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苏念卿被鬼给缠上了。不!确切的说,是被两个鬼。一大一小,大的应该是个中年男人变成的鬼,小的是个娃娃。说不定......说不定是一对父子鬼!
事情要从苏念卿的蜜月旅行说起。
苏念卿十几岁上没了父亲。那是一场工厂设备故障引发的事故。事后厂子赔了不少钱给她家。母亲靠着这些钱勤勤恳恳做点小买卖一直把她养大。到苏念卿大学毕业后,母亲因为常年劳累身体不太好了,就把买卖盘出去,攒下的钱买了四套好地段的公寓,每个月还能有个一万多的房租收入。
直到苏念卿二十七岁,和相恋了六年的男友终于修成正果,迈入婚姻殿堂。她,终于又有一个男人疼爱她了。
苏念卿握着车窗边缘,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边框。车窗外,西南的山峦如墨绿色巨兽横卧,层层叠叠的雾气像轻纱般笼罩着它们,将远方的轮廓晕染得模糊不清。
念卿,快到了。陆昭然温热的手掌覆上她的手背,带着薄荷气息的呼吸扫过耳畔,等会带你去吃最正宗的酸角糕,比我们在城里买的好吃百倍。
苏念卿勉强扯出个微笑。自从陆昭然提出要来沧澜镇度蜜月,她心里就莫名有些不安。倒不是对这个地方不满意,只是出发前,她翻遍网络也找不到关于沧澜镇的详细攻略,仅有的几条信息,也是驴友们零星的只言片语,提到这里风景原始民俗特别,可具体怎么个特别法,却无人详述。
车子在蜿蜒的山路上颠簸前行,不知过了多久,终于驶入一片开阔地。灰瓦白墙的建筑错落有致,青石铺就的街道干净整洁,街边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苏念卿提着的心稍稍放下,看来这里和陆昭然说的一样,是个宁静祥和的西南小镇。
欢迎欢迎!归墟客栈的老板是个微胖的中年男人,笑起来眼睛眯成两条缝,露出一口黄牙,小两口度蜜月啊,我这最好的房间早给你们留着呢!
穿过挂着红灯笼的回廊,脚下的木质楼梯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痕迹。房间里,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来,在古朴的木桌上投下斑驳光影。铜镜虽有些陈旧,但镜面被擦得锃亮,能清晰映照出苏念卿的面容。她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潺潺流过的小溪,心情逐渐放松下来。
整理行李时,苏念卿突然瞥见床底闪过一抹黄色。她蹲下身子,眯起眼睛仔细查看,一张泛黄的纸静静地躺在那里。可当她伸手去捡,指尖即将触碰到纸张的瞬间,那纸却如一缕青烟般消失不见。她揉了揉眼睛,怀疑是自己看花了眼,错把床底的落叶看成了黄纸。她转头看向正在整理衣物的陆昭然,最终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第二天一早,陆昭然就起床出去给苏念卿买当地有名的酸辣粑粑当早饭吃。他说有一家的粑粑早上现出锅味道非常正,排队的人很多。你啊,就踏踏实实起床洗漱化妆,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一会儿我带了早饭回来,吃完了我就带你去最出片的几个景点去拍美照。
陆昭然总是这么贴心又有条不紊的。所以苏念卿这些年,愈发把很多生活琐事都交给陆昭然来打理。她仿佛只遗传了母亲的事业能力,工作上发展的红红火火,自理能力却有点差。陆昭然呢,算是比较稳扎稳打那种吧,所以有很多精力照顾生活。
接下来的几天,陆昭然带着苏念卿穿梭在小镇的大街小巷。沧澜镇的景色确实别有一番远离世俗的调调,可或许是苏念卿太依赖城市生活,总觉得这里除了景色好还有点说不出的怪。比如青石板缝隙里渗出的潮气好像能湿透鞋尖,空气中浮动着混合着香料与腐叶的古怪气息,每当苏念卿试图分辨其中成分,那气味就像活物般钻进鼻腔深处。
路过一家手工品店的时候,陆昭然看上了店里手工绣的一对麻布面枕头。说是绣工,其实就是五彩斑斓的粗棉线在上面交错排列,缝制出一些质朴的造型。不过虽说是简单粗糙了些,可别有一番民族风情的美感。价格又实在是便宜,苏念卿便也同意买了下来。
购买银饰的时候出了一点小意外。银饰铺子的老板娘十分热情,把店里各种造型的饰品给苏念卿试了个遍。只不过苏念卿觉得自己现在这个年纪,戴银饰有些不尴不尬,于是试了十几个都不太满意。
陆昭然可能有些不好意思了,一个劲儿说服苏念卿要不就再试试那对镶南红的耳坠。苏念卿领会了他的心思,便说让陆昭然帮她戴上看看。结果大男人摆弄这玩意儿,终归是有些笨手笨脚,一不小心就扎破了苏念卿的耳垂。他一边拼命给苏念卿道歉,一边心疼的拿纸巾擦了又擦。
念卿,你稍微忍着点疼啊,我把这血往外再挤一挤。这饰品每天一群人摸来摸去,难保有细菌啥的。咱们现在又没酒精碘伏,多挤出来些放心。陆昭然说着话,手里轻轻使着劲。
知道啦,我又不是小孩子,这还要哄我半天。苏念卿无奈的笑着。
而那对耳坠,陆昭然最终也买下来了。他说毕竟沾了苏念卿的血,怕老板娘有什么忌讳的。老板娘笑着直夸陆昭然是个好人。
就这样两个人在沧澜镇玩了三天,而怪事,就从第四个晚上开始了。
第二章
