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5
宋晚棠一下子撑着桌子站起来：
「你说什么」
她低头，看向通话中的手机，刚要说话。
电话那头，传来机场提示音：
「各位旅客朋友们，您所乘坐的国际航班——」
下一秒，通话被挂断。
另一边，我把手机关掉，跟着自己未来的同事去排队登机。
金发碧眼的同事用英文和我攀谈起来：
「周，我们邀请你七年，每年都给你发消息，甚至派人来国内找你，你连赏顿饭的机会都不给，怎么现在，却突然答应外派了」
我垂眸，握着行李箱拉杆的手紧了紧。
行李箱里，母亲的骨灰母亲静静地躺着。
「想换个人生态度而已，一直呆在一个地方，固步自封，也该腻了。」
同事拍拍我的肩膀，哈哈大笑：
「周，我就知道你是个有追求的人，你放心，我们国外分部发展的相当好，有无限创新，无限可能，永远不会让你腻的！」
我微笑不语。
不一会儿，队列开始移动。
前面的同事缓缓过了闸机。
我走在队列最后面。
忽然，听到耳边嘈杂声，无数惊呼。
转头，就看见宋晚棠气喘吁吁向我奔来。
「周崇，不要走！」
她大喊我的名字，众人的注意力被她吸引。
一旁，助理也紧跟了过来：
「周先生，您千万别上这架飞机！宋总知道您要走，已经急疯了！她开了120迈，差点出了车祸才赶过来！」
宋晚棠上前，小心翼翼地牵住我的衣角，眼底化不开的惊恐：
「如果不是我今天去医院请你妈妈，你是不是不打算告诉我你妈妈已经去世了，然后一个人悄悄离开，这辈子都不想见到我了」
我心脏一阵痉挛。
脑海中，母亲浑浊双眼溢满泪水，抓着我心口的衣服，艰难地呼吸的样子重现。
她艰难地，一遍一遍地说：
「儿子，妈想活下去，想看见你和一个好女人结婚，妈才放心啊，不然妈死不瞑目！。」
可我给怎么求宋晚棠，怎么给她打电话，她都置之不理。
我只能苍白无力地，抱着母亲，求她坚持，告诉她儿媳妇马上就要来解释了。
可她孱弱的身体已经坚持不下去了。
我深呼吸，淡漠道：
「是。宋晚棠，你不该来这里。」
「你知道吗母亲临死前，说你不是良配，说她死不瞑目，宋晚棠，你要我怎么回复她」
宋晚棠一脸空白，紧紧抓着我衣角的手无力滑落。
「我不知道，对不起，我不知道......」
「我以为只是寻常的一次病发，我以为你妈妈还能坚持——」
我打断她：
「医生说她还有一个月的生命的，她本可以安心离开，宋晚棠，我和你，都欠她的。」
宋晚棠眼泪决堤，竟然直接在我面前跪下，死死抱住我的腰。
外国同事不明真相，用英文问我：
「周，这是谁」
「是你的女朋友吗看起来很漂亮，你怎么没有和我们说，你们要异国恋，她肯定很舍不得你，我们公司可以为她安排一份工作的！」
宋晚棠听懂英文，忙对他道：
「我是他的女朋友，即将结婚，他不能外派！」
我目光冷漠，一把将她甩开。
「不，她不是，她只是个陌生人，仅此而已。」
６
同事明显看出我和宋晚棠关系不一般，不再多说。
助理看自家总裁跪地不起，连忙搀扶：
「宋总，要不还是让周先生走吧，大庭广众下被人看到，万一上了新闻，对咱们公司的形象......」
宋晚棠脸色难看，她心里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如果不能现在留下周崇，以后无论她怎么追，周崇再也不会回头。
可很快，一队交警进入大厅。
看见宋晚棠，皱眉斥责：
「你超速驾驶，让你靠边停车还不停，就算着急赶飞机也不能这样，车子已经拖走了，现在跟我们走一趟吧！」
宋晚棠低声请求：
「我可以跟你们走，但是求你们给我点时间，让我和我的男友说两句话，好不好」
「棠棠」
交警身后，一个瘦长的身影出现。
正是程宇轩。
他红着眼睛问：
「今天是你的总裁继任仪式，你答应和我一起出席，可时间到了，你却没出席，在你心里，我是可有可无的东西，对吗」
宋晚棠目光闪躲。
「对不起宇轩，我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程宇轩一把将她从地上拉起来，笑得讽刺：
「你说的重要的事，就是来找周崇我答应你，把总监位置还给他，只求你真心对我，就这么一点卑微的请求，你也不肯满足吗」
被他这么一说，宋晚棠脸上愧色更重。
下一秒，程宇轩故技重施，凄然道：
