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六月的蝉鸣好似尖锐的哨音，一下下撞在教室玻璃上，搅得那尔那茜心烦意乱。她死死盯着作文纸上洇开的蓝墨水，好似那摊污渍是她无法挣脱的泥沼。喉结滚动，咽下第无数口冷汗，干涩的口腔里弥漫着恐惧的味道。监考老师的脚步声规律地划过走廊，每一步都像踏在她的心跳上。而她藏在袖子里的手机，正发烫得厉害，仿佛一颗即将引爆的炸弹。三天前，在学校附近的奶茶店，一个陌生男人戴着鸭舌帽，压低帽檐，神神秘秘地塞给她一张
SIM
卡，凑近她耳边低声说：关键时候，这能改变你的命运。
那尔那茜本想拒绝，可男人提到了躺在医院
ICU
的父亲，她的心瞬间就动摇了。父亲的病情急剧恶化，医生说活不过这个夏天，而他唯一的心愿，就是看到女儿能考上理想的大学，穿上戏服站在舞台上。
此刻，手机屏幕亮起，一条条答案如潮水般涌来：36
题选
B，文言文第三段重点句……
那尔那茜的钢笔尖在草稿纸上划出歪扭的弧线，她的手在颤抖，指甲缝里还沾着今早给父亲擦身时残留的药水味。ICU
里呼吸机沉闷的声响，好似穿越了时空，和考场里此起彼伏的试卷翻卷声交织在一起，让她愈发慌乱。当她颤抖着抄下最后一个答案时，后桌突然传来椅子倒地的巨响，吓得她差点把手机摔在地上，心脏狂跳，仿佛要冲破胸腔。
同学，你袖口是什么
监考老师的声音从远处飘来，却好似在她耳边炸响。那尔那茜感觉全身血液瞬间凝固，手脚冰凉，大脑一片空白。就在这时，前排男生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带起一片纸团，教室里一阵小小的骚乱，分散了老师的注意力。她这才发现，自己的校服袖口不知何时沾了块红墨水，形状竟像极了父亲咳在纸巾上的血迹，她一阵反胃，差点呕吐出来。
熬过了高考，那尔那茜成功考上了上海戏剧学院。当她踏入校园，看到银杏叶第一次变黄，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斑驳光影时，内心的愧疚感却如影随形。在黑匣子剧场，她遇见了苏然。苏然戴着一顶磨旧的贝雷帽，举着
DV
给她拍定妆照，镜头光晕里的笑容比舞台追光灯还明亮。你眼睛里有火。
他说这话时，那尔那茜正对着镜子练习《雷雨》片段，镜中倒影却突然和高考那天的自己重叠
——
那个躲在厕所隔间里，慌乱删除短信，把手机电池扣下来藏进文胸的女孩。她强扯出一丝笑容，心中却满是苦涩。
随着相处渐多，那尔那茜和苏然的关系愈发亲密。他们一起在校园的湖边散步，分享彼此对未来的憧憬；在深夜的排练室里，互相为对方的表演提意见。可那尔那茜始终心怀忐忑，她害怕有一天，苏然会发现自己不堪的过去。
这一天还是来了。深夜排练室的灯光惨白如医院，那尔那茜反复练习独白，沉浸在角色的情绪里。突然，身后传来手机解锁声，她下意识回头，看到苏然举着屏幕的手在发抖，微弱蓝光里，省考试院官网的通报名单赫然在目，她的名字和准考证号醒目地列在上面。这不可能……
苏然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带着难以置信与痛心，你专业课第一，朗诵《青衣》时连评委都哭了，怎么会……
我爸等不了！
那尔那茜情绪瞬间崩溃，撞翻了身边的道具椅，金属碰撞地面的声音在空荡的走廊回响，透着无尽的绝望。医生说他活不过高三开学，他这辈子就想看我穿上戏服站在舞台上！我没办法，我不能让他带着遗憾走！
她冲过去，抓住苏然的袖口，手指因用力而泛白，闻到他衣领间熟悉的雪松香，突然想起上个月他陪自己回内蒙老家，在
ICU
门口偷偷抹眼泪的样子，心中五味杂陈。
苏然痛苦地闭上眼睛，眉头紧皱，内心在道德与情感间疯狂挣扎。他知道高考作弊是不可原谅的错误，关乎教育公平，关乎无数考生的未来；可眼前的女孩，是他深爱的人，他又怎么忍心亲手毁掉她的一切。那尔那茜，我们不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这对其他考生不公平。
