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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一章:苟且之始与磐石方舟

    我叫陈苟,苟且偷生的苟。

    对着冷库货架上凝结的厚重冰霜,我像念咒语般重复着这个伴随我二十多年的名字。它是我那对福薄命浅的父母留下的唯一烙印。在我高一那年,他们开着那辆贷款买的破面包车,为了赶早市进货,一头扎进了凌晨的浓雾和一辆超载的运渣车底下。连句遗言都没留下,只甩给我一个家徒四壁的烂摊子和几张冰冷的欠条。高中文凭那玩意儿在催债的拳头面前就是废纸。我揣着它,像条丧家之犬滚进了社会最底层——万家福超市的冷链区。每天在零下几十度的环境里,跟冻得能砸死人的猪牛羊鸡打交道,吃着临期处理的盒饭,住着终年潮湿发霉的地下室隔间。最大的奢望,就是房东王胖子晚两天来砸门,让我能多喘口气。活着呵,不过是在城市钢筋水泥的缝隙里,像阴沟老鼠一样,卑微地苟延残喘。主管老刘,是这灰暗人生里为数不多对我展露善意的人。记得我刚来时笨手笨脚打翻了一箱冻鱼,差点被暴躁的领班开除,是老刘打着哈哈帮我解了围,还偷偷塞给我几盒快过期的午餐肉。小子,机灵点,这世道,活着不易。他拍着我肩膀,眼神里有种看透世事的浑浊和无奈。后来我交不上房租被堵在巷子里,也是老刘路过,用他那副老烟嗓吓退了混混,还预支了我半个月工资。他总说:小陈啊,都是苦命人,能帮一把是一把。

    谁能想到,这份微末的温暖,竟成了我末日求生的关键。

    当红斑热病毒撕下普通流感的伪装,将超市停车场瞬间变成血腥屠场时,我正缩在冷藏车厢深处,抱着半箱临期饺子汲取那点可怜的热量。车厢外,老刘凄厉的惨叫和令人牙酸的啃噬声,像冰锥扎进我的耳朵。卷闸门落下的刺耳摩擦声是催命符,也是隔绝符。就在门缝即将完全闭合的最后一瞬,我看到血肉模糊的老刘,用尽最后的力气,血红的眼睛死死瞪着我藏身的方向,一只被啃得露出白骨的手,竟奇迹般地死死扳住了冷藏车的车门把手,将几只扑向车厢的丧尸挡在了外面!他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带着血沫的气音:地…下…仓…库…密…码…

    **0420**

    …跑…活下…去…

    那眼神里,是托付,是诀别,是底层蝼蚁间最后一点微弱的守望相助。

    我在零下二十五度的冰窟里抖了十个小时,冻得几乎失去知觉,只有老刘那染血的眼神和0420四个数字在脑海里反复灼烧。爬出冷库,穿过停车场那如同被巨兽蹂躏过的地狱景象——残肢断臂、凝固的暗红血泊、挂在扭曲车架上的破碎工服碎片……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颤抖的手指按下0420,厚重的防火门咔哒一声弹开。总控室屏幕亮起,【末日堡垒协议已激活】的字样和那份天文数字般的物资清单(五百吨真空粮!二十台静音柴油发电机及五百吨储备柴油!三套大型水净化循环系统!高压电网组件!无菌恒温种植舱!复合弓弩、合金长矛、防爆盾牌……),像一记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我这个穷了二十多年、见惯了底层龌龊的屌丝心坎上。坐标指向后山深处地图上标记为磐石的废弃悬崖防空洞。

    我,陈苟,父母双亡、高中肄业、超市底层搬运工,在末日降临的第一天,因为一个底层老好人临死前的托付,阴差阳错地继承了一座……末日方舟巨大的荒谬感和一丝隐秘的、连自己都不敢深究的狂喜,瞬间淹没了恐惧。

    第二章:白月光入怀与堡垒独处(爆发后第4个月)

    最初的三个月,我像个守着金山却快要被寂静逼疯的土拨鼠。在庞大、冰冷、只有机器规律轰鸣声的磐石堡垒里,每日的流程就是检查物资、维护设备、爬上瞭望台用望远镜观察山下那片死亡之海。丰饶的物资堆积如山,反而衬得我这个唯一的活物更加渺小和孤独。对着罐头自言自语成了常态,监控屏幕上偶尔掠过的飞鸟都能让我激动半天。柴油发电机稳定地输出电力,但巨大的耗油量让我心惊肉跳。太阳能板在天气好时能补充一部分,但杯水车薪。能源,成了悬在头顶的第一把剑。

