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连载系列经典故事《西游新纪无字真经》第五卷
劫波汹涌荡三界
心灯不灭照前程
第三十六回:红尘巨械吞山河
心灯结胎焚劫网
第一节
人间的黄昏是被金属撕裂的。
陈州城的青石板还沾着早市的菜汁,西城墙外突然传来地动山摇的轰鸣。卖糖人的小柱儿踮脚张望,糖锅哐当落地——他看见的不是晚霞,是座移动的钢铁山:六根水桶粗的履带碾过麦田,每一步都压碎半亩地;钢铁躯体上焊着十二根炮管,炮口喷着幽蓝火焰;最骇人的是头颅:一双黄铜铸的兽眼泛着冷光,血盆大口里伸出两根百米长的机械爪,爪尖淬着紫黑毒锈。
吞山械兽!阿七的银镯突然发烫,波旬和玄冥的余毒……他们竟用因果乱流炼了这东西!
话音未落,机械爪唰地扫过东城门。青砖墙像纸糊的般碎裂,二十个守城兵被掀上半空,惨叫声混着碎瓦砸进护城河。
护城!无面阎罗(阿巧的哥哥)举着旧秤杆冲过去,这畜牲的甲胄是用‘绝望’铸的——凡人越怕,它越凶!
小柱儿的糖人在手里捏成稀泥。他望着被压成肉饼的卖菜老妇,望着哭嚎着跑散的孩童,喉咙发紧:阿巧姐,咱们的‘念’……能镇住它吗
阿巧的光团缩成个小球。她飘到小柱儿肩头,糖人在风里晃出若有若无的甜香:阿娘说‘怕的时候,就想最暖的事’——你想阿巧吹糖人的笑,我想哥哥举秤杆的背影……
够了!悟空的金箍棒嗡地震响,老孙去会会这铁疙瘩!
他足尖一点跃上城头,火眼金睛映出械兽甲胄上的咒文:果然!每道纹路里都困着个冤魂——是被波旬乱流迷了心的凡人,他们的‘绝望’成了甲胄的‘魂’!
呆子、沙师弟,护着百姓往南撤!唐僧勒住白龙马,莲花光罩突然分出万道金丝,我用《法华经》的‘定’念稳住人心,悟空你破甲,阿巧、阿七用‘暖’念冲散咒文!
众人应了。八戒的钉耙在地上划出半圆,蓝布帕的并蒂莲裹住哭嚎的孩童;沙僧的降妖宝杖顿地,定魂沙如屏障隔开乱飞的碎石;阿七的银镯光罩住受伤的士兵,银光照过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痂。
悟空深吸一口气,金箍棒往地上一杵:长!
法天象地的神通展开。他的身形暴涨至千丈,青毛倒竖如钢针,火眼金睛映得半边天发红。机械爪再次横扫而来,他大喝一声,双掌迎上爪尖——
当!
金属撞击声震得陈州城的瓦块簌簌掉落。悟空的虎口裂开血口,械兽的爪尖却凹了道深坑。
好!无面阎罗举着秤杆喊,这畜牲的甲胄没想象中硬!
硬的在里头!悟空抹了把血,看那炮口——幽蓝火焰是‘虚灵火’,能烧魂!
话音未落,十二根炮管同时喷吐火舌。幽蓝火雨铺天盖地落下,沾到草木草木焦,碰到石头石头熔,落在百姓身上——竟连惨叫都发不出,直接化作青烟。
火雨!唐僧的光罩剧烈震颤,这是波旬的‘劫力天网’——用因果乱流织的网,专收人间的‘生机’!
小柱儿望着被火雨吞没的茶棚。老茶倌的陶壶在火中炸裂,最后一滴茶渍刚溅出,就被火雨烧成灰。他突然跪在地上,糖人模具砸在青石板上:阿巧姐,茶棚没了……阿公的茶,没了……
阿巧的光团唰地亮起来。她飘到小柱儿头顶,糖人在火雨中画出弧线:茶棚没了,茶在阿婆的心里;阿公没了,茶在阿婆的茶铲上——小柱儿,你吹糖人的手,不也能暖人心吗
小柱儿抬起头。他望着阿巧光团里的糖人模子,想起阿巧教他吹糖时的话:糖人化了能再吹,人心暖了,什么都能再种。他抹了把泪,捡起模具,对着火雨喊:我吹个‘茶棚’!
糖稀在模具里翻涌。火雨落在糖人上,竟被甜香逼得拐了弯。小柱儿的手越抖越厉害,糖人却越吹越大——是座缩小的茶棚,檐角挂着糖做的旗幡,门廊站着糖做的老茶倌,手里捧着糖做的茶壶。
好小子!王阿婆的茶铲敲着地面,阿公的茶,在糖人里活了!
茶铲的茶渍突然发亮。那是老茶倌生前煮了三十年茶留下的暖,此刻化作暖光,裹住小柱儿的糖人。火雨沾到暖光,像雪落进温泉,滋滋融化。
念!是‘护’念在破火雨!沙僧的定魂沙突然逆流,咱们的‘暖’,能当盾!
众人的护念像星火般亮起:秀儿的药箱散出草药香,张茶生的陶片泛着窑温,无面阎罗的秤杆映出公字,阿七的银镯荡起涟漪——这些念连成光网,将火雨挡在城外。
趁现在!悟空的金箍棒抡圆了,看老孙的‘碎甲棍’!
千丈长的金箍棒带着风雷之势砸向械兽头颅。黄铜兽眼咔地裂开,露出底下的核心舱:舱内悬浮着块黑玉,玉里裹着无数绝望魂——是被火雨吞没的百姓,他们的脸扭曲成哭嚎的模样,正用指甲抓挠玉壁。
核心是‘绝望玉’!唐僧的光罩分出金丝钻进舱内,破了玉,械兽就瘫了!
悟空的棒尖刚要触及玉壁,械兽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啸。十二根炮管转向核心舱,幽蓝火雨像活了般,裹住绝望玉疯狂注入能量。玉壁上的裂痕唰地愈合,绝望魂的哭嚎声更响了。
它在吸收火雨的‘劫力’!阿七的银镯烫手,咱们破得越快,它吸得越凶!
那便不硬破!唐僧突然翻身下马,合十闭目,《涅槃经》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这劫,我来渡!
