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回战骨寒新国公承祧
素帷冷老夫人定谋
有诗云:
烽火连天玉勒嘶,红颜未识已暌离。
灵幡白蜡添新鬼,锦帐春心换旧题。
莫道深恩如海岳,谁知薄命似尘泥。
孽缘锁向侯门里,血泪偷垂不告伊。
此诗何意且听我说来。
话说大周定鼎百年,国富民强,欲拓疆土版图。周皇钦点精兵四十万北上,令镇国公萧钰执掌帅印,其弟萧铎任先锋官,挥奋勇之师攻打东骊。
钰、铎兄弟二人风餐露宿,杀敌御侮。然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萧钰血战沙场,竟为朝廷捐了躯。
兄战死一事令萧铎大殇,为报兄仇,萧铎设离间巧计,东骊国主昏庸多疑,踟蹰不定之际,萧铎趁势起兵攻打。
东骊力不能敌,溃不成军。大周则乘破竹之势,过豫河,取苍山关、拿晋陵关,锐不可当。东骊节节败退,其主终献城投降。
正是:将星乍陨山河震,忠骨未寒爵位更。周皇圣旨降下,着其胞弟萧铎袭爵,新晋镇国公萧铎顶盔掼甲,风尘仆仆回京谢恩。
街市之上,无不赞那萧二郎忠孝两全,一门忠烈。可谁人记得,那国公府内宅中,尚有一人儿姓沈名娇,年方十八,新寡初成。
且道这沈娇,乃萧钰明媒正娶之发妻。可笑洞房花烛之夜,红罗帕尚在顶,催军令已进门。新郎未曾揭盖,未曾交杯,便跨马星夜奔赴边庭。自此劳燕分飞,鱼沉雁杳。
沈氏独守空闺,竟不识夫主模样。未及一年,又闻晴天霹雳,夫君战死!真个是:未解风情先守寡,未承恩露已孀居。
丧事方办,灵幡高悬,老夫人于灵前垂泪,召次子萧铎与沈娇觐见。老夫人泣道:萧氏一门,忠勇传家,如今大郎为国捐躯,只余二郎一脉。国公爵位虽定,然大郎之宗脉,岂可无后列祖列宗岂不悬心于九泉之下!
老夫人执着沈娇之手,目光炯炯:吾意已决,令二郎萧铎兼祧两房。娇娘,你既为大郎正室,亦为二郎平妻。自今日始,须为我萧家开枝散叶,承续香火!
开枝散叶四字,直如烙铁烫心!沈娇面上赤红如血,垂眸之间,手足无措。老夫人见状,只道是娇羞允诺。
岂料萧铎闻此悖伦之言,如雷轰顶,剑眉紧蹙,转首望向沈娇。见新寡嫂嫂面飞红霞螓首低垂,非但无丝毫悲戚抗拒,反似默许含羞萧铎心头一股无名火起,只道此女薄幸寡情至此,竟为苟活而甘受折辱!
萧铎冷笑一声道:兄长新丧未七,魂幡正悬,骨肉未寒!尔等竟行此禽兽之谋!真是…好个‘贞烈’的嫂嫂!既如此不知情义为何物,便好好受着罢!言毕拂袖而去。
只此一句,沈氏娇娘眼中一点微光,寂然熄灭。正是:画堂深锁万钧悲,一缕残魂自此危。
这萧家老夫人的算计,又将引出一番何等孽缘情劫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回
寒雨夜强承不伦债
破藤箱忍续未了缘
书接上回,老夫人定下让萧铎兼祧两房之计,沈娇身不由己,心如死灰。
那萧铎愤其嫂嫂薄情,恨其母荒唐,满腹怨怼,又加圣命在身,竟不顾新寡期年未过,择定一寒雨之夜,闯入嫂嫂闺房,强结这孽债。
当夜,风狂雨骤。萧铎携一身酒气寒霜,撞门而入。
沈娇瑟缩榻边,形影相吊。萧铎见其惊惶如兔,梨花带雨,心中并无怜惜,反添嫌恶。暗道:此时装出这清白无辜、楚楚可怜模样给谁看岂非虚情假意
他欺身上前,言语如刀:既亲口应承了母亲,如今又作哭哭啼啼般姿态,是为那般其声冷冽,吾非吾兄,可不吃你这一套!惺惺作态,徒惹人厌!
