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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青州古村,一向太平,一日,张氏两兄弟进山砍柴,忽遇大蟒,大哥为护张二,却被蟒吞。

    张二惧骇欲逃,可见兄长仍在蟒口挣扎,大喝一声,拿起柴刀砍伤蟒头,然后抓住兄足,与蟒力争,终将大哥拽出。

    大蟒负痛逃窜,已无踪迹,张二欲追,却听远处山林传来怪嚎,随即阵风刮面而过,只觉阴阴瘆人,不敢去追,回视其兄,面目翻烂,奄奄一息。

    张二悲愤,负兄回家,寻医救治。

    几日后,村保正来到张家。

    保正问:张大伤势如何啊

    张二泣道:如今我哥面目全非,只他妈剩一个鼻孔出气!

    保正透过纱帘瞧了一眼榻上张大,果见面目极惨,又隐约闻到一股腐臭味,安慰道:张二,莫伤心,我知道你兄弟情深,但你俩比老王家好多了,那王老三、王老四也被蛇吞了。

    啥!

    以后村子不太平喽。保正说着又拿出几两银子,俺想找你商量个事。

    那您先把银子拿回去,万一办不了呢。

    这是给老大瞧病的,你不答应我也要给,再说俺和你爹从小光腚长大,情同手足。

    那您说。

    哎,俺老了,不中用了,还是以前郓城县东溪村的保正厉害,能抗塔镇鬼。

    您干脆些。

    好,听说其他村子也有死伤,那蛇长啥样

    腰粗的花蛇,我砍伤了它。

    不小了,但若是如此就没必要请人捉蛇了,咱村的人手就够了,可别人传的太邪乎了,说那蛇粗如磨盘,壮如大牛,从天飞来……

    胡扯,那都成精了,不过,确实邪门,那畜生进林后,林中传来一声怪叫,还刮了一阵阴风。

    蛇脸啥样

    蛇样呗。

    有人说是人脸啊。

    胡说,蛇头被我劈中,不是人脸。

    那就是道听途说,我想让你去外面找些高人。

    你刚才不是说村里捕吗。

    我又琢磨了一下,这事蹊跷,其他村子人为何不进山抓啊。

    嗯,有理。

    是人脸……张大这时醒来,虚弱道。

    大哥,你好些了吗张二来到床边。

    它吞我之时我看到了一张……人脸……

    什么保正走来急问。

    不,是我做梦。张大说完便又晕了过去。

    蛇患啊!这时几个同村人嚷嚷着进来。

    你们来这干什么保正问道。

    邻村昨夜又死了几个人,惨啊,众人纷纷道,听说官府昨夜也派人上山了,到现在没一个回来的。

    保正闻之大惊,向张二道:老二啊,你是村里青壮力,带几个人去找好猎户吧。

    众人也纷纷附和着。

    俺哥咋办,还有请人要花银子,咱们农家人,穷得很啊。

    这样吧,每家凑凑钱,你兄长由村里照顾,你收拾收拾行囊,事不宜迟啊。

    翌日,张二拿上钱,便与几个伴当上了路,保正一直将他们送到几里外,临别时嘱咐道:快去快回,听说昨个夜里别的村又死了人,再让这畜生吃下去都得绝户啊,记住了要找有真本领的,管他什么人,能宰了那畜生就行。

    张二点头听着。

    老保正又把手里烟袋锅给了张二,握住张二的手道:这是我姑父的爷爷的姑父的爷爷传下来的唯一一个烟袋锅,你拿着,钱不够可以拿它顶账。

    张二见保正如此义气,佩服道:您有一个好姑父啊!然后义无反顾踏上旅途。

    张二等人一路骑驴而行,每见有骑者驰过,便轻抽毛驴,恨它们走得慢。这时见一人在河边狠抽一匹烈马,并将马拴在树下。

    张二羡慕道:这马真烈。

    那人回应道:说对了,不过这畜生比驴都犟。

    那马好似能听懂人语,抬蹄就将男子小臂踏伤,剧痛之下,他勃然大怒,将马鞭抽得更狠。

    张二心有不忍要上前阻拦,一个伙伴却低声道:俺前年来河北卖粮时,见过他,他是个贼,四海为家。

    是吗。

    嘿嘿,钻狗洞、偷狗食、咬死狗,人称气死狗。

    少扯淡,救马要紧。

    可没证据啊。

    诈他。

    于是张二等人上前夺过马鞭,气死狗不悦道:你们作甚!

    你把马卖我,我们需要脚力。

    气死狗打量一下众人,轻蔑道:你们几个穷鬼能买得起吗。

    你出个价。

    五十两银子。气死狗五指张开道。

    哼,五两。

    你这是消遣我!

    你以为你是秦琼啊,就五两。

    哼!气死狗见他们人多势众,转身就要拽马走,可那马根本不听话。

    张二坏笑道:兄弟是忘解拴马绳了,还是不会骑马啊。

    你少管!

    钻狗洞、偷狗食、咬死狗,气死狗就你这点本事会有如此好马,这马是你偷的吧。张二唬道。

    气死狗见被认出,慌道:你……你少胡说。

    他心虚喽!其他几个伴当起哄道,然后将他围住。

    说!不然拿你去见官!张二威胁道。

    气死狗见自己被围住,又做贼心虚,终于认怂道:诸位,你们放过小人吧,我是真穷啊。

    张二一把将他推开道:说!这马是谁的。

    我也不知道啊,是我在一个客栈用草料将它引出来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它拽到这,一路上没少和我尥蹶子。

    张二又问道:听说你四海为家,你可知哪有习武的高手或是好猎户。

    气死狗道:爷,这你可问对人了,你放过我我就说。

    你说,我放你。

    气死狗便欢喜道:沧州离这不远,那里习武人多。

    众人一听就急忙牵马向沧州而去,气死狗见众人远去,坏笑道:没了银子看你们咋办。然后在怀中掏出一个钱袋子。

    张二等到了沧州城内已饥肠辘辘,于是便分食了剩下的煎饼,对于酒楼自是望而却步,又想到离家已有两日,不知村里又有几人被吃掉,想到此处,心中焦急,只觉吃下去的煎饼毫无滋味,于是便在城中四处乱逛,眼看夕阳西下,来到一热闹之处。

    只见灯红酒绿,门庭若市,男女勾肩搭背,蝇营狗苟进进出出,外面艳妓拉客,里面老鸨招嫖,匾额上书玉果楼,是一座青楼。

    几人都是血气方刚的汉子,见了几个妖艳的女子便难挪脚步,只觉香气袭人,如沐春风,被迷得痴醉,于是春意上脸,想要入楼逍遥。

    突然传来一声大吼,众人猛然惊醒,见一男子从里面慌张跑出,后面追出一位大胡子,犹如天神。

    那男子衣衫不整,全无神采,嶙峋之体怎禁雷吼,步下一松,栽了一跤,露出后腚,小便也流了出来。

    大汉上前一脚将他踢到门外,骂道:西门奸夫!你可认得我!说着上前就要打。

    哎呀!朱提辖,错啦错啦!一个中年男子急忙拦道。

    刘老汉你说什么错了。

    这是钱公子,你不认得啦

    朱提辖将人拽起一看,果然是本地钱公子,惊道:啊!钱老五,你怎变得像个骷髅啊。

    嘿嘿,我们这是销金之窟,钱公子当然是飘飘欲仙喽,朱提辖要不你也试试。这时一个笑脸男跑来殷勤道。

    试你妈了头!你个大茶壶,死龟公!你不是说西门奸夫在二楼第一房吗,可我一进去怎是钱老五!朱提辖举拳便要打。

    朱爷,我可啥都没说,是刘老汉说的二楼第一个屋,再说我一直在后面喊你,你风一样的往前走,火一样的往里进。大茶壶委屈道。

    张二等人瞧着热闹,面面相觑道:是个莽夫啊,一二不分就敢往里进。

    就是,这风月之地不讹死他啊。

    不过这家伙嗓门真大,把咱几个惊醒了,要不进去了还真不知如何出来啊。

    刘老汉急道:大茶壶!你……你胡说,我说是在后院。

    哼,逼良为娼,蛇鼠一窝,大茶壶你少在这里给我搅屎。朱提辖说完就大步往里走,刘老汉恐他又走错了屋,便快步在前引路。

    朱爷!慢走!这时老鸨急跑过来拦住道,你把话和我说明白了,什么叫逼良为娼!然后坐在地上撒泼,假意抽泣道:哎呦,姑娘的身子都被你看了,你个伪君子,真色鬼!又伸出手道,拿钱!