    直到第四个月一个阴霾密布的下午。例行检查山脚监控时,一个踉跄奔跑的白裙身影猛地攫住了我的心脏——苏晴!那个贯穿了我整个贫瘠青春期的、遥不可及的白月光校花!此刻她如同受惊的鹿,白裙染血,大腿外侧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汩汩冒血,身后三只动作明显快于普通丧尸的怪物紧追不舍,尖锐的嘶叫仿佛就在耳边。

    一股混杂着少年时代未熄余烬、雄性本能保护欲以及纯粹活人!认识的人!的狂喜,瞬间冲垮了理智。我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发动堡垒里那辆改装过的、加装了简易撞角和防撞栏的越野车,咆哮着冲下山坡。油门踩到底,方向盘猛打,一个凶悍的漂移甩尾,沉重的车身直接将两只扑向苏晴的丧尸撞飞碾碎!第三只被我用车顶加装的撞角狠狠顶在岩石上,骨骼碎裂声清晰可闻。跳下车,我几乎是粗暴地将吓傻了的苏晴拽进副驾驶,引擎再次咆哮,甩开被吸引过来的更多尸群。

    回到堡垒厚重的闸门内,苏晴才从极度的惊吓和失血中缓过一口气,看清是我后,那双曾让我魂牵梦萦的眸子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劫后余生的崩溃,她扑进我怀里,失声痛哭,滚烫的泪水浸透了我脏兮兮的宫装前襟。这一刻,什么校花光环,什么底层仰望,都在生死的尘埃里落定。我只是陈苟,她是需要我保护的苏晴。

    接下来的日子,是笨拙的照料和孤岛中的靠近。清创、缝合、注射抗生素,我手忙脚乱,苏晴疼得脸色惨白却咬着唇不吭一声。她高烧昏迷了三天,我就守在她床边三天三夜,用湿毛巾一遍遍擦拭她滚烫的额头。当她虚弱地睁开眼,看到胡子拉碴、眼窝深陷的我时,那眼神里的脆弱和依赖,让我心头那点死灰,腾地一下燃起了真实的火焰。

    堡垒里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光,持续了近两个月。苏晴的腿伤好得很慢,我成了她唯一的支柱。她教我认识那些在LED灯下绿意盎然的水培蔬菜,告诉我不同作物的光照和营养需求。我则带她巡视我们的王国,从堆积如山的罐头海洋到轰鸣的发电机阵列。她找到一支过期口红,开始在空罐头上画下歪歪扭扭的日历和简单的画——一朵花,一株菜,甚至是我擦枪时的侧影。夜晚,堡垒外尸吼如潮,堡垒内却相对安宁。我们常常并肩坐在生活区的旧沙发上,裹着同一条毯子,就着昏暗的应急灯,分享一罐加热的午餐肉,或者只是静静地听着彼此的呼吸。孤独被驱散,一种在末世绝境中相互取暖的依恋悄然滋生。

    身体的距离在靠近,心灵也在试探。一次,我无意中翻到仓库深处一箱崭新的婴儿用品,随口感慨:这么多奶粉尿布,以后说不定能用上。

    苏晴脸上的笑容瞬间淡了,她扭头看向瞭望台外那片永恒的死亡阴影,声音很轻却很坚定,带着一种近乎固执的浪漫主义:陈苟,别想那么远。这个世界已经这样了,生孩子不,那太残忍了。把一个无辜的生命带到这个地狱里受苦吗还是让我们被一个孩子彻底绑死在这绝望的囚笼里我只想…只想抓住眼前能抓住的,和你一起,像现在这样,安静地…活到最后一刻。没有责任,没有牵绊,只有我们两个人,在这末日里谈一场没有明天的恋爱,不好吗

    她靠在我肩上,手指无意识地缠绕着我的衣角,眼中是对当下片刻温存的极致渴望和对未来的彻底拒绝。她是废墟上拒绝结果、只为刹那绽放的玫瑰。

    在一个柴油发电机稳定轰鸣、堡垒内暖意融融的夜晚,酒精(仓库里翻到的)和苏晴眼中朦胧的水光催化下,我们第一次跨越了界限。没有山盟海誓,只有末世孤岛中两颗孤独灵魂的激烈碰撞和相互索取。汗水、喘息、窗外隐约的尸吼交织在一起,是绝望中的沉沦,也是彼此确认存在的唯一方式。之后,她蜷缩在我怀里,像只慵懒的猫,指尖在我胸口画着圈,再次强调:记住,陈苟,只有我们,不要孩子。这就是我的浪漫,我的末日爱情。