「既然你还爱他，就别来招惹我。」
他捂着心口，紧闭双眼，直接往后躺。
宋晚棠眼疾手快，一把垫在他的身后，将他接住。
她惶然看向我：
「周崇，宇轩他身体不好，你先别走好不好，等我把他送到医院，再和你好好谈谈！」
交警见状，也立刻叫上了120，疏松人群将程宇轩送了出去。
看着宋晚棠一行人离开的身影，我唇角扬起，眼中毫无波动。
果然，说什么知错了，可面对程宇轩，一切都抛之脑后。
国外同事再傻，也看出了具体情况，看向我的目光充满同情。
我只是摇摇头，跟着他们登机。
飞机升空，大地越来越小，以前觉得一辈子也走不出去的城市，现在看来不过如此。
宋晚棠，再也不见。
一路上，我关机闭目养神。
落地北欧时，因为时差缘故，还是清晨。
在酒店吃了早饭，补了一觉，同事才带我去公司。
同事一脸喜色地将我带到总裁办公室邀功：
「我们林总可等了你七年，她是董事长唯一女儿，你的福气在后面呢。」
这话说的，让我忍俊不禁。
不过我也很想知道，林总是什么人物。
推门，看见里面那道窈窕身影的瞬间，我愣住了。
喃喃喊出：
「学姐......」
HR将我送进去后，识趣地带上门离开。
屋内，林芊雪笑眼盈盈：
「当初我当交换生，意识到你在金融领域有非凡天赋，好不容易劝动你和我来国外发展，却没想到，你为爱留下，一留，就是七年。」
「周崇，后悔了吗」
她语气沉静。
7
我垂眸苦笑：
「后悔了，如果知道你是董事长的女儿，我就应该和你走。」
林芊雪却一愣。
她记忆中的我，还是七年前那个眼中有光，原则性极强，身姿挺拔的少年。
她以为我会死犟到底，说不后悔。
却没想到，我一脸寂寥，看上去格外孤独。
这种孤独，让她心脏一悸。
她深吸一口气：
「怎么，和老婆闹不愉快了」
「分手了。」
「分手了什么时候，因为什么，你不是说自己爱她胜过爱自己——」
意识到自己情绪过分激动，林芊雪手握成拳，轻轻咳嗽一声。
「别误会，我只是关心员工的身心健康。」
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宋晚棠比我还生气，磨了好一会儿牙，让我好好工作，一切放心。
第二天才正式入职。
安排好居所的第一件事，我拿宋晚棠给我的那七万给母亲买了块环境优美的墓地。
埋葬母亲，也埋葬我死去的爱情。
忙了一天，眼看着太阳落山，我却接到了宋晚棠的电话。
按时差来看，她那正是凌晨。
本想拒接，却习惯性按了接通。
无奈，我将手机放到耳边。
电话那头没人说话，背景音却嘈杂，显然是在酒吧。
我喂了两声，皱眉不耐：
「宋晚棠，没事挂了。」
宋晚棠醉意朦胧，说话大着舌头，却满是委屈：
「周崇，你以前不舍得我喝酒的，你知道我喝酒就浑身不舒服，会起疹子，为什么现在你一点都不关心我了」
「我知道，我玩的是过火了。一开始我是想让程宇轩捧得越高摔得越惨，可当他收我东西的时候，我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好满足，好开心，就好像养的一只流浪猫终于愿意吃我手喂的东西了。」
我沉默。
她的声音又低又缓：
「周崇，你告诉我，我要怎么控制自己的内心，怎么在看到他笑的时候，心脏跳的不那么雀跃，怎么在他难过的时候，心脏不绞痛」
我以为我的心早已经如磐石。
现在，却依然有些刺痛，酸楚。
「宋晚棠，别说了，我不想听你和程宇轩的爱情故事。」
可宋晚棠还是自顾自道：
「程宇轩论业务能力，他比不上你，论长相，也没你帅，可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忍不住想对他好。但你放心，我会把对他的感情埋在心底，我最爱的人是你，只求你别逼我了，别逼我......」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似乎是醉倒了。
不知道她哪来的自信，把三心二意说的这样痛苦，觉得我会可怜她。
「宋晚棠，你还真是追着杀啊。不过我只是你前男友，要告白和程宇轩告白去。」
却没想到，电话那头传来一道低沉的嗤笑声。
程宇轩冲我炫耀：
「周崇，今天棠棠在医院陪我的时候，送我副总位置当赔礼，本来想着拿到副总，把你的总监位置还给你，不亏。」