沧澜镇的第四个夜晚,归墟客栈的木梁在夜风里发出细微的呻吟。苏念卿蜷缩在陆昭然怀里,枕着他的手臂正要入眠,忽然闻到被褥深处飘来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像是浸泡过血水的布料在阴暗中发酵。
她以为是这民宿的条件有限,清洁不到位,也就没在意。一天的疲惫让她实在没力气再去纠结这么一点卫生问题,很快她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坠入梦境,四周是浓稠如墨的黑暗。起初,只有极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啼哭,像生锈的铃铛在摇晃,每一声都刺得太阳穴突突跳动。苏念卿想要捂住耳朵,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听使唤,只能机械地朝着哭声传来的方向挪动。
哭声越来越近,渐渐夹杂着含糊不清的呜咽:妈妈......妈妈......这声音仿佛裹着碎玻璃,在耳膜上剐蹭。黑暗中突然亮起两点幽绿的光,像是野兽的眼睛,又像是燃烧的磷火,在她前方忽明忽暗。苏念卿想尖叫,喉咙却像被塞进一团浸水的棉花,发不出半点声音。
当她第二天早晨将这个梦告诉陆昭然时,男人温柔地刮了刮她的鼻尖:肯定是这老房子闹的,原本是想着这里的特色就是古朴、原生态,不过没考虑到旅游的疲惫。你啊,肯定是没休息好,加上这里的氛围......他起身拉开雕花窗,潮湿的雾气裹挟着青苔的气息涌进来,等回去带你去泡温泉,把这些湿气都蒸出去。
然而,接下来的梦境如同被按下加速键的恐怖电影,朝着失控的方向滑去。第三天夜里,苏念卿再次被哭声惊醒,这次的声音不再遥远,而是贴着她的耳畔响起。她艰难地睁开眼,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置身于一间堆满杂物的阁楼。月光透过破旧的窗纸洒进来,在满地灰尘上勾勒出诡异的图案。
角落里,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着,背对着她不断抽泣。苏念卿鼓起勇气走近,轻声问:小朋友,你怎么了那身影缓缓转头,月光照亮一张青白的小脸,本该是孩童圆润的脸颊凹陷下去,皮肤紧紧绷在骨头上,嘴唇裂开至耳根,露出两排尖锐如犬齿的獠牙。
你为什么不要我!尖锐的嘶吼震得苏念卿耳膜生疼,小鬼张开双手扑过来,指甲漆黑如炭,泛着油亮的光泽。她想逃跑,双脚却像陷入泥潭,只能眼睁睁看着小鬼扑到面前,腥臭的气息喷在脸上,那獠牙几乎要咬进她的脖颈。
啊!她猛地惊醒,浑身冷汗湿透了床单。陆昭然被她的动静惊醒,慌忙打开床头灯:怎么了又做噩梦了苏念卿颤抖着将梦中的场景说出来,陆昭然心疼地将她搂进怀里:别怕,只是个梦。明天我们去镇外转转,看看风景,说不定心情好了就不会做噩梦了。
可苏念卿知道,这一切绝非普通的噩梦。第四天夜里,她刚闭上眼睛,就感觉有冰凉的小手在抚摸她的脚踝。睁眼一看,昏暗的房间里,那个小鬼正趴在床边,歪着头盯着她,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容:妈妈,你终于来了。
苏念卿想要呼救,却发现陆昭然躺在旁边,呼吸均匀,仿佛陷入了深沉的沉睡,无论她怎么推搡都没有反应。小鬼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指甲深深陷进皮肤,钻心的疼痛让苏念卿眼前一黑。跟我走吧,永远陪着我......小鬼的声音像是从地狱深处传来,苏念卿感觉有一股力量在拉扯着她的灵魂。
她拼命挣扎,手腕上传来的灼烧感越来越强烈。恐惧带来的绝望让她爆发出力量,她大叫着甩开那孩子,然后猛然惊醒。
原来还是梦。
苏念卿大口喘着粗气,打开灯,只见左手腕上赫然红了一片,皮肤表面微微隆起,像是被滚烫的烙铁烫过,火辣辣的疼痛不断刺激着神经。
怎么了念卿,又做噩梦了陆昭然紧张的搂住苏念卿,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
我要离开这里!苏念卿声音发颤,眼眶通红。说着话还把手腕递到陆昭然面前。陆昭然惊恐的看着她手腕上的红痕,眉头也皱了起来,这次他没有再用轻松的语气安慰,而是认真地点点头:怎么会这样......是湿疹吗不管怎么说,我们明天一早就走。回去那边的医院看看怎么回事。
苏念卿惊魂未定的一直抱着陆昭然哭泣。肯定不是什么湿疹,梦里那小孩儿一天比一天离我近,一天比一天厉害。老公,是不是我们住的这个民宿有什么问题啊说不定这儿......是不是死过一个小孩子......要不我们现在去问问那老板
要真是这样,陆昭然若有所思,你觉得老板能坦白告诉咱们嘛。好啦,不管怎么样,明天咱们肯定不住了,现在太晚了,这附近又没地方去。你要是实在害怕,那我也不睡了,我就这么守着你。男人阳气重,什么鬼怪也不敢造次了。
苏念卿本来怕的心都乱了,被陆昭然这么一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恐惧感随着笑声也消散了不少,她躺在陆昭然怀里渐渐安心了下来。
第二天一早,陆昭然忙活着收拾了行李,又给苏念卿买了些吃的,两口子退了房离开了沧澜镇。苏念卿看着车窗外变换的景色,心情轻松了不少。
可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回家后,事态竟然更严重了......