    老鸨子,你少给我胡搅蛮缠,放泼卖浪,滚!

    老鸨一听,掐腰站起,抖了抖胸脯道:呸!老娘平日里叫你一声提辖那是抬举你,前些日子你带兵剿匪失利,死了好多将士,朝廷早晚治你的罪,哼,现在你赋闲在家,不他爹的好好撅着,还敢跑我这管闲事,拿钱!

    我拿淫贼,你敢管我要钱,信不信我把你一并抓了!

    正所谓落配的凤凰不如鸡,朱老七啊,你还真不如我这里的鸡啊,你凭啥抓我!老鸨磕着瓜子讥讽道。

    朱提辖是本地一杰,原本人人敬畏,如今吃了败仗,又被羞辱一番,只觉面上无光,便要发怒,忽听有女子疯喊。

    刘老汉大惊道:哎呀!是我儿啊!说着就飞奔上前,朱提辖紧随其后。

    来到后院,只见两个女子衣衫不整哭喊着跑了出来,后面跟着几个赤膊男子,刘老汉大怒上前,却早被几人踢倒在地,然后嬉笑怒骂地拖拽二女。

    朱提辖大怒,飞身一脚,空中单腿踢连环,先踢飞两人,落地后左右开弓,拳打、肘击,又打倒两人,见还有一人正用粗绳拖拽那对女子,便用左脚踏住粗绳,那人全力拖拽也不能再动分毫。

    朱提辖再用右脚勾绳,向后一拖,早将那人拖飞过来,然后飞起左脚将他踢了个空翻,重摔在地,不省人事。余光一瞥,只觉有人从二楼跃下,回头一看那人一只脚已跃上院墙,身手好生了得。他几个纵步抢到墙下,大手一伸,便将那人拽下墙来。

    那人也不虚,半空里一脚蹬出,将朱提辖蹬退数步。

    朱提辖弹了弹衣服上的灰,冷笑道:哼,有两下子。

    他就是西门奸夫!刘老汉这时叫道,然后扶住自家妻女。

    朱提辖,我与你无仇,今日何必难为我。西门奸夫笑道,然后不紧不慢地穿起衣服,众妓一看这人生得倜傥,不禁为之倾倒,纷纷窃窃私语。

    畜生!你平日里与她人通奸本就是恶,干嘛还要强抢母女,奸淫她们。朱提辖指道。

    英雄不问出路,美人不看岁数。老子就好这口,姓朱的你想怎么着!

    拿你见官!

    你掂量好了,咱俩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有本事你就来!

    两人一阵拳打脚踢,朱提辖必定是军官出身,见这厮虽然拳脚不俗,但终究少力,笑道: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说着立身中正,气贯周身,用胸膛接了西门奸夫一拳,纹丝未动。

    西门奸夫反被震退数步,大惊失色。

    朱提辖大笑道:你每日花天酒地,早消干了气血,纵有绝伦武艺又能如何。

    张二等此时发现真人所在,方才还说人家莽,现在只觉是放屁,于是纷纷叫好,好似看到了救星一般,高兴道:高手,找到高手了!

    这时妓院大茶壶抄起一张椅子,趁机砸向朱提辖后背。

    朱提辖耳聪,闻风回身击拳,力透椅面,木屑纷飞,连人打翻,招式好不漂亮。

    老鸨惊慌,上前一看大茶壶,鼻陷唇裂,其状之惨,吓得众妓花容失色,惊叫连连。

    西门奸夫一看暗道:天人啊!然后掷出一个花盆,朱提辖头也不回用大手将盆栽稳稳托住,可再一回身,西门奸夫早就翻墙逃去。刚要追去,却被老鸨死死拽住,哭闹道:你个莽夫!你个土匪!你赔我钱!

    朱提辖大眼一瞪,大喝一声,早将老鸨震得瑟瑟发抖,与众妓抱在一起,然后向外追出,青楼之人岂敢阻拦。

    张二等众一直尾随其后,出了妓院却见朱提辖直跺脚,原来西门奸夫有马,岂能追上。

    这时刘老汉携母女出来跪谢朱提辖。

    朱提辖赶忙扶起,他知刘老汉是穷人,便给了他一些银子,叫他们赶紧离开此地。

    刘老汉一家自是感激涕零,朱提辖不喜人哭,便头也不回向一处酒楼走去。

    朱提辖早见张二等人跟随,回身道:喂,你们几个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张二畏其猛,唯唯诺诺道:朱……朱爷。

    朱提辖见几人都是面容黝黑粗糙,笑容质朴,衣服上有许多补丁,便缓和道:乡下来的吧

    对对。几人笑着应道。

    有事吗。

    嗯,有些事。张二腼腆道。

    进来说吧。朱提辖说完拂袖进楼,发现无人跟来,回过头叫道:有事就进,没事就走,别影响老子吃酒。

    于是几人小心翼翼地进了酒楼,生怕磕坏了东西。

    朱提辖坐在一处包间叫了酒肉菜蔬,见几人立在外面,十分拘谨,不耐烦道:进来坐啊。

    提辖,这……我们打扰您吃酒了,张二说着又一琢磨,这顿饭算我们的。

    朱提辖大口嚼了一块肉,然后喝干一大碗酒,说道:无功不受禄,我不缺你那点酒肉钱,有事就开口。

    俺们是山东古村的。

    听出来了。

    村里最近遭了蛇患,死了人啊。

    那你应该找猎户或去报官啊。

    本来是要找猎户的,但这不遇到天神一般的您吗,再说猎户都不敢去,说那畜生都快成精了,至于当地衙门就更别提了。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你说了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一个败军之将,现在就是在家养着,你们还是另寻高明吧。

    我见您路见不平,除暴安良,是条好汉,所以想请您。

    你们少拍马屁,不要以为我什么人都帮,我这人救急不救缓,我在街上遇到刘老汉一家被欺负,这才相助,你们还是另寻高明吧。

    别别,我们出银子。

    出银子怎么个出法,是按天算还是按打死这畜生为止朱提辖看了一眼他们身上的补丁,而且自始至终都不敢坐下,知他们囊中羞涩,笑话道:你们几个穷鬼,这桌酒钱付得起吗

    我这有钱。张二说完就要拿出银子,可在身上一阵找却找不到银子,急道:我的银子呢!哎呀!

    几个人一听纷纷大惊,都指责张二粗心,互相寻找也没找到钱。

    朱提辖大笑一声,道:算了,这酒钱你们是没有了,更别说花钱请我去杀蛇。

    张二骂道:一定是那个气死狗偷的。

    哎呀,你说那些有什么用,你不是还有黄骠马吗同伴提醒道。

    朱提辖一听,忙问:黄骠马在哪里

    话音才落,一位看马的同伴急忙跑来道:那马发了疯,我是管不了了。

    朱提辖站起道:马在何处

    酒楼外拴马石。

    朱提辖跑出酒楼,正见黄骠马拖着拴马石在街上乱跑,猛喊道:伙计!黄伙计!

