字改了——老白命硬,寡妇折戟!够不够劲爆
他说得挺用力,试图点燃直播间里那点稀薄的人气,可回应他的,依旧是那几条不咸不淡的弹幕。背景里,天花板上那盏老式的、蒙满灰尘的白炽灯,光线昏黄得不稳定,明明灭灭,在他脸上投下浓重又摇晃的阴影,整个人都显得虚浮不定。堂屋角落堆着不少杂七杂八的破烂——几张散了架的藤椅,一张缺了条腿的破方桌,厚厚的灰尘覆盖其上,呈现出一种油腻的灰黑。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极淡、却钻入肺腑难以忽视的味道。福尔马林不全是。更像是什么东西长久在阴暗潮湿里沤烂发酵了,混着一股若有似无的铁锈腥气。窗户是老式的木格窗,玻璃上污渍斑斑,只能隐约透进外面一点浓稠如墨的夜色。
唯一的现代电器,是角落桌上放着的那台旧电脑。显示器是那种老掉牙、边框宽得能停船的液晶屏,厚厚的一层灰。奇怪的是,显示器右下角还亮着一个幽绿的电源指示灯,像黑暗中一只半睁的鬼眼。一根黑乎乎、裹着工业胶皮、异常粗重的线缆从显示器后面延伸出来,不是常见的电源线或数据线,更像是某种监控摄像头的专用缆线,一头扎进墙壁深处,不知通向哪里,一头连接在显示器后的接口上。主机完全没有踪影。它就那么孤零零地站在那儿,接驳着未知。
主播小心点,这种地方的旧电器邪门得很!弹幕划过一行。
嗨!科学!破除迷信!老白挥挥手,强装镇定,可心里那点疑虑像墨点一样晕开。为了这场直播,他确实下了血本租设备,但也确实没带过这种粗重专业级的视频线。鬼使神差地,他伸手按下了显示器电源开关。
滋…嗡…
一阵极其轻微但持续的低频电流声瞬间在屋内弥漫开来,像无数细小的虫子在啃噬耳膜。屏幕上跳跃了一下,随即显出一幅清晰得过分、仿佛开了超高锐度的黑白画面——正是老白此刻所在的堂屋!角度居中略高,像是从屋角斜上方某个固定位置俯视下来。
我去!这监控还通着电
这画面好高清!像恐怖片质感!
主播这戏做得真足!连监控都还原了
老白后背瞬间爬上一层冷汗。他根本没装过任何监控!这画面的角度和清晰度,绝不是他带来的移动摄像头能做到的。他猛地抬头,视线在墙角、梁柱间急切地搜寻。横梁交错,阴影密布,天花板上光线照不到的深暗角落黑魆魆一片,根本看不出有任何摄像头存在的痕迹。墙壁斑驳肮脏,也找不到安装的痕迹。
只有墙角那个冷冰冰的显示器,毫无感情地映照着这个阴森的房间,还有房间里脸色苍白、显得极其渺小的他。
家、家人们,老白咽了口唾沫,喉咙发干,意外收获!这老宅自带的灵异监控!来,让我们……探索一下这屋子到底藏着什么秘密!他强行把声音里的那丝惊恐压下去,拿起自己带来的手机直播镜头,开始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扫视。
每推开一扇吱呀作响、仿佛随时要断裂的木门,都像是推开一段尘封的恐怖往事。潮湿腐败的气息扑面而来。墙上渗水形成狰狞的深色水痕,蜿蜒扭曲,像垂死挣扎的手印。卫生间里,那个边缘泛着可疑暗黄色污垢的老式搪瓷浴缸,静静立在角落,里面空空如也,却莫名让人联想到溺亡。几缕黏糊糊、辨不出材质的黑色毛发粘在浴缸内壁上。厨房的水龙头永远在滴答、滴答、滴答……声音在死寂中被无限放大,敲打着紧绷的神经。卧室只有一张破旧的木板床,薄薄的灰白色床单铺在上面,下面似乎略微有些凹凸不平的轮廓,看得老白心里直发毛。
他一边走,一边强迫自己大声解说:看看!全是自然现象!什么红寡妇,科学解释,八成是当时水质硬,铁锈!加上这鬼地方没人住,潮湿漏水!谣言!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房子里激起轻微的回音,随即又被更大的寂静吞噬。手机信号,从踏进院子开始,就变得极其微弱,时有时无,直播画面卡顿得如同幻灯片。但奇妙的是,墙角那台老旧显示器里的监控画面,却一直非常稳定流畅,黑白分明地展示着堂屋的景象。
随着时间推移,唯一变化的似乎只有弹幕的数量。当老白回到堂屋,下意识扫一眼显示器时,终于发现了一丝异常。
刚才那是什么老白身后是不是飘过个白影一晃就过去了!弹幕突然刷过一条。
眼花了吧画面太黑白了,可能飞灰
不像!像个人形的东西!蹲着过去那种!