第三章
返程的高铁轰鸣声中,苏念卿死死攥着车窗边缘。陆昭然温热的掌心覆上来时,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瑟缩了一下。车窗外的山峦飞速倒退,像极了沧澜镇那晚在噩梦里追着她的黑影。
别担心,都过去了。陆昭然将她冰凉的手捂在怀里,指腹摩挲着她腕间残留的淡红印记,回去好好睡一觉,趁着婚假还没结束先带你去医院看看。说不定着就只是因为水土不服,长得湿疹什么的呢,别紧张。等回去或许慢慢就好了。
最初的三天,仿佛真的如他所言。苏念卿腕间的烫伤状红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结痂的皮肤下不再翻涌诡异的青紫。她甚至能在深夜里安心沉睡,不再被孩童的啼哭惊醒。陆昭然将归墟客栈带回的纪念品一一拆开包装时,她正倚在厨房门框上看着他,晨光穿过他微卷的发梢,在他脖颈处投下柔和的光晕。
变故发生在第四天深夜。苏念卿坠入一片粘稠如沥青的黑暗,空气中漂浮着若有若无的腐肉气息。远处传来窸窸窣的拖拽声,像是有什么在爬行。她想转身逃跑,却发现双脚被无形的力量束缚,只能看着前方雾气翻涌。
那个浑身血污的小鬼从浓雾中浮现,青白的脸上裂开至耳根的嘴角挂着涎水,漆黑的指甲泛着油亮的光泽。妈妈,我要妈妈!尖锐的嘶吼震得她耳膜生疼,小鬼张开双臂跌跌撞撞扑来,沾着血丝的肚兜在风中猎猎作响。
苏念卿转身狂奔,却感觉每一步都像踩进沼泽。她能清晰听见身后小鬼的喘息声,带着腥甜的铁锈味。突然,她的脚踝被什么狠狠拽住,整个人向前栽倒。左手重重撑在地上,传来骨头错位的脆响。小鬼扑到她背上的瞬间,刺骨的寒意顺着脊椎爬进心脏,她能感觉到那尖锐的獠牙擦过脖颈皮肤。
啊~~!她的尖叫卡在喉咙里,忽然有一股大力从侧面撞来。苏念卿猛地睁开眼,床头灯刺得她眼眶发疼。陆昭然满脸冷汗地摇晃着她,睡衣纽扣扯开两颗,露出锁骨处暗红的抓痕:念卿!你怎么了睡着睡着突然就大叫起来,我怎么推你都不醒!你吓死我了!现在怎么样,没事吧
苏念卿颤抖着摸向自己的手,指缝间还残留着粘稠的触感,仿佛真的抓过什么腐烂的东西。她扑进陆昭然怀里,泪水浸透了他胸前的布料。她的睡衣几乎湿透,上面全都是冷汗。陆昭然搂着她的肩膀,一只手轻轻给她顺气,她才慢慢缓过来。
又是噩梦吗陆昭然温柔安抚着她。
老公,我总觉得这不单纯是噩梦,那感觉太真实了。放心吧,你就是被沧澜镇的经历吓着了。白天是不是又想那些事来着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啊不能再想那些事了。别害怕,有我在身边呢,我看着你睡着我再睡。好吧......
黑暗中,衣柜镜面映出两个人影之外,似乎还有个小小的轮廓在扭曲蠕动。
晨光刺破窗帘时,陆昭然正在厨房煮姜茶。苏念卿对着卫生间镜子挤牙膏,忽然发现镜中倒影的左手有些异样。她僵着脖子低头,瞳孔瞬间收缩--左手腕动脉处,一条蚯蚓状的黑色血管正从皮肤下蜿蜒浮现,约莫四五厘米长,像活物般微微跳动。
老......老公!她的尖叫让厨房传来瓷碗碎裂的声响。陆昭然冲进来时,她正用右手死死攥住左手,仿佛要将那诡异的黑色挤出去。两人对视的瞬间,窗外突然响起一声炸雷,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上,将陆昭然的脸色映得青白。
陆家父母的老花镜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婆婆用棉签蘸着白酒擦拭苏念卿腕间的黑线,眉头越皱越紧:这不像普通的淤痕,可是妈也说不出这是怎么回事。他爸你看......话没说完,公公已经摆了摆手:问我也白搭,咱哪儿经历过这事儿啊。
无奈之下,两口子又去了苏念卿母亲那。母亲听的瞳孔都放大了,惊惧的神色让屋子里的气氛降至冰点。念念啊,妈不懂这个,但是......你怕不是被什么缠上了。昭然,你这就带着念念去宝林寺,找个有岁数的大师给看看。
好的妈,我现在就带着念卿过去。妈您别担心,注意自己身体。陆昭然说着话,一边给苏念卿拿衣服,一边开始摸自己的车钥匙。
宝林寺的铜钟撞响时,苏念卿的手指正无意识摩挲着衣摆。明觉住持枯瘦的手指按在她腕间,浑浊的眼珠突然瞪大:没错,你是被个小鬼盯上了。这小鬼怨念极深,怕是被生母抛弃的婴灵,将你认作新的‘母亲’了。只不过老衲看不出来,他是怎么盯上你的。
肯定是住的那间房有问题!苏念卿语气颤抖的说着。
苏施主,老衲能力有限,怕是灭不掉这小鬼。不过宝林寺有佛祖庇佑,不如你在这儿住上三日,也许那小鬼见近不得你身,就作罢了呢。
三天的寺中生活平静得近乎诡异。苏念卿枕着木鱼声入睡,清晨被扫地僧的扫帚声唤醒。临走时,明觉住持将自己随身的星月菩提佛珠递给她,捻珠上的包浆泛着温润的光:这佛珠老衲戴了十年,颇有些佛性,或许能镇住那东西。
然而万万没想到,佛珠的庇佑只维持到第二夜。凌晨两点,苏念卿在寒意中骤然惊醒。床头的窗帘无风自动,她看见自己呼出的白雾在月光中凝成细小的冰晶。余光瞥见卧室门口,那个小鬼正歪着头盯着她,漆黑的指甲一下下抠着门框,却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妈妈,你以为躲在庙里就能逃掉吗小鬼的声音像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嘴角咧得更大,露出森森白牙,我们永远都会在一起......