    黄骠马听到主人呼喊,反而更加惊奔,开始寻找主人。朱提辖眼看黄骠马在人群中尥起了蹶子,大叫不好,可自己鞭长莫及,眼看要伤了人。

    千钧一发之际,人群中猛然跃出一车轴大汉,先将一对妇孺拨开,然后以胸膛受一马蹄,而自己只是略退了几步,然后在怀中抽出一把宰牛刀,怪眼圆睁,死死盯着黄骠马。

    这黄骠马十分有灵性,见到此人后,反而像惹了事的孩子一般,静静地躲到了墙角,身上打着哆嗦。

    街上人群纷纷说好汉啊,那对母子也赶紧致谢。

    朱提辖跑上前,一看此人只比自己矮半头,但却比自己膀宽,一双环眼泛着猩红,胡须连鬓,三十来岁的年纪,有些面熟,抱拳道:好汉,怀刀挡蹄,好本事啊!敢问尊姓。

    那对母子笑道:这是咱们南市的任老板。

    任老板我久不在乡,知我者多,我却……

    朱提辖侠义之名广播,自是人人认得,我是城南任屠夫,少时住在您家附近,咱哥俩还一块撒尿和泥呢。

    哎呀!还在泥巴上点鞭炮,然后往茅厕里扔。朱提辖高兴道。

    令尊是做腐乳的朱老六对不。

    对!你爹专做臭豆腐,你是爱吹牛的任五吹。

    大猛兄你记起来了

    老友相逢,自是欢喜,二人便携手回了酒楼,为感谢张二等人找到了马,便也让几人一起入座。

    任屠夫也不拘束,先笑道:要说往茅坑里扔鞭炮,咱哥俩还挨了一顿踢。

    朱大猛笑道:臭小子,都是你惹的事,前两次都是你丢的,第三天是我丢的。

    可惜啊,事不过三,第三天那茅厕附近有人盯着,一见大猛哥往里扔,早就有人围了上来,上来就是一阵拳打脚踢,我这人看着自己兄弟挨打,这还成。

    张二笑道:您一身本事,肯定是上前打跑了这群人。

    错,我是过去和朱大猛一起挨揍。

    众人大笑了一回,任五吹接着道:挨打完后,那群人让我俩站在粪坑旁,抢过我俩的鞭炮,然后他们也往粪坑里扔,哎呀,这把我哥俩炸的啊,浑身都是屎尿!

    众人一听更是一阵大笑,连周边吃酒的客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自那以后,挨了这顿打,沾了一身粪,再也不敢胡闹了。

    大猛哥啊,要我说还是你厉害,竟把蹲坑炸塌,当时就掉进去一个娘们,你是咋做的。

    我扔的是双响。

    几人一听,大笑不止。

    你知道那人是谁不

    谁啊。

    史珍翔。

    是那个骚货啊。

    所以人家都说这是炮竹炸屎屎真香。

    几人一阵大笑后便豪饮几碗,任屠夫道:家里老爷子身子骨还康健吗

    我父亲你是知道,做得一手好菜,会吃会喝,自在得很,不用我发愁。

    可大猛哥您,我看有愁容啊。任五吹给朱大猛倒酒关心道。

    哎,不瞒你说,哥哥我啊,剿匪失利,上官让我先赋闲回乡,不知还怎么治罪呢。

    张二等人一听是个有错之官,不禁互相看了一眼,泛起了合计。

    任五吹看在眼里,对张二道:哎哎,你们几个,听了我哥哥这事在那合计什么呢!

    哎,他们几个与我是萍水相逢,不知事情的前因后果,也不知我是个什么人,嘀咕嘀咕也不算什么。

    原来如此,我和你们讲,我兄长这马可是灵驹,是千匹难寻、万匹难找,而且十分通人气。

    兄弟,你一瞪它,我的马就老实了,这是为何啊。

    我宰牲口的,杀气重。

    原来如此。

    还有,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们几个不要以为我哥哥吃了一回败仗,就不能东山再起!

    那不敢,朱大人的本事我们见识过了。张二辩解道。

    我和你们讲,朱提辖有万夫不当之勇,马上长枪,马下双鞭。任五吹竖着大拇指开始大吹大擂起来,兄长你给他们讲讲。

    朱大猛喝了一碗酒,叹道:我这一身的本事,别说今日在妓院揍几个淫贼泼皮,就是上阵杀敌,我也能杀他个几进几出!只是上回中了匪人的诡计,这才败阵。

    张二其实也猜出吃了败仗的原因,只是不敢明说,笑道:大人好武艺,下次若能仔细谋划谋划,肯定能打胜仗。

    朱大猛一听知他是再说自己莽撞,刚要发作,可想起张二给自己找回了马,也深知自己处事有些莽莽撞撞,必定自己丢马也是因为自己的粗率,然后对张二道:你们不是让我去灭蛇患吗,这事我可以考虑,毕竟你们帮我找到了马。

    什么蛇患任屠夫问道。

    然后张二把村子里遇到的事细细说了一番。

    这蛇还专吃男子,怕是要成精了吧。

    这话如何讲朱大猛问道。

    我平日里没少宰杀牲畜,有的牲畜确实颇有灵气,所以我说这蛇也是如此,只是专拣男子吃,太过新奇了,它怎么会辨别男女啊而且听你们这么一说,这蛇神出鬼没,还在各村众来回害人,不对,张二你说有人死去的时辰很近,但还在不同村。

    对啊。

    那就不是一条啊!张二恍然大悟道:这不仅是成精,还要成灾啊。

    大哥,你若去也算兄弟一个,不过听说是要雇人。

    张二道:俺们给钱,食宿你们也用不着操心,不过俺们乡里人穷,乡亲们凑了许多的钱,还被人偷了,找的马还是朱大人的,但您放心,俺们虽穷,却讲信用,砸锅卖铁也要请您,我看得出您也是位高手。

    任五吹一听穷,反而犹豫了起来,毕竟自己是屠夫,平日里也算是个买卖人,不挣钱恐怕不划算,何况灭蛇本身就危险,搞不好还要送命。

    这时朱大猛突然拍起了手,喝彩道:好刀功!

    众人纷纷看向一位庖厨在那里表演刀工,只见庖厨将一把菜刀运用得出神入化,刀光闪过,横切竖划,便将一只烤鸭分得薄厚均匀,大小有序,再一闪,早将鸭肉幻化成花开之状。

    随即厨子继续现出登峰造极的刀法,将一块豆腐切成蛛丝一般纤细,然后穿过了针孔,却是文思豆腐。

    这时鱼缸里跳出一条鱼,厨子凌空一刀,迅速抓鱼,掏出鱼子,合上鱼腹,然后将鱼扔回水中,而那鱼儿似乎并无伤痕,反而游动得更加活蹦乱跳。

    任五吹赞道:剖腹之产,牛而逼之,好刀功啊!

