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婚礼前夜,她挺着肚子跪在他门外
凌晨两点,帝都六月的雨下得密密麻麻。
沈知遥跪在裴家别墅门口,雨水从额头滴到眼睫,又顺着下颌滑落,打湿她身上的风衣,也打湿她撑了五个月的小腹。
她双手抱着肚子,手指冰冷发白,浑身止不住地发抖。
她来时没带伞,也没带手机,只穿着一双已经坏了底的布鞋,一步一步,从市区走到了这片裴家人住的高地。
她从没这样卑微过。
也从没这样怕过——怕腹中的孩子撑不过今晚。
**
知遥,你能不能……把孩子打掉
那是几小时前,裴宴北站在落地窗前,对她说出的第一句话。
他说话时背对着她,语气却冷得像在商谈一笔合同。
我明天要结婚,你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不合时宜。
我已经给你打了一笔钱,足够你离开。
**
沈知遥那一刻耳朵像是炸开了一样,嗡鸣声中,她只听见一句话:
不合时宜。
她怀着他的孩子,偷偷在工作间隙去做产检,白天做助理,晚上跑医院拿药;她以为他不会要这个孩子,可也不会这么绝情。
她不敢说那孩子已经有五个月大,不敢说她已经不能再动手术,不敢说她只是想替他生下这个孩子……哪怕孩子以后没资格姓裴。
可她没机会说。
裴宴北只是把一张银行卡扔在她面前,然后冷冷一句:
别闹。
他口中的别闹,像是一句结束语。
**
沈知遥就这样跪了整整一夜。
她跪在那个她爱了六年、为他扛下顾家债务、替他挡了数不清流言、甚至为了他……失去母亲的男人门外。
她不敢敲门。
她怕自己一敲,他会让保安来拖她走。
她只是跪着,双手小心护着肚子,一次又一次低声安慰自己:
宝宝乖,再坚持一下……妈妈想再见他一面……
你也想见爸爸,对不对
妈妈求求你,再等等。
雨滴砸在她头顶,混着泪水往下流。
直到天色泛白,沈知遥才被一个急刹车声惊醒——
是裴宴北的车。
他穿着一身定制西装,西装口袋上别着一朵银白色胸花,冷峻眉目间带着不耐。
沈知遥,你是不是疯了
沈知遥想开口,却被喉咙里一口血腥味憋得咳出来。
她想站,却根本站不起来,只能扶着膝盖,颤着声音:
宴北……我不是来求你……我……我只是……想你陪我去做产检,好不好
医生说,孩子已经偏位了……我自己不敢一个人去。
裴宴北看了她一眼,那目光没有任何怜惜,只有冷冷一句:你还在演
我都要结婚了,你闹这一出,是觉得我还能回头
沈知遥的眼睛一瞬间炸出血丝:你真的要结婚和她
林阮心回来了。他冷冷道,她才是我爱的人。
那我呢她声音哑得像破掉的琴弦,你和我三年,你说我只是个替身……可你知道吗
这个孩子,是我们一起的。
她的手死死压在肚子上,像想把自己撑破一样让他看清她的痛苦。
我没有逼你结婚,没有争名分,没有公开身份,我什么都没求过你。
可这个孩子……他是活的啊!
