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
18px
字体 夜晚 (「夜晚模式」)

第一章

    1

    婚礼前夜,她挺着肚子跪在他门外

    凌晨两点,帝都六月的雨下得密密麻麻。

    沈知遥跪在裴家别墅门口,雨水从额头滴到眼睫,又顺着下颌滑落,打湿她身上的风衣,也打湿她撑了五个月的小腹。

    她双手抱着肚子,手指冰冷发白,浑身止不住地发抖。

    她来时没带伞,也没带手机,只穿着一双已经坏了底的布鞋,一步一步,从市区走到了这片裴家人住的高地。

    她从没这样卑微过。

    也从没这样怕过——怕腹中的孩子撑不过今晚。

    **

    知遥,你能不能……把孩子打掉

    那是几小时前,裴宴北站在落地窗前,对她说出的第一句话。

    他说话时背对着她,语气却冷得像在商谈一笔合同。

    我明天要结婚,你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不合时宜。

    我已经给你打了一笔钱,足够你离开。

    **

    沈知遥那一刻耳朵像是炸开了一样,嗡鸣声中,她只听见一句话:

    不合时宜。

    她怀着他的孩子,偷偷在工作间隙去做产检,白天做助理,晚上跑医院拿药;她以为他不会要这个孩子,可也不会这么绝情。

    她不敢说那孩子已经有五个月大,不敢说她已经不能再动手术,不敢说她只是想替他生下这个孩子……哪怕孩子以后没资格姓裴。

    可她没机会说。

    裴宴北只是把一张银行卡扔在她面前,然后冷冷一句:

    别闹。

    他口中的别闹,像是一句结束语。

    **

    沈知遥就这样跪了整整一夜。

    她跪在那个她爱了六年、为他扛下顾家债务、替他挡了数不清流言、甚至为了他……失去母亲的男人门外。

    她不敢敲门。

    她怕自己一敲,他会让保安来拖她走。

    她只是跪着,双手小心护着肚子,一次又一次低声安慰自己:

    宝宝乖,再坚持一下……妈妈想再见他一面……

    你也想见爸爸,对不对

    妈妈求求你,再等等。

    雨滴砸在她头顶,混着泪水往下流。

    直到天色泛白,沈知遥才被一个急刹车声惊醒——

    是裴宴北的车。

    他穿着一身定制西装,西装口袋上别着一朵银白色胸花,冷峻眉目间带着不耐。

    沈知遥,你是不是疯了

    沈知遥想开口,却被喉咙里一口血腥味憋得咳出来。

    她想站,却根本站不起来,只能扶着膝盖,颤着声音:

    宴北……我不是来求你……我……我只是……想你陪我去做产检,好不好

    医生说,孩子已经偏位了……我自己不敢一个人去。

    裴宴北看了她一眼,那目光没有任何怜惜,只有冷冷一句:你还在演

    我都要结婚了,你闹这一出,是觉得我还能回头

    沈知遥的眼睛一瞬间炸出血丝:你真的要结婚和她

    林阮心回来了。他冷冷道,她才是我爱的人。

    那我呢她声音哑得像破掉的琴弦,你和我三年,你说我只是个替身……可你知道吗

    这个孩子,是我们一起的。

    她的手死死压在肚子上,像想把自己撑破一样让他看清她的痛苦。

    我没有逼你结婚,没有争名分,没有公开身份,我什么都没求过你。

    可这个孩子……他是活的啊!