白瞎!主播刚走开没看见!速度点开录屏!我看到了!半透明的!
老白心猛地一跳,立刻回身。身后是那扇紧闭的大门和一面空白的、污渍累累的墙壁,门栓插着,除了他自己歪歪扭扭的影子和空气中漂浮的灰尘,什么都没有。他猛地抬头看梁上,梁上空空如也。他又迅速看向监控画面。画面里的堂屋,除了那个静止的、像素构成的自己,一样干干净净。
家人们,别自己吓自己啊!他干笑两声,额头却渗出了细密的汗,那位置我刚刚查过,啥也没有!镜头或者光线问题!大家别紧张!他刻意走过去,在那个弹幕指出有东西经过的区域来回走了两遍,踩得老旧的地板嘎吱作响。看,全是实的!我这么大个活人还能看走眼
然而,一个疑团却在他心里扎了根。刚才……真的是眼花吗
夜更深了。窗外彻底陷入了浓墨般的死寂,连虫鸣都消失了。老白在堂屋中央支起野营灯,昏黄的光晕勉强撑开一小圈视野,与显示器幽冷的光线形成鲜明对比。弹幕不知何时起渐渐稀疏下去,直播间的人数仿佛也被寒气冻僵,增长得越来越缓慢。老白的心也跟着不断往下沉。难道,这场搏命的豪赌,又要悄无声息地沉寂下去被这座该死的凶宅,彻底吞噬掉翻盘的希望
就在这时。
主播你身后有人啊!!!一个红色的、极其醒目的
VIP
弹幕带着特效猛然划过屏幕中央!
老白几乎是从那张破椅子上弹起来的,心脏狂跳到了嗓子眼,猛力转身!带起一股风。灯影摇晃,背后只有门板和那面满是污迹的墙!门栓依旧插着!他刚要开口,弹幕已然炸开了锅!
卧槽卧槽卧槽!!!!高能预警!!!
看见了!!好清晰!!就在主播背后那堵墙根底下!!!
草草草!穿着白裙子长发遮着脸
不是白衣!那衣服颜色不对!是泡胀了的那种!湿淋淋的深色!!
不是飘过去!是慢慢从墙里渗出来的!!!主播快看你后面!!!
像个淹死的人!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
头发像水草一样贴着脸!往下滴水!监控里真滴水了!!
一条条弹幕如同催命的符咒,疯狂地刷过手机屏幕!老白的血液在瞬间冻结了!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他脖子僵硬得像生了锈,一点、一点地转过头,死死盯住墙角那台老旧的显示器!
显示器黑白监控画面里,堂屋一片死寂。除了他自己那个呆立着的、背对着监控镜头的像素化身影,以及地面野营灯投下的扭曲影子,什么都没有!
没有白衣!没有淹死鬼!没有渗水的人形!更没有滴水!
只有死一般的空旷和黑白灰构成的静态世界!
没……没有!我后面什么也没有!你们胡说什么!老白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嘶哑颤抖,带着被愚弄的愤怒和一种更深层的不解与恐惧!显示器里也没有!别他妈乱带节奏!
放屁!那么大一个鬼影你看不见就在你后边一步远!蹲着呢!!!
我们几百双眼睛都看见了!水鬼!绝对的水鬼!还在动!
录屏了录屏了!主播自己看录屏!
主播吓懵了吧你脸色白得跟鬼一样!没瞎都看得到那水鬼!就在墙边!
不信你拿自己镜头拍后边!快拍!
老白浑身都在剧烈地发抖,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巨大的认知割裂带来的冲击。弹幕言之凿凿,疯狂恐惧,仿佛他们亲眼目睹了地狱景象!而他在现实中看到的是空墙!显示器里看到的也是空屋!那这满屏的鬼影,从何而来!难道几百人集体疯了!
一种冰冷的恐惧,如同湿透的裹尸布,瞬间缠绕住他的全身!比看到任何鬼影都要令人崩溃!
他猛地举起自己的手机!手机镜头带着微弱的信号和满屏惊恐的弹幕文字,颤颤巍巍地,如同慢动作一般,向他身后那堵弹幕声称蹲着水鬼的墙壁转去!
手机屏幕因为信号干扰,画面破碎、扭曲、卡顿。
镜头一点点地移动……
从老白剧烈起伏的胸口,扫过他僵硬的肩膀……
一寸、一寸地移向目标区域……
整个直播间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手机屏幕终于艰难地对准了那面最靠近门的肮脏墙壁!