第四章
苏念卿惊叫着按亮了床头的台灯,灯光亮起的瞬间,小鬼如闪电一般亮了一下就消失不见了。陆昭然也被惊醒,慌张问着那东西又到你梦里了
不,老公,这次不是梦。他......他进咱们卧室了。
那夜,苏念卿和陆昭然开着卧室灯,坐了半晚上。小鬼再没有出现过。
第二晚,月光透过纱帘,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影子。苏念卿突然感觉脖颈一凉,像是有片沾着霜的羽毛扫过。她僵硬地睁眼看过去,正对上一双泛着幽绿光芒的眼睛。那个浑身血污的小鬼蹲在衣柜顶上,漆黑的指甲深深抠进木质柜面,喉咙里发出类似吞咽血水的咕嘟声。
不......苏念卿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她颤抖着伸手去按床头灯开关,刹那间,光明驱散黑暗,可当她的视线重新适应光线,衣柜顶上赫然留着五道冒着青烟的焦黑指痕。
身旁的陆昭然被她剧烈的动作惊醒,揉着眼睛坐起身:又来了苏念卿抓住他的手臂,指甲几乎掐进他的皮肉,指了指衣柜顶。陆昭然顺着她的手指看去,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伸手摸了摸焦黑的痕迹,指腹沾了层黑色的灰烬,凑近鼻尖一闻,一股混合着腐肉和香火的古怪气味扑面而来。
住持给的佛珠......苏念卿突然想起什么,慌乱地从枕头下摸出那串星月菩提。原本温润的珠子此刻布满蛛网般的裂纹,三颗珠子已经彻底崩裂,断面处泛着诡异的暗红色,像是浸透过鲜血。陆昭然接过佛珠,手背上青筋暴起,他用力攥紧拳头,残存的珠子在掌心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晨光刺破窗帘时,苏念卿看着镜中自己的左手,动脉处的黑色血管又向上蔓延了三厘米,如同一条贪婪的毒蛇,正朝着心脏的方向缓缓爬行。她试着活动手指,却发现整个手臂都传来刺骨的麻木感,仿佛这只手已经不再属于自己。
昭然,我们该怎么办苏念卿转身扑进丈夫怀里,泪水打湿了他胸前的衣襟。陆昭然搂着她颤抖的肩膀,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但很快又恢复镇定:别急,我们再去找其他高人看看。
然而,接下来的两天里,他们跑遍了城里所有有名的道观和寺庙,得到的答案却都大同小异。那些所谓的大师在见到苏念卿腕间的黑线后,要么摇头叹息,要么避而不见。陆昭然的眉头越皱越紧,额角的青筋突突跳动,而苏念卿则一天比一天憔悴,原本明亮的眼睛里布满血丝。
无奈之下苏念卿还是将事情告诉了母亲,电话那头传来压抑的抽气声:回老家找你舅公吧,他年轻时跟着老道士学过本事,这些年在老家总给别人看事,或许有办法。
陆昭然二话不说请了假,载着苏念卿连夜驱车赶往老家。蜿蜒的山路在车灯的照射下显得格外阴森,两侧的树木如同张牙舞爪的怪物,在风中发出沙沙的声响。苏念卿紧握着那串破损的佛珠,腕间的黑线在黑暗中泛着诡异的光泽。
见到舅公时,老人正坐在堂屋的太师椅上,吧嗒吧嗒地抽着水烟。他清澈的眼睛在苏念卿身上扫了一圈,烟杆重重地磕在八仙桌上:那个住持说的没错,凶得很!这小鬼怨念太重,怕是在阴间游荡了几十年,好不容易盯上你,哪是那么容易摆脱的!
陆昭然急切地向前一步:舅公,求您救救念卿!不管花多少钱,我们都愿意!舅公瞥了他一眼,布满皱纹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又慢悠悠地吸了口烟,这才开口:钱这东西可不是钱能解决的。
夜幕降临,舅公在院子里摆起法坛。桃木剑、黑狗血、黄符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让苏念卿跪坐在蒲团上,口中念念有词,手中的桃木剑在空中划出诡异的轨迹。突然,他抓起一碗黑狗血,用朱砂笔在黄符上疾书,然后将符纸点燃,灰烬混着黑狗血倒进碗里。
喝了。舅公将碗递给苏念卿。苏念卿看着碗中浑浊的液体,胃里一阵翻涌,但在舅公严厉的目光下,她咬牙一饮而尽。腥甜的味道在口中散开,她强忍着呕吐的冲动,感觉有一股热流顺着喉咙滑进胃里,烧得她心口发疼。
随后,舅公带着苏念卿来到家族墓地。月光洒在斑驳的墓碑上,四周静得可怕,只有偶尔的虫鸣声打破寂静。舅公让苏念卿跪在祖先墓前,点燃三炷香:好好磕头,把事情缘由说清楚,求先人庇护!