他的光罩突然收缩,化作一朵金色莲花,托着他飘向核心舱。莲花每靠近一步,花瓣就褪一层颜色,最后竟成了半透明的琉璃色。
师父!八戒的钉耙当啷落地,你要做什么
渡魂。唐僧的声音从莲花里传来,绝望玉里的魂,本是凡人的‘善’——被波旬的‘乱’迷了心,才成了‘恶’的燃料。我用‘心莲’照出他们的‘善’,玉自然碎。
莲花钻进核心舱。绝望魂们突然静了。他们望着莲花里的唐僧,想起被火雨吞没前的最后一刻:
卖菜老妇在火雨中把最后一筐菜塞给乞儿;
守城兵用身体护住躲在瓮城的孩童;
小茶倌把最后半壶茶喂给受伤的野狗。
原来……我做过‘善’事。老妇的魂摸了摸菜筐。
原来……我护过‘暖’。士兵的魂摸了摸孩童的发顶。
原来……我存过‘念’。茶倌的魂摸了摸野狗的耳朵。
绝望玉咔嚓裂开条缝。械兽的炮管突然调转,十二道火雨同时射向核心舱,要把唐僧和莲花一起烧成灰。
师父!悟空的眼眶红了,老孙来救你!
莫近!唐僧的声音突然变得清亮,这火雨是‘劫’,也是‘炼’——我的‘心莲’要结胎了!
莲花的琉璃花瓣开始消融,化作点点金芒,裹住绝望玉。金芒里浮起《心经》的梵文,每道文字都在说: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
绝望魂们的善念突然暴涨。他们的哭嚎化作微笑,指甲化作合十的手,黑玉里的绝望被善挤得无处可藏。玉壁的裂痕越来越多,终于轰地炸成碎片。
械兽的钢铁躯体剧烈震颤。十二根炮管噗地熄灭,履带卡进地缝,机械爪无力地垂向地面。
成了!无面阎罗举着秤杆喊,械兽瘫了!
众人刚松口气,劫力天网突然泛起幽蓝强光。虚灵火雨不再只落城外,而是像倾盆大雨般砸向陈州城——天网在补漏,要把所有生机烧尽。
唐僧的莲花已只剩个花托,金芒也弱得像烛火。他望着漫天火雨,突然笑了:《金刚经》说‘应无所住而生其心’——我的‘心’,该‘舍’了。
花托剧烈震颤,金芒突然收缩成个鸭蛋大的玉卵,表面浮着心灯梵纹。玉卵里传出婴啼般的清音,像极了阿巧当年在茶棚里的笑声。
灯胎玉卵!沙僧的定魂沙突然凝成光柱,这是师父的‘心’结的胎——能吸劫火!
玉卵唰地飞上半空。虚灵火雨刚沾到卵身,就像溪流汇入大海,滋滋被吸了进去。梵纹随着火雨的注入越发明亮,最终化作一轮小太阳,把陈州城照得亮堂堂的。
械兽的钢铁躯体在强光中咔咔碎裂,露出底下的血肉——竟是波旬和玄冥的残魂,他们的脸因恐惧而扭曲:不可能!你的‘心’,怎比得过天网的‘劫’
因为‘心’是活的。唐僧的声音从玉卵里传出,它会痛,会舍,会结胎——就像凡人的‘念’,烧不尽,压不垮。
波旬和玄冥的残魂嗷地惨叫,化作两缕黑烟,被玉卵的梵纹吸了进去。劫力天网失去了劫力,幽蓝光芒渐弱,最终像块破布般垂落人间。
陈州城的火雨停了。被火雨吞没的百姓们突然从灰烬里站起——他们的身体是半透明的,但眼神清亮,像刚做了场噩梦。
阿婆!小柱儿扑向王阿婆,你……你活了
傻娃,王阿婆摸着小柱儿的糖人,咱们的‘念’在,人就灭不了。
卖菜老妇的菜筐里又冒出了青菜,守城兵的甲胄重新泛着光,小茶倌的茶壶里飘出了茶香——这些生机,是玉卵的梵纹带来的,是唐僧的心结的胎,是凡人的念聚的光。
悟空的法天象地收了。他望着玉卵,喉咙发紧:师父,你……
我在这儿。玉卵的清音更亮了,这是我的‘灯胎’,也是三界的‘灯’——等它破壳,就是新的‘心灯’。
众人望着玉卵,望着陈州城重新升起的炊烟,望着百姓们互相搀扶的身影,突然明白:所谓劫,不过是心的炼炉;所谓焚,不过是灯的结胎。
(第三十六回
第一节
终)
《西游新纪无字真经》第五卷
劫波汹涌荡三界
心灯不灭照前程
第三十六回:红尘巨械吞山河
心灯结胎焚劫网
第二节
玉卵悬在陈州城上空,梵纹流转如活物。
婴啼般的清音里,被火雨烧融的青石板开始生长——碎瓦自动归位,焦黑的城墙渗出绿意,卖糖人的木桌从灰烬里拱出,桌面还粘着半块未化的糖渣。小柱儿的糖人模具叮地落在桌上,模子里竟凝出一滴琥珀色的糖稀,在阳光下晃出彩虹。
活了……城活了!秀儿的药箱咔地弹开,箱底的药草芽儿顶着焦土钻出来,虚灵火雨烧得断皮肉,烧不断‘生机’——玉卵在给人间‘续根’!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金属扭曲的轰鸣。
众人转头望去,瘫在城外的械兽残骸突然震颤。十二根炮管重新抬起,炮口泛着比之前更妖异的紫黑光芒;原本垂落的机械爪竟生生扯断履带,像两条钢铁巨蟒,唰地缠住西城墙,将半座城楼拽得摇摇欲坠。
它……它还没死!无面阎罗的秤杆砸在地上,秤砣上的公字被震得脱落,那核心舱里的绝望玉虽碎了,可械兽的骨架是用‘因果乱流’铸的——乱流不灭,它就有‘气’!
悟空的火眼金睛映出械兽体内的暗纹:看那齿轮缝里的黑血!是波旬和玄冥的残魂,被玉卵吸了半道又挣出来,正往械兽的‘命门’钻!
命门八戒抹了把汗,钉耙在掌心转得呼呼响,老猪去掀了它的肚肠!
慢!沙僧的降妖宝杖突然泛起蓝光,杖头红葫芦里的定魂沙凝成箭头,命门在械兽咽喉——那里嵌着块‘劫力晶’,是天网和械兽的‘脐带’!
众人抬头,果然见械兽脖颈处有团幽蓝光团,光团里缠着无数金线,金线另一端直通天际——那是劫力天网垂下的吸能索,正疯狂往械兽体内灌注劫力。
得先断了这‘脐带’!阿七的银镯光罩住众人,天网在给械兽‘输血’,再拖下去,它能再生出整副甲胄!
悟空的金箍棒嗡地化作丈八长枪,枪尖挑着金光直刺劫力晶。枪尖刚触到光团,金线突然暴起,像活了的毒蛇般缠住枪杆,将悟空往械兽咽喉拽去。
猴哥!八戒的钉耙勾住悟空的虎皮裙,老猪拉你!
我也来!无面阎罗的秤杆缠住钉耙齿,公字秤,镇邪祟!