    第三章:家的重量与生命的延续(爆发后第7个月)

    和苏晴在堡垒里如同末日鸳鸯般的生活又过去了一个月。我们甚至习惯了这种只有彼此、物资丰足(除了柴油!)的二人世界。直到第七个月一个雷暴交加的深夜,凄厉的堡垒入侵警报声如同鬼泣般炸响!我和苏晴冲到监控屏前,心脏瞬间被揪紧——倾盆暴雨中,一个瘦弱的身影死死抱着一个襁褓,拖着一条血肉模糊、深可见骨的脚踝,正用尽全身力气拍打着冰冷厚重的合金闸门!是文澜!街角净衣坊那位总是眉眼弯弯、待人和气的老板娘!她曾在我那件唯一的、用于面试的廉价西装扣子快掉时,默默帮我重新钉牢,还少收了我两块钱。

    更揪心的是襁褓中传出的,那微弱得几乎被暴雨声淹没、却又顽强钻入耳膜的婴儿啼哭声!像小猫的爪子,一下下挠着人心最柔软的地方。苏晴的脸色瞬间煞白,下意识抓紧了我的胳膊。高压电网的开关就在手边,一旦启动,刺目的电弧和巨大的声响必然吸引更多尸群,消耗宝贵的柴油!但文澜嘶哑绝望的哭喊穿透了雨幕和监控:救救我的孩子…求求你们…豆豆…豆豆快不行了…

    她拍门的手已经无力,身体顺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倒,却依旧用身体死死护住怀里的襁褓。

    我和苏晴对视着,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挣扎、恐惧,以及最终达成一致的决绝。那个小生命的声音,瓦解了所有的权衡利弊。应急小气闸的按钮被用力按下。文澜仿佛听到了天籁,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拖着那条恐怖的伤腿,连滚爬爬地冲进了那扇仅容一人通过的救赎之门!气闸关闭的瞬间,我按下了高压电网的启动键。门外瞬间亮起刺目的蓝白电弧,焦糊味和丧尸的惨嚎被暴雨冲刷。堡垒内,文澜瘫倒在冰冷的地面,浑身湿透,瑟瑟发抖,却第一时间低头查看怀里的婴儿,确认孩子无恙后,才彻底崩溃,压抑的哭声在堡垒内回荡。她怀里那个叫豆豆的小婴儿,小脸憋得通红,正微弱地抽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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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澜的到来,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入一颗巨石,激起的涟漪彻底改变了堡垒的生态。她的脚踝伤触目惊心,需要长时间休养。但母性的坚韧和一种刻在骨子里的过日子本能,让她迅速成为了堡垒的定海神针和生活大师。接下来的日子,堡垒的画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先是拖着伤腿,用仓库里找到的简易拖车,一点点将生活区里散乱的物资分门别类,归置得井井有条。然后,她翻找出仓库里囤积的帆布、粗麻布、针线包,甚至一些旧被褥,开始了她的改造工程。笨重的防刺服被她灵巧地修改得更合身、更灵活;破旧的毯子被拆洗缝合成厚实温暖的坐垫和靠枕;仓库角落里被遗忘的柔软毛巾被,变成了豆豆的小被子和小衣服;甚至用边角料和填充棉,给豆豆缝制了一个憨态可掬的小熊玩偶。

    日子再难,也得有个家的样子。豆豆不能总在罐头箱和油桶边爬。

    这是她常挂在嘴边的话。她细心地记录着物资消耗,精打细算地安排每一餐,总能用有限的调料(酱油、盐、糖、甚至找到的几瓶酱料)和储备的脱水蔬菜、肉类罐头,变戏法般做出温暖、有锅气的食物。豆豆成了堡垒里当之无愧的小太阳和活力源泉。文澜抱着他,指着仓库里堆积的物品,不厌其烦地、温柔地教:豆豆,看,这是大——米,白白的,香香的,煮饭饭…这是勺——子,吃饭用的…这是灯——灯,亮亮的…

    豆豆咿咿呀呀的学语声和偶尔发出的咯咯笑声,如同天籁,驱散了堡垒里原本挥之不去的、末世特有的沉重阴霾。苏晴起初有些不适应,她习惯了二人世界的清静。有一次豆豆好奇地去抓苏晴放在一旁画日历的口红罐头,苏晴下意识地缩回了手,眉头微蹙。文澜敏锐地察觉到了,立刻温和地笑着抱起豆豆:豆豆乖,那是苏苏阿姨的宝贝,不能动哦。来,妈妈带你看更好玩的…

