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当霍临渊的剑抵上她喉咙的瞬间,沈锁澜冷笑大人腰间的疤,是我咬的——
旧日火场相救的恩情,化作今朝互相撕咬的羁绊。
从锁春堂的药材暗格到刑部烧焦的卷宗,
从青梅图的谎言到血牡丹下的真相,
两人在阴谋与背叛中步步为营,
最终以血为引,以命为赌,补全了那枚象征宿命的残破玉佩。
1
雨水顺着青瓦檐连成线,我数着药碾里血见愁的碾磨次数,
第七十三下时,街口传来马蹄踏碎水洼的声响。
霍大人被革职查办了!
小学徒顶着斗笠冲进来,皇城司正在抄他的宅子!
银针扎进指腹,血珠滚在药末上。
我解下腰间半枚羊脂玉,对着烛火看了看——
缠枝莲纹的断口处,还沾着五年前父亲的血。
三更的梆子响过第二遍时,我抱着药囊站在霍府西角门。
雨水浸透素纱帷帽,露出刻意悬挂的玉佩。
门轴吱呀一声,比雨声还轻。
太傅余孽也敢上门
剑刃抵上喉咙的瞬间,我袖中银针已抵住他腰间命门。
松木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霍临渊染血的官服下摆扫过我的鞋尖。
来谈生意。
我掀开帷帽,我能解大人身上的迷离香。
他剑尖一挑,我素纱落地。
雨水顺着他的眉骨滑下,滴在我被迫仰起的脸上:沈姑娘以为,本官会信一个下毒世家的女儿
大人当然不信。
我指尖银针又进半分,就像我不信,当年从火场把我抱出来的人,如今会用剑指着我。
他瞳孔骤缩,剑刃却纹丝不动:证据。
大人腰间的疤,我忽然贴近他耳畔,是我咬的。
闪电劈亮书房,墙上父亲案卷的地图被朱砂勾得密密麻麻。
最刺眼的是角落里那幅画——我及笄那日簪的海棠,如今成了罪证。
翻案。我针尖刺入他穴位半寸,和真相。
代价他忽然扣住我后颈。
我要大人...呼吸交错间,我轻笑,每晚来试药。
2
当归三钱,血竭一两......
药碾突然打翻,锦盒从柜顶坠落。
半枚玉佩滑到我鞋尖前,缠枝莲纹的断口与我颈间红绳系着的那块严丝合缝。
霍临渊一把掐住我喉咙:谁给你的
家传......我呛出血沫,溅在交叠的玉佩上。
他指腹突然擦过莲纹中心:太傅府的玉佩,这里本该嵌着东海珠。
力道松了三分,你的珠子呢
五年前。我盯着他靴底粘的枯荷,填湖那夜,被人挖走了。
霍临渊猛地松开手。
官服后襟的裂口露出包扎伤口的白绫——
那分明是沈家独门暗器叶底藏花所伤。
大人这伤,我捻着染血的帕角,是替我挡的箭吧
他眼神骤冷:沈姑娘记错了。
那这个呢
我突然扯开他衣领,露出锁骨上清晰的牙印,也是我记错了
窗外惊雷炸响,照亮他骤然收缩的瞳孔。
明日开始。
他突然扔来帕子,你医我毒伤,我帮你查案。
好啊。我擦着唇边血丝,
不过...突然将他推倒在药柜上,我要先收诊金。
银针抵着他喉结下滑,停在心口处:大人这里,还疼吗
他猛地翻身将我反制,鼻尖相触:沈锁澜,你在玩火。
是啊。
我仰头咬住他下巴,烧死你也值了。
3
沈姑娘,别来无恙。
裴雪照站在锁春堂门口,一袭月白锦袍,眉眼温润如玉。
他手里握着一卷画轴,笑意浅浅,仿佛只是来探望一位故友。
沈锁澜指尖微顿,药碾里的血见愁碾得愈发细碎。
裴大人公务繁忙,怎么有空光顾我这小药铺
她头也不抬,声音平静得像是问今日天气如何。
裴雪照缓步走近,将画轴轻轻搁在药柜上。
路过市集,见这画工不错,想着你或许喜欢。
画轴徐徐展开,是一幅青梅图。
枝头青梅累累,树下两个孩童并肩而立,男孩手持竹马,女孩低头嗅花。
题诗曰: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沈锁澜盯着那画,忽然笑了。