    比贤弟您如何啊朱大猛问。

    我是宰杀牲畜的,他是做菜庖丁,殊途同归,都是熟能生巧,巧能成精。

    那你是巧啊,还是这位火夫是精啊

    这家伙挺厉害,刀快、手快、招快,三快合一,是难得的好火夫。

    要我说还有意快,四快合一,这也是武人追求的境界,你可比他强啊

    我对的是活物,他对的往往是死物。任五吹听出朱大猛弦外之音,哎,哥啊,你这是要我和他比试比试啊。

    朱大猛嘿嘿一笑,以示默认。

    朱大哥,这东西看怎么个比法,论比杀气,肯定是我赢,论比阳气肯定是他胜;论比刀工,天下只要玩刀的行家都重个快子,但我刀重、他刀轻,我刀猛、他刀巧。

    不对,菜刀岂能说巧。

    这您有所不知,好火夫一把菜刀走天下,咱老祖宗留下的玩意是大巧若拙,以不变应万变。你看他方才刀法变换,但刀却未变,一把看似普通的四面菜刀,无论是刀锋、刀背、刀面还是刀柄都有用处,可谓是奥妙无穷啊,所以我说菜刀是巧;反观我宰杀牲畜就有杀猪刀、宰牛刀、杀鸡刀,正所谓杀鸡焉用宰牛刀,我这行要会很多刀,以多法对多变,分门别类啊。算是各有所长。

    此时那位厨子已然听到任五吹的高论,觉得有理,便用菜刀为几人削了几只梨花,作为凉菜端了上来。

    几人拍案叫绝,大开眼界。

    我一介火夫,让这位兄弟说出这么多大道理,把我夸得这么好,过奖了啊。庖厨道。

    敢问兄弟大名。

    在下叫刘衍,人称火夫刘,雕虫小技,不足挂齿。刘衍憨憨笑道,然后挠了挠光头。

    朱大猛见他不仅刀工好,而且憨实可爱,笑道:吃碗酒。

    于是刘衍便与众人喝了一碗,便退到后厨做菜去了。

    酒过三巡,朱大猛道:今个高兴,你们的事我应了。

    任五吹一听,也跟着道:我也应了,不过大蛇的蛇皮、蛇胆我要了,而且按天算钱,一日一结。

    张二应承着。

    朱大猛又道:你放心,我们不会拖延时日,我们尽快帮你们斩蛇,若本事不济便另请高明,钱就按任五吹说的算,具体每日多少钱,咱们路上议。

    其实也不用算了,我们最多能出五两银子。

    一天吗任五吹惊喜道。

    不,是一共。

    啥!那你刚才应承个什么劲。

    我是诚心盼你们前去,你们的大恩大德我们没齿难忘,以后村子富裕了,我们给你们建生祠,初一十五给你们上香,传世后人,以彰显你们的功德。

    哎哎,你们这群穷鬼,少来虚的,没钱不去。

    张二又道:可是蛇身上都是宝贝啊,你说的蛇胆、蛇皮,你不要了吗

    狡猾的农民,你这是以利诱之。任五吹不悦道。

    张二啊,他也要养家糊口,但你帮我找到了宝马,就凭你这件事,我也是要去的,银子的事到时再商量。

    任五吹知他这位仁兄莽撞,一听不谈价钱也要去,便道:朱哥,您真去啊,可别莽撞了。

    你别婆婆妈妈的,凡是考虑得太多,做起事来也不痛快,趁我借着酒劲,糊涂些就糊涂着办。

    张二赶紧说道:若想要银子,我村中若实在拿不出,今秋收了粮,先给您二人送去,果子熟了也先让您二人尝鲜。

    任五吹看着这群人风霜之脸露出诚恳之相,的确可怜,想起自己杀业太重,也该积些阴德。

    张二见任屠夫叹了口气,知他心软,扑通跪下道:我村子和邻村已死了好多人,再让那畜生吃几天,会被灭村的,二位我求你们了。说着就开始磕头了。

    你别来这套,一哭二闹三上吊,这和泼妇有何区别。

    我平生最见不得这套,男儿膝下有黄金,给我起来!朱大猛喝道。

    张二一听赶紧起来。

    任贤弟,咱们二人各回家中,收拾兵刃行李,即可启程。

    这么仓促。

    迟一刻,是要死人的。

    张二一听,纷纷大喜。

    于是众人整备行囊细软,朱大猛提枪悬鞭、任五吹带上锤刀,众人便向古村进发。

    回程有马,一日便到,到了古村不远处,又见多了几处坟头。

    张二叹道:又死人了啊。

    朱大猛向远处望道:这边是大晴天,村子及山那边却是黑云笼罩。

    我感觉这似乎更像杀气,任五吹道,而且透着邪。

    兆头不好,二位咱们赶紧进村吧。

    二人一进村,便听里面锣声阵阵,村民四散逃跑。

    几人正好遇见保正,保正一看大喜道:哎呀,你们总算回来了!

    这是村保正。张二介绍道。

    朱大猛没工夫寒暄,急道:村中大乱,是否有长虫

    保正见这汉子,勒马绰枪,威风凛凛,喜道:就在村里作怪。

    废物,村里这么多人连条蛇都解决不了,我去瞧瞧!朱大猛向村中疾驰。

    他们是请来杀蛇的

    正是。

    二人正说之间,只见一条大蛇从村中窜出,正好与朱大猛撞了个正着。

    朱大猛一看这蛇比自己腰还粗,不禁惊呆。

    任五吹在后跟来,飞出一把刀,并高呼道:兄长小心!

    原来朱大猛惊呆之际,大蟒早将蛇尾卷来。

    却听嘣的一声,朱大猛回过神一看,飞刀早被蛇尾扫掉,于是挺枪要刺,可蟒尾回扫得更快,但朱大猛骑术精湛,勒马抬蹄,总算躲过一劫,他此时方知这蛇好生厉害,于是二人掉头就跑。

    保正急得直跺脚,问道:这两个家伙为何上来就跑。

    一个是武将,一个是屠夫。

    不是猎户能成吗

    哎呀,猎户都不知道死多少了,死马当活马医,他二人本事高强,您再看看。

    这时朱大猛回头见蟒口大张,从马后咬来,心中大喜,拍拍马屁,那马儿突然尥了蹶子,砰的一声,正中蟒头,随即一招回马枪,刺穿蟒口,将蛇挑起。

    任五吹见机不可失,拔出一对宰牛刀,飞身而起,半空里从蛇头交叉劈下,落地之时已将大蛇半条身躯劈成四条,好似花开,蟒蛇扭动几下便不再动。

    朱大猛与任五吹上前小心探看,见蟒蛇没了生气,便叫道:村民们!这蛇被我们打死了!

    保正带着张二等人赶紧过来一看,果然如此,保正先是喜道:多谢二位壮士,为村中除了一害。

    好说好说,爷爷这刀就是宰畜生的。任五吹说着伸出一只手,动了动手指。

    保正不知其意,看了看张二。

    任五吹以为二人装傻,急道:算钱啊!

    保正道:这位爷,钱我们会给的。

    拿啊。

    别说钱,你们就算战死,我们也会给你们备好棺材的。

    任五吹急道:我呸!你是不是想消遣老子,老子的本事刚才你也看到了,老子不杀人,但是我走之前肯定会把你们村里的六畜宰光。正说之间又看见一只猫喵喵跑过,对,还有猫,总之鸡犬不留,只留鸡毛!