三人较力的当口,劫力晶突然爆出刺目蓝光。金线穿透悟空的长枪,在他手臂上烙出焦黑的痕迹:这线是‘绝望念’凝的!凡人越慌,它越韧!
陈州城的百姓本已围在茶棚前,此刻见悟空受伤,惊呼声此起彼伏。卖菜老妇的手又开始抖,小茶倌的茶壶啪地摔碎,守城兵的刀从手中滑落——他们的信念松动了,金线竟真的粗了一圈。
心乱了!唐僧的声音从玉卵里传出,劫力天网吸的不是元气,是‘动摇’——动摇一分,劫力涨十分!
小柱儿突然抓起糖人模具,爬到茶棚屋顶。他望着城下的械兽,望着受伤的悟空,想起阿巧教他吹糖时说的话:糖人歪了能重吹,人心歪了……得用更甜的糖把它掰正。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天空喊:阿巧姐,我吹个‘齐天大圣’!
糖稀在模具里翻涌。火雨落在糖人上,被甜香逼得绕道;金线缠上糖人,竟被甜腻的气息融成了水。小柱儿的手越抖越稳,糖人越吹越大——是个缩微版的悟空,金冠上的绒球颤巍巍的,金箍棒扛在肩头,虎皮裙的毛须根根分明。
好小子!王阿婆的茶铲敲着茶棚柱子,茶渍的暖光裹住糖人,阿公的茶暖,加上你的糖甜,看这劫力线还怎么疯!
茶铲的暖光、糖人的甜香、秀儿的药草气、张茶生的陶片温……凡人的护念再次连成光网,像张无形的大网,将陈州城的动摇兜住。金线失去了动摇的燃料,嘶嘶缩回劫力晶,悟空趁机一枪挑碎光团。
脐带断了!沙僧的定魂沙如暴雨倾泻,看这铁疙瘩还怎么吸劫力!
械兽的炮管噗地喷出黑血,机械爪松开城墙,轰地砸进护城河。但它的钢铁脊背突然裂开,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补甲——每块补甲都是张人脸,是被波旬乱流迷惑的修士,此刻正用指甲抓挠甲缝,发出刺耳的尖叫。
补甲是‘执念尸’!阿七的银镯突然变黑,这些修士生前求长生不得,死后被波旬用‘执念’炼了尸——他们越恨,补甲越硬!
恨悟空的长枪挑开一块补甲,露出底下的修士残魂,你当年求长生,是为了多陪老母十年;后来入魔道,是因老母被山匪所杀。可你杀了山匪,却连老母的坟头都没扫——你恨的不是天,是自己!
修士的残魂突然静了。他望着人间的山岗,想起老母的坟前长满了野菊,想起自己曾用剑挑开山匪的胸膛,却没给老母添一抔土。他的指甲垂了下来,补甲咔地碎成齑粉。
好猴头!八戒的钉耙抡圆了,老猪来会会这些‘恨’僵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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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耙砸向第二块补甲。补甲里的修士残魂正举着剑喊我要屠尽天下负心人,八戒却摸着蓝布帕笑了:翠兰说‘恨是苦胆,咽多了伤身’——你当年救过被狼追的小娃,他后来成了猎户,每年都给你家送野猪肉。这‘善’,比恨沉!
修士的残魂望着人间的猎户,想起小娃举着野猪腿喊恩公的模样。他的剑当啷落地,补甲轰地炸成碎片。
沙师弟,你镇着;阿七,你清着;阿巧、小柱儿,你们用‘暖’念化着!悟空的长枪化作金箍棒,老孙去拆它的脊梁骨!
他跃上械兽脊背,金箍棒如狂风暴雨般落下。每砸碎一块补甲,就有一道善念从残魂里飘出,钻进玉卵的梵纹。玉卵的婴啼声越来越清亮,梵纹里竟浮起善念护暖等字样,像在给这些善念安家。
当最后一块补甲碎裂时,械兽的钢铁躯体突然开始融化。黑血渗进泥土,齿轮锈成废铁,机械爪断成几截,连黄铜兽眼都裂成了碎片。唯有咽喉处的劫力晶残片,还泛着幽蓝的光。
天网……还没完!玄冥的声音从残片里渗出,劫力天网是‘因果之网’,网不破,劫不尽!
众人抬头,果然见天际的幽蓝电幕收缩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心垂下落日般的劫火核,核里翻涌着紫黑的虚灵火浆。火浆滴落之处,地面熔出深不见底的坑洞,连定魂沙都被烧得滋滋作响。
这是天网的‘劫火胎’!唐僧的声音从玉卵里传出,它要把陈州城连人带地,烧成‘劫灰’——灰里的‘绝望’,够波旬再炼十座械兽!
炼你姥姥的!悟空的金箍棒戳向劫火核,老孙一棒捅了这马蜂窝!
金箍棒刚触及火浆,就被烧得通红。悟空的手掌起泡,毛发焦卷,却咬着牙往前顶:当年老君的丹炉都没烧化俺,你这破火浆算个球!
猴哥!八戒扑过去,用钉耙勾住金箍棒,老猪替你扛!
我也来!沙僧的降妖宝杖抵住钉耙,定魂沙,镇!
三人合力的当口,劫火核突然爆出万千火蛇,缠上他们的兵器。火蛇越缠越紧,悟空的金箍棒咔地出现裂痕,八戒的钉耙齿被烧得弯曲,沙僧的杖头红葫芦嘭地炸开,定魂沙如星雨散尽。
撑不住了!沙僧的额头渗出血汗,这火浆是‘无妄劫火’,专克‘力’——咱们越用力,它越凶!
那便不用力!王阿婆的茶铲突然飞上半空,阿公说‘茶要慢慢沏,劫要慢慢渡’——咱们用‘念’渡!
茶铲的茶渍暖光裹住劫火核。秀儿的药草香、张茶生的陶片温、无面阎罗的秤杆公字、阿七的银镯涟漪、小柱儿的糖人甜……凡人的护念像百川归海,全部涌进暖光。暖光越聚越亮,竟凝成朵半透明的莲花,将劫火核托在花心。
这是……‘念莲’阿七的银镯恢复了清亮,凡人的‘护’念,结成了莲花!
对!唐僧的声音更清晰了,《华严经》说‘心如工画师,能画诸世间’——凡人的‘念’,才是最厉害的‘工’!