他声音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那尔那茜扑通一声跪下，泪水夺眶而出：苏然，求你，别揭发我。我以后一定好好做人，我会用行动弥补这个错误。你要是举报我，我就完了，我爸也会白死……
她泣不成声，身体剧烈颤抖。苏然见状，连忙扶起她，紧紧抱住，仿佛这样就能留住他们曾经美好的一切，可内心的矛盾与痛苦却愈发强烈，他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最终，苏然还是选择了向学校举报。退学那天的雨下得格外凶，雨滴如子弹般砸在地上。那尔那茜抱着纸箱冲出校门，外面早已被记者围得水泄不通，闪光灯比高考监控还刺眼。请问你对被取消学籍有什么看法
话筒几乎戳到她脸上，记者们的声音尖锐又急切。直到苏然发疯似的冲过来，用身体挡住镜头，他的吼声混着雨声：都别拍了！她爸今天早上去世了……
那尔那茜听到这话，如遭雷击，手中的纸箱掉落，里面的书本散落一地。她看着苏然，眼神里充满了怨恨与绝望，那目光像一把利刃，直直刺进苏然的心里。
那尔那茜回到出租屋，将自己关在屋里，窗帘永远拉着，屋内昏暗无光，宛如她此刻的心境。冰箱里塞满了父亲生前最爱吃的奶皮子，可如今却成了她痛苦回忆的源头。她整天躺在床上，不吃不喝，脑海里不断回放着父亲的笑脸、苏然的决绝以及记者们咄咄逼人的模样。就这样，她在出租屋里躺了整整三个月，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直到某个深夜，百无聊赖的她在床底摸索，摸到一个旧纸箱，打开一看，里面整整齐齐码着苏然寄来的信
——
从她退学那天开始，从未间断。信里有时夹着戏剧理论书的书签，上面写着鼓励的话语；有时是他拍的上戏银杏，金黄的叶子在照片里闪烁着温暖的光；最新那封还粘着一片干枯的雪莲花，是他去西藏采风时摘的，信中说看到雪莲花在悬崖峭壁上顽强生长，就想起了她，希望她也能坚强起来。那尔那茜看着这些信，泪水再次模糊了双眼，她对苏然的怨恨似乎也在这一刻开始慢慢消散。
为了重新开始，那尔那茜决定出去走走。她找了一份兼职，在一家小剧场里帮忙布置舞台、管理道具。在这里，她接触到了一群热爱戏剧的人，虽然工作辛苦，但她却感受到了久违的快乐与充实。闲暇之余，她会跟着剧团里的前辈学习表演技巧，不断打磨自己。日子一天天过去，那尔那茜慢慢从过去的阴霾中走了出来，她的演技也在实践中日益精湛。
三年后的一个小剧场，那尔那茜迎来了自己人生中的一个重要机会
——
在《重生》里出演一个改过自新的骗子。为了演好这个角色，她付出了巨大的努力，反复揣摩角色的心理变化，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精心设计。演出那天，剧场里座无虚席，那尔那茜站在舞台上，灯光洒在她身上，她完全沉浸在角色中，将角色的挣扎、悔恨与重生演绎得淋漓尽致。谢幕时，台下掌声雷动，她在观众席最角落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贝雷帽
——
苏然。
散场后，那尔那茜在后台卸妆，心情久久不能平静。这时，苏然走了进来，递来一杯温热的酥油茶，杯沿还飘着奶皮子，一如他们曾经在校园里分享的味道。有部纪录片，
他摩挲着
DV
镜头，声音带着一丝紧张与期待，讲教育公平，我觉得你很适合参与，想不想……
你知道吗
那尔那茜突然打断他，盯着杯面漂浮的茶叶，缓缓说道，我后来去给高考监考当过志愿者，在监控室里，每次看到紧张的考生，就想起当年的自己。我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告诫他们，千万不要犯错，一定要靠自己的努力去争取未来。