苏念卿照着做了,额头重重磕在石板上,一下又一下。她一边磕头,一边哽咽着诉说自己的遭遇。泪水混着泥土,糊满了她的脸。陆昭然站在一旁,拳头紧握又松开,眼神中满是焦急与担忧。
做完这一切,苏念卿只觉得连日来压在心头的巨石突然消失了。她活动了一下手臂,发现那种麻木感减轻了许多,手腕上的黑线似乎也不再那么狰狞。舅公叹了口气:我只能做到这儿了,接下来就要看先人能护你到什么程度了。
第五章
舅公说,为了确保先人能感知到苏念卿的危险并出手相助,两口子最好在老家多住两天。于是,陆昭然就陪着苏念卿先住下了。
老家的夜裹着潮湿的槐花香,苏念卿却在半梦半醒间总听见丝线般的呼唤。那声音比蛛丝还细,比耳语更轻,像是从房梁的裂缝里渗出来,又像是被夜风卷着,在她耳畔若即若离。念......卿......每一个音节都带着破碎的尾音,每当她努力分辨,声音便消散在更漏声里。
陆昭然翻身将她搂进怀里时,苏念卿望着窗棂外摇曳的树影,突然发现月光在墙上投下的不仅是枝叶的轮廓,还有若隐若现的人形剪影。她刚要开口,舅公白天的话在耳边炸响:别应任何声响,那可能是索命的钩子。她攥着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强迫自己闭眼,任由冷汗浸透枕巾。
返程那日,后视镜里的山路蜿蜒如巨蟒,陆昭然握着方向盘的指节发白:等解决这事,我们换套房子。苏念卿盯着腕间爬上小臂的黑线,没注意到丈夫后颈浮现的暗红胎记,形状恰似婴儿掌印。
当夜十二点,老式座钟的报时声惊得两人同时睁眼。客厅传来拖沓的脚步声,像是赤脚踩在浸透血水的地板上,每一步都带着黏腻的拉扯声。苏念卿颤抖着摸向床头灯,开关按下的瞬间,光影交界处,那个浑身血污的小鬼正在卧室门外歪头盯着她,嘴角咧到耳根,腐烂的牙龈间渗出黑血:妈妈不要我,妈妈找别人......
陆昭然抄起床头的桃木剑冲出去,却只看到打翻的花瓶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当他返回卧室,苏念卿正蜷缩在床头,死死攥着那串崩裂的佛珠--珠子表面不知何时浮现出细小的牙印,像是被什么啃噬过。
更可怕的是梦境加现实的双重折磨。浓稠如墨的黑暗中,雾气翻涌凝聚成男人的轮廓。他的身形在雾中若隐若现,只能看出高大的骨架和伸出的双手,指节扭曲得如同枯枝。苏念卿在湿滑的地面狂奔,泥浆里突然伸出无数婴儿的小手,死死缠住她的脚踝。身后传来重物拖拽的声响,还有压抑的嘶吼,那声音像是从胸腔最深处挤出来的,带着铁锈般的血腥气。
他越来越清晰了!惊醒的苏念卿对陆昭然说出了第二个鬼的情况。陆昭然大惊失色,看上去比小鬼出现的时候更加紧张害怕。确实,一个闹着要妈妈的小鬼就够可怕了,现在又来了个大的。
他们两口子,到底是招惹了什么,才会被这两个鬼纠缠
第三日清晨,苏念卿对着镜子后退两步。镜中的梦境残影里,男人的面容已经能看清轮廓:浓眉,宽额,满脸的伤痕让原本的面容被掩盖在下面---那些伤痕都正在缓慢渗血,让那男人看上去更加恐怖诡异。苏念卿只能在梦里拼了命的奔跑,因为稍慢一步,她就会被那男人滴着血珠的双手给抓住。
他一定是想帮那小孩儿抓住我,让小孩儿钻到我的肚子里去......苏念卿崩溃痛哭着向陆昭然讲述梦境,陆昭然除了抱紧她不断安慰,别的无能为力。
可能是因为那小鬼进不了卧室恼羞成怒,客厅在晚上成了人间炼狱。橱柜里的碗碟会在深夜集体震颤,然后乒乒乓乓砸向地面,瓷片飞溅时,总能在空中拼成婴儿的形状。苏念卿躲在卧室门后,看着小鬼把冰箱里的食物拖出来,腐烂的小手将酸奶抹在墙上,画出歪歪扭扭的妈妈字样。更诡异的是,每当小鬼哭闹,门缝外就会传来安抚的低吟,像是成年男子在哄孩子。
去你妈那儿躲躲。陆昭然将最后一道黄符贴在门框上,符纸却在瞬间自燃成灰。苏念卿在母亲家的第一晚,刚要入睡,就听见婴儿的笑声从衣柜里传来。她颤抖着拉开柜门,母亲的羊毛衫上趴着那个小鬼,正用黑指甲划开衣服,露出里面一个塞满稻草的布娃娃--娃娃胸口贴着她的生辰八字。
苏念卿惊呆了,伸手就要抓出那个布娃娃,可一瞬间衣柜里又恢复正常,刚才只是她的幻觉。她关上衣柜门转身想躺回床上,结果看到那小鬼竟站在被子上伸着手朝苏念卿怪笑着。
尖叫声惊醒了母亲,老人冲进房间的瞬间,小鬼转头露出森白獠牙。母亲瞳孔骤缩,当场昏厥。医院惨白的灯光下,陆昭然攥着缴费单的手在发抖,而苏念卿望着输液管里滴落的药水,突然发现自己手背也出现了细小的黑线,如同蛛网般朝着手腕蔓延。
当那个男人的身影首次出现在现实,是在母亲住院后的深夜。苏念卿被指甲抓挠门板的声音惊醒,透过卧室门缝,看见雾气正从锁孔渗出,凝聚成男人模糊的轮廓。他背对着她,双手在门上不停摸索,每一次触碰都留下黑色的手印,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腐木气息。
救我......苏念卿的求救声卡在喉咙里。陆昭然突然从身后抱住她,体温却冷得惊人。他将一尊开过光的佛像摆在床头,檀香缭绕中,男人的身影发出刺耳的嘶鸣,撞碎客厅的落地窗扬长而去。但代价是惨痛的--当夜,两个鬼在客厅疯狂打砸,吊灯坠落的瞬间,苏念卿看见小鬼骑在男人肩头,挥舞着双手尖叫。而男人的手紧紧抓着小鬼的双腿,那姿势就像爸爸扛着顽皮的儿子一样。只是原本很温馨的画面,在两个鬼恐怖的模样下变得异常诡异。
如今,苏念卿腕间的黑线已经爬到手肘内侧,每当心跳加速,那些黑色血管就会如同活物般跳动。她蜷缩在摆满符咒的卧室里,听着客厅传来的咆哮与碎裂声,死亡的恐惧在将她吞噬。
第六章
转机出现在一个暴雨如注的深夜,苏念卿蜷缩在床头那尊佛像下,浑浊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腕间的黑线已经爬到手肘上方,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刺痛,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血管里啃噬。陆昭然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轻轻摩挲,可掌心的温度却驱散不了她骨子里的寒意。
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骤然响起,惊得两人同时一颤。陆昭然快步走到门前,透过猫眼望去,只见门外站着一位身着道袍的老者。雨水顺着他宽大的衣摆流淌,却未打湿他分毫,手中的桃木剑泛着幽幽青光。
苏念卿的手机骤然响起,几乎和门外的敲门声同步。
是青冥道长!我学道时的师兄,是我请他帮你们的。舅公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带着几分如释重负,他连夜赶来了,快开门!