画得不错,可惜——
她指尖划过画上女孩的眉眼,这不像我。
裴雪照笑意更深:青梅竹马的情谊,沈姑娘当真不记得了
她抬眸看他,眼底冷意如霜:
记得又如何裴大人今日来,总不会是为了叙旧。
裴雪照刚要开口,药铺的门帘突然被人掀开。
霍临渊一身玄色劲装,腰间佩刀未卸,显然是刚从衙门回来。
他目光扫过桌上的青梅图,又落在裴雪照脸上,眉峰微挑。
裴雪照从容行礼:霍大人。
霍临渊没理他,径直走到沈锁澜身旁,伸手捏起那幅画
扫了一眼,忽然冷笑一声,当着两人的面,将画轴一折为二。
脏。
沈锁澜看着他指节泛白的手,忽然伸手,
指尖蘸了药碾里碾碎的血见愁,轻轻抹在霍临渊的官服袖口。
鲜红的药汁在玄色衣料上洇开,像一滴血。
大人更脏。
4
裴雪照眸光微闪,笑意不减:看来在下来得不是时候。
霍临渊将断画扔回桌上:滚。
裴雪照颔首告退,临走前,意味深长地看了沈锁澜一眼。
青梅虽好,可别贪杯。
待他身影消失,霍临渊一把扣住沈锁澜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解释。
沈锁澜挣了挣,没挣开,索性仰头直视他:
解释什么青梅竹马还是裴雪照为何特意来送画
霍临渊眼底怒意翻涌,却在看到她腕上被自己掐出的红痕时,猛地松手。
别让我再看见你和他单独见面。
沈锁澜揉了揉手腕,忽然伸手,从他衣襟上拈下一片细小的花瓣。
牡丹花粉。
她轻轻一吹,花粉散在空气中,霍临渊猝不及防吸入,脸色骤变
——旧伤处传来尖锐的疼痛,他闷哼一声,单膝跪地。
沈锁澜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轻得像是叹息。
裴雪照知道你的旧伤怕牡丹花粉。
霍临渊,你以为他是来离间我们的
他是来杀你的。
5
夜半,锁春堂后院传来一声闷响。
沈锁澜披衣起身,推门便见一名女子倒在院中,衣衫染血,面色苍白如纸。
女子听见脚步声,艰难抬头,露出一张娇弱可怜的脸。
救、救我……
沈锁澜蹲下身,指尖搭上她的脉搏,眸光微沉。
这伤,是装的。
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将人扶进屋内,熟练地取来金疮药和纱布。
姑娘怎么称呼
萧……沉璧。女子虚弱地回答,我是霍大人的义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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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锁澜手上动作一顿。
霍临渊的义妹
她不动声色地继续包扎,却在触到萧沉璧袖中暗藏的瓷瓶时,指尖微微一颤。
——是醉骨香。
一种能让人神志恍惚的毒。
萧沉璧似乎察觉到她的停顿,忽然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沈姑娘,她凑近沈锁澜耳边,
声音甜腻如蜜,听说你最近……咳血
沈锁澜瞳孔骤缩。
萧沉璧低笑:别担心,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清晨的锁春堂刚卸下门板,一队官兵就踹翻了药摊。
奉旨搜查!
我按住颤抖的小学徒,冷眼看着他们掀翻药柜。
当归、黄芪洒了一地,最后从暗格里搜出个锦盒——
那是我昨夜刚配好的醉骨香解药。
沈氏女私藏禁药!为首的官兵高举瓷瓶,押送大理寺!