    这位爷,我说你们只除了一害,还有呢。

    还有!朱大猛吃惊道。

    这条脸上有疤的,是张二砍伤的,我们认得,还有一条,我们最怕的是它,说实话,它比龙都粗,比牛都壮啊。保正此时声音有些发颤,并张开双手,来去如风,黑气腾腾,你看这天就知道了,这就是它带来的阴云,下的雨都有些发臭,它肯定吃了不少人啊。

    朱大猛此时方知事情不简单,说道:天上的黑云越往山里就越重,我方才进村时就看到远处山林上空似乎有黑团翻滚,我以为是风搅黑云,现在看是您说的大蟒啊。

    任五吹向他低语道:大哥,又鲁莽了,下回咱们接活还真要问好了。

    朱大猛是个要面子的人,何况还是武将出身,也低声道:我自有主张。

    您还主张个啥,这一条就把咱哥俩折腾够呛,要是大的来了,那还得了,为挣几个臭钱去玩命,不值啊,要不咱们撤吧。任五吹说完就收刀上马。

    保正见他们有退缩之意,急拦道:爷爷啊,你们不能走啊,你们走了俺们该咋活啊。

    逃荒去吧,不行就让衙门去剿。

    哎呀,我们都是穷人,离开故土我们无畜无地,不也是个死吗衙门就更别说了,有个挺好的官老爷带着衙役上山,结果都没回来啊。诸位,这蟒你们拿去换钱,还有这个金烟袋锅也给你们,就当是雇钱。说完保正将烟袋锅递了过去。

    任五吹也不客气,一把拿过,笑道:兄长我先替你攒着。

    俺们乡下人虽穷,但讲诚信,不撒谎,诸位只要帮村里灭了祸患,你们就是我们村再生父母啊。

    您放心,我之前答应了,即便前方是刀山火海我也要除掉那畜生。朱大猛毅然道。

    多谢朱提辖!保正带着村里人一起说道。

    任五吹见大哥如此,又拿了好处,也就硬着头皮答应了。

    张二这时对保正道:老头子,你给我的烟袋锅不是唯一的吗

    保正解释道:给你的是我姑父的爷爷的姑父的爷爷传下来的唯一一个烟袋锅,我给他们的是我姑姑的爸爸的姑姑的三妈传下来的唯一一个烟袋锅。

    你个老不正经,没看出你家还挺乱,都三房了,张二不屑道,没个真话。

    保正又岔开话,高声道:咱们今晚给二位接风洗尘啊!

    朱大猛一抬手道:不必,夜里没准那畜生会来呢,我看还是守夜要紧。

    到底是带兵打仗之人,攻守有方啊。

    还有把村民组织起来,不能见着长虫就吓破了胆,哪怕给我们放个哨也行。

    于是朱大猛按安营扎寨之法调动村民多点火、多围栏、多挖坑,四处多放农具,若遇险可随手拿到利器。

    傍晚,保正与张二拿着酒菜到朱大猛和任五吹所在之处,笑道:二位好汉,我带了些酒菜,请二位慢用。

    任五吹一看有酒肉,喜道:还算你们有点孝心。说完先喝了一碗,然后抓起一块肥肉就吃了起来。

    朱大猛见有酒有菜,却不以为然,说道:村民吃啥我吃啥,你把这个拿去给那些受伤的村民补补吧。

    这……这恐怕失了礼数吧。

    您少啰嗦,让你去就去。朱大猛道。

    您果然仁侠啊,老朽深感钦佩。保正给朱大猛倒了一碗酒,只此一碗,敬您和任老弟。

    朱大猛一饮而尽,任五吹再倒酒,坛子里却没有了,不悦道:没啦!

    怕喝酒误事,只此两碗,你一碗他一碗,莫要见怪。

    你这老小子,浑身心眼。

    我知道你们日子苦,种粮不容易,我是为官的,理应为百姓着想。朱大猛必定是提辖出身,有爱民之心,见了村里百姓死伤很多、吃的都是粗茶淡饭,住的也是破屋,心中大有不忍。

    张二道:听说邻村也请了高手前来除蛇,要是这样,咱们可以呼应啊。

    那再好不过。

    这时外面的山上响起了密林的起伏声,再过一会儿声如涛涌,充斥在天地之间,随即屋外又传来盘旋之声。

    众人不禁心中一凛,不敢作声,均知外面有庞然大物。

    此时,弯月被遮,四下漆黑,真是月黑杀人夜。

    朱大猛与任五吹相互点头对视,各持兵器出了房,果见有一条比大水缸还粗的黑鳞大蟒缠在村牌坊上,其身之长,难判几丈,面如人脸。

    黑蟒盘绕几下,牌坊不堪其重,轰然倒塌,然后它神速如飞,窜进了牲畜棚,只听牛羊惨叫连连,随即几头牛从牛棚飞出。

    二人看看牛尸,却是被吸了骨髓鲜血,不禁心头大骇,紧握刀兵。

    突然又传来几声惊叫,牲畜棚跑出几个村民,黑蟒尾随其后。

    朱、任二人只见天空黑云随之压来,让人倍感迫蹙,身子似被定住,寸步难行。

    黑蟒见到两人,早将巨大的头颅狂摆,不断发出嘶嘶声,好像透着些许悲伤,更透着股怒气。任五吹心想:这冷血之物也有感情,难道发觉子孙已死随即大叫道:兄长小心!它是来复仇的!

    黑蟒攻来,张开缸一般大的口,露出獠牙,虽未及二人身前,但已闻到腥腥恶臭。

    朱大猛捏着鼻子道:忒臭啦!

    是人油夹杂着牲畜腐烂味,这畜生没少作孽啊。任五吹道。

    二人实在受不住此等恶臭,于是终于挪步散开,黑蟒因此也咬了个空,但随即盘成一团。

    任五吹是屠夫,虽平日里杀蛇不多,但也了解些蛇性,见这条与众不同,便知方才一击不过是它的试探,于是道:这孽畜灵气逼人,眼下估摸着是想以逸待劳,不如咱们先下手为强。

    好屠夫,我先上,此蟒居高临下,必然低头咬我,你趁机用宰牛刀将它头插在地上,如若不中就赶紧躲开,这一击权当试探,不成功也无妨,攻!

    可黑蟒猛然绕起,将二人围在蟒圈之内,犹如黑城,这一围径直少说有几丈,蟒头居高临下,此时弦月半露,只见黑鳞大蟒周身黑亮,寒威凛凛,气势逼人,忽地张开大口,俯冲咬来。

    二人分头跃出,可任五吹刀法虽好,下盘功夫却慢了,被黑蟒一尾巴扫中肩头,任屠夫负痛,眼见蟒口似铁穹罩来,便要与它鱼死网破,于是大喝一声。

    可黑蟒竟向后略缩一下,任五吹见机,左手杀猪刀、右手宰牛刀,蹭的一蹦,朝着蛇头就是左劈右砍,只听乒乒乓乓,半空里已连出数刀。

    朱大猛赞道:好刀法,宰了它!

    可任五吹叫道:铜皮铁骨啊,砍不动啊!

    朱大猛眼看兄弟遇险,奋不顾身一枪刺去,可黑蟒吐出蛇信将枪卷住,然后将朱大猛也吊入蟒圈。

    黑蟒丢掉长枪,这次却用巨颅下砸,如大锤,来势甚猛,砸得二人连滚带爬,只觉劲风擦耳,而地上已被砸出几个大坑,此时方知何为怪力,令人后怕。

    朱大猛眼见蟒颅微微抬起,叫道:你给我掠阵,我和它拼了!于是持鞭攻上。

    黑蟒粗尾如鞭,破空扫来,呼呼作响,显然是与头锤连贯于一的路数,当真是刚柔相济。

    而朱大猛平生最不惧与敌正面硬斗,见黑蟒头锤尾鞭不断砸扫,自己气贯双臂,舞动双鞭,与其恶搏,一时间噼里啪啦与黑蟒打了数十下。

    他只觉鞭鞭都好似打在了硬甲之上,不仅难伤其分毫,反而震得虎口发麻,想自己从军以来屡逢恶战,都能化险为夷,今日遇到这畜生又能如何,于是愈挫愈勇,左手鞭戳进蟒口一撬,右手鞭运力挥出,嘎嘣一声,敲掉了一颗蛇牙,黑蟒不由缩了一下。

    任屠夫拍手叫好,朱大猛则灵机一动,吹哨唤马。

    黑蟒只觉身后有响,回身甩头,黄骠马刚到,惊慌失措,可又听主人吹了一声哨,抬蹄下踏,刚好踩中蟒头七寸。

    这下黑蟒吃痛,解开蟒圈,蜷缩成团,朱、任二人趁机逃脱,朱大猛又一跃上马,绰枪持鞭,将黑蟒引到村外。

    任五吹岂能让兄长独战,回到屋中拿出锤子和一把剔骨宝刀,也飞马杀去。直到村外,早见朱大猛被发了狂的黑蟒撞飞过来,刚好将自己也撞下马来。

    二人只觉头晕目眩,只好等死。

    这时却听见有人大呼:醒醒!