墙根处……空空如也。
只有斑驳的水渍、剥落的墙皮,以及在昏黄野营灯下显得无比清晰的……他老白自己投射在墙上剧烈抖动的巨大影子!
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没有!还是没有!看到没!老白声嘶力竭,对着手机镜头大吼,又像是要说服自己!
不可能!!!
主播角度不对!再往下一点!墙根最底下!蹲着那个湿漉漉的!还在抬头看你!!
信号好点!转过去!快转过去啊!!它在动!!它贴着你脚后跟呢!!!
弹幕彻底疯了,铺天盖地,每一字每一句都像冰冷的针,刺在老白的神经上!
现实中没有!显示器里没有!只有他手中的手机画面卡顿扭曲着!难道只有通过手机这信号不稳的直播画面,才能看到那个东西!这他妈算什么!
老白感觉自己的脑子像被一双无形的手搅成了浆糊!精神快要崩溃!他猛地再次抬头看向那台该死的旧显示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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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白画面依旧平稳清晰。
可就在他看清画面的那一刻,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
监控画面里,他自己的那个像素背影上方——也就是天花板的横梁暗影处!一个极其模糊、由无数闪烁噪点构成的人形轮廓,不知何时……突兀地……垂挂了下来!像一条晾晒的人皮!肢体松软下垂,脑袋以一种不可能的角度扭曲着,长长的、同样由噪点组成的深色条状物垂落下来,一直拖到画面中老白那个像素背影的肩部!
又来了又来了!!!主播抬头看房梁!看监控!
吊死鬼!!!换地方了!!!
梁上那个!在晃悠!头发拖到你肩膀上啦!主播!!!
弹幕瞬间从对墙边水鬼的惊恐,转为对梁上吊影的尖叫!
老白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如同破风箱!眼球因为极度的惊恐而外凸!脖子不受控制地、无比艰难地、一格一格地向上抬起!
木质的天花板横梁,陈旧粗重,交错在昏黄的灯光和浓稠的暗影中。光线照亮的地方空无一物,而阴影覆盖的角落深不可测,仿佛能吞噬一切!
没有!没有吊着的人!没有飘荡的头发!只有空气中漂浮的细微灰尘!
冰冷刺骨的寒意从他脚底板瞬间窜上头顶!他的每一根汗毛都竖立了起来!牙齿控制不住地咯咯作响!他现在完全明白了,这种割裂感意味着什么!
这间屋子…或者说这台诡异的显示器…正在用不同的频道播放不同的现实!
观众们在手机直播画面里看到了蹲在墙根的水鬼,在显示器的监控画面里看到了吊在梁上的吊死鬼!而他老白自己,像个傻瓜一样,在所谓的真实空间里,什么都看不到!像个被圈在恐怖剧舞台中央、却对剧本一无所知的丑角!最大的恐怖并非源于看到的鬼影,而是这种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彻底孤立、剥离在真实之外的窒息感!
这感觉要把他逼疯了!
你们他妈耍我!!他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充满了绝望和被戏弄的狂怒!他踉跄着扑向墙角的桌子,想拔掉那台诡异显示器的电源线!
就在这时!
嗡……嗞……嗡……
显示器屏幕上的黑白监控画面猛然剧烈地扭曲、闪烁!满屏雪花!那刺耳的电流噪音陡然拔高,如同魔音灌耳!原本稳定的画面如同信号被强烈干扰,又像是有什么极其沉重的东西正在用力拖拽着信号源!
显示器画面短暂地黑屏了一瞬!
下一秒,更加惊悚的画面恢复了——虽然依旧布满闪烁的雪花点!
监控画面的主体,依旧是堂屋。但那原本只是作为像素背景存在的老白背影,此刻成了画面的中心焦点!他的姿势不再是呆立,而是呈现出一种极其怪异的扭曲!
画面里那个像素老白,脖子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左侧歪斜着!两只手高高地抬起!一只手向上,像是竭力抓向空中某个虚无的点!另一只手……竟然极其诡异地掐在了他自己的脖子上!五指用力深陷!嘴巴大张着,像是在发出无声的嘶吼!但监控是没有声音的!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像素老白掐紧自己脖子的手背上方,在黑白雪花噪点的掩盖下,赫然搭着另一只毫无血色的、如同石膏般惨白的手!那只手没有具体的细节,只有一片惨白的光影轮廓,仿佛隔着一层流动的、粘稠的水波!它搭在像素老白的手背上,五指微微收拢,像是…在帮助他用力掐下去!更像是…一种引导!