且慢。
裴雪照一袭月白官服踏进门来,腰间玉佩叮当作响。
他接过瓷瓶轻嗅,突然将药汁泼在地上:不过是寻常安神散。
转头对官兵轻笑,诸位认错了。
6
官兵们面面相觑地退下。
裴雪照俯身拾起一朵被踩烂的牡丹,别在我鬓边:师妹受惊了。
花枝刚触及发丝,突然被一柄玄铁刀鞘击飞。
霍临渊不知何时立在门口,官服上还沾着牢狱的血腥气。
裴大人好雅兴。他踩着碎花走进来,大理寺现在兼管抓药了
裴雪照从容行礼:霍大人复职了真是...
托你的福。
霍临渊突然揪住他衣领,那瓶醉骨香,本官尝着味道很熟啊。
我心头一震——
原来霍临渊昨夜是故意被捕,就为查证毒源!
裴雪照面不改色:下官不明白...
那就说点明白的。
我突然掀开药柜夹层,取出一株干枯的牡丹,
血牡丹的花粉,遇醉骨香则成剧毒——
裴大人今早送的花,可真是别致。
裴雪照终于变了脸色。
霍临渊反手将他按在药碾上,碾槽里的血见愁染红雪白官服。
去年端阳宴,
霍临渊凑近他耳边,你敬我那杯雄黄酒里,掺的就是这个吧
我缓步上前,银针在指尖泛着冷光:师兄可知,我新配的解药缺味药引
针尖抵住他颈侧,需用下毒者的心头血。
裴雪照突然大笑:师妹舍得当年可是我...
啪!
霍临渊一记耳光将他掀翻在地:这一掌,替沈太傅打的。
又拽起他衣襟补上一拳,这一下,替牢里那些冤魂。
我蹲下身,将银针插进他发冠:最后这针,是谢礼。
轻轻一挑,冠中滚出颗东海珠——
正是我玉佩上遗失的那颗!
裴雪照面如死灰。
霍临渊一脚踩住他手掌:
传令,大理寺少卿裴雪照——靴底狠狠碾过指骨,即刻收监!
7
三更的梆子响过两遍,沈锁澜还在药房研药。
铜钵里的朱砂染得指尖嫣红,像极了霍临渊今日衣领上那抹胭脂。
沈大夫好雅兴。
萧沉璧倚在门边,雪白中衣松松垮垮,露出颈间暧昧红痕。
她指尖把玩着一个青瓷瓶,正是昨日失踪的醉骨香。
义兄让我来取安神汤。
她晃了晃瓷瓶,顺便谢谢你的...特别关照。
沈锁澜碾药的手不停:萧姑娘的伤好得真快。
托你的福。
萧沉璧突然凑近,身上传来熟悉的沉水香,
义兄昨夜亲自给我换的药呢。
药杵当啷砸在铜钵里。
沈锁澜起身取药,袖中银针却抵住了萧沉璧的咽喉。
再碰我的药材,针尖刺出一点血珠,下次换的就是催命汤。
萧沉璧不躲不闪,反而迎上前:你猜义兄知不知道...
她突然剧烈咳嗽,帕子上赫然一抹猩红,你每日熏的安神香里...有什么
沈锁澜瞳孔骤缩。
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萧沉璧瞬间变脸,泫然欲泣地跌坐在地。
沈姐姐为何推我
霍临渊踹门而入时,看见的便是满地狼藉。
萧沉璧腕上扎着明晃晃的银针,而沈锁澜指尖还沾着朱砂。
出去。他冷声对萧沉璧道。
待房门关上,霍临渊一把扯开衣领。
那道胭脂痕竟是画上去的,底下藏着青紫的针眼。
解释。
沈锁澜抓起他的手把脉,脸色骤变:你中了醉骨香!