你要结婚可以……你能不能……把他生下来之后,再娶她
他都快出生了,他……他已经有手有脚了……
她声嘶力竭地喊到最后,嗓音哑到发不出声。
可裴宴北没有丝毫动容。
他只是拿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叫人来接她。
她状态不对,送去医院。
告诉医生,马上处理。
她疯了。
沈知遥脑子轰的一下炸了。
她捂着肚子,疯狂摇头:不、不要!不能动我!我真的不能动!医生说不能再动手术了,会大出血的!宴北——
可他已经转身。
**
救护车赶来的时候,沈知遥像被丢掉的垃圾一样,被几个护士抬上担架。
她试图挣扎,但已经没有力气,鲜血从她大腿内侧涌出,滴落在那场即将迎娶真爱的豪华婚礼红毯上。
就在她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她看见手机亮了一下。
【林阮心更新朋友圈:今天,是我最幸福的一天。】
配图,是她和裴宴北十指相扣的婚纱照。
血,从沈知遥的身体里,一点点流走。
她的孩子,也跟着……永远没了。
2
她死过一次,再回来时他疯了
沈知遥在医院醒来时,已是两天后。
病房窗帘拉得很厚,空气沉闷,天花板刺眼的白光直照她眼底。
她想动,但下身剧痛,一阵冷汗从后背爬起。
孩子……我的孩子……
她睁大眼睛,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护士走进来,一边低头翻资料,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胎儿早就保不住了,送来时大出血,都快没命了。
要不是签了术前同意书,你也别想活着出来。
至于孩子嘛,医院会统一处理,别太难过了。
对了,你亲属填的联系人是裴宴北,不过他说不方便来,说你不在他名下,不属于他负责。
所以手术通知,是你自己按的指纹。
护士说完,合上病例夹,顺手把垃圾袋拎了出去。
房门砰一声关上。
整个病房只剩下沈知遥一人。
她手里输着液,双手冰凉,下身传来撕裂般的钝痛,像提醒她——她的孩子,真的没了。
那个她瞒着全世界守了五个月、偷偷听胎心音偷偷买小衣服的孩子,就这么在他成全真爱的婚礼上,被亲手送进了手术室。
她哭不出来了。
她这辈子最后一点软,也被连根拔断了。
**
出院那天,她撑着还未恢复的身体走出病房,没有通知任何人。
她站在医院门口,抬头望着阴沉的天,忽然笑了。
她曾经是顾家大小姐,天真骄傲,后来家道中落、父债累累,她成了人人践踏的弃女。
她以为自己这辈子最狼狈不过如此。
但她错了。
最狼狈的,是怀着他的孩子去求人,却换来一句你疯了。
她消失了。
从帝都彻底消失。
所有人都以为她死了——包括裴宴北。
她出院后独自离开,销户、注销户籍、甚至连手机卡都剪了。
她走进黑市,拿着命去换资源;她投靠海外私募财团,从最底层做起,在四个月内暴涨资产,靠强悍的商业手段拿下多笔生死局的投资。
她做事冷血,签字狠辣,业内都称她为:席总。
但没人知道,这个席知遥——其实就是死过一回的沈知遥。
她只活了一条命,足够用来报仇。
一年后,帝都机场,私人通道。
一位身穿黑色西装,脚踩恨天高的年轻女人从舷梯缓步走下,长发挽成利落丸子头,一副金边墨镜挡住半张脸,唇色极淡。
她每一步都踩得极稳。
身后跟着几位外国投资人,对她低声请教,而她只是点头淡笑,用流利的法语做了回应。
沈知遥——不,现在应该叫席知遥,微微抬起头,看着这座曾葬送她孩子的城市,眼底没有一丝温度。