她抬起头，路灯透过窗户，在苏然眼镜片上碎成星星，其实那天在暴雨里，我就知道匿名信是假的。以你的性格，若真的铁了心举报我，不会在信里写那些为我开脱的话。我当时只是太生气、太难过，所以才口不择言。
苏然喉结动了动，从背包里掏出个铁盒。里面躺着生锈的诺基亚电池，还有张泛黄的诊断书
——
肝癌晚期，确诊日期是那尔那茜高考前半年。我去医院查过档案，
他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叔叔走的时候，枕头下压着你的录取通知书复印件。他一定很为你骄傲，哪怕……
哪怕知道了真相。
那尔那茜的眼泪夺眶而出，砸在铁盒上，溅起细小的水花。远处传来末班地铁的轰鸣，像极了当年高考考场外，救护车呼啸而过的声音。她深吸一口气，看着苏然，眼中满是释然与坚定：过去的都过去了，谢谢你一直没有放弃我。关于那部纪录片，我愿意参与，我想把我的故事讲出来，让更多的人明白，人生没有捷径，只有靠自己的努力，才能真正实现梦想。
苏然笑了，眼中闪烁着泪光，他伸出手，轻轻拭去那尔那茜脸上的泪水：好，我们一起。
两人相视而笑，纪录片的拍摄现场充斥着刺眼的灯光，那尔那茜对着镜头，喉结艰难地滚动了几下，开口道：我永远都忘不掉高考那天，我手心里全是汗，把那张写满答案的纸条攥得发皱。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思绪不由自主地被拉回到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
苏然蹲在摄像机旁，手指紧紧地攥着三脚架，关节都泛白了。他专注地盯着取景框，镜头里那尔那茜眼底的恐惧与挣扎清晰可见，这让他想起了三年前那个在排练室里崩溃的夜晚。停一下。
他突然喊了一声，站起身来，走向道具桌，拿起一杯早已凉透的酥油茶，递给那尔那茜，喝点吧，别太紧张。
那尔那茜接过杯子，指尖触碰到杯壁上凝结的水珠，冰凉的触感让她微微一颤。苏然，你说，那些被我影响的考生，他们会原谅我吗
她的声音很小，带着一丝小心翼翼和深深的愧疚。
苏然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我不知道，但我相信，你现在站出来讲述自己的故事，就是一种勇敢的赎罪。
他的目光坚定地看着那尔那茜，试图给予她力量。
拍摄间隙，那尔那茜收到了一封匿名邮件，打开一看，里面是一长串考生的名单和成绩，还有一行刺眼的字：这些人的人生，都被你毁了！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手机差点从手中滑落。苏然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怎么了
那尔那茜把手机递给他，嘴唇不停地颤抖：我果然还是个罪人，我害了这么多人……
苏然紧紧地握住她的手，说道：别这样想，过去的已经无法改变，但我们可以用现在的行动去影响未来。
就在这时，剧组来了一位特殊的访客
——
一个叫小雨的女孩。她怯生生地走到那尔那茜面前，低声说：我是当年的考生，因为你的事情，我对高考的公平性产生了怀疑，甚至一度想要放弃学业。
那尔那茜的心猛地一沉，愧疚感如潮水般涌来。
然而，小雨却突然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但是现在，看到你勇敢地站出来承认错误，我又重新找回了信心。我想告诉你，你的故事激励了我，让我明白，人生无论遇到什么挫折，都不能放弃努力。
那尔那茜愣住了，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她紧紧地抱住小雨：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自己的忏悔和勇气，也许真的能给别人带来希望。