知道。
他反手握住她,昨夜那碗安神汤,我换了。
烛火噼啪炸响,映着两人交叠的身影。
沈锁澜忽然发现,他腰间玉佩不知何时系上了红绳——
正是她昨日丢的那根。
8
暴雨倾盆的深夜,锁春堂的大门被猛地踹开。
沈氏女谋害皇嗣!
禁军统领高举明黄圣旨,身后侍卫押着个浑身是血的宫女
——正是三日前来求诊的东宫侍女。
她在你这里拿了安胎药,
统领将药渣砸在我脸上,太子妃今早小产了!
我捻起药渣细看,突然冷笑:这药里多了味断肠草。
抬眸看向人群后方,萧姑娘,你说是不是
萧沉璧躲在霍临渊身后,闻言突然跪下:义兄救我!沈姐姐前日逼我帮她买药...
霍临渊剑眉紧蹙,却见我忽然掀开药柜暗格。
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五包药材,每包都贴着日期——
正是萧沉璧这半月来帮忙采购的。
七月十四,当归二两。
我抽出最底下那包抖开,萧姑娘掺了断肠草,还特意用姜汁掩盖气味。
萧沉璧脸色煞白。
霍临渊一把扣住她手腕:解释。
我...我...
她解释不清。
我突然撕开她袖口,露出腕间诡异的青纹,
因为她也中了蛊——同命蛊,母蛊在太子妃体内。
满堂哗然。
霍临渊猛地拽过我:你早知道
不然为何每日给她喝黄连汤
我拔出银针扎向萧沉璧眉心,可惜晚了...
针尖触及皮肤的刹那,窗外突然射来一支弩箭!
霍临渊挥刀劈落,第二箭却已穿透萧沉璧心口。
母蛊宿主死,子蛊必亡。
我接住她瘫软的身子,现在太子妃怕是...
追!
9
霍临渊带人冲进雨幕,却见街角闪过裴雪照的衣角。
我正要跟上,突然被垂死的萧沉璧抓住手腕。
沈...姐姐...她呕着血塞给我半块玉珏,义兄的...解药在...
话音未落,大批禁军已包围药铺。
霍临渊去而复返,染血的刀尖挑起圣旨:现在信了皇上要你的命。
我抓起药囊翻窗而出:那就看大人有没有这个本事!
他在身后紧追不舍,却在拐角处突然将我拽进暗巷。
温热的气息喷在耳畔:东南角城墙有狗洞。
我反手将银针抵住他咽喉:霍临渊,你究竟...
闭嘴。
他猛地撕开我衣领,在锁骨狠咬一口,
现在你是逃犯,我是追兵。
染血的手指在我唇上重重一抹,跑!
沈锁澜在暴雨中奔逃,身后禁军火把如长龙,
她攥紧萧沉璧临死前塞给她的半块玉珏
——那上面刻着渊字,与霍临渊腰间残缺的玉佩本是一对。
她翻进废弃的茶楼,从暗格里取出早已备好的夜行衣,
指尖触到一封泛黄的信笺
——五年前父亲留给她的绝笔:
澜儿,若见‘渊’字玉,可信其人。
她猛地攥紧信纸,耳边仿佛又响起霍临渊那句——
现在你是逃犯,我是追兵。
——他究竟在演给谁看
锁春堂的火光映红半边天,
沈锁澜混在人群中,眼睁睁看着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药铺化为灰烬。
忽然,一道熟悉的身影冲进火场——
霍临渊玄色官服被烈焰燎出焦痕,却仍不顾一切地往里冲。
大人!里面没人了!
衙役嘶吼着阻拦。
霍临渊一脚踹开他,声音沙哑得可怕:她的画像……还在里面!