她回来了。
不是作为沈知遥,不是作为裴宴北的替身,不是作为那个跪在门外求他一次回头的傻子。
她回来了,只为拿回所有让她低到尘埃里的尊严。
而此时,裴宴北正站在裴氏顶楼会议室,冷着脸听着助理报告。
启星资本刚刚收购了我们新开子公司三成股份,完全在我们眼皮底下完成了控股。
目前已经坐上董事席,接下来三个月的资金流将大概率被他们把控。
最重要的是——他们新任CEO席知遥,今天回国。
裴宴北猛地抬头。
谁
席知遥。助理擦着冷汗,对方行事极狠,操盘手法跟……跟您过去的助理沈知遥有些相似。
只是……他犹豫了一下,席总是女性,据说整形过,戴着眼镜和口罩,没人见过真脸。
裴宴北眉心一跳。
他忽然翻开手边的合作人资料,目光落在那张模糊的黑白照片上。
那个女人,戴着墨镜,披着长发,冷艳倨傲地坐在发布会主位。
他心头一颤,心跳仿佛漏了一拍。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早已尘封的号码。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他怔怔站着,许久之后,将手机缓缓放下。
那一刻,他第一次开始后悔。
那个三年前愿意替他挡所有风雨、偷偷给他送热牛奶的女孩,真的……已经不见了。
他结婚一年,却始终夜夜梦回——梦里是沈知遥哭着喊他名字,双手死死护着肚子,而他……冷眼转身。
那种梦,像诅咒一样,一年如影随形。
席知遥坐在车里,窗外是裴氏总部高楼。
她没下车,只是冷眼看着那栋曾经她被带去堕胎的医院。
司机恭敬地问:席总,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她淡声吐出两个字:
现在。
3
她的出现,是他最大的恐惧
帝都金融圈,最近有一个禁忌词:席知遥。
没有人知道这个新晋资本女魔头到底哪来的背景,甚至连她长什么样都没几个人真正见过——她从不露面,从不接受采访,却短短一个季度内砸盘三大集团,强吞四家二线上市公司。
她走哪,哪就倒霉。
她收购的第一个目标,就是裴宴北刚成立不到三个月、准备孵化的子公司。
而今天——她要亲自去裴氏拿股份。
裴氏集团高层会议室。
裴宴北盯着电脑屏幕,看着那行董事席调任通知。
下一秒,助理急匆匆推门进来:裴总!她到了。
他猛地起身,甚至有些呼吸不稳:她一个人来的
是。只带了一个助理。
带我去。他低声说完,步伐近乎急切地往电梯方向走。
电梯门打开的那一刻,他的脚步顿住。
她站在那里,穿着黑色风衣,黑发披肩,墨镜遮面,身姿修长挺拔。
那双唇,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弧度。
他的瞳孔骤缩:……知遥
席知遥没说话,只是抬头,轻轻摘下墨镜。
那一刻,四周的人都静了。
她的眉眼几乎没有变化,只是气质截然不同了。
以往那个温顺安静、每次见他都紧张小声喊裴总的小女人,已经死了。
面前这个女人,举手投足都是压迫感,一字一句都带着别碰我的疏离冷漠。
她看着他,一字一顿开口:
好久不见,裴总。
裴宴北脸色微变:你还活着。
她笑了笑,声音淡得刺骨:可惜了你那场婚礼,少了点‘丧’气。
他呼吸一滞:你去哪了
死了一次,又活过来。她转过头,看向会议室方向,你不是问我是谁
我来介绍一下我自己。
我是启星资本执行董事,裴氏大中华区新任股东,席知遥。
你以后可以叫我——席总。