陆昭然打开门的瞬间,一股寒意扑面而来,夹杂着浓郁的艾草与朱砂气息。青冥道长踏入屋内,炯炯有神的双眼缓缓扫视四周,眉头越皱越紧:煞气冲天,阴气凝结如实质,这屋子......怕是快成养尸地了。
苏念卿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青冥道长抬手制止。他缓步走到客厅中央,从道袍中取出一个古朴的罗盘。罗盘指针疯狂转动,最终停在正北方,发出刺耳的嗡鸣。果然......道长喃喃自语,婴灵作祟,怨气滔天。
道长,求您救救念卿!陆昭然急切地说道,眼中满是担忧。然而,在他转身去倒水的瞬间,苏念卿却瞥见他紧握水杯的手指微微发抖,指节泛白。
青冥道长并未立刻回应,而是从袖中掏出几张黄符,默念咒语,随手一甩。黄符如灵蝶般在空中飞舞,却在接近卧室门时突然自燃,化作灰烬飘落。此子怨念极深,绝非普通孤魂野鬼。道长神色凝重,这是被人刻意豢养的堕胎,以邪术操控,下的是‘冥婴咒’!
苏念卿只觉一阵眩晕,险些摔倒。陆昭然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她能够感觉到,丈夫的手臂僵硬得如同铁棍。果然,陆昭然是万分担心自己的。怕是连他也被青冥道长的话给吓到了。
为什么是我......她声音颤抖。
新婚燕尔,气血交融,阳气与阴气交织,正是最适合成为‘鬼母’的状态。青冥道长的目光如炬,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有人看中了你此刻的状态,用你做容器,妄图增强婴灵的力量。此等邪术,一旦成功,婴灵将获得实体,为祸人间。
陆昭然倒吸一口冷气:怎么会......怎么会有人如此歹毒他的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震惊,可当青冥道长提及寻找施咒源头时,苏念卿仿佛看到,丈夫下意识地将手背到身后,手指蜷缩成拳,脸上的肌肉也微微抽搐了一下。
青冥道长却似未察觉,继续凝视着空中若有若无的黑雾:至于那成年男影......他掏出铜钱,在手中摇晃,随后抛出。铜钱落地,竟全部立起,气息驳杂,既有守护之意,又有执念缠绕,一时难以分辨善恶。不过当务之急,是先镇住这婴灵!
说罢,道长开始布置法坛。桃木剑插在客厅中央,朱砂绘就的八卦阵在地板上熠熠生辉。苏念卿看着他有条不紊地忙碌,心中升起一丝希望。可当她转头看向陆昭然时,却发现丈夫正盯着青冥道长的一举一动,眼神中闪过一丝阴鸷,转瞬即逝。
夜幕渐深,青冥道长点燃九炷香,烟雾袅袅间,婴灵的哭声突然从四面八方传来。妈妈!妈妈!尖锐的声音里充满怨恨与渴望。苏念卿腕间的黑线剧烈跳动,仿佛在呼应那哭声。
青冥道长手持桃木剑,口中念念有词:天地玄宗,万炁本根......随着咒语声,桃木剑泛起耀眼的光芒。然而,就在他准备出击时,一道黑影突然从墙角窜出,直扑苏念卿。
陆昭然惊呼一声,扑过去将她护在身下。黑影撞上陆昭然后消散,可苏念卿却在丈夫起身时,看到他后颈处隐约浮现出一个暗红的印记,形状恰似婴儿的手印。
小心!这小鬼受了刺激,愈发疯狂了!青冥道长的声音传来。苏念卿望着道长紧皱的眉头,再看看身旁满脸关切的陆昭然,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难道自己被下了咒,也已经影响到了丈夫,只是丈夫怕自己担心一直隐忍着没说
可眼下确实来不及多想,那小鬼被彻底激怒,已经和青冥道长斗起了法。只见青冥道长脚踏七星步,桃木剑上朱砂符文迸发刺目红光。小鬼发出刺耳尖啸,周身血雾翻涌,指甲暴涨三寸,如十把漆黑匕首,直扑苏念卿。道长旋身挡在她身前,剑刃划出金色弧光,与血雾相撞,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急急如律令!道长甩手掷出三张黄符,符咒在空中化作火焰锁链,缠住小鬼四肢。可那婴灵竟生生扯断锁链,腐臭唾液喷溅在地板上,腐蚀出一个个焦黑孔洞。道长见状,咬破指尖,在剑身画下血咒,桃木剑顿时龙吟般震颤,朝着小鬼眉心刺去。
小鬼见状,突然分裂成三个虚影,从不同方向发动攻击。其中一道虚影抓住苏念卿脚踝,冰凉触感让她浑身僵硬。千钧一发之际,道长将桃木剑抛出,剑身悬浮空中急速旋转,剑气如旋风般绞碎虚影。但小鬼本体却趁机扑到道长背上,指甲深深刺入他肩膀。
屋内烛火瞬间熄灭,仅余桃木剑的幽光。小鬼桀桀怪笑着,贴在墙壁上俯视着三人,似要再次发起攻击。而苏念卿此时注意到,那个男子的鬼影也在若有若无的不断闪现。
情况,简直到了最糟糕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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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苏念卿闭上眼睛不敢再去看,她想着自己这次可能真的死定了。