沈锁澜心头一震。
——他拼命去救的,竟是她的画像
10
深夜,沈锁澜潜入霍府书房。
霍临渊不在,但桌上摊着一幅烧焦边缘的画卷——
正是她及笄那日的画像,背后密密麻麻写满小字:
永昌三年腊月,锁澜咳血,配川贝枇杷膏三副。
永昌四年春,旧伤发作,需添血竭一两。
……愿君如月我如星,夜夜流光相皎洁。
——他竟一直记得她的病症,甚至暗中配药。
窗外传来脚步声,她迅速藏进暗格,却撞翻一个锦盒
——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五个药包,每包上都写着她的症状与用药。
最底下压着一张字条:
若我身死,将此物交予沈锁澜。
沈锁澜刚翻出霍府,就被一柄冷剑抵住后心。
沈姑娘,擅闯官邸可是死罪。
霍临渊的声音冷得像冰。
她缓缓转身,举起那半块玉珏:
霍大人,你的解药在哪儿
他瞳孔骤缩,剑尖微颤。
她趁机欺身而上,银针抵住他心口:
萧沉璧临死前说,你的毒……需要我的血做引。
霍临渊忽然笑了,染血的手指抚上她的脸:沈锁澜,你终于肯信我了
她却反手拽住他的衣襟,狠狠咬上他的唇——
血腥气在唇齿间蔓延,她哑声道:霍临渊,你欠我一条命。
沈锁澜的齿尖还陷在霍临渊的唇肉里,血腥气弥漫。
远处禁军的火把已逼近巷口,霍临渊却突然扣住她的后脑,在喘息间低语:
明日午时,去刑部旧档库。
他猛地推开她,反手一剑划破自己手臂,鲜血溅在墙上——
走!
沈锁澜翻上屋檐时,回头看见霍临渊持剑迎向禁军
玄色官服被火光照亮,背影如修罗。
11
次日,沈锁澜扮作书吏潜入刑部。
旧档库灰尘满布,她撬开暗格,发现一摞被火燎过的卷宗——
《永昌五年太傅谋反案实录》
翻开第一页,赫然是霍临渊的朱批:
证物东海珠系伪造,笔迹摹本存疑。
最后一页夹着封血书,字迹狂乱:
臣霍临渊以性命担保,沈太傅冤案乃裴氏构陷。乞陛下密查。
——原来他五年来一直在暗中翻案!
三更时分,皇宫突然鸣钟九响。
沈锁澜被秘密押入大殿,却见霍临渊卸甲跪在阶下,双手捧着一枚染血的东海珠。
龙椅上的皇帝冷笑:霍卿可知,欺君何罪
霍临渊重重叩首:臣愿以命换真相。
他击掌三声,侍卫押上一名遍体鳞伤的死囚——
竟是五年前畏罪自尽的户部侍郎!
死囚颤抖着供认:裴尚书命臣调换东海珠,栽赃太傅……
皇帝震怒,下旨彻查裴氏。
拂晓时分,一道赦令送至沈锁澜手中:
沈氏女锁澜,即复良籍。锁春堂赐还,另赏皇商牌。
她死死攥着绢帛,抬头望向殿外——
霍临渊正被御医搀扶着离去,官服后背渗出大片血迹。
身旁的小太监唏嘘:霍大人昨夜挨了三十廷杖,硬是撑到证据呈完才昏死……
12
三日后,霍临渊跪在锁春堂废墟前。
暴雨冲刷着他染血的官服,百姓围在远处窃窃私语——
皇城司指挥使疯了跪个破药铺
沈锁澜站在对面茶楼,指尖捻着一枚银针,针尖淬了麻沸散。
小姐,真要见他
小学徒惴惴不安。
她冷笑一声,掀开帘子走到街心。
霍临渊抬头,雨水顺着他的眉骨滑下,滴在青石板上。
沈大夫。
他嗓音嘶哑,求您出诊。
她指尖银针一闪,猛地扎进他腕间穴位——
疼吗
他纹丝不动,黑眸沉沉望着她:不及相思万分之一。
她带他回临时租下的医馆,一把扯开他的衣襟——
锁骨下那道旧伤已经溃烂发黑,毒素蔓延至心脉。
醉骨香混了血牡丹,毒入肺腑。
她冷声诊断,再晚三日,必死无疑。
霍临渊忽然抓住她手腕:萧沉璧给你的玉珏呢
她从怀中取出,他猛地掰开——玉珏中空,藏着一粒药丸。
解药只有一颗。
他塞进她手里,裴雪照要杀的是你。
——原来他中的毒,是替她挡的。
沈锁澜一刀划开掌心,鲜血滴入药碗。
你做什么!