裴宴北脸色瞬间煞白,指尖收紧成拳。
她真的是沈知遥。
是他亲手送进手术室、流掉孩子、签字赶出医院的女人。
可现在——她成了能一口吞下他子公司的资本巨头。
会议上,席知遥坐在主位,语气冷静得像审判:
我今天来,是为了接收这家公司35%的控股权。
从今天开始,我将参与你们所有营运决策,对外合作需经过我签署。
当然,我没有兴趣插手你们主集团的项目——除非你们想再亏三十个点。
她语气克制,却锋利得每个字都像刀。
有人低声道:裴总,她好像是您前助理……
裴宴北低着头,一言不发。
从会议开始到结束,他一句话都没说,连眼神都不敢看她。
她说得越平静,他就越心虚、越痛。
她已经不需要争辩,不需要哭,不需要证明什么。
她只需要坐在那里,就足以让他彻底溃败。
会议结束后。
裴宴北追出会议室,终于在走廊尽头拦住她。
知遥。
她回头,嘴角一勾:裴总,这种称呼,您还是省下吧。
他眼睛里满是压抑的情绪: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什么时候我死了你都不知道,现在却关心我‘什么时候回来’了
当初孩子没了,你在哪里
裴宴北身体一震:你……知道了
她笑,眸子泛冷:你不是说——‘孩子不合时宜’吗你亲口说的,我怎么会忘
她盯着他,一字一句道:
我跪在你门口整整一夜,孩子流掉之前最后一句话,是在叫‘爸爸’。
你听见了吗
没有。你在结婚。
你娶了林阮心。
我送你们的大礼,你收到了吗
裴宴北声音哑得发颤:那份流产报告……是你寄的
她抬头,眼神凉薄:
你怕不怕
怕你再也见不到我。
怕你后悔。
怕你终于意识到,那些你以为‘可替代’的时间里,我才是唯一不可替代的那个人。
裴宴北伸手,像想碰她:知遥,我——
碰我一下试试。她声音骤冷。
我不介意在你办公室门口告你非礼。
沈知遥走了,高跟鞋的声音敲在他心头。
他站在原地,像个彻底失去方向的疯子。
那天晚上,他整整抽了一包烟,指节烧出水泡。
他给她发了99条微信,她没有回复。
他打电话过去,被陌生号码直接拉黑。
第二天,他的朋友圈有一条备注沈知遥的人消失了。
——从此,她连名字都不再属于他。
4
他为她疯魔,而她只想看他跪着
裴宴北这辈子第一次觉得,什么叫真正的怕。
怕她再也不回头,怕她一句话都不留地从他生命里消失。
而如今,她真的做到了。
她回来了,风光、强大、不可接近,步步夺他所爱,亲手将他推入下坠的深渊。
她甚至——笑着看他跌倒。
沈知遥回国不过短短七天,裴氏已经被她逼得步步收缩。
第一天,她掌控裴氏新子公司控股权;
第三天,她连开三场新闻发布会,合作方纷纷改签启星资本;
第五天,她接受财经周刊采访,明言:我不介意收购裴氏,只看他们值不值得。
第七天,林阮心炸了。
她推开裴宴北办公室门时,化妆都没来得及卸,哭得妆花眼红。
宴北,你到底什么意思
她回来了你就一声不吭
我们结婚才一年你就对我避而不见她不过就是一个替身,她抢你公司你都不管你还爱她是不是!
裴宴北坐在椅子里,脸色灰白,盯着办公桌上一张资料——
沈知遥在伦敦大学的投资管理课程毕业证,日期刚好在她消失后第三个月。
她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求,就靠自己咬牙活成了全世界都仰望的女人。
他突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我早就说过,别惹她。
她不是你能碰的人。
林阮心尖叫:那我呢!我才是你从小到大喜欢的人!