    她巧妙地化解了微妙的尴尬,用她的包容和温暖,慢慢将苏晴也拉入了围绕着豆豆的家庭氛围中。

    堡垒里物资充沛,尤其是食物罐头堆积如山,但柴油的消耗始终是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太阳能板在连续的阴雨天几乎罢工。一次发电机突发故障导致的短暂停电,让堡垒陷入黑暗和刺骨寒冷,虽然很快修复,但那种无助感深深刺激了我们。

    在一个发电机稳定运行、堡垒内灯火通明、暖意融融的夜晚,文澜哄睡了豆豆,轻轻坐到我身边。她身上带着淡淡的皂角味(她用仓库里的肥皂重新洗了旧衣物)和婴儿特有的奶香。她没有看苏晴休息的房间方向,而是直视着我的眼睛,那双总是温和的眸子里,此刻充满了母性的坚韧和一个成熟女人的决断。

    陈苟,她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晰,这世道,朝不保夕,谁也不知道明天会怎样。豆豆…他需要一个根,一个在这末日里,能证明他来过、存在过的根。他不能永远是个没有父亲的孩子。

    她停顿了一下,手轻轻放在我的手上,掌心有薄茧,却很温暖。我观察了很久,你是个有担当的男人。老刘没看错人。豆豆需要一个父亲,而我…希望这个父亲是你。不是为了什么情爱,是为了豆豆,为了在这个地狱里,给这个小小的生命,多一份活下去的牵绊和依靠。你…愿意给豆豆一个真正的家,一个父亲的名分吗豆豆…他应该姓陈。

    她的目光坦荡而恳切,带着一种为母则刚的勇气和托付。

    我愣住了,看向婴儿床上熟睡的豆豆,那小小的、安详的脸庞。又想起老刘临终的眼神。一股沉甸甸的责任感和一种奇异的、血脉相连的悸动涌上心头。文澜的提议,跳过了风花雪月,直指生命的延续和责任的锚定。在苏晴拒绝的未来里,文澜为我打开了一扇门。我反手握住了她的手,点了点头。没有激情四射,更像是一种庄严的契约签订。在那个夜晚,在豆豆均匀的呼吸声中,我们为了一个共同的生命承诺,结合在了一起。豆豆,从此成了陈豆豆。文澜,用她的方式,在这末日堡垒里,建立了一个以孩子为中心的真实家庭。

    第四章:冰冷火种与知识传承(爆发后第18个月)

    时间在豆豆蹒跚学步、牙牙学语中飞快流逝。

    堡垒形成了稳定的分工:我负责堡垒整体防御、设备维护和极其谨慎的短距离外出探索(目标明确:寻找柴油!);苏晴负责打理日益繁茂的种植区(水培蔬菜种类多了不少)和武器库的保养维护;文澜则全面负责内务、衣物缝补、食物烹饪和照顾豆豆。这种脆弱的、却充满生活气息的平衡,维持了将近一年。豆豆已经会奶声奶气地喊妈妈、苏苏姨、苟苟爸。物资清单上,食物的消耗速度尚可接受,但柴油储备的刻度线,正以一种令人心惊的速度下滑,红色的警示区域不断扩大。太阳能板在经历了一次冰雹后,效率也大打折扣。能源,是勒在我们脖子上的绳索,越收越紧。

    第十八个月初,一场惊天动地的爆炸在山脚下的公路上响起!烈焰瞬间吞噬了一辆疾驰的军用吉普和周围密集的尸群。火光浓烟中,一个穿着染血破烂白大褂的女人(林希玥),抱着一个闪烁着金属冷光的箱子,从副驾驶位置奋力滚了出来!爆炸的气浪将她掀飞,箱子也摔落在地,盖子弹开,露出里面一排排散发着幽蓝色光芒的精密玻璃试管!

    她挣扎着想爬起去捡,然而,空中传来直升机螺旋桨的轰鸣!一架涂装着不明标志的黑色直升机低空掠过,舱门打开,一个穿着黑色作战服、戴着战术目镜的男人,冷酷地端起手中的自动步枪。

    林希玥博士!最后一次警告!交出‘普罗米修斯火种’!‘净化’后的新世界,不需要你这种妇人之仁的绊脚石!

    男人冰冷的声音透过扩音器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意。人类清除计划需要彻底执行!