「可没想到，你这么上道，主动退出。那棠棠，还有你们好不容易壮大的分公司，我就却之不恭，直接收下了......」
8
难怪。
我说宋晚棠怎么突然愿意把总监之位还给我。
原来是给了程宇轩更好的副总位置，根本不在乎总监这种小位置了。
但一切，已经和我无关。
「哦，那祝你们早日结婚，白头到老。」
程宇轩却洋洋得意：
「我知道你妈妈有肺癌，禁不住生气，也知道你已经够小心，卑微了，我是故意的，故意闹着和宋晚棠订婚，故意在你隔壁订婚，只有把你妈活活气死，你才会彻底死心离开棠棠。」
「周崇，你能力再强，又有什么用职场，才不需要你这种老实人呢。」
我沉默，挂断电话。
随后，手机弹出一句提醒。
「录音已保存至本地。」
早在程宇轩拨通电话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不会安什么好心，于是录音。
却没想到，真的让我录到了什么。
可他的行为，只能算私德有愧，算不上故意杀人。
究其根本，还是因为宋晚棠对他的过分放纵。
就算他闹着订婚，宋晚棠也有无数理由可以拒绝。
对付程宇轩这种人最残忍的方式，就是让他一无所有。
宋晚棠，既然你口口声声爱我。
那么，就麻烦你帮我一臂之力吧。
我将录音转发到了宋晚棠的邮箱账户。
这是我和她的小习惯，一旦有不能言说的事就发邮箱。
邮箱有密码，就连彼此都不能告诉。
放下手机，我开始收拾自己的宿舍。
行李不多，要采买的东西却多，转身去了超市。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我也渐渐习惯了这里的工作节奏。
不加班，假期多，简直宛如天堂。
甚至舒坦地让我有些无法适从。
但很快，我就收获了一个消磨时间的爱好。
钓鱼。
有时候，看着水面的波澜和涟漪，心里尤为安静，一天很快过去。
这些天，宋晚棠每天雷打不动给我发消息。
一开始，她不相信程宇轩会那么恶毒，觉得是我伪造录音。
中间埋怨我狠心，赌气要拉黑我。
可过几天，又问我今天还好吗。
我从来不回，却也不删除她。
我要她一遍遍地提醒我，母亲如何惨死，让我不要重蹈覆辙。
没想到，一个月后，我给母亲扫墓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女人蹲下身子，在母亲的墓碑前送上一束花，细心地擦去墓碑上的浮灰。
宋晚棠。
她怎么会在这里。
我没有逃避她的理由，走到母亲墓前，放下她最爱的鲜切花。
和宋晚棠擦肩而过，却将她视若无睹。
她的视线从我出现的那一秒起，一直粘着我，从未分开。
直到我彻底忽视她，她却终于控制不住，伸手挽留我：
「周崇，你不要这样，我知道你很难过，可我也是你的家人啊，我可以给你妈买一个更大的墓地，让她泉下有知，觉得幸福——」
「幸福」
我打断她，满眼讽刺：
「一块大的墓地就幸福了吗我妈说过，不需要什么大房子，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就是幸福。」
「对我来说，也是一样，我妈在的地方，才是家。」
「宋晚棠，你害我家破人亡，我只希望你别再出现在我眼前。」
9
宋晚棠的心脏一阵痉挛。
无论如何，她也从没想过让我妈这个温暖的母亲死啊。
她从小出身孤儿院，没感觉到过亲情，是母亲让她知道了被人牵肠挂肚，万分信赖的滋味。
可说到底，是她太自负，太自以为是。
宋晚棠低声下气：
「周崇，我错了。你给我发的录音，我找专业人士鉴定了，是真的。这段时间，我都在忙着处置程宇轩！」
她颤抖着手拿出手机，邀功似的请我看照片：
「你看，总监之位，跑车，豪宅，所有东西我都拿回来了！」
「程宇轩被我赶出公司，全行业的人都不敢要他，他过不下去这种简朴的生活，听说借了不少贷款，每天都有人上门催债，被打的浑身青紫。」
「你开心吗，你有开心一点吗」
我深深闭目，只觉得这场捧杀玩到现在，实在荒唐。
我径直要走，宋晚棠一脸迷茫：
「你怎么还不开心周崇，我到底还要怎么做你想在国外定居可以啊，我们就在这附近办婚礼，在你妈能看见的地方，好不好」
我一句也不想回应她。
怕下一秒骂出声。
接下来的几天，宋晚棠消失了。
我以为她在我这里碰壁，回国去了。
却没想到，她发消息请我去领证，并且说会一直等我。
我压根不想搭理她。
直到同事们议论纷纷。