窗外惊雷乍起,暴雨倾盆。
娇娘那件荼白里衣,终在纠缠中被褪下,伴着凄风苦雨,强承了这场屈辱。
可怜她一个守身如玉的女儿家,几番软语求饶,反倒激得男子变本加厉。
直至东方微白,云收雨住,萧铎竟讶然察觉:新妇嫂嫂,冰肌玉骨,尚是未经人事之躯!不禁脱口:你…竟未与兄长…
看官试想,萧大郎沙场浴血,新婚初夜便赴边关,夫妻面尚未识得真容,如何圆房然此时点破,岂非令沈娇更添十分难堪!她唯有闭目装睡,任心碎万段。
此事过后,萧铎心中似有微妙动摇,然面上却未露分毫。
隔日午后,萧铎遣近侍怀安,搬来一陈旧藤箱,言说内盛萧钰生前旧物,嘱沈娇仔细整理。
沈娇依言打开箱盖,霉尘扑面。一件洗得泛白的雨过天青色骑射劲装赫然在上!但见手肘处一道醒目裂口,赫然无遮无掩。
沈娇心头剧震!素手抚过那残破之处,如抚亡夫未尽的尘世之路。鼻尖酸涩,喉间哽咽。
她怨他弃自己孑然于深闺,恨他留自己孤身陷囹圄!却未曾想,未得缝补衣冠,已是阴阳两隔!这补衣之情,尽成永诀!这薄命人儿,竟连为亡夫缝补一件旧衣的资格也无!
这真是:寒衣殒,破藤箱里针线绝;针线绝,连缝旧衣亦无权。
各位看官,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
第三回
旧簪未冷闻新人笑
病骨初愈余旧恨深
书接上回。沈娇心碎欲绝,正待勉力收拾亡夫遗物,却不知身后何时已站定一人,煞气逼人。
萧铎目视娇娘指尖抚过兄长劲装裂口,状甚悲戚,胸中妒火陡升!
他跨步向前,冷笑连连:嫂嫂对着兄长旧物,神情戚戚,当真是情深难抑、人鬼情痴!话中讥讽刺耳。
data-faype=pay_tag>
沈娇如遭针刺,慌忙解释:并非你想的那般,妾身…只是…
话音未落,萧铎盛怒已至,不由分说将娇娘强搂入怀,粗暴吻下!怀中那件未及缝补的旧衣,跌落地尘。
沈娇百口莫辩,唯有含泪受之。心中悲愤:他屡屡侮辱于我,说我薄情寡义是他,说我情深难抑亦是他,到底要我如何!
萧铎见怀中女子泪光点点,红唇微颤,心里已软了几分,低声问道:嫂嫂为何如此沈娇气头之上,只作不理。
萧铎见她闭目不语,胸中无名火起,竟拂袖而去。
这沈娇受惊、受辱又神伤,岂能不病终在一场严寒中沉沉倒下,高热不退,汤水难进。
昏聩中,似有人扶起她滚烫身躯,亲自喂药。唇齿纠缠间,苦涩汤药哺入喉中。那怀抱温厚熟悉,正是萧铎!然沈娇醒来,恩人早已杳然。
娇娘一问之下,方知萧铎接了圣旨南下公干,不日便回,心下竟隐隐带了几分期盼。
再说萧铎回京已是隆冬。
一进府门,还未向老夫人请安,便匆匆往沈娇院子而去。廊下巧遇,二人四目相对,一个想问近况如何,一个想问身体是否大好。话未出口忽听一声娇呼:萧铎哥哥!
回廊转角倩影飘至,但见那女子着水红锦袄,明艳如三月桃李,正是定远伯嫡女严霜。严霜见二人情状,面露疑惑:哥哥,她是…
萧铎不答,只对沈氏道:此乃定远伯嫡女严霜,圣上有意,赐婚我与严二小姐。
沈娇如坠冰窟,强忍酸楚,屈身道:妾身,恭喜二爷。言罢逃也似的离去。身后严霜银铃笑语,刺破耳膜。
晚膳之时,严霜堂而皇之坐于萧铎身侧,谈笑风生。
老夫人旧话重提:二郎,开枝散叶,承继香火,你责无旁贷!