草草草草草!!主播在干嘛他掐自己脖子
疯了疯了!老白疯了!他真被鬼上身了
后面那只手!!!搭在他手上的白手是什么鬼啊啊啊啊!!!
报警啊!!快报警!!!主播脸色不对了!!!
不是!他不是自己掐!是被那只鬼手带着掐的!他在挣扎!
老白整个人如遭雷击!他低头死死地看着自己的手!他的右手好好地撑在桌边,左手拿着手机!掐脖子搭在他手上的白手没有!什么都没有!他根本就没有掐自己!
但那显示器里呈现的恐怖画面,以及弹幕疯狂的尖叫,却像无数根钢针狠狠扎进他的眼睛和脑子!
啊……啊!!!他喉咙里爆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嚎!巨大的精神压力和强烈的认知冲突让他头痛欲裂!他猛地抓住自己的头发,狠狠地拉扯!假的!都是假的!!显示器!一定是这鬼显示器搞的鬼!!他把矛头完全指向了这台冰冷诡异的机器!
他像一头绝望的困兽,疯狂地捶打着显示器厚厚的外壳!砸得砰砰作响!灰尘簌簌落下!然后抓住那根粗重的黑色线缆,用尽全身力气想要将它扯断!
然而,那根线缆异常坚韧!接口也牢固得不可思议!仿佛焊死在了机器里!无论他怎么用力,脸都憋得发紫,都无法撼动分毫!倒是因为用力过猛,身体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带着桌子也吱呀一晃!
就在这一瞬间!
老白眼角的余光,捕捉到显示器屏幕的角落!
在那片剧烈闪烁的黑白雪花噪点中,一个极其微小、几乎难以察觉的变化一闪而过!
在他自己那个掐着脖子、痛苦挣扎的像素形象身后……在堂屋那扇紧闭的大门门板的倒影上……一个模糊但清晰的水痕印记……凭空……凝现了出来!
不是溅上去的水滴痕迹!而是一个……人形!像一个穿着湿透了的深色衣服的人,身体紧紧贴在门板上留下的、正在慢慢向下流淌稀释痕迹的…人形水渍轮廓!像是刚从水里爬出!那水痕深而浓,甚至还在画面里缓缓地向下…流淌!
老白浑身的血液瞬间冲到了头顶,又在刹那间褪得一干二净!冰凉!彻骨的冰凉!
他想起了浴室里那个空荡荡的搪瓷浴缸!那黑色粘腻的毛发!那福尔马林混合腐烂的诡异气味!
水!水鬼!
它不是在弹幕口中飘忽的位置!它就在这里!就在现实中他身后的那扇门板上!就在这堂屋里!
为什么他回头看不到显示器里也看不到只有门板倒影是因为角度因为……某种诡异的规则!
这个发现的冲击力甚至盖过了显示器里那个掐脖子的画面!老白像触电般猛地再次回身!
目光死死地钉在身后那扇老旧、布满虫蛀痕迹的门板上!
他一步一步,僵硬地走过去,如同走向行刑台。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击得肋骨生疼。
近了……
更近了……
他屏住呼吸,野营灯的昏黄光线小心翼翼地爬上厚重的、饱经沧桑的木门。
灰黑的霉斑,深浅不一的虫洞,油漆剥落后露出的原木纹理,门板上半部分一道长长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留下的划痕……
清晰,稳定。
哪有什么湿漉漉的、深色的、流淌的、贴着门板的人形水渍
连一滴新鲜的水珠都没有!只有常年潮湿留下的不规则深色陈旧印记!
依旧是空荡!依旧是只有自己的投影!
主播你到底在看什么门啊!回头啊!!!那个吊着的在你后面又晃起来了!!!显示器里!!!
门缝!快看门缝!!有水渗出来!!!湿了!!地面湿了!!!
弹幕如同催命符,再次将他的目光强硬地拉回显示器!
显示器里的黑白画面剧烈跳动着雪花。堂屋地面的确出现了异变!
以门板下方的门槛为中心,一片深色的水迹如同拥有生命的阴影,正沿着地板的缝隙迅速蔓延开来!那水迹浓重、粘稠、扩散的速度快得诡异!与堂屋其他地方干燥的地板形成刺目对比!更恐怖的是,随着水迹的蔓延,画面中那个掐着脖子的像素老白,动作变得愈发癫狂!身体如同癫痫发作般剧烈抽搐抖动!另一只手疯狂抓挠着自己前方看不见的空气!而他脚上那双虚拟的鞋子,已经有一半浸泡在那片迅速扩大的深色水渍之中!
主播脚下!!快看你脚下!!!真水啊!!!真渗水了!!!
地!湿了!!
老白猛地低头!
