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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1.

    我被绑了。

    真绑的那种。

    原本我是约了顾予南中午一起吃午饭的。

    只是时间还没到,我就在饭店附近的商场里逛了逛。

    刚试完一双鞋,脚还没来得及穿上高跟,便感觉到背后一阵劲风袭来。

    下一秒我被套了麻袋,拽进车里。

    对方行动专业,迅速封口、绑手、遮眼,整个过程没有一句多余废话。

    我强忍着动手的冲动,耐着性子等他们把我带到目的地。

    不是我怕,是我穿的是条裙子,鞋跟也太细,腿上还抹着身体乳,滑得一批,不适合动手。

    而且……

    我确实好奇,谁胆子这么大,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绑我。

    毕竟作为黑道世家的大小姐的我可不是吓大的。

    等我被丢进这间昏暗的客房,周围传来五个男人的脚步声,有人在打电话:人抓到了,样子不错,保证老板满意。

    我微微低头,借着遮眼布的缝隙扫了一圈。

    三高一矮一壮,站位不松,练家子出身。

    旁边那个说话时带了点南城口音,我记得,十年前我爸还在混的时候,他就是个靠打人出名的狗腿子。

    还挺怀念的。

    他们没认出我。

    我当然也不会主动暴露。

    再等等。

    等等主谋出现。

    但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只有一个人进来送了瓶水,然后又出去了。

    ——快到中午了,不等了。

    我用肩膀一撞,撞翻了拽我手臂的男人。

    他往后退时,我迅速抬脚踢中他膝盖,反手压下脖子。

    他发出一声闷哼,还没站稳,我又抄起桌上的台灯砸在了另一个男人头上。

    第三个冲上来时,我抓住他手腕往后一折,直接一个过肩摔砸进沙发里。

    剩下两个愣了三秒,然后怒吼着冲上来。

    我赤脚旋身,一脚踹翻瘦高个,侧身再抬肘,撞得壮汉直翻白眼。

    五个。

    全部放倒。

    裙子脏了,膝盖擦破皮,肩带断了一边,整个人看起来不太体面。

    我拍了拍手,把最后那个昏迷的壮汉拽到一边。

    砰——

    门被猛地踹开。

    我一转身,迎面撞进一道熟悉的身影。

    顾予南站在门口,胸膛起伏明显,眉眼冰冷,身后跟着四五个保镖。

    我怔住了,手里还抓着绑匪的衣领。

    他也怔住了,看着我,没动。

    空气静得像停了电,只有我身后茶几倒塌的余音在回荡。

    我僵硬地松开手,低声解释:我……这……,你听我解释……我也是刚来的。

    顾予南没说话,眼睛死死锁在我小腿上的那道伤痕上,瞳仁骤缩。

    下一秒,他几乎是一步冲到我面前,伸手扶住我的肩膀。

    你受伤了,疼不疼我们赶紧去医院。

    我连忙摇头,没、没事……都是皮外伤,不用去医院。

    他低头,手指在我膝盖上擦过,眼神阴沉到极点。

    我忽然有点慌了,试探着捏了捏他的袖口:你别生气,我……我是被逼的。

    但他说话了,声音压得低哑又急,你吓死我了。

    我一怔。

    他看着我,像是在极力忍耐什么情绪,目光一寸寸扫过我肩头破碎的裙带、手腕上勒出的红痕,眼底几乎要冒出火来。

    我在公司的时候,听说你失联了——

    他说着,咬着牙,我以为……我以为你要跑路了。

    我心里突然像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

    他只是温柔地、克制地,将手伸向我,声音低得像风吹过喉咙:

    能走吗

    我点点头,刚动了一下,腿软。

    他没等我站稳,直接把我抱了起来。

    他抱我的时候力气很大,怀抱却温热得不像话。

    我下意识靠近他的胸口,耳边是他心跳很快的声音。

    对不起。我说,我没保护好自己。

    他喉结轻轻滚动,像是在强压情绪。

    你不用说对不起,他轻声说,都怪我,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我被抱回别墅,佣人已经准备好药箱。