    被称为林博士的女人猛地抬头,沾满血污和烟灰的脸上,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充满了愤怒、悲怆和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她迅速抓起几支最关键的核心试管塞进怀里,对着直升机举起一张残破的工作证,大声嘶喊:我是国家P4生物安全实验室首席研究员林希玥!这些是最后的‘希望’!能抵抗病毒基因污染的人造子宫胚胎干细胞和基因图谱!是文明延续的…

    砰!砰!砰!

    回答她的是精准打在脚边的子弹,溅起的碎石划破了她的脸颊。直升机毫不停留,冷酷地转向,朝着城市中心那些摩天大楼(富人区和已知的大型避难所)方向飞去,执行着它们冷酷的净化任务。

    林希玥眼中最后一丝侥幸熄灭,只剩下绝境中的决绝。她抱着箱子,踉跄着,不顾一切地朝着悬崖堡垒的方向亡命奔来!身后,是被爆炸和枪声重新吸引、汇聚而来的、更加狂躁的尸群!

    开门!快开门!

    我对着通话器大吼,同时和苏晴冲向闸门控制台。高压电网瞬间开启到最大功率,电弧在雨后的空气中发出刺耳的噼啪声,暂时阻挡了最近的尸群。当林希玥扑到闸门下时,应急气闸再次开启。我一把抓住她冰冷颤抖的手臂,将她死命拽了进来!厚重的合金闸门在她身后轰然落下,将扑上来的丧尸隔绝在外。

    林希玥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剧烈喘息,她警惕地看着围上来的我、苏晴和抱着豆豆的文澜,眼神锐利如手术刀,带着科学家的审视和一种对陌生环境的极度戒备。她的白大褂多处破损,露出的手臂上有擦伤和淤青,怀里紧紧抱着那个金属箱。然而,当她的目光扫过堡垒内部那些完善的生活设施,尤其是看到那扇标注着【P3级生物安全实验室(基础型)】的合金门时,那双疲惫而冰冷的眼睛里,猛地爆发出一种近乎狂热的光芒!仿佛沙漠中的旅人看到了绿洲!

    她带来的不仅仅是那箱名为普罗米修斯火种的珍贵胚胎干细胞和基因技术,更带来了一个冰冷残酷到令人窒息的真相:外面的世界,权力阶层早已秘密制定了名为净化的人类清除计划,旨在消灭所有低价值人口,只保留少数精英在高度防护的堡垒中。而她们这些试图利用科技保留人类火种、甚至可能改变病毒生态的科学家,反而成了优先清除的目标!知识,在权力眼中成了威胁。

    林希玥的加入,如同在堡垒相对和谐的生活里投入了一块坚冰。最初几个月,她几乎把自己完全锁在那个基础的P3实验室里。她需要大量、稳定的电力来维持精密的恒温培养设备、基因分析仪和电脑的运行,这进一步加剧了堡垒本已捉襟见肘的能源危机。文澜看着监控屏幕上飞速下降的柴油储备刻度,忧心忡忡,只能默默地将生活区的照明和取暖用电降到最低限度。苏晴对林希玥那种为了虚无缥缈的未来火种而不顾眼前生存消耗的态度,积蓄着强烈的不满。

    冲突在一次林希玥严肃地提出需要额外电力进行一批关键胚胎的激活培育时爆发。

    未来林博士,请你看看外面!

    苏晴指着瞭望台监控屏幕上那片无边无际、蠕动着的死亡之海,情绪激动,我们连下一个月的柴油在哪里都不知道!高压电网随时可能熄灭!你所谓的‘未来’火种,它们的每一度电,消耗的都是我们现在活下去的保障!豆豆怎么办等那些怪物冲进来,你的胚胎能保护他吗

    她无法理解这种在生存边缘还要执着于繁衍的疯狂。

    林希玥推了推鼻梁上那副用胶布粘着的眼镜,眼神冷静得像手术台上的无影灯,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金属般的硬度:苏晴女士,正是因为有豆豆,有我们这些还活着的人,才更需要‘未来’!灭绝不是浪漫的终局,那是彻底的失败和懦弱的逃避!我的工作,就是确保人类这个物种,即使在这个由病毒和人性之恶构成的地狱里,也保留延续下去的生物可能性和知识火种!生育下一代,不仅仅是生物本能,更是将我们积累的知识、文明的火炬、以及抵抗这病毒的基因密码传递下去的唯一途径!这不是选择题,这是生存战争的一部分!