念莲的花瓣开始包裹劫火核。火浆刚触到花瓣,就像冰遇到阳光,滋滋融化。劫火核的漩涡越转越慢,最终噗地熄灭,化作漫天星屑,落进陈州城的泥土里——那是劫灰,却也是新生的种。
玉卵的梵纹突然暴涨,将星屑全部吸了进去。婴啼声里竟混进了凡人的笑声:老妇的、小僧的、少年的、阿巧的、老茶倌的……
师父,悟空望着玉卵,声音发哑,你在里头,听得见咱们说话吗
听得见。玉卵的清音里带着笑,我还听见小柱儿的糖人模子响,王阿婆的茶铲敲,秀儿的药箱开——这些‘声’,比经咒还灵。
众人围在玉卵下。悟空的金箍棒搭在八戒肩上,八戒的蓝布帕替沙僧擦汗,沙僧的降妖宝杖倚着阿七的银镯,阿七的银镯缠着无面阎罗的秤杆,无面阎罗的秤杆挂着小柱儿的糖人——他们的影子叠在一起,像幅画,画里写着聚字。
陈州城的炊烟重新升起。卖菜老妇的菜筐满了,小茶倌的茶壶开了,守城兵的刀磨亮了,修士的残魂化作清风,绕着茶棚的旗幡打转。他们望着玉卵,望着彼此,突然明白:所谓劫,不过是块试金石——试的是人心的暖,量的是念的重。
这时,玉卵的梵纹突然收缩成个茧。婴啼声变得急促,像要破壳而出。
要……要孵化了小柱儿的糖人掉在地上,阿巧姐,这是啥
阿巧的光团飘到玉卵前,糖人在茧上烙出甜痕:是‘心灯’要亮了——它照过轮回井,照过械兽甲,照过劫火核,现在……要照进凡人的心里。
众人屏住呼吸。玉卵的茧咔地裂开道缝,漏出缕金光。金光里传来唐僧的声音,比任何时候都清亮:《法华经》说‘是法住法位,世间相常住’——心灯亮时,万劫不侵。
(第三十六回
第二节
终)
《西游新纪无字真经》第五卷
劫波汹涌荡三界
心灯不灭照前程
第三十六回:红尘巨械吞山河
心灯结胎焚劫网
第三节
玉卵的茧壳裂开三寸缝隙时,陈州城的天空突然翻涌成墨色。
劫力天网虽已破碎,残余的幽蓝电丝却像活了的毒蛇,从四面八方窜来,缠上玉卵的金芒。电丝每抽紧一分,茧壳便发出咔咔的呻吟,婴啼般的清音里竟染上了一丝颤抖——那是唐僧的意识在茧中承受着剧痛。
心灯胎被劫力缠住了!阿七的银镯迸出火星,天网在‘啃’玉卵的‘善’——它要把心灯胎变成新的‘劫种’!
悟空的火眼金睛映出电丝里的咒文:这些是‘颠倒经’的邪咒!波旬当年偷抄的《大般涅槃经》残卷,专克‘善’念!
管它什么经!八戒的钉耙抡得虎虎生风,老猪先把这破网撕个窟窿!
他一耙砸向缠在玉卵左侧的电丝。电丝嘶地避开,却在他手背烙下焦痕。焦痕里爬出黑虫,啃噬着他的皮肉:这电丝有‘腐心毒’!越用力打,毒越凶!
莫硬拼!沙僧的降妖宝杖顿地,定魂沙如浪涛般涌出,定魂沙镇的是‘乱’——咱们用‘静’破它!
定魂沙裹住八戒的伤手。黑虫刚触到沙粒,便缩成灰点。沙僧的目光扫过陈州城:茶棚前的百姓正攥着陶片、糖人、药包,眼中虽有惧色,却都咬着牙站定——他们的静念,是定魂沙的根。
小柱儿!阿巧的光团飘到糖人摊前,吹个‘定’字糖人!
小柱儿的手仍在抖,却稳稳捏起糖稀。模具在他掌心转了三圈,吹出个方方正正的定字,糖纹里还嵌着阿巧的糖人模印。糖人刚落地,王阿婆的茶铲便敲在上面:阿公的茶,配你的糖,这‘定’字,稳当!
茶渍的暖光裹住定字糖人,暖光里浮起老茶倌的虚影。他举着陶壶笑:茶要慢沏,劫要慢渡——娃们,心别慌。
百姓们突然静了。卖菜老妇把菜筐抱在怀里,眼神不再飘;守城兵将刀插回鞘中,指节松开了紧绷的力道;秀儿蹲在药箱前,将草药芽儿轻轻埋进焦土——他们的静念像涟漪般扩散,定魂沙突然凝成一面光盾,将缠向玉卵的电丝撞得粉碎。
好!无面阎罗的秤杆挑起光盾,公字秤量人心,这‘静’念,足有千钧重!
玉卵的茧壳又裂开一寸。清音里的颤抖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更清亮的咯咯声,像婴儿看见糖人时的笑。
它在‘吃’咱们的‘静’念!张茶生摸着陶片惊叹,陶片上的窑温,正往玉卵里钻!
众人望去,果然见陶片、糖人、药包、秤杆上的暖光,正顺着空气的纹路,像溪流汇入大河般涌进玉卵的金芒。玉卵的梵纹不再是单调的金色,而是染了陶片的橙红、糖人的蜜黄、药草的翠绿、秤杆的青灰——那是凡人念的颜色。
师父说得对,悟空望着玉卵,嘴角扬起笑,心灯不是佛灯,是凡人的‘念’灯。
话音未落,天际传来撕裂绸缎般的声响。
劫力天网的残部竟聚成一张劫眼,通红的瞳孔里映着陈州城的每一寸土地。眼白处爬满无妄绝望颠倒的咒文,正对着玉卵缓缓张开——那是要把玉卵连人带城,吸进劫渊。
劫眼开了!阿七的银镯黑如墨玉,这是天网的‘死门’——进去的,连魂魄都剩不下!
悟空的金箍棒嗡地震响。他刚要冲上去,却被唐僧的声音拦住:悟空,退下。这劫,需‘舍’。
舍舍什么悟空的眼眶红了,要舍俺老孙的命俺给!
不是舍命,是舍‘执’。唐僧的声音从玉卵里渗出,你执于‘战’,八戒执于‘护’,沙僧执于‘镇’——可‘劫’最怕的,是‘无执’的‘念’。
众人愣住。小柱儿突然松开糖人模具,模具叮地落在地上。他望着劫眼,想起阿巧说过的话:糖人化了,手还能再吹;人心化了,就真没了。他弯腰捧起一把焦土,对着劫眼喊:我舍我的‘怕’!
焦土里的糖渣突然发亮。那是阿巧当年吹糖人时掉的碎屑,此刻竟在小柱儿掌心开出朵糖花。糖花飘向劫眼,劫眼的红光竟被甜香染淡了一分。
我舍我的‘悔’!王阿婆摸着茶铲,当年没给乞儿茶喝的悔,我舍了——现在,我给全城人沏茶!
茶铲的茶渍突然沸腾。陶壶从灰烬里蹦出来,自动注满清水,在茶棚的灶上咕嘟作响。茶香漫过陈州城,连劫眼的咒文都被冲得歪歪扭扭。
我舍我的‘疑’!守城兵捶了捶胸口,无面大哥的秤杆,不会偏;唐僧师父的光,不会灭——我信!