    任五吹摇了摇头,醒了醒神,见黑蟒缠住一人,显是要将他勒死,而这人则用双臂死死抱住黑蟒的脖子。

    那人大叫:起来刺它脖子!

    任五吹认出那人正是酒店里的刘衍,只见他左手紧紧抓住黑蟒脖子,然后大叫道:谁把菜刀给我!

    只见林中跑出一人捡起菜刀扔给火夫,正是跟来的张二。

    火夫接刀,寒光一闪,刀锋轻薄,切入蛇鳞,然后一撬,随即一翻,只见蛇鳞翻开,露出皮肉,黑蟒浑身一颤,身子收紧,张开大口要吞火夫。

    火夫呼吸困难,肋骨被挤压得生疼,拼着最后一口气喊道:刺——!

    任五吹奋然而起,也玩了命地上前抓住蟒脖,拿出剔骨刀一割,然后用牙生生咬掉那片蛇鳞。

    朱大猛也醒了过来,取弓搭箭,嗖地射出,正中鳞下皮肉。

    黑蟒吃痛,浑身乱抖,松开火夫,众人纷纷退后,看着黑蟒乱扭,以为这害人虫总算要被除掉。

    可这黑蟒反比先前还要狂暴躁动,又转身成旋,卷起飞沙走石。

    火夫刘叫道:不好!这畜生没死,反而发了狂!

    我不是射中七寸了吗朱大猛奇道。

    哼,这畜生皮糙肉厚,心眼太小,那一箭肯定没伤到心房。

    成精了啊。张二惊恐道,然后向家中跑去。

    即便它成精,弱点也不会变的,我杀过很多有灵性的牲畜,刺到命门无不一命呜呼。

    没错,就算龙凤来了,取出龙肝凤髓也一样下酒,我是火夫,也曾杀蛇做菜,大家先往后退,村民都躲远点!这畜生开始抖鳞了!

    众人一看黑蟒抖鳞,十分怖人,并不住吐信,发出丝丝之音。

    火夫刘道:这家伙吐信是在收集咱们的气味,好便于攻击。

    兄弟所言极是,看看它分叉的舌头真像利剑,任屠夫道,哥几个可要小心了。

    果然,黑蟒大嘴一鼓,噗嗤!一声,在火光照耀下,似有缕缕黑丝源源吐出,落地后,开始蠕动。

    众人细看,竟是一条条粗细不一的小蛇,密集之状,令人头皮发麻,于是四散开来,否则后果不堪。

    几人万万想不到这蟒还有如此怪招。

    三人分别立身在屋顶或大树几处方寸之地,不一会便被群蛇围得难有立锥之地,有爬得快的蛇,出头便咬,三人各挥兵刃,将近身蛇分分扫落,处境再次不妙。

    二位高人有好法子吗朱大猛问道。

    叫我火夫刘,刘大脑袋都行。

    哎呀,我叫你刘秃子,你个大光头快想法子,要不咱都要死这!任屠夫急道。

    火夫刘见群蛇乱爬,危机四伏,吹了口哨。

    只见林中有群灯晃动,蹭蹭蹭!已有五只大猫端坐在树杈之上。

    火夫刘大手一挥道:五虎上将!给老子收拾这些畜生!

    只见五只大猫或顺房檐、或行树枝、或走土墙,身法轻敏矫健,分头落在三人旁,火夫刘身前是只圆滚滚的虎斑大黄猫,朱大猛圈内是只壮硕大狸猫,任五吹圈内是只独眼踏雪白脖玄猫,另有三花与白猫在外围掠阵。

    五只猫生得都是体壮脑圆,颇有虎威,嘴里不时用喉咙发出嘶嗥喵叫,尾音之长,尖锐刺耳,身躯匍匐,粗长的尾巴摇来摆去,蓄势待发。

    群蛇见群猫忽现,气焰顿时稍减,此时如临大敌,不敢胡乱向前。

    只听火夫刘再次发号施令,五虎上将纷纷出爪挠蛇,在群蛇中点名般抡圆乱挠,一时间爪影如闪,让蛇群望尘莫及。

    几轮猫爪过后,地上早留下些许蛇尸,一些伤蛇也无力再战,只能瘫在地上扭动身体。

    偶有几条猝然弹出的大蛇将三花与白猫缠住,可二喵凭着柔身软骨,反口在蛇七寸一阵咬合,咬得蛇皮嘎吱嘎吱作响。

    众人见一物降一物,拍手叫绝,三位好汉于是入阵扫蛇,原想以猫助阵,没想到却成了配角,开始为咪子们掠阵掩护,三人对这五只大猫也当真喜欢得紧。

    骤然间一阵黑风刮来,刮得群蛇乱飞,众人纷纷捂眼,五只猫惊怕,早就没了踪影。

    再一看,黑蟒已不见了踪影,而密林之中又传来此起彼伏的浪涌声,群蛇也如退了潮般潜进林中。

    村民见黑蟒狼狈逃窜,纷纷欢欣鼓舞地跑了出来,保正等也簇拥三条好汉进了祠堂,要杀鸡宰羊,以表谢意庆贺。

    火夫刘手一扬道:不要高兴得太早,这蛇啊,我看只是暂时退去,过一阵子肯定还会卷土重来啊。

    朱大猛、任五吹也觉得确实如此。

    任五吹道:你那几只猫挺厉害,但没成想胆子挺小。

    猫嘛,天生如此,你说它吧,遇见天敌,那的确是个好猎手,但你若说它有个风吹草动,哼,跑得比谁都快。

    不过今日多亏你带了天敌,这场龙虎斗是真精彩,让朱某大开眼界啊。

    不过,你咋来了任五吹问道。

    邻村请的。

    我见二位人手不够,恐凶多吉少,便发了爆竹叫邻村来援。张二道。

    你是有备而来啊。朱大猛道。

    是啊,我是厨子,做过蛇菜,平日家中又喜收养猫,深知二物是一对天敌,这不,就把这五个虎头虎脑带了过来一试身手。

    果然好法子。众人夸奖道。

    不过你一个厨子胆子也忒大了,一个人就敢来任五吹问道。

    来了四个,其余三个今个进山了,我不是厨子吗,所以他们让我今天先留下给他们做庆功宴。

    可惜,他们三个不知你有这等本事。朱大猛道。

    这三个也是赫赫有名的高手啊,其中两位是河南来的,叫田正、田奇,人称守正出奇,善用诸般兵器,一位是永州来的捕蛇高手,叫郭怀龙,人称百毒不侵,不怕蛇毒。

    原来是他们啊,那的确是高人,朱大猛道,但我看还是你厉害。

    我一个火夫,来了也是想多搞点蛇皮、蛇胆,抓点蛇泡酒,娶媳妇时洞房花烛没准有用,我虽有些刀法,但都是切菜的功夫。

    不要妄自菲薄,守正出奇二人我曾会过他们,他俩联手都不是我的对手。

    是吗。

    可惜,他俩早就落草了,我出兵剿匪就是被他哥俩算计的,他俩武艺不济,便用出奸计,我这才成了败军之将。我看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上山剿蛇。朱大猛道。