自己脚边,门槛内侧。木板地板上干燥依旧,只有蒙了灰尘的木纹。他甚至用鞋子用力碾了碾地面,只蹭起一点细微的灰。
根本没有水!没有潮湿!什么都没有!
现实、显示器、观众视角……三个完全割裂、彼此矛盾的世界图景!观众看到的渗水地、湿鞋底;显示器里呈现的自残鬼影、蔓延的水渍;老白自己感知到的干燥地面、空旷房间、只有冰冷触感的双手……
哪一个才是真实的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被缝在巨大恐怖玩偶里的灵魂,透过虚假的眼睛看到的是舞台剧,而身体却无比清晰地感受到这死宅深处渗透出来的、几乎要将意识冻结的、非人的气息!这种撕裂感和无法挣脱的隔离感,远比任何视觉上的鬼怪冲击更让他崩溃!
假的…都是假的…他哆嗦着嘴唇,眼神涣散,喃喃自语,弹幕…是骗我的…显示器…它在篡改画面…我的眼睛…我的手…是真的…
就在他精神防线摇摇欲坠、濒临瓦解之际,他的手机突然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不是弹幕提示音!
是私信!
他僵硬地、如同生锈木偶般低下头,机械地看向自己的手机屏幕。
私信列表里,一个刺眼的
ID
如同血痂般亮起。
溺亡时间戳-23:58:07
发送时间,赫然是五秒前!
老白颤抖的手指几乎不听使唤,点开了那条私信。
没有文字。
只有一张图片。
发送过来的图片加载很慢,像被淤泥堵塞的网络通道,一格一格地艰难呈现。
首先出现的背景——是这间堂屋!昏黄的灯,斑驳的墙,熟悉得令人作呕!
然后,画面的主体出现了。
是一个人。一个穿着他老白身上同款外套的人,正背对着镜头。
那人双脚悬空,离地面约有一尺!
一根看不清材质的、有些模糊扭曲的黑色绳索,死死地勒在那人的脖子上!将他的头颅以一种极其诡异的角度吊起!绳索的另一端,消失在头顶上方浓郁的、仿佛凝固的黑暗里!
那人整个身体呈现出一种无力的、松弛的、绝对的死亡僵硬感。双臂软软地垂在身体两侧。
图片完全加载出来了。
分辨率不算太高,但足以看清细节。被吊死的人那件外套的背面,在肩胛骨位置,印着他老白直播平台的
ID
和他定制的
Logo
标志!
嗡——!!!
老白的大脑一片空白!仿佛被重锤狠狠砸中!耳鸣尖锐得刺穿耳膜!他下意识地、无比缓慢地抬起手,触摸着自己的脖子。皮肤冰冷、微微战栗。但脖子上光滑,没有任何勒紧的窒息感!
这不是他!
照片是谁拍的!是什么时候拍的!
他猛地抬头看向天花板那漆黑深邃的横梁区域!没有绳索!更没有吊着的人!
他低头再次看向照片!
照片里被吊死的人,穿着他的衣服,吊死在他的直播间场景里!这他妈是死亡预告!
就在他大脑完全宕机,被这张预示他死亡的恐怖图片彻底攫住时!
叮!
又一条私信!同一
ID!
溺亡时间戳-23:58:31
依旧是图片!
老白失魂落魄地、如同提线木偶般点开!
这一次,图片加载得快了些。依旧是堂屋的背景,但角度完全不同!
画面像是在堂屋一侧拍摄的!镜头正对着堂屋另一侧的墙壁!
墙壁下方,紧贴着墙角的位置——就是他之前查看过好几次、弹幕吵吵嚷嚷说有水鬼蹲着的地方!
那里,此刻正蹲着一个人!
一个穿着湿透了、呈现出深墨绿偏黑颜色旧式长裙的女人!一头厚重、杂乱、完全遮住脸庞的黑色长发,湿漉漉地纠缠在一起,披散着垂落下来,一直拖到肮脏的地板上!头发下面滴淌着浑浊的、掺着泥浆的浑水,在她蹲着的地方形成一滩不断扩大的深色水渍!
她那深墨色的裙摆也湿透了,紧紧包裹着她身体屈起的轮廓,紧贴着地面,仿佛她整个下半身都已经与那滩污水融为一体!
她蜷缩在那里,没有动。
但整张图片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凝固的、死寂的恶意!
重点是——这个女人蹲着的姿势,侧对着镜头!她的脸虽然被浓密的、滴水的黑发完全遮挡,但身体朝向,她的正面……却恰好对着……堂屋的墙角!
而老白记得很清楚!堂屋那个墙角……空无一物!只有墙角放着一个他之前带进来装零食的空纸箱!