你小时候说过要娶我,难道都是假的
他抬头,眼神冷得像冰。
你以为我爱你,只是因为你长得像她。
我早该发现的。
她从不哭,也不闹,她做任何事都有底线。
你却……连孩子都能拿来撒谎。
林阮心怔住。
你怀孕那件事,是假的。他轻声道,我查过,医生是你给的钱。
林阮心彻底慌了:不是的……宴北你听我解释——
滚。
裴宴北起身,声音冷得仿佛从地狱传来。
从今天开始,我们之间的婚姻,不存在了。
我要起诉你婚姻欺诈。
沈知遥失去的,我要你百倍偿还。
这场离婚官司引爆全城,林阮心彻底翻车。
网络上关于白月光骗婚假孕上位的新闻爆了,裴宴北不再出面帮她澄清。
所有人都知道——他疯了。
疯得不再在乎名声、不再讲道理,只认一个人。
**
而沈知遥呢
她坐在私人会所的顶楼,看着舆论发酵、局势动荡,淡淡喝了一口玫瑰红茶。
助理汇报:裴宴北把离婚诉讼文件都递了,林阮心可能要坐牢。
他最近频繁接近我们合作方,对你过去的资料查得很深。
他想见你。
沈知遥轻轻放下茶杯:他跪了么
助理一怔:什么
她笑了笑:他要见我,可以。
告诉他,带着那天我流产时签的同意书、当初转账给我‘打胎费用’的卡、还有他的结婚照,一起拿来。
跪在我新公司门口,跪一天。
我下班时,心情好,就见见。
助理:……他会来吗
沈知遥擦了擦指甲上茶水,笑容讽刺:
他现在除了‘跪’,还有什么资格见我
当天傍晚,帝都最繁华的CBD中心门口。
西装革履、身份尊贵的裴宴北,真的——跪下了。
他手里捧着那张泛黄的孕检报告,那张上面标着她名字、孕周21周5天的单子。
那是他从医院回收资料库里翻出来的。
他从来没认真看过。
现在看,每一行字都像刀在他心里刻字。
她的血型、她的胎心数据、医生建议卧床静养不可再动——
可他那天,是不是亲手让她进的手术室
围观群众越来越多,闪光灯越来越密集。
他不在乎。
他只想她能出来,看他一眼。
直到深夜十二点,启星总部的大门终于开了。
沈知遥穿着深灰色长风衣走出来,站在台阶上看着他,唇角带笑。
他撑着最后一点力气站起来,走上前一步。
知遥,我错了。
我从来没有一天不后悔。
你愿不愿意……给我一次机会
她静静看着他,良久,终于开口:
你知道你跪下的时候,我在想什么吗
他抬头,声音发颤:什么
我在想,你这膝盖——怎么这么硬。
可惜了,我不稀罕了。
你能跪得下去,就该明白——我已经不爱你了。
5
她说,你的爱,我不要了
墓地建在郊区山坡上,往来寂静。
沈知遥穿着一身黑裙,头发挽起,妆容素淡,站在一座没有名字的白色小碑前,手里捧着一束浅蓝色勿忘我。
她蹲下来,把花轻轻放在碑前,指尖拂过那一行刻字:
【无名
·
永眠
·
生而不见光】
【母亲:沈知遥】
她眼神安静,像在凝视一个不曾出生却又永远活在记忆里的生命。
宝贝,妈妈来看你了。
她轻声呢喃,唇角微动。
对不起……你没见过这个世界,但你知道吗——妈妈终于不再跪着求别人活下去了。
妈妈很厉害,对不对
风吹过山坡,吹起她裙摆,仿佛天在回应她的话。
你知道你爸爸是谁。
可他不配你叫‘爸爸’。
他亲手不要了你。
她眼底泛起一层雾,却依旧稳稳站着,像个士兵,直面战场。
所以妈妈不能软弱。
不能哭,也不能放过他。
等妈妈替你讨回一切,再回来多陪你说说话。
她起身,转身的瞬间眼角落下一滴泪。
但她没有擦。
她的泪,不再给任何人看。
而此刻的裴宴北,坐在空荡荡的公寓中,身边是推倒的红酒瓶和一地烟灰。
他失眠一个月,眼神沉沉,像陷在泥里出不来的困兽。
他梦见沈知遥。