随着拍摄的深入，那尔那茜和苏然的关系也在悄然发生着变化。他们会为了一个镜头的表现方式争得面红耳赤，也会在深夜收工后，一起坐在街边的小摊上，分享一碗热气腾腾的面。你看，
苏然指着碗里的面条，生活就像这碗面，有酸甜苦辣，但只要用心去品，总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味道。
那尔那茜笑着白了他一眼：没想到大导演还挺有哲理。
两人相视而笑，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温暖而又微妙的氛围。
纪录片上映那天，那尔那茜和苏然坐在电影院的角落里，紧张地看着大屏幕。当屏幕上出现那尔那茜讲述自己故事的画面时，整个影厅安静得针落可闻。影片结束后，灯光亮起，那尔那茜看到许多观众都红了眼眶，有人甚至鼓起了掌。
一个中年男人走到他们面前，声音哽咽：我女儿也是那年的考生，她因为这件事消沉了很久。今天看了这部片子，我想回去告诉她，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
那尔那茜握住他的手，坚定地说：请转告她，只要心怀希望，努力前行，未来一定会很美好。
走出电影院，那尔那茜望着城市璀璨的灯火，深吸一口气：苏然，谢谢你一直陪着我。
苏然轻轻揽过她的肩膀：以后的路，我们一起走。
夜风吹过，带着些许凉意，却吹不散两人心中的温暖与坚定。
纪录片爆火的第七天，那尔那茜的微博私信炸了。
凌晨三点，手机屏幕亮起第
178
条未读消息。她蜷缩在沙发里，机械地滑动屏幕。骗子就该下地狱你有什么资格站在聚光灯下被你顶替的考生现在还在工地搬砖……
咒骂像潮水般涌来，刺痛着她的神经。突然，一张
PS
的遗照跃入眼帘，照片里她的脸被扭曲地贴在灵堂上，配文是
早日安息。
啪嗒
一声，手机摔在地板上。那尔那茜抱住头，指甲深深掐进发间。三年前退学那天的暴雨仿佛又浇在身上，她听见自己急促的喘息声，混着记忆里父亲监护仪的滴答声，在黑暗中回荡。
怎么了
苏然裹着毛毯冲出来，脚边还踩着没系好的拖鞋。他捡起手机，脸色瞬间阴沉。下一秒，他把手机塞进抽屉，转身紧紧抱住那尔那茜：别看了，这些都是网络暴力。
可他们说的是真的，
那尔那茜的声音闷在他怀里，带着哭腔，我确实毁了别人的人生。
苏然捧起她的脸，拇指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还记得小雨吗还有那个中年男人的女儿你正在改变很多人的人生。
他突然想起拍摄时的一个细节
——
那尔那茜在片场总随身带着个小本子，上面密密麻麻记满了鼓励自己的话，最新一页写着
救赎不是过去完成时，而是现在进行时。
舆论的风暴还在持续。某教育大
V
发长文批判纪录片是
美化作弊者，文章里列举了数十个因高考舞弊失去机会的真实案例，末尾质问：我们的社会，何时变得如此宽容错误
这篇文章迅速登上热搜，转发量突破十万。
面对汹涌的质疑，苏然在社交媒体上发了段长达十分钟的视频。镜头里，他素颜出镜，胡子拉碴，眼神却异常坚定：我比任何人都清楚高考作弊的恶劣性。但这部纪录片的意义，不是为那尔那茜开脱，而是让更多人看见错误背后的代价，以及救赎的可能。
他展示着拍摄期间收到的数百封来信，其中有封信来自一个曾动过作弊念头的高三学生，信里说：看了她的故事，我害怕了，也清醒了。
视频发布当晚，那尔那茜收到了一条特殊的私信。对方自称是当年被她影响的考生，简单寒暄后，发来了一张照片
——
他穿着白大褂，站在实验室里，胸前的工牌写着
XX
大学附属医院。当年确实恨过你，
他说，但现在我明白，人生的路不止一条。谢谢你的勇气，让我有机会重新审视自己的人生。
那尔那茜把这条消息看了又看，突然笑出声来，笑着笑着又哭了。她摇醒熟睡的苏然，把手机递到他眼前。月光透过窗户洒在两人身上，苏然揉着眼睛，声音还带着困意：我就说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风波渐渐平息后，一家公益组织找到他们，希望合作拍摄一部关于教育公平的系列纪录片。筹备会上，那尔那茜提出想回访那些曾被高考改变命运的人，无论好坏。我想当面听听他们的故事，