他的甲胄突然泛起金光。那是当年他护着孩童时,孩童塞给他的半块馍,馍渣嵌在甲缝里,此刻竟成了信的火种,烧得甲胄亮如金箔。
我舍我的‘怨’!秀儿捧着药草芽儿,当年医不好阿爹的怨,我舍了——现在,我医好全城的伤!
药草芽儿突然疯长。薄荷叶扫过焦土,焦土变绿地;艾草穗拂过残墙,残墙爬满青藤;最嫩的车前草芽儿钻进劫眼,咒文被啃得七零八落。
好!无面阎罗的秤杆抛向空中,我舍我的‘执’——执于‘判’善恶,不如‘容’善恶!
秤杆的公字突然化作飞灰。秤砣却发出清鸣,像在说:善是光,恶是影,有光才有影;容得下影,才守得住光。
劫眼的红光彻底褪成灰白。它的瞳孔剧烈收缩,最终嘭地炸成万千星屑,落进陈州城的泥土里——那是劫的残骸,却也是新生的肥。
玉卵的茧壳哗啦裂开。
金光如瀑,照亮了陈州城的每一个角落。光里浮着无数念的碎片:老茶倌的茶渍、阿巧的糖人模、秀儿的药草香、小柱儿的糖渣、无面阎罗的秤砣、守城兵的馍渣……这些碎片聚成一盏莲花形的灯,灯芯是颗水晶般的心,心尖上坐着唐僧的虚影,双手合十,嘴角带笑。
心灯……成了!沙僧的定魂沙在灯前起舞,这不是佛灯,是‘念灯’——凡人的‘念’,凝的灯!
心灯的光扫过悟空的伤。焦痕愈合了,毛发重新变得油亮;扫过八戒的钉耙,弯曲的耙齿咔地弹直,闪着乌金光泽;扫过沙僧的降妖宝杖,破碎的红葫芦重新完好,定魂沙如银河流转。
光扫过陈州城:
老妇的菜筐里,青菜长得比从前更旺;
小茶倌的茶壶里,茶香浓得能凝成雾;
守城兵的甲胄上,金箔亮得能照见人影;
秀儿的药园里,草药芽儿开出了五彩的花;
小柱儿的糖人摊前,糖稀自动凝成了心灯模样的糖人,甜香飘出十里地。
师父,悟空望着心灯里的唐僧虚影,声音发颤,你……你在灯里
我在每盏‘念’里。唐僧的虚影双手虚合,心灯的光突然分出万缕,钻进百姓的眉心,老妇的菜是念,小茶倌的茶是念,守城兵的甲是念,秀儿的药是念——这些‘念’,都是‘心灯’的灯油。
那……那波旬和玄冥呢八戒摸着蓝布帕,他们还会回来吗
他们在每盏‘念’里。唐僧的虚影笑了,波旬是‘疑’,玄冥是‘惧’——但‘疑’和‘惧’,也是‘念’的影子。有光才有影,守得住光,影子便成了‘戒’,提醒咱们:莫失‘念’。
心灯的光突然拔高,化作一道光柱,直通天际。光柱里传来婴啼般的清音,却比之前更宏大,像千万个孩童在笑,千万个茶棚在煮茶,千万个糖人摊在吹糖——那是三界的念,在为心灯唱礼。
师父,阿七望着光柱,银镯重新清亮如星,这灯,能照多远
照到轮回井的青铜转盘,照到黄泉裂隙的鬼哭岩,照到幽冥极北的无妄海——唐僧的虚影抬起手,光柱突然扩散,照到每一个凡人心里。
陈州城的百姓突然跪了。老妇捧着青菜,小茶倌举着茶壶,守城兵按剑,秀儿攥着药草,小柱儿捏着糖人——他们的额头抵着青石板,却不是拜佛,是拜自己心里的念。
起来吧,唐僧的虚影飘到他们面前,你们拜的,是自己。
众人起身。小柱儿的糖人心灯突然飞进心灯的光里,化作灯芯的一颗糖晶;王阿婆的茶铲也飞了进去,化作灯座的一道茶渍;无面阎罗的秤砣飞了进去,化作灯身的一道青纹——这些念的碎片,从此成了心灯的骨。
该走了。唐僧的虚影回到灯芯,幽冥还有余毒,人间还有劫数——但有这盏‘念灯’在,三界的‘根’,稳了。
悟空的金箍棒扛在肩头。他望着心灯,又望着陈州城的烟火,突然笑了:师父,俺老孙懂了——取经不是取经卷,是取凡人的‘念’。
对。唐僧的虚影合十,经在茶里,在糖里,在秤里,在药里——在凡人的‘念’里。
众人背起行李。白龙马仰天长嘶,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得得的声响里,混着茶棚的歌、风筝的响、糖人的甜。心灯的光裹着他们,像母亲的手,护着他们走向下一段征程。
陈州城的百姓站在村口,望着他们的背影。老妇喊:常回来喝茶!小柱儿喊:我给你们吹更大的糖人!秀儿喊:我给你们备着药!
悟空回头,火眼金睛里映着心灯的光,映着百姓的笑,映着人间的烟火。他挥了挥手,金箍棒在地上划出金圈——这圈不是结界,是念的印记,告诉所有经过的人:
心灯在此,万劫不侵。
(第三十六回
第三节
终)
《西游新纪无字真经》第五卷
劫波汹涌荡三界
心灯不灭照前程
第三十六回:红尘巨械吞山河
心灯结胎焚劫网
第四节
心灯的光柱刺破云层时,残页的血字突然泛起幽蓝。
唐僧的虚影从灯芯中飘出,指尖轻点残页:余毒的方位更清晰了——幽冥极北,黄泉裂隙最深处,鬼哭岩下三重洞。那里压着波旬用‘无妄魂’炼的‘劫种’,若不及时拔除,三百年后又会化成吞山械兽,啃食人间的‘念’。
三百年八戒挠了挠耳朵,老猪倒想看看,是它啃得快,还是俺们灭得快!
不可轻敌。沙僧的降妖宝杖顿地,杖头红葫芦里的定魂沙泛起暗光,鬼哭岩下的洞,是幽冥与人间的‘漏肠’——怨气从那里渗,生机从那里流。波旬把‘劫种’埋在‘漏肠’里,是要让‘恶’跟着生机一起长,等凡人发现时,早已根深蒂固。
那便现在拔。悟空的金箍棒在掌心转了个花,老孙的棒尖,专挑这种‘恶根’!