    她的目光扫过文澜怀里懵懂的豆豆,最终落回实验室里那个闪烁着微光的恒温培养舱上,那里静静悬浮着几个肉眼难辨的微小光点——最初级的胚胎组织。她的眼神充满了不容置疑的使命感,仿佛那就是她存在的全部意义。对她而言,生育是神圣的科学使命,是文明存续的基石。

    时间在磨合与隐忍中滑过半年(爆发后第24个月)。堡垒内的气氛在文澜的润滑和林希玥有限的妥协下,找到了新的、脆弱的平衡点。林希玥并非完全不近人情。她利用实验室的分析设备,优化了苏晴种植区的营养液配方,提高了蔬菜产量(虽然她本人对种地一窍不通,连水培槽的水阀都能拧错方向,还得靠苏晴善后)。她在实验室窗台上,用废弃的试管和培养皿,成功培育出了几株对当前病毒环境具有显著抗性的土豆苗,绿意葱茏,甚至结出了小小的块茎。她将这项技术简化后交给了苏晴。

    文澜则用她春风化雨般的温和与包容,持续感化着这位冷硬的科学家。她总是按时给废寝忘食的林希玥送去热腾腾的饭菜,和她聊聊豆豆今天又学会了什么新词,做了什么可爱的傻事。豆豆纯净无邪的眼神和对林姨姨实验室门外那些闪烁灯光的好奇,似乎也悄然融化着林希玥心中一部分坚冰。她开始允许文澜和苏晴在穿戴严格防护装备(防护服、口罩、手套)的情况下,隔着实验室厚重的观察窗,远远地、安静地看一眼培养舱里那些代表着人类渺茫未来的、如同星辰尘埃般的火种。

    堡垒里的亲密关系网络也变得复杂而微妙。我与苏晴保持着那份拒绝未来、只争朝夕的浪漫激情,在物资消耗和生存压力的阴影下,这种关系时而炽烈如火,时而带着一丝末日狂欢般的绝望。与文澜之间,则更像是一种基于共同守护豆豆的、深沉而稳定的伴侣关系,充满了柴米油盐的踏实感和家庭责任。

    而林希玥…

    她主动提出需要我的基因样本进行火种计划的遗传多样性备份研究。过程冰冷、程序化,如同一次医学实验。然而,在一个因柴油紧张而关闭了部分取暖设备、实验室显得格外寒冷的深夜,她结束了一次长时间的观测,疲惫地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昏黄的灯光下,她侧脸的线条显得有些柔和。她突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沙哑:陈苟,根据基因筛选和适配模型分析,你的基因序列中,存在一些对当前病毒环境表现出潜在抗性的标记位点,同时与我的序列在智力、体能等关键遗传特质上展现出高度互补性。为了最大化‘火种’计划下一代的生存潜力和优化基因组合…我需要…你的精子,用于定向培育一个属于我们两人的胚胎。

    她的语气依旧像在做实验报告,但微微颤抖的睫毛和避开我视线的动作,泄露了她内心的波澜。这不是情欲的邀请,而是科学家基于冰冷数据做出的、最优的繁衍选择,却也是她以个人身份,对未来做出的最沉重的承诺。

    我看着她眼中那份近乎悲壮的决心,想起了文澜当初的托付,想起了老刘的牺牲。在这末日里,血脉的延续似乎被赋予了超越个人情感的沉重意义。我点了点头。没有浪漫,只有一种共同背负人类火种命运的沉重联结。不久后,一个融合了我们两人基因的胚胎,在精密的培养舱中悄然形成,与之前的火种一同悬浮在营养液中,承载着林希玥全部的科学信念和对未来的寄托。

    林希玥的生活能力近乎白痴。她可以记住复杂的基因序列,却经常找不到自己的饭盒,或者把防护服穿反。文澜像照顾孩子一样照顾着她的生活起居。而林希玥则将全部精力投入到科研和对下一代的教育准备上。她开始整理堡垒里能找到的所有书籍(虽然很少,主要是些技术手册和),利用实验室的电脑(有备用电源)编写最基础的数理化、生物学启蒙教材,甚至尝试录制一些知识音频。她看着豆豆的眼神,除了科学家的观察,也渐渐多了一丝温度。她指着培养舱对懵懂的豆豆说:看,那是你的弟弟或妹妹,还在睡觉。等他们出来,林姨姨教你们认识星星,认识细胞,认识这个世界的真相。

    她是知识的守护者与传递者,是未来文明的冰冷火种和希望灯塔。

    第五章:希望微光与终局抉择(爆发后第26个月)

    就这样,在悬崖堡垒磐石之中,我们四个人加上豆豆,以及培养舱里静静发育的两个胚胎(一个是林希玥之前带来的核心火种之一,另一个是我和她的孩子),以一种奇异而坚韧的方式,共同生活了超过两年半。**