她翻开笔记本，上面新写着一行字：每个错误都该被看见，每个灵魂都值得被救赎。
深秋的清晨，那尔那茜和苏然站在内蒙古一所乡村中学的操场上。寒风卷着黄沙，吹得人睁不开眼。他们要采访的，是个放弃高考、回乡支教的女孩。女孩带着他们走进教室，几十个孩子立刻围上来，七嘴八舌地问：姐姐，电视上真的是你吗作弊真的很可怕吗
那尔那茜蹲下身，握住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的手：是很可怕，但更可怕的是，因为一次错误，就放弃成为更好的自己。
她转头看向窗外，苏然正在给孩子们拍合影，DV
镜头反射着阳光，晃得她眯起眼。那一刻，她忽然觉得，那些曾经以为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原来真的可以长出新的希望。
回程的火车上，苏然翻看着拍摄素材，突然说：你知道吗这些孩子的眼睛，让我想起第一次见你时，你在舞台上的样子。
那尔那茜靠在他肩上，窗外的风景飞速倒退：不一样了，现在我的眼睛里，装的是整个世界。
火车鸣笛声中，苏然轻轻吻了吻她的发顶。远处的夕阳染红了半边天，像是给这趟充满波折与救赎的旅程，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火车抵达上海的第三天，那尔那茜在公益纪录片的策划会上见到了顶流明星陆沉舟。他戴着黑色口罩和墨镜，周身萦绕着生人勿近的气场，经纪人举着平板紧跟在侧，汇报着接下来的行程安排。
陆老师愿意零片酬出演，是咱们项目的荣幸。
公益组织负责人满脸堆笑，将陆沉舟引到那尔那茜身边，这是故事主人公，也是咱们的联合策划人。
陆沉舟摘下墨镜，目光在那尔那茜脸上停留片刻，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久仰，高考作弊的话题女王。
现场气氛瞬间凝固，苏然握着
DV
的手青筋暴起，那尔那茜却神色平静地伸出手：陆老师谬赞，希望我们能合作愉快。
拍摄首日，陆沉舟就迟到了三小时。他懒洋洋地倚在保姆车车门，任由助理补妆：不好意思，昨晚赶通告太累了。
镜头前，他背诵着提前准备好的台词，表情却透着敷衍：教育公平确实很重要，但话说回来，人生本就没有绝对公平。
那尔那茜攥紧手中的采访提纲，指甲在纸页上留下月牙形的痕迹：陆老师，您觉得犯错后应该如何面对
陆沉舟挑眉，随手将矿泉水瓶抛给助理：当然是公关洗白，这年头，黑红也是红。
现场工作人员窃窃私语，苏然关掉摄像机，大步走到那尔那茜身边：这种人根本不理解我们的初衷，不如换人。
当晚，那尔那茜收到了另一位明星的私信。是出道多年的实力派演员江若琳，她在信中写道：我看了你的纪录片，哭了整整一夜。二十年前，我也经历过艺考黑幕，那份无力感至今难忘。
第二天，江若琳素颜出现在拍摄现场，主动提出不要任何宣传：我只想用自己的方式，为教育公平发声。
随着拍摄推进，陆沉舟的负面新闻开始发酵。狗仔队曝光了他在剧组耍大牌的视频，甚至有传闻称他当年高考成绩也存在水分。网络上掀起新一轮舆论风暴，陆沉舟的粉丝在公益组织官微下疯狂刷屏，要求那尔那茜公开道歉。
要不要回应
苏然将平板电脑推到那尔那茜面前，屏幕上满是不堪入目的留言。那尔那茜摇摇头，打开江若琳发来的视频
——
视频里，江若琳正在乡村小学教孩子们演戏，孩子们纯真的笑容让她眼眶发热。
最终，纪录片选择保留陆沉舟的片段，但增加了大量普通人的真实故事。上映当天，陆沉舟在采访中的傲慢言论被剪辑成片段单独发布，而江若琳与孩子们相处的温馨画面，则成了网络上最动人的传播素材。
庆功宴上，那尔那茜收到了陆沉舟的短信：谢谢你没有删掉我的镜头。看完整部片子，我突然明白，有些东西比流量更重要。