    你要结婚可以……你能不能……把他生下来之后,再娶她

    他都快出生了,他……他已经有手有脚了……

    她声嘶力竭地喊到最后,嗓音哑到发不出声。

    可裴宴北没有丝毫动容。

    他只是拿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叫人来接她。

    她状态不对,送去医院。

    告诉医生,马上处理。

    她疯了。

    沈知遥脑子轰的一下炸了。

    她捂着肚子,疯狂摇头:不、不要!不能动我!我真的不能动!医生说不能再动手术了,会大出血的!宴北——

    可他已经转身。

    **

    救护车赶来的时候,沈知遥像被丢掉的垃圾一样,被几个护士抬上担架。

    她试图挣扎,但已经没有力气,鲜血从她大腿内侧涌出,滴落在那场即将迎娶真爱的豪华婚礼红毯上。

    就在她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她看见手机亮了一下。

    【林阮心更新朋友圈:今天,是我最幸福的一天。】

    配图,是她和裴宴北十指相扣的婚纱照。

    血,从沈知遥的身体里,一点点流走。

    她的孩子,也跟着……永远没了。

    2

    她死过一次,再回来时他疯了

    沈知遥在医院醒来时,已是两天后。

    病房窗帘拉得很厚,空气沉闷,天花板刺眼的白光直照她眼底。

    她想动,但下身剧痛,一阵冷汗从后背爬起。

    孩子……我的孩子……

    她睁大眼睛,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护士走进来,一边低头翻资料,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胎儿早就保不住了,送来时大出血,都快没命了。

    要不是签了术前同意书,你也别想活着出来。

    至于孩子嘛,医院会统一处理,别太难过了。

    对了,你亲属填的联系人是裴宴北,不过他说不方便来,说你不在他名下,不属于他负责。

    所以手术通知,是你自己按的指纹。

    护士说完,合上病例夹,顺手把垃圾袋拎了出去。

    房门砰一声关上。

    整个病房只剩下沈知遥一人。

    她手里输着液,双手冰凉,下身传来撕裂般的钝痛,像提醒她——她的孩子,真的没了。

    那个她瞒着全世界守了五个月、偷偷听胎心音偷偷买小衣服的孩子,就这么在他成全真爱的婚礼上,被亲手送进了手术室。

    她哭不出来了。

    她这辈子最后一点软,也被连根拔断了。

    **

    出院那天,她撑着还未恢复的身体走出病房,没有通知任何人。

    她站在医院门口,抬头望着阴沉的天,忽然笑了。

    她曾经是顾家大小姐,天真骄傲,后来家道中落、父债累累,她成了人人践踏的弃女。

    她以为自己这辈子最狼狈不过如此。

    但她错了。

    最狼狈的,是怀着他的孩子去求人,却换来一句你疯了。

    她消失了。

    从帝都彻底消失。

    所有人都以为她死了——包括裴宴北。

    她出院后独自离开,销户、注销户籍、甚至连手机卡都剪了。

    她走进黑市,拿着命去换资源;她投靠海外私募财团,从最底层做起,在四个月内暴涨资产,靠强悍的商业手段拿下多笔生死局的投资。

    她做事冷血,签字狠辣,业内都称她为:席总。

    但没人知道,这个席知遥——其实就是死过一回的沈知遥。

    她只活了一条命,足够用来报仇。

    一年后,帝都机场,私人通道。

    一位身穿黑色西装,脚踩恨天高的年轻女人从舷梯缓步走下,长发挽成利落丸子头,一副金边墨镜挡住半张脸,唇色极淡。

    她每一步都踩得极稳。

    身后跟着几位外国投资人,对她低声请教,而她只是点头淡笑,用流利的法语做了回应。

    沈知遥——不,现在应该叫席知遥,微微抬起头,看着这座曾葬送她孩子的城市,眼底没有一丝温度。

    她回来了。

    不是作为沈知遥,不是作为裴宴北的替身,不是作为那个跪在门外求他一次回头的傻子。

    她回来了,只为拿回所有让她低到尘埃里的尊严。

    而此时,裴宴北正站在裴氏顶楼会议室,冷着脸听着助理报告。

    启星资本刚刚收购了我们新开子公司三成股份,完全在我们眼皮底下完成了控股。

    目前已经坐上董事席,接下来三个月的资金流将大概率被他们把控。

    最重要的是——他们新任CEO席知遥,今天回国。

    裴宴北猛地抬头。

    谁

    席知遥。助理擦着冷汗,对方行事极狠,操盘手法跟……跟您过去的助理沈知遥有些相似。

    只是……他犹豫了一下,席总是女性,据说整形过,戴着眼镜和口罩,没人见过真脸。

    裴宴北眉心一跳。

    他忽然翻开手边的合作人资料,目光落在那张模糊的黑白照片上。

    那个女人,戴着墨镜,披着长发,冷艳倨傲地坐在发布会主位。

    他心头一颤,心跳仿佛漏了一拍。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早已尘封的号码。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他怔怔站着,许久之后,将手机缓缓放下。