    他没交给别人,亲手替我处理伤口。

    我坐在沙发上,他蹲在我面前,轻轻用棉签蘸了碘伏,动作极慢。

    酒精沾到破皮那一下,我倒抽一口气。

    他立刻抬头:很疼

    我点头,委屈地眨了眨眼。

    他忽然伸手,抚了抚我额发,轻声说:忍一忍,乖。

    我的心,跟着这句话一起,软成一滩水。

    处理完伤口,他坐到我身侧,递给我一杯温水。

    我接过,小声问:你不问我……为什么会

    打架他问得很轻。

    我点头。

    他微笑,我想,你只是出于本能自保,对吧

    我看他一眼,小心点头。

    他便收回视线,望着落地窗外夜色浓重。

    你很勇敢。

    我一愣。

    他扭头看我,眼神温柔:以后别一个人逛街。我不放心。

    我下意识地说:……我不想麻烦你。

    他握住我手指,声音低哑:我宁可你麻烦我,也不想你受伤。

    那一晚,我躺在他给我准备的房间里,灯没关。

    他的那句我宁可你连累我,在我脑子里一遍遍回响。

    我只是他包养的一只金丝雀,他说的话是真心的吗。

    2.

    我第一次见到顾予南,是在我闺蜜给我办的回国接风宴上。

    那天我跟闺蜜选了家私密性很强的酒楼。

    我们点了好几个招牌菜,正聊到她最近分手那点破事,隔壁包间的门忽然开了。

    我本能一瞥,只一眼,就把酒杯差点洒了。

    是个男人。

    穿着黑色西装,冷白皮,眉眼沉静,身形挺拔,那种贵气是刻进骨子里的——不说话,就已经足够引人注目。

    我几乎第一时间就判断出:

    这人,长得是我会沦陷的类型。

    我赶紧把脸别开,压着声音问:隔壁谁

    闺蜜往门口看了一眼,压低声音回我:你说那个黑西装的

    我点头。

    她用一种八卦又警惕的表情说:你可别打他主意。他是顾予南,顾氏集团的掌权人。你知道吗顾氏那条金融线都归他管,身价几千亿起步,动动手指能封杀半条圈。

    我:……

    闺蜜还在继续说:听说洁癖严重、话少,不近女色。那种你撩都撩不动的主儿。

    是吗我轻轻抿了口酒,眼神慢慢亮起来。

    你别真动心啊!闺蜜震惊,你不是不爱禁欲挂的那种

    我笑了笑,放下酒杯。

    可他……不一样。

    我回去后没急着动手。

    我花了三天时间,确认了他的基本信息,甚至通过闺蜜朋友查到了他会出席的一场商务酒宴。

    邀请制,场地设在半山会所。

    我托朋友弄到入场资格,穿了一条白色抹胸长裙,细腰长腿,卷发披肩,妆容克制,气质温柔,整个人看起来乖巧又干净。

    不是张扬的艳丽,是那种容易被捧在手心里疼的类型。

    ——男人不容易对烈酒上瘾,但对甜酒的防备永远最低。

    我踩着高跟鞋走进酒宴大厅的时候,他正站在落地窗边,手里端着一杯香槟,身侧围着几个西装革履的董事代表。

    我没靠近,也没急着搭话。

    而是等到中场休息,他一个人走到角落打电话时,我才假装经过,顺手替他接住了掉落的名片夹。

    你的。

    他低头看我一眼,接过。

    谢谢。

    我眨了眨眼,笑容软软的:顾先生,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他淡淡看我一眼,没点头,也没否认。

    我鼓起勇气,语气轻巧地说:你要不要养一只金丝雀

    他终于抬头,眉头略微蹙起。

    我扬起嘴角,半认真半玩笑地解释:就是圈养的那种。我很乖,很听话,不黏人,不惹麻烦,最重要的是,我很漂亮。

    你很直接。他淡淡地说。

    因为机会很难得。我说,我觉得你符合我的审美,所以我愿意主动递出申请书。

    他眼神不动,唇角却若有似无地挑了一下。

    你叫什么名字

    我轻声答:林思绮。

    他说:我记住了。

    那天之后的第三天,他给我发了一条微信。

    只有两个字:

    可以。

    于是,我搬进了他那栋坐落在半山别墅区的住宅。

    有独立房间,有衣帽间,佣人听我差遣,以及不限额的黑卡。

    我早上起床时,他会把我从床上抱到洗手间,亲手给我挤牙膏;

    我窝在沙发上打游戏,他会皱眉说辐射高,然后把我抱到他腿上;