她望向远处正在和孩子们视频的江若琳，苏然端着两杯香槟走来：下一部，我们拍校园欺凌怎么样
那尔那茜接过酒杯，与他轻轻碰杯：好，但这次，我想邀请更多像江老师这样的人。
窗外烟花绽放，映得她的笑容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那些曾经的阴霾，终于在正义与勇气的光芒下，消散得无影无踪。
纪录片的成功让那尔那茜站在了舆论的风口浪尖。赞誉与谩骂依旧如影随形，深夜的热搜榜单上，她的名字始终在争议区徘徊。镁光灯下的庆功宴上，香槟气泡升腾，众人的恭维声却像隔了层毛玻璃般模糊不清。那尔那茜握着酒杯，望着江若琳与孩子们视频时脸上的纯粹笑容，突然意识到，自己始终无法真正融入这个光鲜亮丽的圈子。
次日清晨，那尔那茜推开苏然工作室的门。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面切割出明暗交错的线条，苏然正专注地剪辑新素材，听见声响抬头，眼中带着未褪去的疲惫：这么早
苏然，我想退圈了。
那尔那茜的声音很轻，却在寂静的房间里激起千层浪。苏然手中的鼠标
咔嗒
停下，他起身走到窗边，窗外梧桐树的叶子在风中沙沙作响。
是因为陆沉舟粉丝的攻击还是网络上的那些言论
苏然转过身，目光里满是担忧。
那尔那茜摇摇头，从包里掏出一封牛皮纸信封，上面印着纽约电影学院的烫金
logo：我收到了进修邀请。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我好像始终困在过去的阴影里，就算用再多的努力去弥补，也无法真正释怀。也许换个环境，我能找到新的方向。
苏然的喉结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却又咽下。他想起拍摄纪录片时，那尔那茜在片场总爱翻看的那本笔记本，最新一页写着
救赎不是枷锁，而是重新出发的勇气。沉默良久，他终于开口：什么时候走
下周。
那尔那茜望着苏然，眼眶微微发红，你知道吗在拍摄那部纪录片时，我以为直面过去就能彻底放下，可现在我才明白，我需要的是跳出这个圈子，站在更远的地方去审视自己。
离别的机场，人潮川流不息。那尔那茜拖着行李箱，在安检口前驻足。苏然递来一个包裹，里面是他剪辑的纪录片未公开片段，还有一本崭新的笔记本，扉页上写着：无论走多远，记得回来的路。
等你学成归来，我们一起拍部新作品，真正属于我们的作品。
苏然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那尔那茜点点头，转身时，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在阳光下折射出晶莹的光。
三年后，纽约电影节的红毯上，一身素色旗袍的那尔那茜惊艳亮相。她执导的短片《重生之路》入围了最佳纪录片单元，影片以她的亲身经历为蓝本，却讲述了一个关于自我救赎与成长的普世故事。颁奖典礼上，当主持人念出获奖名单，那尔那茜接过奖杯，目光穿过璀璨的灯光，仿佛看到了千里之外，守在屏幕前的苏然。
回国那日，机场大厅的落地窗外飘着细雨。那尔那茜刚走出闸口，就看到人群中熟悉的身影。苏然举着一块简陋的接机牌，上面歪歪扭扭写着
欢迎回家。两人相视而笑，无需言语，一切尽在眼底。
新纪录片的策划案我已经准备好了。
苏然接过她的行李，这次的主题是‘新生’，想不想加入
那尔那茜挽住他的手臂，点点头：当然，这次我们从心出发。
暮色渐浓，城市的霓虹次第亮起。那尔那茜和苏然并肩走在街头，雨水打湿了他们的肩头，却浇不灭眼中的光芒。曾经的阴霾早已化作养分，滋养出崭新的人生。他们知道，未来的路或许依然充满挑战，但只要心怀希望，就能在岁月的长河中，继续书写属于他们的，永不落幕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