    是不是过于鲁莽。张二知朱大猛虽勇,但行事有时过于莽撞,尤其……

    尤其怕我报仇,对吧

    任五吹、火夫刘一听,倒也不置可否。

    你忒小看我了,我是朝廷武官,不似尔等田中农户。我琢磨着既然已有高手上山,我等何不齐心协力,私怨事后再解决。

    保正点头道:朱大人不计个人恩怨,真乃大丈夫,此法可行。只是这深山老林没有什么路啊,尤其里面太过凶险,那畜生又占据地利。打小家里长者就不让俺们往山里走,说是有进无回。

    正因为它占据地利才有了老巢,若不进山斩草除根,以后它还会生出更多的蛇。今日你也看到了,这是蛇灾啊。朱大猛力排众议道,之前的人是如何上山的

    火夫刘觉得朱大猛话语有理,便道:顺溪而上,守正出奇与百毒不侵就是这么走的。

    保正道:嗯,也对,俺们上山砍柴也都是沿着小溪走,再往里走就难见天日了。

    任五吹犹豫道:兄长,您真的要去

    你怂了

    他叹口气道:我是来挣钱的,不是来送命的。

    哼,那你拿钱走人吧。朱大猛又看向火夫刘道:你呢

    火夫刘本想前去,见任屠夫打起退堂鼓,便也犹豫起来。

    好,我自行前去。朱大猛说完出屋上马。

    任五吹则出来抓住缰绳道:三去一,不同心,兄长即便您说得有理,可单枪匹马,真遇到野鬼大虫,你又该如何是好啊再说这是村子的事,不是您的分内事,你若丧了性命,您的家人该怎生是好

    我有万夫不挡之勇,有何惧哉!你撒开!

    你这是一意孤行,太鲁莽了!

    火夫刘赶紧拉开争论不下的二人。

    朱大猛无奈道:你们可知我为何帮他们

    众人一脸不解。

    你看看这些农夫,干着最苦最累的活,却吃着粗面馍就着腌菜,连茶叶都是沫子,根本舍不得吃肉,因为他们种一亩粮,可能都买不了一席宴。

    是啊,火夫刘说,我在酒馆里,很少见过农夫喝酒吃肉。

    但他们身上有勤劳、质朴、坚韧,没有他们,我们吃喝西北风吗!即便我勇冠三军,没了粮,又如何能打胜仗所以打胜仗需两种人,那就是兵和农民。因此,我敬他们,也怜他们,自小也见不得善良的穷苦人。

    朱大哥说得情真意切,但需从长计议啊。

    从长眼下我剿匪新败,朝廷随时会降罪于我,我若不打个胜仗,岂能翻身若再迁延,恐怕再没机会灭掉这祸患,那以后村民该如何我虽行事鲁莽,但深知战机难得。如今辽国未灭,我若被治罪,那就不能守土卫国,岂不可惜了我一腔报国之心!朱大猛说完便纵马而去。

    火夫刘与任屠夫只觉朱大猛心怀大义,非自己能及,于是惭愧地低下了头。

    朱大猛一路单枪匹马,顺溪而上,前几里路自有火把,甚至还能见些村民向他作揖。

    原来保正知他去意已决,便趁他与众人争论之际,让村民尽可能在溪流两旁多点火把,好为其照路,直到密林深处,村民实在不敢再进。

    他自知此去九死一生,手中早换了上阵杀敌用的点钢枪,并在马上吃了些肉干,以补气力。

    再入几里,火光渐渐远去,但好在日头东升,将林中再次照亮,直到溪流之路逐渐变窄,林子也越发遮天蔽日,远处更是暗黑一片,于是点燃火把继续前行,毫无畏色。

    突然,听到有人用微弱的气息说话:别……别走了……

    朱大猛急挥火把照看四周,见大树下靠着一人,伤口满身,问道:你是何人

    我……是……郭怀龙。

    你是百毒不侵,我是朱大猛。朱大猛说着就下马给郭怀龙喂了些水。

    郭怀龙道:万人敌的朱提辖,我活不成了,你……别往山里走,那家伙不是人啊。说完两眼变得异常惊恐。

    哼,它当然不是人。

    你……你快走……去找……找克星杀……

    哼,我就是这黑蟒的克星,你先忍忍。

    你和我说的不是……你把这喝……

    你说什么

    朱大猛一看郭怀龙不再言语,一探鼻孔再无气息,却是死不瞑目,便用斗篷将他盖上,自言道:他说喝什么。然后看了郭怀龙手上拿着一个葫芦,扒开塞子一闻,只觉血腥味十足。

    于是上马继续前行,却听天空响起隆隆闷雷,透过树缝他见黑云密布,林中瞬间变黑。

    这时耳边嘶嘶作响,朱大猛也不看,抬手一刀,只觉斩断一物,用火把一照,是条小蛇,抬起头来却发现身旁的一棵大树的树皮开始蠕动起来。

    朱大猛一惊,原来是密密麻麻的毒蛇趴在树上,突然,一条蛇张嘴袭来,他手起刀落,将蛇斩断。

    可随即毒蛇一条接一条向他弹来,犹如雨点,朱大猛转出刀花,将毒蛇接二连三斩断,可黄骠马突然开始躁动,朱大猛低头一看,原来蛇群早已从四面围来,这一疏忽,左手早被咬中,只见手背瞬间变紫。

    朱大猛知道中了毒,大怒之下拽下毒蛇,却发现是条人脸蛇,好似还向他龇牙笑着,他不仅没怕,反而一怒之下将蛇从嘴撕成两条,然后拿出酒葫芦,喝了一大口,对着火把,一口吐出,将眼前的一片毒蛇瞬间点燃,然后奔马而去。

    没走多远只觉头晕目眩,可他毅力弥坚,岂能轻易倒下,但林道黑暗,忽然马失前蹄,掉进坑中,随即下起大雨,且夹杂腥臭,浑噩中,朱大猛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他渐渐醒来,但夜也深,他只觉口中满是血腥味,咂摸一下,却是人血,而黄骠马正用舌头舔着自己的嘴,他拿出火烛一照,发现自己身在坑中,又看见一个碎葫芦,正是郭怀龙给他的,黄骠马舔了几口又朝自己舔来。

    他恍然大悟,心道:原来黄骠马只认得葫芦里装的是酒,便将葫芦踩碎,可它并不知道郭怀龙的葫芦中装的是血,而这血可解百毒,我这才大难不死。想到此处他只觉精神大作,气力充盈,翻身而起。

    他又发现身后有一巨大的四足铜鼎,上面刻有人脸,十分诡异,于是拿枪登鼎,见有铜盖虚开,火光一照,见一蛇身,惊出冷汗,大吼一声,提枪乱刺,可发现那蛇却纹丝不动,用枪拨了几下,却是一张蟒皮,虚惊过后便瘫坐在鼎口喘着粗气。

    气息未匀,蟒皮下忽刺一刀,朱大猛后翻下鼎,而下巴已被划伤,随即一人在鼎上劈来,朱大猛单手横枪架双刀,用火烛一照,勃然大怒。

    弃枪探爪,拨开对方双臂,破其中路,膝击对手小腹。

    对手被其近战破掉双刀,于是左手按膝,右臂上架防住朱大猛的双峰贯耳,两人见互难破招,同时退出半步,一个打出双拳,一个拍出双掌,砰的一声,朱大猛将那人击退数步。

    朱提辖,冤家路窄啊。那人冷笑道。

    田正!我早知你去了邻村,但我现在没工夫收拾你。朱大猛说着就向坑边靠去,为的是提防其弟田奇。

    你不用防我二弟了,他死了,田正说着泪如雨下,然后扯出匕首,上前与朱大猛拼命。

    朱大猛拿腕抓筋解掉匕首,然后大吼一声,将田正单手高举,却始终没将田正摔下。

    田正在半空里慌乱挣扎,朱大猛最后也只是将他扔在坑中泥泞处。

    姓朱的,你为何不杀我

    朱大猛向他竖起手指,示意他不要出声。

    倏忽,一条比牛粗的大蟒在坑外爬来,二人啊呀一声,朱大猛一跃骑上蟒背,打出一阵乱拳,可蟒鳞如甲,砸得手上血痕已出,他叫道:别愣着!把鞭扔给我!