    我吃蛋糕时舔了指尖一口糖霜,他看了我两秒,慢慢低头,把我手指含进了嘴里。

    他不多话,但每一个动作、每一次注视,都让人无法忽视那份笃定的占有欲。

    而我也乐于被他宠、被他占有、被他偏爱。

    我根据闺蜜提供的资料,扮演他喜欢的柔弱小白花,按他喜欢的样子打扮、说话、走路。

    我不知道他信不信。

    我只知道,他看着我的眼神,越来越深,越来越不肯放我离开。

    我本来以为我可以演很久。

    至少可以维持这个听话小金丝雀的身份,在他身边待够我想要的时间。

    但谁能想到,一场突如其来的绑架,把我准备好的温柔人设打得稀碎。

    我反手锁喉,把五个绑匪全撂翻的那一刻,裙摆扬起,我看见自己脚踝上的那道伤痕,和刚擦破皮的膝盖。

    而顾予南——就在那一刻,推门进来了。

    我手里拎着一个人,头发散乱,肩带歪斜,脚边还躺着几个倒地不起的壮汉。

    我们四目相对。

    三秒后,我努力抿出一个笑。

    我……这……,你听我解释……我也是刚来的。

    他没有追问、没有质疑,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只是走过来,脱下自己的外套,轻轻披到我肩上。

    衣料温热,遮住了我狼狈的模样。

    走吧。他说,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我太卑鄙了。

    他这么关心我,我还欺骗他。

    3.

    自从那晚绑架之后,顾予南对我更温柔了。

    不是那种普通的体贴,而是……细致入微,甚至带点不动声色的偏爱。

    我每天早上醒来,床头会多一杯温水,温度恰好,连放的位置都不偏不倚。

    佣人不会再敲门催我起床,说是顾先生吩咐,别吵她。

    早餐是我喜欢的——他不该知道的那些口味,他全知道。

    更夸张的是,那几天他居然不上班了。

    在家办公。

    西装换成了白衬衫,袖口挽起,坐在书房里看文件。每次我从客厅路过,他都会抬头看我一眼,然后假装若无其事继续低头。

    我咬着吸管喝果汁,眼神飘来飘去,最后还是没忍住,问他:你怎么没去公司

    他说:今天有视频会。

    那昨天呢

    昨天在家签了一份合作。

    前天

    前天我在陪你。

    他说得很平静,好像这件事根本不需要解释。

    可我心跳却开始失控。

    ——他太过分了。

    过分得让我这个伪装者有点快撑不下去。

    我继续维持我的乖巧小白花形象。

    早起系围裙,做早餐;午后躲在阳光角落里看书,柔软披肩搭在膝上;晚上不打扰他加班,最多轻轻送一杯茶。

    他对我被绑架那天,是如何空手打倒五个绑匪并没有任何追问。

    我甚至一度怀疑:

    他是不是根本不在乎我的人设是真是假,只要我还留在他身边就够了。

    而我,也越来越不确定,到底哪里是演,哪里是真。

    直到那天早晨,我刚起床,就吐了。

    是真的吐。

    没吃早饭,胃里空空的,吐出来的都是酸水。

    我蹲在洗手台前,扶着边缘,不敢发出太大声音,怕被外头听到。

    门被敲响。

    林思绮

    是顾予南的声音。

    我心脏一紧,我、我没事……

    话音未落,他已经推门进来。

    我没锁门,完了。

    他皱着眉快步走近,看着我脸色苍白,额角冒汗,蹲下替我擦了擦嘴角。

    胃疼

    我轻轻点头。

    昨晚是不是没吃晚饭

    不是……我低声说,可能是空调吹多了,有点反胃。

    去医院。他说得毫不犹豫。

    我连忙摆手,真的不用!我躺一会就好……

    他已经弯腰把我抱了起来。

    我一慌,下意识抓住他衬衫领口,顾予南,我真的不严重,别浪费时间……

    他低头看我,语气平静,却带着让人不敢拒绝的力量:你在我这里,没有小事。

    医院。

    我坐在沙发上等检查结果,穿着白裙,头发有些乱,手里握着那杯姜茶,没喝几口。

    顾予南坐在我身边,一只手撑在沙发背后,像护着什么珍贵的东西那样把我圈住。

    我感受到他体温。

    很安静的一段时间,他忽然低声说: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告诉我

    我手一抖,杯子差点掉下来。

    啊没有。

    他看着我,不说话。

    空气又沉默下来。

    我喉咙发紧,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笑:我真的就是肠胃不好啦……我可能最近睡太晚了,胃火。