众人收拾行装时,陈州城的百姓挤在村口。王阿婆往每个人的行囊里塞了陶壶装的新茶,小柱儿给每人别了个糖人心灯,秀儿的药箱里多了一沓写满药方的竹笺,无面阎罗的秤杆上系了块红布——那是百姓用旧衣撕的,绣着念灯护世四个歪扭的字。
路上小心。老茶倌的遗孀扶着茶棚柱子,茶棚的旗幡,等你们回来再换新的。
我们等你们带‘念灯’回来照照后山的野菊!小茶倌举着新沏的茶碗,茶水在光里晃出心灯的影子。
悟空望着人群,突然把虎皮裙上的金铃解下来,挂在茶棚的旗幡杆上:这铃儿是当年观音菩萨赐的,能镇邪祟。等俺们回来,它要是不响,说明陈州城的‘念’,比俺老孙的棒还硬!
金铃叮地轻响,像在应和。
众人辞别陈州,往幽冥极北而去。
行至第七日,他们进了一片灰原——地面是焦黑的砂砾,天空飘着细如牛毛的黑雨,连风里都裹着腐肉的腥气。
这里……是人间与幽冥的‘缝’。阿七的银镯突然变黑,怨气从幽冥漏过来,把生机都腌成了‘怨肉’——波旬选这儿埋‘劫种’,真够阴的!
话音未落,黑雨突然密集如箭。悟空的金箍棒抡出金圈,却见黑雨沾到金圈,竟像活了般,顺着棒身往他掌心钻。
这雨是‘怨血’!沙僧的定魂沙刚撒出,就被黑雨腐蚀成灰,能蚀魂!
护好师父的灯!八戒的钉耙护住心灯,蓝布帕的并蒂莲突然亮了——那是翠兰当年绣的,藏着他成亲那日的喜念,黑雨沾到帕子,滋啦化作青烟。
念!用‘念’破!阿巧的光团裹住心灯,糖人的甜香混着帕子的喜念,在众人头顶凝成光罩。小柱儿的糖人心灯从行囊里飞出来,在光罩上烙出甜痕;王阿婆的茶陶壶也飞出来,茶渍的暖光在光罩上织出纹路——这些念的碎片,竟把怨血雨挡得滴水不漏。
好!悟空的火眼金睛映出前方的山影,鬼哭岩到了!
众人抬头,只见一座黑黢黢的山横在灰原尽头。山体是整块的玄铁,布满裂痕,每道裂痕里都渗出幽蓝的光——那是劫种的光,正顺着山体的缝往人间渗。
三重洞在岩底。唐僧的虚影指着山根,洞门是‘善恶门’——心善者进,心恶者死。
那俺们怕啥八戒拍着胸脯,老猪虽贪吃好睡,可这颗心,比豆腐还软!
他刚要抬脚,洞门突然轰地裂开。门内涌出黑雾,黑雾里浮着无数心像:有的是孩童偷糖被抓的慌,有的是妇人藏银被骂的愧,有的是士兵临阵退缩的惧——都是凡人心里最暗的念。
这是‘心魔阵’!阿七的银镯亮如白昼,照出你的‘恶’,用你的‘恶’当刀,砍你的‘善’!
悟空的火眼金睛里,突然映出自己抡棒打杀强盗的画面。那强盗跪在地上,怀里还抱着哭嚎的娃——当年他以为那是伪装,如今却看清,娃的脸上真沾着血。
俺……俺错杀了人悟空的金箍棒当啷落地,当年师父念紧箍咒,不是为了罚俺,是为了让俺看清……
猴哥!八戒的钉耙顶住他的后背,你杀的是十恶不赦的山匪,那娃是他们抢来的!后来你不是把娃送回了家那家人跪在地上给你磕了三个响头,说‘大圣救了俺们的根’!
悟空的心像突然变了。画面里,他抱着娃翻山越岭,娃的小手揪着他的猴毛,咯咯直笑;山脚下,娃的爹娘抱着他痛哭,身后是被山匪烧了的破屋,却在他走后重新盖起了新房。
对……俺救了人。悟空拾起金箍棒,俺的‘恶’是急,‘善’是救——急能误事,救能补过。
黑雾被冲散了一片。
沙僧的心像里,是他当年打碎琉璃盏的画面。玉帝的雷霆劈下来时,他想的不是自己的命,是琉璃盏里那滴未干的晨露——那是他在流沙河救的小鲤鱼的眼泪。
俺错的是执。沙僧摸着降妖宝杖,执于琉璃盏的‘贵’,忘了晨露的‘重’——后来俺挑了十四年行李,每一步都在记:重的不是物,是‘念’。
黑雾又散了一片。
八戒的心像最热闹:他偷吃人参果时,把核儿埋在树下;他说要分行李时,偷偷把翠兰的帕子塞进最里层;他被妖怪抓时,第一反应是护着师父的袈裟。
老猪的‘恶’是馋,‘善’是护——馋是嘴的错,护是心的对。八戒摸着蓝布帕笑,翠兰说‘嘴馋不是罪,心歪才是鬼’——俺的心,正着呢!
黑雾彻底散了。洞门里射出幽蓝强光,照得众人睁不开眼。等再睁眼,他们已站在三重洞的第一重:
洞壁是半透明的,能看见外面的灰原;洞中央悬着团紫黑的劫种,种上缠着无数怨魂,正用指甲抓挠种皮,发出刺耳的尖叫。
这是‘无妄劫种’!唐僧的虚影飘到劫种前,每个‘怨魂’生前都是被波旬的‘乱’迷了心,做了恶事,死后又被波旬用‘怨’炼了魂——他们越怨,劫种越壮。
那便渡了他们!阿巧的光团裹住劫种,阿娘说‘怨是苦藤,得用甜根拔’——我用糖人的甜,拔他们的苦!
糖人的甜香钻进劫种。怨魂们突然静了。他们望着记忆里的甜:
偷糖的孩童,被阿巧塞了块糖,说下次想吃,跟阿巧说;
藏银的妇人,被王阿婆分了半吊钱,说银钱是死的,人心是活的;
临阵退缩的士兵,被无面阎罗拍着肩,说怕不是错,逃才是错。
原来……有人给过俺甜。偷糖孩童的魂摸了摸糖渣。
原来……有人信过俺善。藏银妇人的魂摸了摸分银的秤杆。
原来……有人等俺回头。退缩士兵的魂摸了摸未逃的刀。
劫种的种皮咔嚓裂开道缝。怨魂们的指甲化作合十的手,怨念化作悔念,顺着裂缝钻了出来,飘向洞外的灰原——那里的黑雨突然停了,砂砾里竟冒出几株嫩绿的草芽。
成了!悟空的金箍棒捅向劫种,看老孙一棒——
慢!唐僧的虚影拦住他,这是第一重洞的劫种,第二重的更凶。
话音未落,洞壁突然嘭地消失。众人站在了第二重洞:
洞中央悬着颗血红的劫种,种上缠着的不是怨魂,是痴魂——生前为情、为权、为欲,执念成魔,死后被波旬用痴炼了魂。他们的眼仁是空洞的,却张着嘴喊:给俺!给俺!