萧铎眸光扫向沈娇,意味不明:母亲放心,儿子自当尽力。
严霜巧笑接口:老夫人宽心,赐婚圣旨,指日可下。
这正是:霜刀雪剑未曾歇,寒梅哪堪更折枝
这病骨支离的沈娇,如何禁得这连番风刀霜剑看官欲知后事,请待下回分解。
第四回
伶牙俐齿严霜施威
情难自控萧铎缱绻
上回说到严霜仗势,沈娇病余心碎。老夫人心急子嗣,席间逼问萧铎。沈娇垂首含泪,萧铎却冷冷一句儿子自当尽力,那严霜更是锦上添花,直言圣旨即下。个中滋味,沈娇只觉苦寒彻骨。
晚膳毕,沈娇心神俱疲,沐浴解乏。岂料氤氲水汽中,竟听花鸟屏风后传来萧铎不耐之声:你要洗到何时吾等候已久。
沈娇惊惶披衣出浴,却被其拽入怀中:晚膳时母亲言语,莫非当作耳旁风不由分说,热吻倾覆。
沈娇几番挣扎,竟引得萧铎血气翻涌,鬼使神差与其交缠。斯夜温柔如水,缱绻旖旎,异于从前之粗暴,亦异于雨夜之怨恨。沈娇沉沦之际,悲喜交加,泪湿衾枕。
及至午时,沈娇强打精神去给老夫人问安,不料严霜亦在此处。
严二小姐见沈娇脖颈之间隐有红痕,陡然惊叫,直指其颈:老夫人快瞧!她乃孀妇之身,如何有这等印记莫非…与外男私通此一言如沸油泼冰!
娇娘忍辱数月,今被当面污为荡妇,终至爆发!她怒视老夫人,掷地有声:母亲!严二姑娘污我私通!儿媳愚钝,只知与夫君亲近,何来外男之说!请母亲明鉴!
堂堂正正,直揭那见不得人的兼祧密事!
阖府仆役屏息凝神,老夫人涨红老脸,正要发作。忽听外头急报:怀安到!
怀安入内,目不斜视,恭传萧铎原话:国公爷告严二小姐:国公夫人位,吾已允你。若再为难于沈氏,即刻请旨退婚!
一言如雷,满堂皆寂!严霜面色惨白如纸,老夫人惊骇难言。
沈娇又羞又愧又惧又悲...众目睽睽之下,她已被彻底推上风口浪尖!惊怒羞窘交加,心神骤散,沈娇眼前一黑,竟软软栽倒!
当真是:屏后春情误印痕,人前惊雷破霜刃。夫君名份妾亲认,休婚旨下汝惊魂!
沈氏命运如何看官们且听下回分说。
第五回
断红妆国公惊婚典
隐踪迹孤孀避尘嚣
前回书说至沈娇被萧铎当众回护,却因难堪恐惧晕厥。待悠悠醒转,但见萧铎守在榻畔,神情激动异常:娇娘!你有喜了!我要...要当爹爹了!
有孕二字轰得沈娇魂飞魄散!一个未亡人,腹怀二叔骨肉!倘若暴露,萧铎前途尽毁,千夫所指!而她,不过一个催命的孽障污物!老夫人那点开枝散叶的心思,前提就是密不透风!
萧铎却握紧她手:娇娘休怕!万事有我!定护你母子周全!沈娇见他目光灼灼,心头稍暖,苦涩暗忖:痴心妄想罢了!
转眼婚期将近,国公府披红挂彩,张灯结彩。严霜风光无限,喜气洋洋。
萧铎却日日流连沈娇处,公务亦搬至此间,夜夜相拥而眠。沈娇贪恋这偷来的片刻温存,心内酸痛愈发难忍:终是昙花一现耳!
大婚之日终至!金鼓喧阗,贺客盈门。
沈娇独坐案前,含泪修书:
君之高谊,妾心戚戚。
然孀妇有孕,天理难容;新禧在即,妾若苟存,则君名节玷污,前程尽毁,圣眷不存。
妾虽愚鲁,亦知此身乃孽障累赘。不忍以污秽之躯累君良缘锦绣,故决然远引,自此天高海阔,永不复见。
珍重。
娇娘忍痛搁笔,换粗布素衣,挈小包欲行。
正值此际,房门猛然洞开!萧铎一身刺目红锦吉服闯入:娇娘在作甚
沈娇强颜欢笑:正欲换衣…去观二爷大礼…
萧铎上前紧拥:不必!这身…甚好!