    你最近食量变小了。

    ……我减肥。

    脾气也有点不稳定。

    ……你胡说,我超温柔的。

    他忍不住笑了一声。

    你当然温柔。

    我一噎,总觉得他这话里有点……深意。

    正想着,医生从走廊那头走来。

    顾先生,林小姐的检查结果出来了。

    我站起身,正准备迎上去,医生却把报告直接递给顾予南。

    他低头看了一眼。

    我原本以为他会皱眉,会惊讶,会疑问,甚至震怒。

    但他没有。

    他只是垂着眼,眼神沉静地看完报告,然后轻轻抬头看我,语气温柔得不像话:

    你居然没发现

    我:……啊

    他轻轻勾起唇角,慢慢站起身,走到我面前,声音低哑又带笑意:

    林思绮,你怀孕了。

    我整个人站在原地,脑袋里只剩下三个字:

    完、蛋、了。

    我只是想演个金丝雀而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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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就……成了带崽金丝雀了!

    4.

    我怀孕了。

    医生说得轻描淡写,顾予南接得不动声色。

    唯独我一个人,像被天雷劈中,愣在原地。

    从医院出来的路上我都没怎么说话。

    他开车,我坐副驾,双手绞在一起,十指冰冷。

    心乱如麻。

    这不在我的计划里。

    我承认,我接近顾予南的最初目的并不高尚。

    我是看上了他的脸、身材、贵气和距离感。

    才费尽心思主动靠近,成为他包养的一只金丝雀。

    他明明知道我有问题。

    可他一直没有说破。

    但是这个意外太突然了。

    ——怀孕,不在规则之内。

    尤其是对一个伪装身份、偷偷暗恋的女人来说,这意味着什么,我再清楚不过。

    我得离开。

    趁现在还来得及,趁孩子没成为破绽。

    我回到别墅,把门反锁,窝进被子里,脑子一团糟。

    窗外风很大,我听见他上楼的脚步声,稳而沉。

    我没动。

    林思绮。

    他在门外喊我。

    我咬着牙不出声。

    他说:开门。

    我闭上眼,声音哑哑的,我想休息。

    隔了两秒,他没再说什么,只是淡淡应了一声:

    好。

    然后真的走了。

    我忽然有点难受。

    他明明可以逼我、查我、揭穿我……但他从来没有。

    哪怕是现在,明知道我有事瞒着,也还是尊重我、信我、让步给我。

    他就像一只披着羊皮的大灰狼,温柔到让你忘了他有獠牙。

    第二天我起得很早。

    偷偷把房间收拾好,衣服打包好放进行李箱里。

    走之前,我在桌上留了一张纸条:

    【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很抱歉,我还是不适合被圈养。】

    我写完这句话时,手在抖。

    心更乱。

    我拖着行李走到玄关,刚拉开门,整个人却猛地一僵。

    顾予南正靠在门边。

    他像是早就知道我会逃,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只是眼神淡淡地看我,嗓音低哑:

    去哪

    我握着行李箱的手指在发抖。

    我……出去住几天。

    为什么他问。

    我垂眼,我不想打扰你。

    你怀了我的孩子,林思绮。

    他开口。

    我心头一颤。

    你觉得我会让你一个人跑出去

    我还是不敢看他,勉强扯出一点笑:

    那你是要我留下来,当个有孩子的金丝雀吗

    你有想过孩子的以后吗

    他眼神沉了沉。

    我知道这句话过分了。

    可我说了,就收不回来了。

    屋里一阵寂静。

    我想,他是不是要生气了

    我做好了他质问我的准备,做好了他说走吧的冷漠……

    但他没有。

    他只是走近我,伸手接过我手里的行李箱,随手丢到一边。

    然后,他抱住了我。

    那个拥抱,猝不及防,像被整个世界包住。

    他的手臂收得很紧,仿佛下一秒我就会消失。

    你可以什么都不说。他低声说,但别离开我。

    我屏住呼吸。

    你也不是金丝雀,是我认定的老婆。他说,你只属于我。

    我闭着眼,胸口像堵了一口气。

    再也说不出一句狠话了。

    他轻轻俯身,在我耳边说:

    你要是还想当金丝雀,那就当一辈子。

    我陪你。

    那天晚上,我还是留下了。

    房间没有换,茶也泡好了,花也没谢。

    顾予南坐在沙发那头看文件,我坐在落地窗边,摸着自己尚未有动静的小腹。

    他没有再逼我开口。

    也没有追问我到底是谁、从哪里来、为什么接近他。

    可我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他只是不说。

    不问。

    不伤人。

    这一切都让我更怕。

    因为我怕有一天真相揭开,他会失望,会离开。

    可我更怕,我再走一步——

    他就不要我了。

    5.