照片上的女人,正在盯着墙角那个箱子!
主播!!!她动了!!!显示器里!!她头转过来了!!
在看你!!她在看你!!脖子都扭断了那种转过来看你!!!
新的图片和同时爆发的弹幕如同高压电,瞬间贯穿了老白早已紧绷到极限的神经!他猛地抬头看向显示器!
显示器里,黑白监控画面依旧稳定!
但画面内容已经变了!
那个掐着自己脖子的像素老白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堂屋靠近大门的那一侧!
一个模糊的、由极其细密的黑白雪花噪点构成的人形轮廓,正蜷缩在靠近门边墙根下的位置!
噪点是动态的,不停地闪烁、跳动,仿佛覆盖着一层流动的、粘稠的暗流!
那噪点人形,低着头,长长的条状噪点(代表头发)垂落地面。
突然!那低垂的头部位置的噪点开始异乎寻常地加速闪烁、扭曲!
如同老旧的机械,那头部……带着一种极其僵硬感……伴随着噪点的剧烈波动……
缓缓地……缓缓地……
朝向了监控镜头(也就是墙角桌子)的方向!
虽然只是一片闪烁跳跃的、无法分辨五官细节的噪点,但那扭头的动作,瞬间产生的指向性……如同实质的冰锥刺穿了老白的理智!
它在看!
隔着显示器……那个由无数冰冷噪点构成的鬼影……在看他!!!
呃啊啊啊——!!!
老白再也承受不住!恐惧终于冲垮了最后一丝堤坝,化为彻彻底底的狂乱!他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烫到,猛地向后弹开!身体完全失控,狠狠撞在身后那张老旧的破木桌上!
桌子被撞得剧烈摇晃!
上面那台持续发着诡异嗡鸣的老旧显示器也跟着猛地一颤!
砰啷!
一声脆响!
显示器旁边,一个老白用来当水杯的玻璃罐头瓶被晃得掉落在坚硬的地面上!摔得粉碎!
冰冷的矿泉水瞬间泼溅开来,流了一地!
老白也被脚下湿滑的水渍一绊,重心不稳,向后踉跄了一大步!身体狠狠撞在了冰冷潮湿的墙壁上!才勉强没有摔倒在那一滩水和碎玻璃渣上!
他剧烈地喘息着,如同脱水的鱼,惊恐万状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扫过脚下,扫过那蔓延开的、在灯光下闪烁的水光。
水……
显示器里那个扭头看着他的鬼影……
手机私信里那张墙根蹲着的、全身湿透的女鬼照片……
水声!我听到水声了!好大一声!主播摔东西了
水!地上有水!主播刚踩水里了!
鬼呢!鬼在哪被水惊动了
弹幕还在持续地刷着。
老白浑身湿冷,一半是刚才溅到的水,一半是吓出的冷汗。他看着脚下自己造成的这片水洼,心中涌起一股荒谬绝伦的感觉。观众听到的是他打翻的水看到的是他踩出的水花
而那些关于鬼的幻觉,又是什么是显示器制造的欺骗是这座凶宅投射的噩梦还是他自己精神崩溃前的集体癔症
不!那张私信照片!那张他被吊死的恐怖照片!还有墙角这张蹲着的女鬼照片!它们那么真实!是真实存在的影像!它们从哪来的!
就在此时!
叮——!!!
又一声尖锐无比、如同警报般的提示音!来自手机!
溺亡时间戳-23:59:48
这一次,不是图片!
是一条简短的文字信息!猩红的字体,带着不详的闪烁特效,仿佛从深渊血池中浮现出来:
真相很贵。6999
打赏,解锁最终答案。你敢支付吗
这条信息如同鬼魅般出现在私信的顶端,没有任何头像,只有一个血淋淋的、如同溺亡时间标记的
ID
和一行阴冷的文字。
老白死死盯着手机屏幕,时间显示是
23:59:48。距离午夜,只有
72
秒。
6999这不是随口喊出的数字,这是水鬼索命的象征!是把他彻底拖入深渊的价码!他全身的每一滴血液都在嘶吼着拒绝,身体抖得像风中残叶。那两张图片的恐怖画面在脑海中反复轮播——他僵硬吊死的惨状、墙根处蜷缩的、滴着污水的女人。弹幕还在疯狂地刷着显示器里那个扭过头看他的恐怖噪点鬼影。
观众看到的,和他身处其中的、触手可及的现实,彻底变成了两条永不相交的河流,各自奔涌着令人疯狂的景象。
手机信号图标,在无服务和微弱的一格之间疯狂跳动,像濒死者的脉搏。唯一稳定的连接通道,竟然是墙角那台邪门的、嗡嗡作响的显示器。它像一根锚,把他牢牢钉在这片恐怖海域的中心。
支付把自己这孤注一掷的翻盘希望、仅剩的积蓄,支付给一个名为溺亡时间戳的鬼魂换取一个可能带来更深绝望的真相这比把刀递给刽子手还要荒谬!