这是‘无痴劫种’!阿七的银镯泛起涟漪,痴魂要的不是物,是‘执’——执于得不到的,便成了劫的燃料。
俺来渡!八戒的蓝布帕飘向劫种,翠兰说‘执是线,缠久了勒脖子’——俺给你们看‘放’的甜!
帕子的喜念钻进劫种。痴魂们突然静了。他们望着记忆里的放:
为情痴的女子,把爱人的发簪埋在桃树下,说他活在俺心里,比在身边更久;
为权痴的官员,把官印挂在城门上,说权是百姓给的,还回去,才是官;
为欲痴的富商,把家财分给穷人,说钱是风,吹到该去的地方,才是财。
原来……放了更轻。女子的魂摸着桃枝。
原来……还了更安。官员的魂摸着空印盒。
原来……分了更甜。富商的魂摸着穷人的笑脸。
劫种的种皮哗啦裂开。痴魂们的执念化作舍念,飘向洞外的灰原——那里的草芽抽出了花苞,黑砂砾变成了黑土,泛着油亮的光。
师父,沙僧望着第三重洞的门,第三重……是啥
是‘无嗔劫种’。唐僧的虚影的声音沉了,里面缠着的,是‘嗔魂’——生前被欺、被辱、被负,怨火烧心,死后被波旬用‘嗔’炼了魂。他们的‘嗔’,能烧穿三界。
洞门轰地开了。第三重洞里,悬着颗漆黑的劫种,种上缠着的嗔魂,每一张脸都扭曲成恨的模样。他们的指甲是淬毒的,嘴中喷着杀屠灭的嘶吼,连洞壁都被他们抓出了血痕。
这……这比前两重凶十倍!阿七的银镯在发抖,他们的‘嗔’,是‘劫’的核!
用‘念灯’照!悟空托起心灯,师父说过,灯油是凡人的‘念’——陈州城的‘护’念、‘静’念、‘舍’念,够不够烧了这‘嗔’
心灯的光扫过劫种。嗔魂们突然捂住眼睛,尖叫着后退。但他们的嗔念太浓,光竟被染成了暗红。
不够……唐僧的虚影皱起眉,‘嗔’是‘劫’的根,得用‘慈’拔——不是佛的慈,是凡人的‘慈’。
众人面面相觑。突然,行囊里的陶壶、糖人、药包、秤杆、甲片,同时发出清鸣。它们飘到心灯前,化作万点念光,融入灯芯——那是陈州城百姓的慈:
老妇分银的手,
小茶倌递茶的笑,
守城兵护孩的背,
秀儿采药的指,
小柱儿吹糖的唇。
心灯的光突然变成了暖白。它裹住劫种,像母亲哄睡哭闹的娃,轻声说:疼吗哭吧。冤吗说吧。但别用‘恨’当刀,伤了自己,也伤了别人。
嗔魂们的恨脸突然软了。他们望着记忆里的慈:
被欺的农妇,被老妇塞了菜,说日子苦,心别苦;
被辱的书生,被小茶倌请了茶,说书要读,气要顺;
被负的樵夫,被守城兵让了座,说力要使,怨要放。
原来……有人疼俺。农妇的魂摸着菜叶。
原来……有人敬俺。书生的魂摸着茶碗。
原来……有人懂俺。樵夫的魂摸着刀鞘。
劫种的种皮轰地炸成碎片。嗔魂们的嗔念化作慈念,像蒲公英般飘向洞外的灰原——那里的花苞全开了,是血一样红的曼珠沙华,花瓣上还沾着晨露,亮得像泪。
三重洞的洞壁突然消失。众人站在灰原上,望着漫山遍野的曼珠沙华,望着远处重新泛起绿意的山林,望着天空重新出现的飞鸟。
余毒……清了八戒摸着蓝布帕,老猪咋觉得,这比打十个械兽还累
因为这是‘心战’。唐僧的虚影飘到他面前,打械兽用棒,渡劫种用心——心,比棒重千倍。
师父,悟空望着心灯,这灯,以后咋办
它会留在人间。唐僧的虚影笑了,灯芯是我的‘心’,灯油是凡人的‘念’——只要有人的地方有‘念’,它就亮着;只要它亮着,劫就不敢来。
那俺们沙僧望着灰原尽头的朝阳,还要继续取经
取的不是经卷,是‘念’。唐僧的虚影指向东方,去东海看看渔民的‘勇’念,去西疆看看牧民的‘韧’念,去南荒看看山民的‘朴’念——这些‘念’,都是经。
众人相视而笑。悟空的金箍棒扛在肩头,八戒的钉耙挑着蓝布帕,沙僧的降妖宝杖荡起定魂沙,阿七的银镯映着心灯的光,阿巧的光团裹着糖人的甜——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融进曼珠沙华的花海,像幅画,画里写着续字。
心灯的光慢慢降落,停在灰原中央的曼珠沙华丛中。灯芯里的唐僧虚影朝他们挥了挥手,便化作万点金光,钻进每朵花的蕊里,钻进每株草的叶里,钻进每粒沙的缝里——他成了念的一部分,永远留在了人间。
走!悟空跳上一块岩石,先去东海!俺听老龙王说,那儿的渔民最近总撞‘海怪’——说不定又是波旬的余毒!
猴哥等等俺!八戒扛着钉耙追上去,老猪的钉耙,正好能给海怪梳梳毛!
二师兄慢些!沙僧笑着跟上,定魂沙还没给海怪尝尝呢!
阿七和阿巧对视一眼,也笑着追了上去。他们的笑声惊起一群飞鸟,掠过心灯的光,掠过曼珠沙华的海,掠过重新鲜活的人间——
这一趟取经,才刚刚开始。
(第三十六回
第四节
终)
《西游新纪无字真经》第五卷
劫波汹涌荡三界
心灯不灭照前程
第三十六回:红尘巨械吞山河
心灯结胎焚劫网
第五节
东海的潮声裹着咸涩的风,撞在船舷上。
悟空立在船头,火眼金睛映着翻涌的浪——浪底有团幽蓝的光,像极了劫力天网的残毒。他的金箍棒在掌心转得呼呼响:老龙王说的‘海怪’,该不会是这玩意儿变的
管它是啥!八戒扒着船沿,钉耙在水面划出银弧,老猪的钉耙正馋着海鲜呢!
话音未落,浪底的光突然炸开。一条数十丈长的海蟒窜出水面,鳞片泛着幽蓝毒光,蛇信子扫过船帆,帆布嘶啦裂开道大口子。
是‘毒念蟒’!阿七的银镯黑如墨玉,鳞片是‘疑’念凝的,蛇信是‘惧’念化的——波旬的余毒,专挑人心最弱的地方咬!