    堡垒墙壁上,苏晴用口红画的日历早已密密麻麻,有些字迹已被时光磨淡。文澜用废旧帆布和填充棉给豆豆缝制的玩偶小熊,被孩子抱得起了毛边,成了他最亲密的伙伴。林希玥窗台上的抗病毒土豆苗已经收获了两季,虽然产量不高,但意义重大。而我,陈苟,这个曾经的底层蝼蚁,成了维系这个小社会运转、守护所有希望与羁绊的核心。

    食物储备依旧充足得令人安心,各类罐头、真空粮食堆积如山,种植区也能稳定提供部分新鲜蔬菜。但柴油储备的红色警示线,已经逼近了最后的底线!太阳能板在一次强烈的沙尘暴后,表面覆盖了厚厚一层沙砾,发电效率锐减,几乎成了摆设。能源危机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于头顶,随时可能斩落。堡垒的防御,高度依赖电网和电子监控系统。

    一个无风、死寂得令人心悸的深夜(爆发后第26个月),我独自蹲在瞭望台最边缘的阴影里。探照灯的巨大光柱刺破黑暗,缓缓扫过悬崖下那片令人绝望的尸潮之海。眼前的景象让我脊背发凉——尸潮的密度似乎比以往更大,更加粘稠。更可怕的是,在光柱边缘,一些肢体扭曲变形、动作明显迅捷许多、甚至隐约能看到肌肉纤维在腐烂皮肤下蠕动的黑影,正以一种更具协调性的方式在尸群中穿梭!它们不再是无意识的游荡者,更像是在……巡逻一种强烈的不安攫住了我:这些东西在进化!或者…被某种我们未知的力量引导、组织着

    身后传来熟悉的、放轻的脚步声。是苏晴。她默默地将文澜用旧毯子改成的厚实披肩轻轻搭在我肩上,带来一丝温暖。文澜端着一小碗用最后一点脱水肉末和新鲜土豆熬煮的浓汤,小心地放在我手边的平台上,热气在冰冷的空气中氤氲。林希玥则无声地走到高倍夜视仪旁,熟练地调试着焦距,她的脸色在屏幕幽幽的蓝光下显得异常凝重。

    柴油储备,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疲惫和焦虑,根据当前电网负荷(需持续开启以威慑下方异常活跃尸群)及实验室最低维持需求计算,峰值输出模式最多还能支撑…

    **4时**。

    48!这个数字像冰锥刺进心脏。而且,她顿了一下,调出一段声波分析图谱,最近72小时对尸群活动声纹的连续监测显示,它们发出的低频嘶吼中,出现了以往从未有过的、高度协调的脉冲信号。它们在…进行某种信息传递它们在适应,甚至可能…在学习破解我们的防御模式它们对生命信号的感知…似乎更敏锐了。

    仿佛是为了用最残酷的方式印证她的话,堡垒深处,在主生活区婴儿床上熟睡的豆豆,不知为何突然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尖锐嘹亮、充满惊恐的啼哭声!哭声穿透了堡垒相对良好的隔音,在死寂的悬崖夜空中,显得格外刺耳、穿透力极强!

    悬崖下,那如同黑色沥青般粘稠涌动的尸潮,瞬间如同被投入滚烫岩浆的冰块,死寂了一刹那!

    紧接着——

    吼嗷嗷嗷嗷——!!!

    山呼海啸般的、充满了极度狂暴和饥渴的嘶吼声猛然炸响!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猛烈、都要整齐!无数腐烂的头颅齐刷刷地、精准地转向了悬崖堡垒的方向!浑浊空洞的眼窝仿佛穿透了岩壁,死死盯住了声音的来源!整个尸潮瞬间被点燃!疯狂涌动!

    更恐怖的一幕发生了!那些之前被观测到的、肢体强壮的变异体,如同接到了最明确的攻击指令,发出刺耳的尖啸,开始以惊人的效率叠起罗汉!它们踩着同类的肩膀和头颅,尖利如刀的指爪深深抠进悬崖岩壁的缝隙,以一种远超人类攀岩的速度和令人头皮炸裂的敏捷,密密麻麻、悍不畏死地向上攀爬!目标直指堡垒的闸门和上层的瞭望台!岩壁上瞬间挂满了蠕动攀附的恐怖身影!