他手指抖得几乎拿不住手机。
哈…哈哈……一阵干涩、破碎的惨笑声从他喉咙里挤出来,付钱买命…买自己是怎么死的真相……这笑声在死寂的房子里回荡,更添几分诡异。
时间在流逝。屏幕右上角的数字无声跳动。
23:59:55…
23:59:56…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显示器里的噪点画面似乎也感受到了这最终时刻的逼近。那个蹲在墙根下的噪点人形,头部(如果可以称之为头部的话)位置的跳跃扭曲更加剧烈了,密集的雪花如同沸腾的开水。
它还在看着这边!
老白能感觉到。不是用眼睛,而是一种冰冷怨毒的凝视,穿透屏幕,凝固在他的灵魂上。
他猛地抓起桌上那个空纸箱——刚才私信照片里那个女人盯着的墙角纸箱!他想用实物来对抗虚妄的影像!他把纸箱狠狠掷向那个她在照片里蹲着的位置!
纸箱啪嗒一声落在地上,滚了几下,空空的敞开着口子,像一个无声的嘲讽。
什么也没发生。
显示器里的噪点人形依旧在沸腾。
主播你在扔什么那地方有东西
信号好差!主播你动作都变形了!像慢动作!
好冷……为什么我也觉得好冷……
弹幕的恐惧也开始沾染上真实的气息。
还剩
5
秒。
23:59:59…
滴答。午夜钟声,无声地敲响。
嗡——!!!
墙角显示器的电流声骤然拔高!达到了一个刺穿耳膜的峰值!尖锐如同濒死者的尖叫!
整个显示器屏幕的光线瞬间变得一片惨白!如同过度曝光的照片!淹没了所有的黑白噪点!
时间归零!
溺亡时间戳-00:00:00
一条新的私信,如同来自地狱的回执,猛然送达!
没有文字!
只有一张全新的图片!瞬间加载!
图片的清晰度似乎比前几张都要好。
背景,依旧是这间恶魔之喉般的堂屋。
画面的内容……
在堂屋正中央。
老白看到了一双腿。
悬空的腿。
穿着他熟悉的、今晚刚换上的那条黑色工装裤。
裤子湿漉漉的,裤脚不断往下滴着浑浊的污水,在地面已经聚集成小小的一滩深色水洼。
一双脚,同样穿着他的旧运动鞋。鞋底没有接触地面。两只鞋子毫无生气地向着左右两边轻微撇开。
视线一点点艰难地往上移……
腰部……穿着他那件标志性的灰色帽衫,被某种力量牵引着向上耸拉,盖住了下摆。帽衫背部印着他直播平台的
ID
Logo。湿透的布料紧紧贴在身上。
再往上……
是他毫无血色、肌肉松垮的手臂,软软地垂在身体两侧。
手臂往上……
脖子上……
赫然勒着一圈厚厚的、湿透了的、如同无数水草和麻绳绞缠在一起的深墨绿色、近乎漆黑的绳索!
绳索深深勒进了皮肉里,皮肤呈现出一种可怕的青紫和惨白交织的肿胀。那绳索湿漉漉的,粘稠的、发黄的污浊液体不断地顺着绳索往下流淌,滴落在悬空的脚尖下那片水洼里!
最让老白灵魂冻结的,是图片的顶端!
脖子以上!头颅的部分……
并没有被切断。
整个头颅以一种不可能向后仰着的角度,向上翻起!下巴朝向低矮的天花板!整张脸……被一片浓密、厚重、杂乱、同样湿淋淋地滴着泥水的黑色长发……完全!彻底!无死角地……包裹!遮盖!缠绕得严严实实!连一丝皮肤的缝隙都没有露出来!
那团如同湿水草一样覆盖着整颗头颅的黑色长发,代替了脸,构成了这幅图片上半部分最终的恐怖焦点!
这不是一张吊死的照片!
这是一张……被吊死的同时,整个头颅被一种湿透的、厚重粘腻的黑色物体彻底裹覆的照片!
水草麻绳头发不!它更像是一个……
老白喉咙里发出破碎的气音,眼球几乎要爆裂!他感觉自己的视线被这张图片彻底吸了过去,所有的感知都在扭曲,脚下踩着的地板仿佛真的变成了粘稠湿冷的淤泥!