霍临渊猛地站起来。
我的血是药引。
她捏住他下巴灌进去,霍临渊,你这辈子都欠我的。
他喉结滚动,唇齿间全是她的血腥气。
窗外惊雷炸响,照亮他骤然泛红的眼眶。
13
翌日清晨,霍临渊失踪了。
桌上只留一张字条:
裴雪照设局引你入宫,勿去。
沈锁澜揉碎纸条,反而换上医女服饰——
备马。
她将银针别入袖口,该收网了。
大理寺少卿大婚,满城张灯结彩。
新娘盖头下,沈锁澜唇间含着一枚薄刃。
裴雪照执起她的手,温柔似水:师妹终于成了我的妻。
她垂眸轻笑,腕间银针已抵住他脉门——
师兄可知,合卺酒里我加了什么
交杯时,她突然扣住他后颈,以吻封缄——
毒酒渡入他喉间,裴雪照瞳孔骤缩,猛地推开她:你!
沈锁澜掀开盖头,凤冠珠帘叮当碰撞:血牡丹的毒,滋味如何
埋伏的刀斧手一拥而上,她旋身甩出银针,却见一道黑影破窗而入——
霍临渊左手持剑,右臂无力垂着,肩头还插着半截箭矢。
你来干什么!
她厉声喝问。
他一剑贯穿偷袭者的喉咙,回头看她:抢亲。
混战中,霍临渊左手持剑,将沈锁澜护在身后。
她指尖银针寒光闪烁,却被他一把扣住手腕——
别动。
他嗓音低哑,你的针留着救人,杀人这种事,我来。
沈锁澜挑眉,反手一针扎在他完好无损的左臂上——
霍大人,你管得着
霍临渊闷哼一声,却低笑出声,染血的指尖捏住她下巴:
沈大夫扎得这么准,怎么不往这儿扎
他带着她的手,将银针抵在自己心口。
沈锁澜眯眼,针尖刺破他衣料半分:你以为我不敢
霍临渊忽然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扎深点,正好把心剖给你。
她指尖一颤,银针落地。
——这男人,疯了。
15
三个月后,霍临渊在院中练剑。
右臂毒素虽清,却再也提不起重物。
沈锁澜倚着门框冷笑:剑都拿不稳,还想当皇城司指挥使
他忽然近身,左手扣住她腰肢:不如改行当沈大夫的药童
她指尖银针一闪,抵在他喉间:药童得试药。
霍临渊低笑,张口咬住她的针:试毒不如试试我的唇。
针尖被他舌尖卷走,沈锁澜耳尖一热。
——这厮,连银针都敢吞!
她故意刁难:当归切片,薄如蝉翼。
他笨拙地握着刀,切坏的药材堆成小山。
又废一味。
她板着脸记账,欠我三两银子。
霍临渊忽然俯身,在她唇上轻啄一下:抵债。
沈锁澜眯眼,反手将药刀插在案上:霍大人,亲一下只值三文钱。
他低笑,又亲一下:那先赊着,利滚利,这辈子总能还清。
霍临渊眸色一深,猛地将她拉进怀里。
药铺新开张那日,小学徒发现柜台下压着一张地契——
塞北三百亩药田,聘礼。
沈锁澜揉碎纸团砸向某人:谁要嫁你
霍临渊笑着接住,从怀里掏出个锦盒——
打开竟是两枚完好的玉佩,缠枝莲纹间嵌着新磨的东海珠。
现在能补了么
他单膝跪地,我的锁澜。
她挑眉,将药箱扔进他怀里:先当三年药童。
霍临渊低笑,左手揽过她的腰:遵命,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