炽烈之吻如雨落下,沈娇悲从中来,环颈恸哭。
怀中之人轻颤,萧铎心中大痛,亦泪湿衣襟:我不娶了…娇娘…莫哭…
外间喧沸礼乐直如催命!管家嘶声:吉时已到!请国公爷!
萧铎紧握沈娇之手,万般不舍。沈娇稳住心神,宽慰道:二爷莫使孩儿脾气,去吧,妾随后便至。
萧铎凝视沈娇半晌,终于咬牙转身冲入喧嚣。
沈娇心知最后良机已至!置书信于案上,避走荒园小门,直赴城门。
岂料刚随一商队逃出城邑未远,惊闻城门已闭!官军大呼:封锁城门!严查出城之人!沈娇藏匿货车,仓皇遁入夜色。
辗转至一小县客栈,困顿交加,腹痛如绞。恰逢店中小二谈及京城天大新闻:娘子不知镇国公爷大婚之日,当堂悔婚!撕了吉服,封城大索数日,闹得沸反盈天!
沈娇闻此,如遭五雷轰顶!他竟为她不惜如此!惊痛攻心,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这沈氏命悬一线,又当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六回
布行栖身以结善果
异乡报恩乃续新盟
上回说到沈娇惊闻萧铎当众撕袍悔婚,封锁全城,一时气血攻心,昏死客栈。
幸得小二恻隐,急请大夫。然小地方医者匮乏,危难时,恰有一住店客商,名阿诚者,本为布行掌柜,因头伤忘尽前尘,携仆行商路过。见此景,于心不忍,将其带回布行暂住,延医施救。
沈娇昏迷三日方醒,惊见置身陌生之所。阿诚温言告之始末。沈娇感激涕零,念己身怀六甲,囊中羞涩,便留下相助浆洗、算账等事。
阿诚为人敦厚,知沈娇孤苦,孕中辛劳,对其照料有加,更对腹中子视如己出,关怀备至。
光阴似箭,数月倏忽而过。
京城风波已息,传闻萧铎终回归正途,严府风波已揭过。沈娇抚着日益隆起之腹,思忖孩儿落地,岂能顶着私生污名
阿诚虽失忆无根,但心地纯善,视孩儿如珍宝…他亦需一个家,一个安身之所。
恰阿诚又诚心求娶:沈姑娘…若不嫌弃,吾愿照顾你一生一世…待你腹中孩儿如亲子…
沈娇思忖良久,终是含泪应承。这一声好,无关风月,只为给孩儿一个名分,给恩人一个家。阿诚喜极而泣,誓不相负。
正是:
浮萍得系暂相安,残雪新枝各自妍。
恩义相酬非关意,为儿遮断苦尘烟。
然树欲静而风不止,那惊天波澜,岂能真正平息沈娇腹内骨肉,究竟如何落地生根请看下回。
第七回
风尘仆仆寻踪至
故影惊逢欲语迟
诗曰:
踏破关山万仞尘,孤星只影觅归人。
昔时孽海恩仇断,今日萍踪血泪新。
旧恨未消眉间锁,疑云骤起雾中身。
情天恨海重翻浪,一霎相逢已断魂。
话说沈娇在阿诚布行安身,岁月静好,腹中胎儿安稳成长。
转眼夏末秋初,沈娇身子愈发沉重。这日阿诚赴邻县进货,沈娇正在后院晾布,前院忽地喧嚷起来。
她心慌疾步,至前门处迎回阿诚。阿诚急道:外面乱着,不知何事,似有贵人搜城…快回去…
话音未落,只听哐当巨响,布行厚门竟被大力踹开!
尘灰扬起处,一道风尘仆仆的高大玄影闯入!袍袖染泥,眼布血丝,形容消瘦憔悴,赫然是追寻至此的镇国公萧铎!
数月煎熬,万水千山,此刻终见伊人!萧铎双眼死死攫住沈娇那张惊骇的脸庞,一霎时,狂喜、心痛、怨怼、思念万般情绪翻江倒海,堵在喉头...