关键时刻青冥道长强忍着伤痛,从怀中掏出一块金光灿灿的八卦镜。霎时间,青冥道长白发飞扬,八卦镜在他手中划出银亮弧光,镜面精准捕捉月光,折射出的光束如利剑般刺向张牙舞爪的小鬼。腐臭的血雾在强光中发出滋滋声响,小鬼凄厉的惨叫震得窗棂嗡嗡作响,漆黑的指甲在光束中寸寸崩裂,化作飞灰消散在夜空中。黑雾男影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身形剧烈扭曲,随即也消失在黑暗深处。
结......结束了吗......那小鬼是不是被打散了苏念卿浑身颤抖,倚在陆昭然怀中,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哽咽。陆昭然紧紧搂着她,掌心却沁出冷汗,在后颈处抹了一把,暗红色的印记若隐若现。
青冥道长面色凝重,缓缓摇头:那婴灵怨气太深,加上背后有人施法操控,方才不过是重伤遁逃。待它恢复元气,定会卷土重来。他说着,取出朱砂罐,在苏念卿房间四周飞速绘制镇鬼符阵。古老的符文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红光,如同一道道锁链,将房间牢牢锁住。
随后,道长从怀中掏出一枚古朴的玉佩,玉佩上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瑞兽:戴上它,可暂时压制阴气入体。苏念卿将玉佩贴身戴好,只觉一股凉意从心口蔓延开来,手腕上躁动的黑线似乎也安分了些。
起初的几日,符咒与玉佩确实起到了作用。苏念卿不再频繁做噩梦,小鬼出现的次数也明显减少。然而,好景不长,她手腕上的黑线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蔓延,如同贪婪的毒蛇,朝着心脏的方向急速爬行。短短几日,便已到达肩膀,每跳动一次,都伴随着钻心的疼痛。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们要不换个地方试试。陆昭然提议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苏念卿没有多想,此刻的她只渴望能摆脱这如影随形的恐惧。
可无论他们躲到哪里,诅咒都如跗骨之疽般紧紧跟随。入住山间民宿的第一晚,窗外突然传来婴儿的笑声,紧接着,整个房间的温度骤降。苏念卿蜷缩在被窝里,看着衣柜缓缓打开,小鬼湿漉漉的脑袋探了出来,咧着嘴露出尖锐的牙齿,腐烂的小手在空气中抓挠:妈妈,你躲不掉的......
在海滨酒店的夜晚,苏念卿在洗澡时,镜中的倒影突然对她露出诡异的笑容。她惊恐地转身,却发现小鬼正趴在天花板上,倒挂着与她对视,口中不断吐出黑色的血水。
每到一处新环境,诅咒便愈发猛烈。陆昭然的神色也愈发阴沉,深夜外出的次数越来越多,回来时身上的焚香味道愈发浓重,有时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又是一个深夜,苏念卿被一阵刺骨的寒意惊醒。睁开眼,只见小鬼正趴在她胸口,腐烂的小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冰凉的触感让她浑身起满鸡皮疙瘩:妈妈,你的心快变黑了,到时候就能永远陪着我了。
与此同时,黑雾从墙壁中缓缓渗出,凝聚成高大的男影。这次,男影离得极近,苏念卿在恐惧中仍隐约觉得,那被黑雾遮挡的面部轮廓,与记忆深处某个温暖的身影重叠。
青冥道长得知情况后,面色严峻:农历七月十五,鬼门大开,阴气最盛。这是除掉它们的绝佳时机,也是最危险的时刻。
七月十五当晚,荒郊野外的空地上,八卦阵散发着幽幽紫光。青冥道长手持桃木剑,口中念念有词,符纸在他周围盘旋飞舞。苏念卿站在阵眼处,心跳如擂鼓,腕间的黑线疯狂跳动,仿佛在呼应着即将到来的大战。
随着一声尖锐的啼哭,小鬼裹挟着腥风血雨冲破夜幕,它的身形比之前更加庞大,周身缠绕着黑色的锁链,发出刺耳的声响。男影紧跟其后,黑雾中隐隐透出猩红的双眼。
有了鬼门大开的力量加持,小鬼不仅伤势完全恢复,能量也强大了不少。他直接无视了青冥道长的八卦阵,冲破阵的层层结界,直奔着阵眼处的苏念卿而去。
来得好!青冥道长怒喝一声,身形如鬼魅般在八卦阵中闪现。这正是他给小鬼设计的攻击路线。表面上看是因为小鬼变强大,结界已经拦不住他了。而实际上,青冥道长恰恰是留了一条薄弱的结界路线,为的就是让小鬼精准冲向青冥道长标记好的位置。所以道长才能精准的闪现到小鬼冲过来的地方。
青冥道长的计划是,这样的速度和路线,他只需对向冲刺过去,桃木剑必然刺穿小鬼。一瞬间,桃木剑带着凌厉的剑气,直刺小鬼眉心。只要这一剑得手,紧随其后的男影也必将被重创。
千钧一发之际,苏念卿看着男影的身影,儿时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父亲温暖的怀抱、慈爱的笑容,与眼前的黑影逐渐重叠。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涌上心头,她不顾一切地大喊了一声:爸爸!
这一声呼喊,如惊雷般炸响在夜空中。青冥道长的桃木剑刚刚刺中小鬼,而男影在听到呼喊的瞬间,身形剧烈震颤......