梦见她一遍遍问:宴北,你到底有没有心
你摸摸我的肚子,孩子在动,你真的一点都不想看看他吗
他是你和我一起的……
别打掉……我求你……
他每次梦到这里都会惊醒,满身冷汗,像是刚从地狱里捞回来。
**
他不敢去她公司,也不敢再出现在公众面前。
他说过的狠话、做过的冷事,如今每一件都像钉子钉进他身上。
他查过那天的医院监控,看见她拼死挣扎、在手术台上浑身是血地喊他名字。
宴北……我疼……
他吐了。
吐得撕心裂肺,趴在洗手间洗了四个小时。
可那孩子,回不来了。
她,也回不来了。
他开始写信,亲手一封封写。
他买下她公司对面一栋楼,包下整层,只为每天能隔着玻璃远远看她一眼。
他每天跪在窗边,写:
知遥,我后悔了。
如果你愿意听我说一句话,我愿意放弃一切。
你说过你喜欢六月的雨,我每天等着,只要下雨,我就跪着。
你说你愿意给我孩子起名字,叫宴遥。
我梦里一直在喊这个名字。
知遥,我是真的疯了。
我想你,想得要命。
但那些信,一封都没有寄出去。
因为他知道,她不会收。
她把从前的他烧成了灰。
现在的她,坐在他仰望的位置上,冷眼旁观,连说话都懒得开口。
一个月后,裴宴北出现在沈知遥面前。
在她公司的新股东晚宴上,他不请自来,穿着一身深蓝色西装,低调、克制、苍白。
他递上一封厚厚的文件。
她挑眉:又是什么‘悔过书’
他眼神沉静:这是一份转让协议。
我把裴氏四成股份转到你名下,从此你是最大控股人。
你想怎么处置我,都行。
她看着文件,冷笑:你这是以为我缺股份
我只是……想弥补。
你弥补得起吗她问,眼神如刀,你拿什么弥补
孩子还回来了吗
你说你爱我
可我求你那天,你在哪
我命都没了,你结婚去了。
裴宴北,你所谓的‘爱’,就这点分量
他握紧拳,声音微颤:我当初……真的不知道你有多痛苦。
我以为你走得干脆,是不爱了。
她笑出声:你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你以为我从你生命里消失,是要成全你。
可你知道吗
她一步步走近,站在他面前,声音压低到极致:
我那天,在手术台上签字的手,都是抖的。
你还说我疯。
你没错,我是疯了。
可惜,现在疯的是你。
因为你终于发现,我从你世界里拿走了最重要的东西。
可惜了,我不要你的爱了。
你跪得再久,也换不回我为你流的那一滴血。
她走了,步伐干脆利落,没有半分回头。
裴宴北站在原地,像被全世界宣判了死刑。
那一刻,他终于明白:
他不怕她恨,
怕的是——她连恨都懒得给了。
6
她重生的意义,是让他永不得安宁
帝都深夜,秋风乍起。
裴宴北坐在空荡荡的会议室里,房间没有开灯,只有窗外霓虹灯的冷光折射进来,将他脸上映出一层憔悴到几近扭曲的阴影。
手机屏幕一亮,是沈知遥的名字。
但他知道,不是她本人发的。
是她公司发布的声明:
启星资本正式完成对裴氏集团的收购。
裴宴北将从原集团董事长职务调离,改任顾问。
新一任执行董事,由席知遥女士担任。
这个通知一出,整个帝都金融圈沸腾。
而他——被彻底从自己一手打下的帝国中,剥离出去。
所有他曾骄傲、曾冷血以待的东西,如今都由她一手接过。
她亲手摘下他的皇冠,踩在脚下。
那天晚上,他喝了太多酒。
然后他又一次梦见了她。
梦里的她穿着孕妇装,站在医院走廊尽头,朝他伸手:
宴北,疼……
他拼命跑过去,却每一次都被玻璃墙挡住。
他隔着那扇透明的墙,看着她倒在血泊中,看着她哭,看着她喊,看着她眼睛一闭,再没睁开。
他跪下去,疯狂砸墙,喊到喉咙破裂:
沈知遥,我错了!!!