沈娇得见牵肠挂肚之人,一时泪如泉涌,似痴似傻,不能自已。
阿诚却不知缘由,只道娇娘被贵人所吓,不假思索,挺身将大腹便便的沈娇紧紧护在身后。
萧铎眸光被阻,满腔炽热顿转滔天怒火,直射向这护着娇娘的陌生男子!正待发作,定睛看清其面目,浑身剧震!
刻骨铭心的熟悉感如电击穿!失散多年、以为早已战死沙场的嫡亲兄长萧钰的脸庞,竟猝不及防撞入眼帘!
那眉、那眼、虽沾风霜,却不正是浴血归来时魂牵梦萦的骨肉至亲
大哥!萧铎失声惊呼,声嘶气噎,高大身躯竟摇摇欲坠!
真个是:
水尽山穷处,峰回路转时。
旧影惊魂梦,血泪两相疑。
恩仇浑似海,骨肉更难期。
有分教:
十丈红尘迷乱眼,三生石上续前盟。
毕竟阿诚是否即为萧钰萧铎惊魂之后,又作何处置那腹中胎儿命运何如老夫人得见亲子还魂,又将如何诸多关目,尽在末章。
第八回(终)
灵堂旧恨空遗泪
异乡新怨总牵肠
诗曰:
铁衣征尘暗玉鞍,寒砧碎影月华残。
素弦未谱冰心曲,赤血徒添孽海澜。
身世浮沉疑梦里,恩仇颠倒误人间。
柔肠百转前尘误,血泪双抛孽债深。
此篇末章,专道那惊魂甫定、恩怨纠缠之残局。
且说萧铎见阿诚面目,赫然是魂牵梦萦、战死沙场的胞兄萧钰!这一惊非同小可,直如焦雷贯顶,失声痛呼:大哥!身躯剧震,几欲跌倒。
看官需知,萧大郎当日沙场浴血,身受重伤,被敌掳去,后侥幸逃脱,却因头颅重创,记忆尽失。浑浑噩噩,只凭一丝本能流落市井。他经营布行,阿诚之名,亦是他人所起,取其存身之业,诚信为本。
他身在此小县,全然不识那府邸高堂、功名富贵,更不知眼前煞气腾腾、追寻妇人而至的英武汉子,竟是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弟!亦不知所护之妇,实乃其明媒正娶的妻子沈娇!更不知其腹中血脉,竟是与亲弟在灵牌前的孽债结晶!
萧铎目光在沈娇那隆起的腹部与兄长憔悴的面容间逡巡,只觉天旋地转。灵堂前的愤恨兼祧、老夫人通令开枝之语、乃至与娇娘日夜相对互生出的情意…直如万蛇噬心!
他寻妻数月,终见红颜,却造物弄人,肝肠寸断...
再看沈娇,面如金纸,手捂腹部摇摇欲坠,眼中惊骇绝望更甚于萧铎。她一生清白付此二人,亡夫未亡,小叔非叔!腹中孩儿名分何定心底萌生的情愫又如何对得住亡夫!
至于阿诚,更是茫然失措。他护着眼前身怀六甲、相依为命女子,乃为恩义为责任,何曾想过内中竟有此塌天之秘
三人伫立布行之内,空气凝固如铁。门外喧嚣依旧,却已难入分毫。前尘孽海翻腾巨浪,拍碎了所有算计、隐忍、悲愤与孤勇。真相大白,却惨烈尤甚!
昔日灵堂牌位成空,缝补旧衣已成笑谈!
那老夫人闻此消息,不知是惊是喜当痛悔当日兼祧之计,还是庆幸长子生还沈娇腹中胎儿,是萧家延脉之功,抑或祸乱宗法、玷污门楣之铁证严霜婚事已毁,萧铎违抗圣令!
诸多纠葛,直如一团乱麻,斩不断理还乱!
正是:
孽海风涛岂易平血浓于水更伤情。
灵堂未冷新霜重,故影重归旧恨生。
一纸兼祧成笑柄,三春啼血堕冤翎。
此身已陷千重网,再向人间何处行
此书至此终章。诸君欲知后事如何
惜人生无常,笔墨已尽,且留与看官诸公,自度之...
只叹一声:天道循环终有报,莫将人算强天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