    顾予南最近对我,好得让我心慌。

    这不是夸张。

    是那种温水煮青蛙般的沉溺,令人窒息的好。

    他不会询问我去哪、跟谁见面,却在我回家前十分钟,吩咐佣人把餐食加热。

    他不会时时陪着我,却会在我脚踝贴着暖贴、窗边吹风时走进来,把他的外套搭在我肩上。

    他说得少,做得多。

    细节都落在我没察觉的地方。

    从我怀孕那天起,他的照顾几乎细致到让我不安的地步。

    可我知道,他没有爱上我。

    他爱的是那个——

    我听说还没出现,却随时可能回来的她。

    那天晚上,他出门参加会议,我难得清静,坐在露台上晒月亮。

    佣人送上热茶,我没喝,低头盯着杯口浮起的蒸汽发呆。

    脚下那盆玫瑰是他前天替我选的。

    粉色,淡淡的。

    乖,是他形容这颜色时说的话。

    我忽然有点想笑。

    我扮得这么乖,他是不是很满意

    可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是我闺蜜发来的语音。

    我懒得听,点开文字转录。

    【你知道吗,他那个白月光回国了。】

    【真回来了。你长得像她的事,最近又被人翻出来了。】

    【有人说你是替身,说他从一开始就认错了人。】

    我盯着那三行字,像被冻住了一样。

    直到那杯热茶被风吹得凉透,我都没回她一句。

    顾予南回来的时候,我已经在客厅坐了很久。

    披着外套,穿着一件睡裙,蜷在沙发角落,脚边是那盆玫瑰,被我拨断了一根枝条。

    他一进门,风从玄关灌进来,我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立刻低下头。

    怎么不开灯

    他放下车钥匙,走到我身边,语气轻缓,胃还不舒服

    我摇头。

    他看着我,视线落在茶几上的玫瑰枝。

    他没问。

    只顺手把那根断枝收起。

    冷吗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

    他拿过沙发上的薄毯替我盖住。

    那动作轻得像怕我碎掉。

    我心口发紧。

    我低声说:你能不能不要对我这么好

    他手顿了下,没说话。

    我看着他,眼神很认真:你越对我好,我越不敢相信你。

    他终于开口了,声音依旧温和:

    为什么不相信

    因为我不是你真正喜欢的那种人。

    你心里一直有一个人,对吧

    很多人都知道。

    你白月光回国了。

    我把话说得很轻,可语调发着抖。

    我本来可以不提的。

    但我受不了。

    他越是小心翼翼地捧着我,越是把我当心头肉宠着,我越觉得自己是个赝品。

    他看着我,沉默了许久。

    我几乎已经准备好他承认。

    可他只是叹了口气,伸手把我揽进怀里。

    他的下巴抵在我肩上,声音低哑:

    林思绮。

    你不是替身。

    我从头到尾,都知道你是谁。

    我心脏一震,下意识想抬头。

    他却轻轻按住我的后脑勺,把我又按回他怀里,语气像风一样温柔:别动。

    你现在这个样子,我不想你胡思乱想。

    我闭着眼,胸口又酸又热。

    他没否认她存在。

    但他也没有推开我。

    只是一次又一次,把我往他怀里拉。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

    我想知道的答案,不是他心里有没有她。

    而是他会不会……把我赶走。

    他现在没赶我走。

    我还能继续演下去。

    但我越来越怕。

    因为这场戏,我好像已经演得太深了。

    6.