「你们听说了吗附近有个新娘，每天穿着婚纱，拿着钻戒在教堂等人，可死活等不到，有人说她被抛弃疯了，有人说她的老公去世了，走不出来。」
「听说她连续一个礼拜等待了，从教堂开的一瞬间就在等待......真是痴心一片，不知道辜负她的渣男是谁。」
连我都有幸从新闻上看到了对这个新娘的采访。
电视里，宋晚棠对着镜头，一脸认真：
「周崇，我会一直等着你。」
眼看着围观群众越来越多。
这天，我终于硬着头皮去了教堂。
宋晚棠身着婚纱，一脸喜色：
「你来了」
我点点头：
「确实是来领证，不过，不是和你——」
我反手拉出身后的林芊雪。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看向我的目光就渣男二字，觉得我是负心汉。
林芊雪心理素质也不是盖的，坦然自若，甚至冲拍摄的记者挥手。
宋晚棠脸色扭曲，没问我这是谁，竟然精准叫出了林芊雪的名字：
「林芊雪，我就知道周崇肯定是被人蛊惑！原来是你！」
林芊雪拂了下头发：
「是我，如何」
宋晚棠咬牙切齿：
「你暗恋周崇多年，当初就想把他骗出国，别以为我不知道！」
下一秒，她泪眼朦胧地拉着我：
「周崇，无论这个林芊雪和你说了什么，你都别信，我是爱你的啊，我们的那七年，刻骨铭心，你还记得吗」
我淡漠一笑，专门用英文道：
「我没忘，我同样没忘记，你和程宇轩感人肺腑的爱情故事。」
「宋晚棠，现在我已经有了爱人，还希望你这个前女友，别来纠缠。」
说着，我将林芊雪拉上台，以最快的速度领证。
10
宋晚棠想从中阻挠，却被众人拦下。
最后，我拿着结婚证，冲宋晚棠客套一笑：
「喜酒就不请你喝了，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的公司群龙无首，会乱套」
宋晚棠满目凄然：
「周崇，你非要这样强硬的拒绝我吗我究竟怎么做，才能让你原谅我」
我不耐烦，随意道：
「要是你能让我妈重新活过来，那我不是不可以考虑原谅你。」
让死人复生，是最直接的拒绝。
宋晚棠脸色煞白，指尖深深刺入掌心，说不出一个字。
却没想到，我刚和林芊雪走出教堂。
迎面，看到一个蓬头垢面，举着菜刀的人冲了过来。
在场众人手无寸铁，乱成一锅粥，四散奔逃。
而那个人，显然是冲我来了，大声嘶吼：
「周崇，你阴魂不散，都怪你，要不是你，我的副总之位，我的车，我的房怎么会全部被收走！」
这人，正是程宇轩。
得到过一切，失去后，固然会痛苦。
却没想到，程宇轩竟然彻底疯了，千里迢迢追杀我。
林芊雪很快反应过来，要将我挡在身后。
我却直接松开她的手，用力将她推开：
「你快逃！我一个大男人，还能被他怎么样吗」
程宇轩却冷笑连连。
他挥舞着利刃，直接向我冲来。
我折身躲开，跑的比他想象中快。
眼见着追不到我，他将手中的利刃向我扔来。
危急关头，宋晚棠挺胸而出挡在我面前。
我只能看到一串血珠从她的心口迸发，划过空中。
一切，似乎成了慢动作。
耳鸣，掩盖了世间一切声响。
我将宋晚棠搂在怀中。
她不停吐着血沫，死死抓住我的手，竟然一笑：
「周崇，你好久没这样抱着我了，一命换一命，你可以原谅我了吗」
我已经做不出任何的表情。
下一秒，警察和救护车赶到，直接将宋晚棠送走。
幸好，那一刀只是扎穿肺叶，没有伤及心脏。
我浑身是血地守在手术室外，心绪纷乱。
林芊雪站在我身边，半晌，将结婚证递给我：
「要不，现在去离个婚本来就只是演戏，却没想到，闹成这样。」
我伸出手。
抬眸撞见她眼底压抑的黯然。
然后覆在她的手上，让她把结婚证收回去，轻轻一笑：
「这么容易就离婚，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好吗」
林芊雪的目光一寸寸亮了起来。
我吐出一口气：
「你放心，她救了我，我会感谢她的恩情，但......爱情，不会再有了。」
宋晚棠病愈后，我将她送回国。
她知道我铁了心，没再多纠缠。
后来听说不久后，她离开公司，把所有积蓄捐给了慈善机构。
自己青灯古佛，上山清修。
而我和林芊雪日久生情，过了一年又一年纪念日，成为圈内有名的恩爱夫妻，走向人生巅峰。
【完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