然后——梦醒了。
他坐在床上,眼睛赤红,整整沉默了一个小时。
然后他穿上西装,开车,去见她。
那天,沈知遥正在审最后一份合并报告。
助理敲门:裴宴北来了,说只想见你一分钟。
她顿了顿,把文件翻过来,点头:让他进。
裴宴北推门那一刻,她抬眼看他。
他瘦了很多,整个人像脱了一层皮,曾经的锋芒不见了,眼底只有沉沉的疲惫和疯魔。
他递上一份文件。
这是我名下所有产业,我转给你。
我不欠你了。
我也不打扰你了。
她挑眉,神色平淡:你以为,你付出这些,我就会原谅
没有。他低声道,我知道你不会。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是真的,彻底输了。
你赢了,沈知遥。
你赢得彻底。
他转身要走。
却在手握住门把的那一瞬,忽然转过身,红着眼看她:
知遥。
我用尽一切,只求你——哪怕有一天梦里,你还愿意原谅我。
沈知遥沉默良久,终于笑了。
笑意冷静而优雅,如锋刃一般冰凉。
裴宴北。
你听着——
我这一生最大的耻辱,就是曾经求过你。
你今天跪在我面前,不过是替我偿命的第一步。
原谅我早就不恨你了。
你不值得。
他怔住,眼底碎光一寸寸塌陷。
你说过爱我,可你连我怀孕时都没敢抬头看我一眼。
我不想再听你的悔意,也不在乎你有没有想过我。
我活着,不是为了你记得。
是为了你,永远不能安宁。
说完,她坐回办公桌,低头签字。
裴宴北站在原地,像被千刀万剐,却一动不动。
她没有再看他一眼。
那天之后,他真的消失了。
有人说他去了国外,有人说他疯了,还有人说他每年都会去郊外墓地,带着花,跪一天。
但沈知遥再也不在乎了。
两年后。
她站在投资人年会的舞台上,穿着裁剪利落的黑裙,风姿凌厉,光芒万丈。
记者问她:您现在最大的成就是什么
她淡笑:就是终于活得像我自己。
有人低声问:那裴宴北……您还记得吗
她顿了一下,轻声回应:
他曾毁了我最柔软的部分。
但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有这个机会。
这世上有种女人。
一旦死过一次,便再无软肋。
7
裴宴北疯魔自白:如果我死在你面前,你会哭吗
番外一
·
裴宴北疯魔自白:如果我死在你面前,你会哭吗
我曾以为,自己不会爱上沈知遥。
她太安静,太懂事,太不争不抢。
她递水不过问、帮我挡酒不讨好、加班到深夜也不哭一声。
我以为她是乖巧的工具人,是没有灵魂的替身。
可直到她死过一回。
我才知道,什么叫心被撕开。
她怀着我的孩子,在雨里跪了一夜。
那时我在婚礼上,一杯接一杯地敬酒,对着我曾以为的真爱林阮心笑得像个傻子。
我说:谢谢你嫁给我。
林阮心笑着说:宴北,这一切都值得。
可我不知道,医院那头,有个人,血流不止。
**
我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疯,是梦里看见她。
她倒在血泊中,手抖着摸向小腹,眼里没有恨,只有绝望。
宴北,我怕……
她一遍遍喊我,我却进不去那个梦。
我砸过玻璃,跪过台阶,写了上百封信,烧掉所有婚纱照——
可我换不回她哪怕一句我还爱你。
**
有人说我是疯了。
我说,对,我疯了。
疯在那个瞬间,她抱着腹部,在手术室门口喊我名字,而我亲手签字的那一刻。
疯在我看见流产单,才知道孩子五个月大,五根手指都长出来了。
疯在我终于明白,她从来不是像谁——
她就是她。
沈知遥,独一无二。
**
后来我试过一切想补偿。
送股份,送命都可以。
她说:不爱了。
她说:你不值得我恨。
她说:你跪着,是你欠的,不是我慈悲。
**
你问我最怕什么
我怕有一天,她真的,彻底不记得我。
怕她有了新的喜欢的人,怕她再也不看我一眼,怕她走在红毯上,而我连送花都不配。
我想过死。
不是吓唬,是认真想过。
我甚至准备好了遗书,上面只写了一行字:
如果我死在你面前,你会哭吗
**
但我没死。
因为她活着,我就必须看着她怎么成功,怎么冷静,怎么一刀一刀把我从骨头里剔干净。
那才是最狠的报复。
而我接受,甚至感激。
我唯一能留下的念头就是——
她活成了世界上最锋利的刀。
也最美的光。
**
沈知遥,我爱你。
晚了。
但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