    那一刻,他第一次开始后悔。

    那个三年前愿意替他挡所有风雨、偷偷给他送热牛奶的女孩,真的……已经不见了。

    他结婚一年,却始终夜夜梦回——梦里是沈知遥哭着喊他名字,双手死死护着肚子,而他……冷眼转身。

    那种梦,像诅咒一样,一年如影随形。

    席知遥坐在车里,窗外是裴氏总部高楼。

    她没下车,只是冷眼看着那栋曾经她被带去堕胎的医院。

    司机恭敬地问:席总,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她淡声吐出两个字:

    现在。

    3

    她的出现,是他最大的恐惧

    帝都金融圈,最近有一个禁忌词:席知遥。

    没有人知道这个新晋资本女魔头到底哪来的背景,甚至连她长什么样都没几个人真正见过——她从不露面,从不接受采访,却短短一个季度内砸盘三大集团,强吞四家二线上市公司。

    她走哪,哪就倒霉。

    她收购的第一个目标,就是裴宴北刚成立不到三个月、准备孵化的子公司。

    而今天——她要亲自去裴氏拿股份。

    裴氏集团高层会议室。

    裴宴北盯着电脑屏幕,看着那行董事席调任通知。

    下一秒,助理急匆匆推门进来:裴总!她到了。

    他猛地起身,甚至有些呼吸不稳:她一个人来的

    是。只带了一个助理。

    带我去。他低声说完,步伐近乎急切地往电梯方向走。

    电梯门打开的那一刻,他的脚步顿住。

    她站在那里,穿着黑色风衣,黑发披肩,墨镜遮面,身姿修长挺拔。

    那双唇,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弧度。

    他的瞳孔骤缩:……知遥

    席知遥没说话,只是抬头,轻轻摘下墨镜。

    那一刻,四周的人都静了。

    她的眉眼几乎没有变化,只是气质截然不同了。

    以往那个温顺安静、每次见他都紧张小声喊裴总的小女人,已经死了。

    面前这个女人,举手投足都是压迫感,一字一句都带着别碰我的疏离冷漠。

    她看着他,一字一顿开口:

    好久不见,裴总。

    裴宴北脸色微变:你还活着。

    她笑了笑,声音淡得刺骨:可惜了你那场婚礼,少了点‘丧’气。

    他呼吸一滞:你去哪了

    死了一次,又活过来。她转过头,看向会议室方向,你不是问我是谁

    我来介绍一下我自己。

    我是启星资本执行董事,裴氏大中华区新任股东,席知遥。

    你以后可以叫我——席总。

    裴宴北脸色瞬间煞白,指尖收紧成拳。

    她真的是沈知遥。

    是他亲手送进手术室、流掉孩子、签字赶出医院的女人。

    可现在——她成了能一口吞下他子公司的资本巨头。

    会议上,席知遥坐在主位,语气冷静得像审判:

    我今天来,是为了接收这家公司35%的控股权。

    从今天开始,我将参与你们所有营运决策,对外合作需经过我签署。

    当然,我没有兴趣插手你们主集团的项目——除非你们想再亏三十个点。

    她语气克制,却锋利得每个字都像刀。

    有人低声道:裴总,她好像是您前助理……

    裴宴北低着头,一言不发。

    从会议开始到结束,他一句话都没说,连眼神都不敢看她。

    她说得越平静,他就越心虚、越痛。

    她已经不需要争辩,不需要哭,不需要证明什么。

    她只需要坐在那里,就足以让他彻底溃败。

    会议结束后。

    裴宴北追出会议室,终于在走廊尽头拦住她。

    知遥。

    她回头,嘴角一勾:裴总,这种称呼,您还是省下吧。

    他眼睛里满是压抑的情绪: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什么时候我死了你都不知道,现在却关心我‘什么时候回来’了