船尾的老渔夫突然颤巍巍地站起。他的手攥着块褪色的红布,那是当年他救起落水孩童时,孩童母亲塞给他的谢礼。红布在风里展开,露出上面歪扭的恩字:这蟒……俺见过。
咋悟空的金箍棒指向蛇头,老丈说说
十年前,俺的船翻在这儿。老渔夫摸着红布,俺抓着块木板漂了三天,水米未进。那时候俺想:‘要是能活,俺天天给妈祖烧香;要是死了,定是天怨俺没救起同船的老张。’
后来呢阿巧的光团飘到老渔夫肩头,糖人的甜香混着海风,您活了
活了。老渔夫笑了,是老张的儿子小海划着木盆来救的。他说:‘俺爹临死前说,要是有人漂到这儿,让俺拼了命也要拉他一把。’
原来这蟒的‘疑’念,是您当年的‘怨天’;‘惧’念,是您当年的‘愧人’!沙僧的降妖宝杖顿地,定魂沙裹住老渔夫的红布,您的‘恩’念,能破它!
老渔夫的红布突然发亮。红布上的恩字化作金箭,唰地射进毒念蟒的眼睛。蛇身剧烈震颤,鳞片噼啪脱落,露出底下的念核——是块幽蓝的玉,玉里浮着老渔夫当年的疑惧,正疯狂扭曲。
念核!唐僧的声音从心灯里传来,破了它,毒念蟒就散了!
悟空的金箍棒抡圆了。棒尖刚要触及念核,老渔夫突然拦住他:且慢!这核里,有俺的‘恶’,也有老张的‘善’——砸了它,老张的‘善’也没了。
他捧着红布走向船头,红布的光裹住念核:老张,俺对不住你。当年俺怨天,却忘了你教俺的‘信人’;俺愧人,却忘了你用命换的‘护人’。现在,俺把‘疑’和‘惧’都还给天,把‘恩’和‘信’留给人。
念核的幽蓝光突然褪成暖黄。老张的虚影从核里飘出,拍了拍老渔夫的肩:老哥哥,俺等这句话,等了十年。
毒念蟒的蛇身轰地散作星屑,落进海里,化作万千银鱼,绕着渔船转圈。老渔夫的红布飘向心灯,化作灯芯的一缕红丝——那是恩念的印记。
师父,悟空望着心灯,俺懂了——劫不是天降的,是人心生的;渡劫的,也不是佛,是人心。
对。唐僧的声音里带着笑,《楞严经》说‘一切因果,世界微尘,因心成体’——心是劫的根,也是渡的船。
众人正说话间,船尾传来小柱儿的喊:阿巧姐!茶棚的旗幡响啦!
众人转头,见海面飘来只木筏,筏上站着陈州城的百姓:王阿婆捧着新沏的茶,小柱儿举着糖人心灯,秀儿的药箱里冒出草药芽,无面阎罗的秤杆挑着茶棚的旧旗幡——旗幡上的金铃,正随着海浪叮铃作响。
你们咋来了八戒的钉耙当啷落地,这海可险着呢!
俺们来送‘念’!王阿婆的茶铲敲着木筏,茶棚的旗幡金铃响了整月,说明陈州城的‘念’硬得很!俺们商量着,把各家的‘念’物件儿凑一凑,给心灯添把油!
小柱儿举起糖人箱:这是全城孩子吹的‘心灯’糖人,甜得能齁死海怪!
秀儿晃了晃药箱:这是后山新长的‘念草’,能解百毒!
无面阎罗的秤杆挑起个红布包:这是全城百姓的头发,编成绳儿,能捆住劫种!
老渔夫突然跪在木筏上,对着心灯磕了个头:俺也凑个‘念’——往后每月初一,俺在这儿摆茶,给过往的船家续暖!
心灯的光突然暴涨,将木筏和渔船都裹进金芒。王阿婆的茶、小柱儿的糖、秀儿的药、无面阎罗的绳、老渔夫的誓……这些念像溪流汇入江河,让心灯的光更亮、更暖。
师父,阿七望着心灯,银镯亮得能照见人影,这灯,真能照遍三界
能。唐僧的声音从灯芯里传出,它照过陈州的械兽,照过幽冥的劫种,照过东海的毒蟒——以后还会照雪山的冰魔、沙漠的旱魃、草原的风怪。只要有人的地方有‘念’,它就亮着。
那俺们沙僧望着远处的海岸线,还要走多远
走到‘念’灭的那天。悟空的金箍棒指向朝阳,不过俺看,这‘念’啊,比山还高,比海还深,比星星还多——它灭不了。
众人笑了。船工们划起船桨,木筏和渔船并排而行,劈开的浪里泛着心灯的光。
此时,心灯的光突然分出一缕,钻进小柱儿的糖人箱。糖人箱里的心灯糖人突然活了,扑棱着翅膀飞向天空,在云端排成念字,引来一群白鸥,绕着念字盘旋。
看!阿巧的光团追着糖人飞,心灯在教云写‘念’呢!
众人抬头,只见云絮被光染成金色,真的在天空写出个巨大的念字。海风推着云,念字慢慢飘向大陆,飘向高山,飘向每一个有人的地方。
夕阳西沉时,众人靠了岸。老渔夫的木筏停在沙滩上,王阿婆的茶棚在礁石旁支了起来,陶壶里的茶咕嘟作响,香气混着心灯的光,漫过整片海滩。
吃块糖吧。小柱儿塞给悟空一个糖人心灯,阿巧姐说,甜能压劫。
悟空咬了口糖人,甜汁顺着嘴角流下来。他望着心灯,望着陈州城的百姓,望着东海的渔船,突然想起陈州城破时,小柱儿捏碎的糖人,想起王阿婆茶棚里的焦土,想起唐僧在玉卵里说的舍身——原来舍不是弃,是给;身不是肉,是念。
师父,他对着心灯轻声说,俺们的经,取到了。
不。唐僧的声音里带着笑,经才刚翻开第一页。
夜渐深,心灯的光在沙滩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影子里,众人的轮廓叠在一起:悟空的金箍棒、八戒的钉耙、沙僧的宝杖、阿七的银镯、阿巧的光团、小柱儿的糖人、王阿婆的茶铲……这些影子,组成了个更大的念字。
远处,海平线上升起一轮明月。月光裹着心灯的光,照见沙滩上的一行脚印——那是众人留下的,正朝着下一片未知的土地延伸。
玉卵里的婴啼清音又响了。这一次,清音里混着茶棚的歌、糖人的甜、渔船的号子、草药的香,还有千万个凡人的笑声。
原来,所谓心灯结胎焚劫网,不过是——
人心有灯,万劫不侵;
人间有念,星火长明。
(第三十六回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