    备用方案!苏晴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音,冰凉的手指死死抓住我的胳膊,仿佛我是她唯一的浮木,东区最深处的备用冷库!那台独立的小型柴油发电机!还有…还有大概两桶…不,可能只有一桶半的储备柴油!启动它…独立线路…最多…最多能给核心区域再撑三四天

    她的眼神里充满了对我的绝对信赖和面对这恐怖进化的无助。

    文澜的脸在探照灯余光下惨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她用尽全身力气将啼哭不止的豆豆死死捂在自己怀里,试图用身体和衣物隔绝那引发灾祸的声音,嘴里语无伦次地哼着变调的摇篮曲,身体抖得像寒风中的枯叶,眼中是母亲最深沉的恐惧和绝望——她最害怕的事情,因她的孩子而发生了!

    林希玥紧抿着唇,迅速操作着控制台,将高压电网的输出功率瞬间推至极限!闸门外瞬间爆发出刺目的蓝白色电弧网,将最靠近的几只攀爬丧尸烧成焦炭坠落!但这只能延缓片刻,更多的变异体悍不畏死地涌上!电网过载的警报声尖锐地响起!柴油消耗的指针肉眼可见地加速下滑!

    探照灯的光柱在混乱中下意识地扫向尸群叠罗汉的最高点。一张高度腐烂、却带着某种诡异熟悉感的脸在光束中被瞬间定格——稀疏的几缕头发粘在头骨上,一只眼球早已不见,只剩下黑洞洞的眼眶,另一只浑浊的眼球诡异地耷拉在腐烂的脸颊旁,残缺不全的牙齿间,死死咬着一块印着万家福冷冻鸡标识的、早已被污血浸透变形的塑料包装袋!那破烂不堪、沾满黑褐色污渍的布料碎片,依稀还能辨认出蓝白条纹的底色……是主管老刘生前常穿的那件工作服!

    是主管丧尸!它那仅剩白骨、挂着丝丝腐肉的手臂,正随着疯狂的攀爬动作,坚定地、一寸寸地向上伸着,腐烂空洞的眼窝仿佛穿透了距离、灯光和厚重的合金闸门,死死地、怨毒地锁定了瞭望台上的我!它似乎在无声地嘶吼:陈苟…我救了你…你的堡垒…你的女人孩子…都该是我的…!

    在控制台最显眼的位置,那个鲜红如血、边缘镶嵌着警示黄边的【电网过载紧急自毁】按钮,在忽明忽暗的警报灯映照下,散发着冰冷而致命的光芒。旁边的全息屏上清晰地显示着按下后的代价:【警告:过载模式将瞬间释放电网全部储备能量,产生超强电磁脉冲(EMP)清除近距离威胁(预故有效半径50米),但将永久性烧毁电网核心及堡垒90%电子设备(包括监控、部分照明、通讯、实验室维生系统),并极可能引燃连接的部分柴油储备,触发基地III级自毁程序(局部爆炸与结构坍塌)。仅限绝对绝境使用!】

    按下它或许能瞬间清空悬崖岩壁上正在攀爬的威胁,为堡垒赢得片刻喘息。但代价是堡垒将失去几乎所有电子防御和依赖电力的关键系统(包括林希玥的实验室培养舱!),陷入黑暗、混乱和更深的危机,自毁风险极高。不按4时后(甚至可能更快),柴油耗尽,电网熄灭,这进化后懂得协同攀爬、对生命信号极度敏感的狂暴尸潮,将如同黑色的死亡洪流,彻底淹没这座孤岛!所有人都将尸骨无存!

    堡垒之内,是两年半生死与共沉淀下的、如同血脉般紧密的羁绊:苏晴拒绝生育却执着于当下浪漫的爱情;文澜勤俭持家、生养豆豆、用母爱构筑家庭港湾的坚韧;林希玥守护知识火种、坚持科学繁衍与传承的冰冷意志;豆豆天真无邪却引发灾厄的脆弱生命;以及培养舱里那两个承载着人类渺茫未来的胚胎火种。堡垒之外,是进化后充满威胁的死亡狂潮,和象征着过去恩情与如今梦魇的步步紧逼。

    末世依旧,前途未卜。希望如同豆豆的哭声般尖锐而脆弱,危机如同攀爬的尸群般近在咫尺、触手可及。我的手指悬停在那冰冷的、决定所有人命运的红色按钮上方,微微颤抖。汗珠从额角滑落。风声呜咽,尸吼如雷,堡垒的灯光在无边的死亡黑暗中,如同狂涛骇浪中最后一点倔强摇曳的星火。绝境之下,担当意味着必须做出最残酷的抉择。无论按下与否,我和我的女神们,都将共同面对随之而来的、未知的黎明,或是永恒的黑暗。

    (全文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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