    当初孩子没了,你在哪里

    裴宴北身体一震:你……知道了

    她笑,眸子泛冷:你不是说——‘孩子不合时宜’吗你亲口说的,我怎么会忘

    她盯着他,一字一句道:

    我跪在你门口整整一夜,孩子流掉之前最后一句话,是在叫‘爸爸’。

    你听见了吗

    没有。你在结婚。

    你娶了林阮心。

    我送你们的大礼,你收到了吗

    裴宴北声音哑得发颤:那份流产报告……是你寄的

    她抬头,眼神凉薄:

    你怕不怕

    怕你再也见不到我。

    怕你后悔。

    怕你终于意识到,那些你以为‘可替代’的时间里,我才是唯一不可替代的那个人。

    裴宴北伸手,像想碰她:知遥,我——

    碰我一下试试。她声音骤冷。

    我不介意在你办公室门口告你非礼。

    沈知遥走了,高跟鞋的声音敲在他心头。

    他站在原地,像个彻底失去方向的疯子。

    那天晚上,他整整抽了一包烟,指节烧出水泡。

    他给她发了99条微信,她没有回复。

    他打电话过去,被陌生号码直接拉黑。

    第二天,他的朋友圈有一条备注沈知遥的人消失了。

    ——从此,她连名字都不再属于他。

    4

    他为她疯魔,而她只想看他跪着

    裴宴北这辈子第一次觉得,什么叫真正的怕。

    怕她再也不回头,怕她一句话都不留地从他生命里消失。

    而如今,她真的做到了。

    她回来了,风光、强大、不可接近,步步夺他所爱,亲手将他推入下坠的深渊。

    她甚至——笑着看他跌倒。

    沈知遥回国不过短短七天,裴氏已经被她逼得步步收缩。

    第一天,她掌控裴氏新子公司控股权;

    第三天,她连开三场新闻发布会,合作方纷纷改签启星资本;

    第五天,她接受财经周刊采访,明言:我不介意收购裴氏,只看他们值不值得。

    第七天,林阮心炸了。

    她推开裴宴北办公室门时,化妆都没来得及卸,哭得妆花眼红。

    宴北,你到底什么意思

    她回来了你就一声不吭

    我们结婚才一年你就对我避而不见她不过就是一个替身,她抢你公司你都不管你还爱她是不是!

    裴宴北坐在椅子里,脸色灰白,盯着办公桌上一张资料——

    沈知遥在伦敦大学的投资管理课程毕业证,日期刚好在她消失后第三个月。

    她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求,就靠自己咬牙活成了全世界都仰望的女人。

    他突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我早就说过,别惹她。

    她不是你能碰的人。

    林阮心尖叫:那我呢!我才是你从小到大喜欢的人!

    你小时候说过要娶我,难道都是假的

    他抬头,眼神冷得像冰。

    你以为我爱你,只是因为你长得像她。

    我早该发现的。

    她从不哭,也不闹,她做任何事都有底线。

    你却……连孩子都能拿来撒谎。

    林阮心怔住。

    你怀孕那件事,是假的。他轻声道,我查过,医生是你给的钱。

    林阮心彻底慌了:不是的……宴北你听我解释——

    滚。

    裴宴北起身,声音冷得仿佛从地狱传来。

    从今天开始,我们之间的婚姻,不存在了。

    我要起诉你婚姻欺诈。

    沈知遥失去的,我要你百倍偿还。

    这场离婚官司引爆全城,林阮心彻底翻车。

    网络上关于白月光骗婚假孕上位的新闻爆了,裴宴北不再出面帮她澄清。

    所有人都知道——他疯了。

    疯得不再在乎名声、不再讲道理,只认一个人。

    **

    而沈知遥呢

    她坐在私人会所的顶楼,看着舆论发酵、局势动荡,淡淡喝了一口玫瑰红茶。

    助理汇报:裴宴北把离婚诉讼文件都递了,林阮心可能要坐牢。

    他最近频繁接近我们合作方,对你过去的资料查得很深。

    他想见你。

    沈知遥轻轻放下茶杯:他跪了么

    助理一怔:什么

    她笑了笑:他要见我,可以。

    告诉他,带着那天我流产时签的同意书、当初转账给我‘打胎费用’的卡、还有他的结婚照,一起拿来。

    跪在我新公司门口,跪一天。

    我下班时,心情好,就见见。

    助理:……他会来吗

    沈知遥擦了擦指甲上茶水,笑容讽刺:

    他现在除了‘跪’,还有什么资格见我

    当天傍晚,帝都最繁华的CBD中心门口。

    西装革履、身份尊贵的裴宴北,真的——跪下了。

    他手里捧着那张泛黄的孕检报告,那张上面标着她名字、孕周21周5天的单子。

    那是他从医院回收资料库里翻出来的。

    他从来没认真看过。

    现在看,每一行字都像刀在他心里刻字。

    她的血型、她的胎心数据、医生建议卧床静养不可再动——

    可他那天,是不是亲手让她进的手术室

    围观群众越来越多,闪光灯越来越密集。

    他不在乎。

    他只想她能出来,看他一眼。

    直到深夜十二点,启星总部的大门终于开了。

    沈知遥穿着深灰色长风衣走出来,站在台阶上看着他,唇角带笑。

    他撑着最后一点力气站起来,走上前一步。

    知遥,我错了。

    我从来没有一天不后悔。

    你愿不愿意……给我一次机会

    她静静看着他,良久,终于开口:

    你知道你跪下的时候,我在想什么吗

    他抬头,声音发颤:什么

    我在想,你这膝盖——怎么这么硬。

    可惜了,我不稀罕了。

    你能跪得下去,就该明白——我已经不爱你了。

    5

    她说,你的爱,我不要了

    墓地建在郊区山坡上,往来寂静。

    沈知遥穿着一身黑裙,头发挽起,妆容素淡,站在一座没有名字的白色小碑前,手里捧着一束浅蓝色勿忘我。

    她蹲下来,把花轻轻放在碑前,指尖拂过那一行刻字:

    【无名

    ·

    永眠

    ·

    生而不见光】

    【母亲:沈知遥】

    她眼神安静,像在凝视一个不曾出生却又永远活在记忆里的生命。

    宝贝,妈妈来看你了。

    她轻声呢喃,唇角微动。

    对不起……你没见过这个世界,但你知道吗——妈妈终于不再跪着求别人活下去了。

    妈妈很厉害,对不对

    风吹过山坡,吹起她裙摆,仿佛天在回应她的话。

    你知道你爸爸是谁。

    可他不配你叫‘爸爸’。

    他亲手不要了你。

    她眼底泛起一层雾,却依旧稳稳站着,像个士兵,直面战场。

    所以妈妈不能软弱。

    不能哭,也不能放过他。

    等妈妈替你讨回一切,再回来多陪你说说话。

    她起身,转身的瞬间眼角落下一滴泪。

    但她没有擦。

    她的泪,不再给任何人看。

    而此刻的裴宴北,坐在空荡荡的公寓中,身边是推倒的红酒瓶和一地烟灰。

    他失眠一个月,眼神沉沉,像陷在泥里出不来的困兽。

    他梦见沈知遥。

    梦见她一遍遍问:宴北,你到底有没有心

    你摸摸我的肚子,孩子在动,你真的一点都不想看看他吗

    他是你和我一起的……

    别打掉……我求你……

    他每次梦到这里都会惊醒,满身冷汗,像是刚从地狱里捞回来。

    **

    他不敢去她公司,也不敢再出现在公众面前。

    他说过的狠话、做过的冷事,如今每一件都像钉子钉进他身上。

    他查过那天的医院监控,看见她拼死挣扎、在手术台上浑身是血地喊他名字。

    宴北……我疼……

    他吐了。

    吐得撕心裂肺,趴在洗手间洗了四个小时。

    可那孩子,回不来了。

    她,也回不来了。

    他开始写信,亲手一封封写。

    他买下她公司对面一栋楼,包下整层,只为每天能隔着玻璃远远看她一眼。

    他每天跪在窗边,写:

    知遥,我后悔了。

    如果你愿意听我说一句话,我愿意放弃一切。

    你说过你喜欢六月的雨,我每天等着,只要下雨,我就跪着。

    你说你愿意给我孩子起名字,叫宴遥。

    我梦里一直在喊这个名字。

    知遥,我是真的疯了。

    我想你,想得要命。

    但那些信,一封都没有寄出去。

    因为他知道,她不会收。

    她把从前的他烧成了灰。

    现在的她,坐在他仰望的位置上,冷眼旁观,连说话都懒得开口。

    一个月后,裴宴北出现在沈知遥面前。

    在她公司的新股东晚宴上,他不请自来,穿着一身深蓝色西装,低调、克制、苍白。

    他递上一封厚厚的文件。

    她挑眉:又是什么‘悔过书’

    他眼神沉静:这是一份转让协议。

    我把裴氏四成股份转到你名下,从此你是最大控股人。

    你想怎么处置我,都行。

    她看着文件,冷笑:你这是以为我缺股份

    我只是……想弥补。

    你弥补得起吗她问,眼神如刀,你拿什么弥补

    孩子还回来了吗

    你说你爱我

    可我求你那天,你在哪

    我命都没了,你结婚去了。

    裴宴北,你所谓的‘爱’,就这点分量

    他握紧拳,声音微颤:我当初……真的不知道你有多痛苦。

    我以为你走得干脆,是不爱了。

    她笑出声:你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你以为我从你生命里消失,是要成全你。

    可你知道吗

    她一步步走近,站在他面前,声音压低到极致:

    我那天,在手术台上签字的手,都是抖的。

    你还说我疯。

    你没错,我是疯了。

    可惜,现在疯的是你。

    因为你终于发现,我从你世界里拿走了最重要的东西。

    可惜了,我不要你的爱了。

    你跪得再久,也换不回我为你流的那一滴血。

    她走了,步伐干脆利落,没有半分回头。

    裴宴北站在原地,像被全世界宣判了死刑。

    那一刻,他终于明白:

    他不怕她恨,

    怕的是——她连恨都懒得给了。

    6

    她重生的意义,是让他永不得安宁

    帝都深夜,秋风乍起。

    裴宴北坐在空荡荡的会议室里,房间没有开灯,只有窗外霓虹灯的冷光折射进来,将他脸上映出一层憔悴到几近扭曲的阴影。

    手机屏幕一亮,是沈知遥的名字。

    但他知道,不是她本人发的。

    是她公司发布的声明:

    启星资本正式完成对裴氏集团的收购。

    裴宴北将从原集团董事长职务调离,改任顾问。

    新一任执行董事,由席知遥女士担任。

    这个通知一出,整个帝都金融圈沸腾。

    而他——被彻底从自己一手打下的帝国中,剥离出去。

    所有他曾骄傲、曾冷血以待的东西,如今都由她一手接过。

    她亲手摘下他的皇冠,踩在脚下。

    那天晚上,他喝了太多酒。

    然后他又一次梦见了她。

    梦里的她穿着孕妇装,站在医院走廊尽头,朝他伸手:

    宴北,疼……

    他拼命跑过去,却每一次都被玻璃墙挡住。

    他隔着那扇透明的墙,看着她倒在血泊中,看着她哭,看着她喊,看着她眼睛一闭,再没睁开。

    他跪下去,疯狂砸墙,喊到喉咙破裂:

    沈知遥,我错了!!!

    然后——梦醒了。

    他坐在床上,眼睛赤红,整整沉默了一个小时。

    然后他穿上西装,开车,去见她。

    那天,沈知遥正在审最后一份合并报告。

    助理敲门:裴宴北来了,说只想见你一分钟。

    她顿了顿,把文件翻过来,点头:让他进。

    裴宴北推门那一刻,她抬眼看他。

    他瘦了很多,整个人像脱了一层皮,曾经的锋芒不见了,眼底只有沉沉的疲惫和疯魔。

    他递上一份文件。

    这是我名下所有产业,我转给你。

    我不欠你了。

    我也不打扰你了。

    她挑眉,神色平淡:你以为,你付出这些,我就会原谅

    没有。他低声道,我知道你不会。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是真的,彻底输了。

    你赢了,沈知遥。

    你赢得彻底。

    他转身要走。

    却在手握住门把的那一瞬,忽然转过身,红着眼看她:

    知遥。

    我用尽一切,只求你——哪怕有一天梦里,你还愿意原谅我。

    沈知遥沉默良久,终于笑了。

    笑意冷静而优雅,如锋刃一般冰凉。

    裴宴北。

    你听着——

    我这一生最大的耻辱,就是曾经求过你。

    你今天跪在我面前,不过是替我偿命的第一步。

    原谅我早就不恨你了。

    你不值得。

    他怔住,眼底碎光一寸寸塌陷。

    你说过爱我,可你连我怀孕时都没敢抬头看我一眼。

    我不想再听你的悔意,也不在乎你有没有想过我。

    我活着,不是为了你记得。

    是为了你,永远不能安宁。

    说完,她坐回办公桌,低头签字。

    裴宴北站在原地,像被千刀万剐,却一动不动。

    她没有再看他一眼。

    那天之后,他真的消失了。

    有人说他去了国外,有人说他疯了,还有人说他每年都会去郊外墓地,带着花,跪一天。

    但沈知遥再也不在乎了。

    两年后。

    她站在投资人年会的舞台上,穿着裁剪利落的黑裙,风姿凌厉,光芒万丈。

    记者问她:您现在最大的成就是什么

    她淡笑:就是终于活得像我自己。

    有人低声问:那裴宴北……您还记得吗

    她顿了一下,轻声回应:

    他曾毁了我最柔软的部分。

    但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有这个机会。

    这世上有种女人。

    一旦死过一次,便再无软肋。

    7

    裴宴北疯魔自白:如果我死在你面前,你会哭吗

    番外一

    ·

    裴宴北疯魔自白:如果我死在你面前,你会哭吗

    我曾以为,自己不会爱上沈知遥。

    她太安静,太懂事,太不争不抢。

    她递水不过问、帮我挡酒不讨好、加班到深夜也不哭一声。

    我以为她是乖巧的工具人,是没有灵魂的替身。

    可直到她死过一回。

    我才知道,什么叫心被撕开。

    她怀着我的孩子,在雨里跪了一夜。

    那时我在婚礼上,一杯接一杯地敬酒,对着我曾以为的真爱林阮心笑得像个傻子。

    我说:谢谢你嫁给我。

    林阮心笑着说:宴北,这一切都值得。

    可我不知道,医院那头,有个人,血流不止。

    **

    我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疯,是梦里看见她。

    她倒在血泊中,手抖着摸向小腹,眼里没有恨,只有绝望。

    宴北,我怕……

    她一遍遍喊我,我却进不去那个梦。

    我砸过玻璃,跪过台阶,写了上百封信,烧掉所有婚纱照——

    可我换不回她哪怕一句我还爱你。

    **

    有人说我是疯了。

    我说,对,我疯了。

    疯在那个瞬间,她抱着腹部,在手术室门口喊我名字,而我亲手签字的那一刻。

    疯在我看见流产单,才知道孩子五个月大,五根手指都长出来了。

    疯在我终于明白,她从来不是像谁——

    她就是她。

    沈知遥,独一无二。

    **

    后来我试过一切想补偿。

    送股份,送命都可以。

    她说:不爱了。

    她说:你不值得我恨。

    她说:你跪着,是你欠的,不是我慈悲。

    **

    你问我最怕什么

    我怕有一天,她真的,彻底不记得我。

    怕她有了新的喜欢的人,怕她再也不看我一眼,怕她走在红毯上,而我连送花都不配。

    我想过死。

    不是吓唬,是认真想过。

    我甚至准备好了遗书,上面只写了一行字:

    如果我死在你面前,你会哭吗

    **

    但我没死。

    因为她活着,我就必须看着她怎么成功,怎么冷静,怎么一刀一刀把我从骨头里剔干净。

    那才是最狠的报复。

    而我接受,甚至感激。

    我唯一能留下的念头就是——

    她活成了世界上最锋利的刀。

    也最美的光。

    **

    沈知遥,我爱你。

    晚了。

    但我爱你。
← 键盘左<< 上一页给书点赞目录+ 标记书签下一页 >> 键盘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