第八章
青冥道长的桃木剑悬在半空,剑身还在微微震颤。被刺中的小鬼在八卦阵中发出非人的尖啸,它腐烂的身体不断冒着白烟,如同被烈日炙烤的腐肉,每一次扭曲都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黑色的血雾在阵中翻涌,却始终无法突破那道散发着紫光的结界。
爸爸苏念卿的声音带着哭腔,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黑雾中的男影在听到这声呼唤后,剧烈地晃动起来,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撕扯着他。雾气渐渐消散,露出一张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容--那是父亲三十多岁的样子,眉眼间带着苏念卿再熟悉不过的温柔,只是此刻,那双眼睛里满是心疼与焦急。
念念!父亲的声音沙哑而颤抖,这一声呼唤,穿越了阴阳两界,带着无尽的思念与愧疚。苏念卿踉跄着扑向父亲,却从他的身体中穿过,摔倒在地。她抬头看着父亲透明的身影,心中的委屈与自责如决堤的洪水般涌来。
父亲蹲下身,想要触碰女儿,却只能看着自己的手从她的身体穿过,眼眶瞬间红了:是爸爸不好,没能早点保护好你。你回老家找舅公,他做法召唤先人,我才能勉强回来。可你身上的佛珠和符咒,让我根本靠近不了你......父亲的声音哽咽,在老家,我还能偶尔喊喊你的名字,回来后,没了祖坟的力量支撑,我只能以鬼影的样子出现,连话都说不了。
苏念卿这才想起,那些夜晚在黑暗中若隐若现的身影,那些让她恐惧的嘶吼,原来都是父亲在拼命守护她。我每晚都守在你卧室门口,不让那小鬼进去。可你太害怕我,不承认我,我的力量越来越弱。父亲痛苦地闭上眼,那天那尊佛像,差点把我的魂魄打散......你听到的打斗声,是我在和小鬼拼命啊!
青冥道长看着逐渐消散的小鬼,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他迅速掏出一个贴着符纸的葫芦,口中念念有词。葫芦口顿时产生一股强大的吸力,将阵中残余的小鬼虚影连同血雾一并吸入其中。
这小鬼戾气太重,需在葫芦中消解怨气,方能超度往生。道长神色凝重地说。
苏念卿这才想起查看自己的手臂,原本爬至肩膀的黑色血管竟已消失得无影无踪,皮肤恢复了往日的白皙。她又惊又喜,转头看向父亲,却见父亲的脸色愈发苍白。
念念,这冥婴咒绝非偶然。青冥道长目光如炬,从一开始,我就怀疑有人暗中策划,但没有证据,不敢妄言。现在,是时候回去看看了。
苏念卿的心脏猛地一缩,脑海中闪过陆昭然深夜外出的身影、他身上陌生的焚香味道,还有面对诡异事件时那看似关切却总透着一丝异样的神情。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她不敢深想,却又不得不面对那个可怕的猜测。
回到家中,本应在加班的陆昭然竟躺在客厅地板上,身体扭曲成诡异的角度,脸上布满黑色的血管,如同无数条蚯蚓在皮肤下蠕动。
怎么会这样!苏念卿冲过去想要扶起他,却被青冥道长拦住。别动!道长神色冷峻,迅速掏出一张符纸贴在陆昭然胸口。陆昭然痛苦的嘶吼声戛然而止,身体却仍在不受控制地抽搐。
陆昭然,你为何要害自己的妻子道长的声音冷若冰霜。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陆昭然眼神躲闪,声音虚弱却仍在狡辩。
青冥道长冷笑一声,举起手中的葫芦,口中念动咒语。葫芦突然挣脱他的掌控,朝着卧室飞去,最终停在衣柜前。道长上前打开衣柜,里面赫然放着那对从沧澜镇带回的麻布枕头。随着嗤啦一声,道长用桃木剑划开枕头,一个草扎小人掉落在地。小人身上密密麻麻写满了苏念卿的生辰八字,而小人的肚子里,还藏着一块沾血的纸巾--那是苏念卿在沧澜镇买耳坠时,被陆昭然不小心扎破了耳朵留下的血迹。
现在,你还有什么可说的青冥道长眼神如刀,直刺陆昭然心底。
陆昭然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许久,他终于嘶哑着声音开口:去沧澜镇是我早就计划好的......排队买酸辣粑粑那天,我去取了这冥婴咒的小人。买枕头是为了藏它,买耳坠是为了取你的血启动咒语......
为什么!苏念卿的声音带着哭腔,绝望而又愤怒。陆昭然却死死闭着嘴,不再说话。苏念卿的父亲突然明白了什么,周身萦绕的雾气瞬间变得汹涌:你这个畜生!你是想杀了念念吃绝户!他透明的手掌直接穿过陆昭然的身体,却让陆昭然如遭雷击,剧烈地颤抖起来。
不可!青冥道长急忙拦住,沾染人命会影响轮回!
陆昭然的眼神闪过一丝慌乱,却仍梗着脖子不承认。可他扭曲的表情和躲闪的眼神,早已说明了一切。
突然,青冥道长贴在陆昭然身上的符纸燃起熊熊烈火,瞬间化为灰烬。陆昭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黑色的血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满他的全身。
救命......救救我......他的声音越来越弱,最终,在痛苦的抽搐中没了气息。
陆昭然被冥婴咒反噬了,别说他蓄意杀人本就不可饶恕,即便青冥道长有心想救他,这种反噬也是大罗金仙都没有办法的。
陆昭然死后一切归于平静,青冥道长云淡风轻的离开了,苏念卿的危机彻底解除了。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相恋六年的人,会做这样的事。
父亲看懂了苏念卿的心思,在他的魂魄回到老家祖坟那里之前,他帮苏念卿弄清楚了事情真相。原来,陆昭然当初追求苏念卿就是看上了她没有父亲又有钱,将来好摆布。结婚前,陆昭然出轨了公司一个女同事,为了苏念卿的家产他选择按原计划结婚。在他知道原来苏念卿母亲因为身体不好,早已将家里财产都归到苏念卿名下后,杀意就产生了。
人心啊,有时真是不可细想的东西......
全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