    那之后的几天,顾予南仍旧对我温柔如旧。

    不,甚至比以前更温柔。

    他开始更频繁地亲自送我去产检,替我挡掉一切不必要的应酬,连医生开的话也要亲自看一遍。

    他说:最近你情绪不好,尽量别看手机。

    我点头,乖乖地把手机递给他。

    他收下后,却并没有看。

    只是把它放进口袋,轻声说:你愿意交出来,我就不会查。

    他的声音温柔得不像话。

    温柔得让我几乎当真,以为我真的是他放在心尖上的宝贝。

    可那天晚上,我还是看见了她。

    他的白月光。

    那天是我意外去公司找他。

    我想亲自去送他落在家里的腕表,那块表他戴了多年,每次出门前都要习惯性地扣上。

    我提前给他办公室打了电话,助理不在,我想着反正也熟,就直接上去了。

    门是半掩的。

    我推开时,他正在看一份文件,而沙发上坐着一个女人。

    她穿着淡蓝色衬衫裙,素面朝天,气质干净得不像话。

    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是她。

    那个她。

    那个传说中被他藏在心底多年、哪怕她远在国外也未曾被忘记的她。

    她的眉眼与我有几分相似,但更精致温婉,像是一幅被修剪得刚刚好的山水画。

    他们并肩而坐。

    他没有躲,也没有惊讶。

    他只是微微起身,看着我,眉眼平静。

    你来了。

    我站在门口,手还握着那块腕表,指节泛白。

    我说不出话来。

    她朝我笑了笑,声音温温的:你好,我是江雅,是顾予南的朋友。

    朋友。

    这个词轻得像羽毛,落下来时却砸进我心口。

    你好。我回她,也笑,轻得几乎要颤。

    顾予南看了我一眼,声音温和却透着一股不容质疑的强势:进去说。

    我没动。

    他说:进来。

    我终究还是走了进去。

    走过去那几步,仿佛走了整整一个冬天那么冷。

    他从我手里接过腕表,说了句谢谢,便自然地替我把外套脱下,披在椅背上。

    动作一如既往的温柔体贴。

    可我只是坐着,机械地笑。

    江雅走之前,朝我微微点头:你比照片里漂亮。

    我回以微笑:你也是。

    门关上那一刻,我的指甲狠狠掐进掌心。

    顾予南站在我身侧,声音低沉:对不起,今天不该让你看到。

    我抬眼: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他没说话。

    我继续问:你是怕我多想,还是怕我当场崩人设

    林思绮。他忽然唤我,语气比平时低了几分。

    我今天过来,是因为我想你了。

    可我看到的,是你和她坐在一起,说着话,像是……早就习惯了那样的陪伴。

    你知道她是谁,你知道她和我长得很像,你却什么都不说。

    我忽然有点失控:你是不是觉得,就算我演得再像,也永远不如她本尊回来更好

    他皱眉,语气沉下来:够了。

    我一怔。

    他低声说:你要误会我没关系,但别把自己踩进泥里。

    你不是她的影子。

    我也从没想让你成为谁的影子。

    我的眼泪,几乎要掉下来。

    我不敢看他。

    因为我怕,只要我再问一句: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他就会回答——

    他当然知道。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在演。

    我回到别墅后,把自己关进房间。

    整整一天,我没吃东西,也没出门。

    他没有敲门。

    只是让佣人每天准点把三餐放在门口。

    我没碰。

    直到第二天深夜,我开门时,发现地上的保温盒依旧温热。

    他站在楼梯口,身影拉得很长。

    我没抬头。

    他说:你还要赌气多久

    我笑:你不是说过,我可以演一辈子吗

    那我继续演啊。你以为我真走心了

    你想让我当金丝雀,我就当。我乖、我顺,我不问你过去、不闹情绪、不占位置。

    只要你愿意养我,我就陪你。

    说到最后,我声音有些抖,你满意了吗

    他走过来,一把将我拉进怀里。

    他抱得很紧,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紧,像是想把我揉进他骨血里。

    他的声音贴着我耳边:你不需要演。

    我也不想养你。

    我只想你留下来。

    我闭着眼,颤声问:你到底……想把我当什么

    他没有立刻回答。

    只是在很久之后,用力地抱住我,说了一句:

    我只知道,我不能没有你。

    我哭了。

    第一次,在他面前彻底崩溃。

    不是因为演技维持不住了。

    而是我已经分不清,这段关系到底哪里是假的,哪里是真的。

    我在他给的温柔里沉溺太久,久到我开始以为——哪怕我只是影子,他也愿意宠一辈子。

    可我终究不是她。

    我只是她的替身。

    夜很深了。

    他把我抱回房里,一句话没说,轻轻地替我擦干脸,拉好被角。

    我背对着他,听见他起身离开。

    脚步声沉稳、缓慢,带着隐忍。

    那一刻,我忽然想,如果他不说真话,那我也不说了。

    我们就这样继续演下去吧。

    反正……

    我们都已经习惯了。

    7.