呃…咳咳……
一声轻微的、诡异的、仿佛含着水音的咳嗽,极其突兀地,在寂静死沉的堂屋里响起!
就贴着他的后颈!
冰冷!带着腐烂水草的气息!像刚从深水淤泥里涌出来的气泡破裂声!
汗毛倒竖!头皮炸裂!
他猛地转身!双手本能地向后抓去!
身后!空空如也!只有潮湿冰冷的墙壁!
但是!
手机屏幕被他带起,直播镜头扫过墙角那台因为高负荷而持续嗡鸣的显示器屏幕!
直播间的水友!
数以万计的观众!
同时看到了……
通过老白不稳的直播镜头,他们清晰地看到,显示器惨白的画面上,最顶部!
在老白那个被吊死的、湿发裹头的像素化影像旁边!
在那片代表天花板的深黑色区域里!
两根惨白的、瘦骨嶙峋的、关节扭曲反弓的……胳膊!!
如同两道白色的闪电划破浓墨!从画面顶部的黑暗中突兀地伸了出来!!
十根同样惨白、细长得不像人类、指甲是诡异的墨绿偏黑色的手指!
那十根非人的手指,正死死地……
缠绕在一个虚拟的、像素化的……
脖颈之上!!!
老白僵立原地,手机屏幕在他手中剧烈地晃动,信号彻底中断前,弹幕池如同最后的狂欢,彻底疯狂:
脖子!!是脖子!!!显示器里!!!那两只鬼手!就在主播脖子后面掐着呢!!!
镜头!!!快看直播镜头画面反射!!!
主播背后!!!那湿的!!!是头发!!!!!
老白残存的最后一丝理智被彻底炸碎!他像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命运的咽喉,脖子剧痛!不是因为物理的掐捏,而是一种更深层的、源于骨髓的恐惧抽吸!
喉咙被无形的东西紧紧扼住!无法呼吸!冰冷刺骨!那感觉真实得如同溺水最后的挣扎!
手机从他僵硬的手指间滑落,摔在地上,屏幕翻滚,直播中断前的最后一帧,似乎扫到了野营灯光线投射出的他自己在墙上的影子——
那原本该是晃动扭曲的投影,此刻却清晰地呈现出……
他的头颅被一大团疯狂蠕动、纠缠不休的、浓墨般的黑色粘稠物……完全吞没覆盖!
浓密的黑发在蠕动!如同有生命!
一条湿润冰冷的、散发着淤泥腥臭气息的东西,正紧紧缠绕着他的脖颈!越收越紧!
现实显示器观众视角
哪个是真的!
他猛地扭动脖子!徒劳地挣扎!想要甩脱那窒息感和脖子上冰冷的缠绕触感!
眼神却在无意中扫过墙角那台显示器!仿佛这就是地狱回放装置!
显示器屏幕不再是纯粹的黑白噪点或惨白一片。
它恢复成了稳定、高清、锐利到令人发毛的监控画面!
画面中央,没有了那个痛苦挣扎的像素化老白。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完整的!
吊在堂屋正中央横梁下的身影!
一个穿着他那件灰色帽衫、黑色工装裤的身影!
脖颈被一根湿透的、深墨绿发黑的粗大麻绳(或者水草)死死勒住!吊在低矮横梁上!身体微微晃荡!
最恐怖的是……
那个吊死身影的头部!
整个被一团浓密、厚重、湿漉漉的、还在向下滴着污水的黑色长发……完全、彻底、密不透风地……包裹!缠绕!吞噬!
像一层从地狱沼泽里捞出来的裹尸布!
而那垂吊尸体身下,滴落的浑浊污水,已经在地板上积起一滩,缓慢地扩散着边界……
显示器屏幕下方。
一行冰冷的、血红色的宋体小字,在黑白清晰的死亡场景映衬下,缓缓浮现:
演员准备就绪。好戏…开场。
那显示器屏幕的倒影里,清晰地映照出了老白自己惊骇欲绝、惨无人色的脸!还有……倒影中那个在横梁上无声晃荡、裹着湿发的人影!
这极致的恐怖画面,和那行如同最终判决的冰冷文字,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嗬……嗬……呃……他再也发不出任何清晰的声音,喉咙里只剩下破风箱般的抽气声。
视线开始模糊,意识沉入一片粘稠的黑暗。
身体失去所有力量,软软地向前倾倒……
砰!
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粗糙的木桌子上。
黑暗中,他似乎听到了很轻很轻的……
水流声。
嘀嗒。
嘀嗒。
像水滴落在空旷的石板上。
又像有什么湿滑的东西,贴着冰冷的地板……正缓缓地向着他躺倒的方向……爬行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