    我走的那天,下了整整一夜的雨。

    没提前说,也没留纸条。

    行李箱很轻,因为我几乎没收拾,只带了那条最早进这栋别墅时穿的白裙子。

    我没打车,穿着高跟鞋一路走出别墅区,风吹得脸发疼,耳边全是雨声。

    但我一滴眼泪都没掉。

    早就哭干了。

    他不来追我,也没挽留。

    我想,这也算彻底死心了。

    三天后,我住进一家临时租的公寓。

    房间不大,窗台朝北,常年没有阳光,落地窗上还贴着一块没撕干净的防晒膜。

    我把手机调成静音,关掉定位,断了和他之间最后一丝联系。

    可他没有找过我。

    一次都没有。

    我以为他至少会打电话质问我为什么走,哪怕只是冷冷一句把孩子打掉,也好。

    可他没有。

    就像那段记忆从他脑中被抹去。

    我成了多余的、失败的、可被替换的一环。

    有人说,金丝雀逃出笼子,是因为厌倦了假象。

    可我不是。

    我只是,终于相信自己真是替身了。

    第七天早晨,我吐得更厉害了。

    空着胃干呕了十几分钟,浑身是汗。

    邻居阿姨送来一碗姜汤,说:小姑娘,你还是去医院看看吧,你这样不像头几个月的反应了。

    我点头,强撑着应了一句:我一个人去就好。

    医院在市中心,天气阴沉,像是要下雪。

    我坐在候诊区,怀里抱着检查报告单,指甲一寸一寸地掐着纸边,直到手指泛白。

    耳边忽然有人喊了我一声:林思绮。

    我抬头。

    是他。

    顾予南。

    他穿着黑风衣,站在光线灰白的走廊尽头,眉眼沉静,眼底却藏着浓得化不开的疲惫。

    我怔住了。

    他一步步走近,走到我面前,站定。

    你又瘦了。

    他说。

    我低下头,想把报告藏进包里。

    他却伸手,一把拿走。

    他的动作太快,我根本躲不开。

    他垂眸扫了一眼,指尖攥紧,声音微哑:

    你做产检不通知我

    我偏过头,我们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他看着我,许久才开口:

    谁说的

    你一句话都没留。我低笑一声,你明知道我走了,却什么都没做。

    林思绮,他声音发紧,我不找你,不代表我放弃你。

    我扭过脸去,不让眼泪落下来。

    他却像忽然受不了一样,猛地把我抱进怀里。

    力道很重,像是要把这些天的沉默和错过都压进骨头里。

    他贴着我耳侧,声音一字一句:

    你不是替身。

    从头到尾,我知道你是谁。

    我认得你,从第一眼见你开始。

    我僵住了。

    他收紧怀抱。

    你小时候给我送过糖,推倒过欺负我的小孩,还拿过弹弓保护我。

    你以为你演得好吗

    你以为你那点装柔弱的小动作我看不出来

    林思绮,你就算把自己装成一朵花,我也认得你是火。

    我彻底呆住。

    你一直知道我喃喃。

    他抬手,摸了摸我额角的碎发,眼神不闪不避:

    我认得你走路的姿势,认得你喝水不沾唇的习惯,认得你睡觉会皱眉、撒娇会先看人眼色。

    你演,我就陪你。

    我以为你总有一天会告诉我。

    我终于抬起头,眼里雾气氤氲。

    那你白月光呢

    他一顿,低笑:她是我表妹。

    从头到尾,我只有一个白月光。

    就是你。

    我怔在原地。

    眼泪突然控制不住地落下。

    他抬手轻轻替我拭去:你走了七天,我连夜找了你七天。

    思绮,他低声说,你走得够久了,该回家了。

    回家的路上,雨停了。

    他握着我的手,一刻不松。

    回到别墅,门被推开的那一刻,我看见玄关处摆着我那天落下的发绳,他一直没收。

    卧室没动,连床头的水杯还替我换了新水。

    我站在房门口发了会呆。

    他走上前,从身后抱住我,把下巴搁在我肩上,像往常那样轻声问:

    你今天,有没有想我

    我没说话。

    但眼泪,一滴一滴掉下来。

    他没等我回答。

    只是又说了一句:

    我每天,都想你。

    8.

    林思绮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是在半山会所的酒宴上。

    那天她穿着一条白裙,裙摆过膝,头发卷得软软的,眼神清澈得像是沾着雾气。

    她走过来,问我一句话:

    顾先生,你要不要养一只金丝雀

    我当时没说话,只是低头看了她一眼。

    她笑了,弯着眼睛,唇角微扬,说:就是圈养的那种。我很乖,很听话,不黏人,不惹麻烦,最重要的是,我很漂亮。

    她说这话时,手指握着酒杯,眼底却藏着锋利的光。

    像一只披着糖霜的小兽。

    我一眼就认出了她。

    她是林思绮。

    我小时候的邻居。

    我最狼狈的那段岁月里,唯一肯替我出头的人。

    我胖、被欺负、怯懦。

    而她,总是干净、张扬、热烈,一脚踹翻我身边的所有欺辱。

    后来她搬走了。

    我拼命地长大,瘦下来,硬起来,把顾氏撑起来。

    我以为我会把她忘了。

    可我没有。

    我一直记得她的眉眼,甚至记得她走路时左脚轻微内扣。

    那天酒宴上,她站在我面前,说她愿意被我养。

    我知道她在演。

    她把自己装得温顺、安静、脆弱、柔软——和我记忆中的她判若两人。

    可她太心急,连台词都不圆。

    她说她不讲感情。

    可她看我时,眼神却红了一瞬。

    她说她只是金丝雀。

    可她蹲在地上帮我理文件时,手指在抖。

    她说她什么都能做,乖巧得像只不谙世事的小白兔。

    可她用筷子挡热油飞溅时的反应,利落到我发寒。

    我知道,她是在掩饰。

    她从不曾变软,只是换了一种方式继续强硬。

    不过我喜欢她,不管她要做什么,我都愿意陪她演。

    她演金丝雀,我就演金主。

    她说你不用喜欢我,只要养我,我就真把她捧在掌心养着,连一根头发丝都不让她受伤。

    她不说,我就不问。

    她不揭,我就不破。

    她走进我的世界时带着剧本,而我……甘愿做她的背景板。

    后来她被绑架。

    我接到消息时,连外套都没拿,开车闯红灯赶过去。

    我一脚踹开门,她正提着一个壮汉的衣领,站在一堆倒地哀嚎的绑匪中间。

    穿着白裙,肩带断了,腿上有伤,眼神却狠得像要杀人。

    她愣住了。

    然后一秒切换表情,软声开口:我也是刚来的……

    我差点笑出来。

    可心是疼的。

    我知道她的力气,也知道她动起手来有多狠。

    可她还是受了伤。

    我不拆穿。

    只是走过去,接住她,然后像捧碎瓷一样抱回了家。

    她靠在我肩头,身体轻轻颤抖。

    我知道,她怕的不是绑匪。

    是人设崩了。

    是我不信她了。

    可她不知道,我什么都知道。

    我从一开始,就在心里认定她是林思绮。

    我不是没想过告诉她。

    但我怕。

    我怕一旦我说破了,她就会跑。

    她那么聪明,那么自尊,那么擅长伪装。

    如果让她知道我早就识破,那她一定会把剧本撕掉、角色终结、从此离开。

    我不想她走。

    所以,我把自己变成她想要的样子,变得温柔、沉默、宠溺、克制。

    哪怕她转身就是试探,我也照单全收。

    只要她愿意留在我身边。

    只要她还愿意看着我。

    后来,她走了。

    没有任何征兆。

    行李也没带几件,连纸条都没留下。

    我疯了一样翻遍整个城市,七天七夜,眼睛都没合过。

    她以为我没找她。

    其实我在找她的每一刻,心都在疼。

    我问自己无数遍,是不是我不该装作不知道,是不是我早就该拉住她,告诉她我认得她。

    可那时候的我,还在等她回头。

    直到第七天,我在医院走廊尽头看见她,抱着检查单,脸色苍白,整个人像被风吹散的纸片。

    她看见我时,眼神空空的。

    我走过去,接过报告。

    看到那句孕12周,轻度低血糖,建议注意休息时,我差点没站稳。

    那一刻我才明白,我不能失去她,不能再让她走。

    也不能再等她回头了。

    我要走过去,抓住她,告诉她——

    林思绮,我早就认出你了。

    你演的小白花我也爱,你暴打绑匪我也疼。

    你不说,我就等你说。

    你装傻,我就陪你傻。

    但你别走了。

    你走了那么久,是不是也该,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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