    在哪!

    黄骠马!

    田正急忙取下双鞭扔给朱大猛,可大蟒刚好将朱大猛甩了下来,他骂道:他妈的!果然是这畜生!

    你见过这家伙

    你兄弟不是被它杀的吗你没见过吗

    还没等田正回话,黑蟒早将他围住,吐出蛇信。

    田正挥刀猛砍,发现这蛇信硬如铁,锋如剑,反将手中刀砍出了缺口,大惊之下,早被黑蟒死死缠住,他只觉胸闷气短,骨疼肉紧。

    朱大猛于是上前救人,见蛇信再次吐出,于是飞出双鞭,可信叉一分,便将双鞭挑飞。可他毫无畏惧,这次提枪跃上铜鼎,黑鳞大蟒头一昂,吐信刺来,朱大猛艺高人胆大,左手抓住蛇信,右手点钢枪再将它刺破,然后双手将点钢枪死死插在铜鼎之上。

    黑鳞大蟒剧痛无比,狂扭身体,田正则趁它松身赶紧逃掉。

    朱大猛不敢懈怠,便要斩草除根。

    多谢搭救,我和你讲啊,这家伙不……田正话音未落,只觉平地刮出一阵冷风。

    朱大猛则抓住田正,翻上铜鼎,躲在鼎里,只听鼎外阴风怒号,飞沙走石将鼎底砸得哐哐作响,急道:这风向不对啊,好像是地下冒出来了。

    话音才落,黑鳞大蟒借着风势,挣脱钢枪,狂怒之下将铜鼎卷翻。

    二人幸有蟒皮护身,这才无碍。朱大猛刚要爬出,却被田正拽住道:你找死啊!

    我死了你就下山报信,今个不是它死就是我亡。

    一年那么点俸禄,你拼啥命啊!

    还不是拜你哥俩所赐,朱大猛说着就掐住田正的脖子摇了摇,老子他妈的恨不得掐死你俩!然后挖出一洞,钻出倒扣的铜鼎。

    田正只听外面传来一阵哇呀呀的吼叫,随即传来枪刺鞭打、蟒蛇翻扫之声。他琢磨着与其在这做缩头乌龟,不如出去一战,万一朱大猛战死,自己也是死,尤其想到二弟的死便脊背发凉,于是露出脑袋先看了看。

    只见龙争虎斗,朱大猛异常骁勇,用钢鞭生生将黑鳞大蟒的信子打断。眼看斗到分际,黑蟒犹如龙卷,大嘴鼓动。

    朱大猛知它要喷蛇雨,大叫道:姓田的!你赶紧往高处爬!然后猛喝一大口烈酒。

    田正不解其意,可见蟒口一吐,无数黑丝喷出。朱大猛将双鞭对磕,迸出火星,趁机口吐烈酒,酒火相遇,一条烈火喷出。

    蛇火相遇,群蛇被燃,落地不久后便被烧焦。朱大猛又将酒倒成一圈点燃,让黑蟒暂不敢侵。

    田正此时才看清那些着火蠕动的乃是小蛇,于是慌张爬出铜鼎,终于发出按捺不住的恐叫声。朱大猛上去就是一耳光,喝道:别他妈叫!

    你……你杀了它,咱们赶紧跑,我告诉你这不是……蛇窝!田正颤抖道。

    不是蛇窝是什么蛇皮在此。

    田正此时有些神志不清道:哦,对,是蟒窝,蟒和蛇是一个玩意。

    朱大猛撕开一个蛇胆塞进田正嘴里,田正只觉甘苦无比,但神智却恢复过来。朱大猛见他好转,便奋力将他扔出坑外,叫道:我若死,你便回去再找高人灭蛇!我若不死就回去拿你!

    田正此时五体投地跪拜朱大猛救命之恩,高声道:朱大哥,我回去后会自首,还你清白。我若有半句虚言,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滚蛋!

    我和你说,还有一个……田正见朱大猛再次与黑鳞大蟒斗在一起,自言道:哎呀,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啊。

    这时传来朱大猛撼山一吼,只见他早被大蟒咬住,田正大叫不妙,可他不知朱大猛这是以身试险,只见他单手擎住蟒口上颌,双脚踏住下颌,好似擎天一柱,而另一只手提枪直刺蟒喉,穿七寸而出。

    大蟒一阵挣扎,最后全身一松,轰然倒地。

    田正一见,再次跳进坑中,将朱大猛扶起来,只见大猛浑身血污,说道:朱兄神人啊,但赶紧撤,此地不宜久留。

    朱大猛喘着粗气道:这家伙不是被我杀了吗。

    哎呀,你没看见,这是人脸蛇吗,是妖啊。

    普天之下,我就没见过什么鬼,就算是,老子不也把它宰了吗。朱大猛于是用火将七寸处烧着,将鳞片烧焦后,便用刀削掉蟒首。

    朱大猛见大患已去,便瘫坐在地,可又觉地下土壤不实,田正也觉如此,又好像猜到了什么,于是上前用刀挖开,见到一扇木板。

    二人只觉一股阴气从地面冒出,黄骠马则来回乱跑,发出惊嘶。

    这是什么东西。

    应当是棺材。

    果然挖了许久,终于露出一副棺材盖。

    朱大猛见黑云遮住了星月,说道:这是不吉之兆啊。

    朱提辖,我弟不是被这蟒弄死的,我要说弄死他的不是人,您信吗

    不管是人是鬼,只要在这世上作恶,就理应被人除之。

    大事不妙,不宜久留,咱们先下山。

    好。

    于是二人一马上了坑,朱提辖道:鼎下压棺,是何意啊

    当然是镇我用的啊,呵呵。

    你说话怎么像个娘们啊。

    田正道:不是我说的话。

    二人心头一颤,只觉背后脊背发凉,田正双腿开始打颤,朱大猛则沉着道:一会你骑马跑。

    你......你呢。

    哼,是人是鬼,一斗便知,即便是鬼,老子也全然不惧。朱大猛说完便伸手摸向双鞭。

    您莫要再动呦。女子之声再次传来。

    朱大猛只觉双鞭似有千斤之重,岂能拿动,可他全然不惧,猛吼一声,田正瞬间觉得有一团热气袭来,而朱大猛回身射出一箭,却发现全无人影。

    呵呵,好一身罡气啊。

    二人猛回头,只见一女人脸近在眼前,长着鳞片脸、一对黄眼有大有小、黑齿、尖下巴,全身罩着黑气。

    朱大猛抓住田正飞身上马,向山下狂奔,在马上说:你去山下找帮手,我不走了,看样子你兄长是被他害死的,看样子郭怀龙也是他害死的。

    声音一样,可她原来是个美人头啊。

    你别啰嗦了,就算是鬼,老子也要见识见识。

    你不怕鬼吗

    老子在万军之中如入无人之境,枪下不知死了多少亡魂,他们谁又找过我。朱大猛说完翻身下马,给了黄骠马一鞭。

    田正马上回头一看,朱大猛神威凛凛持枪而立,犹如金刚,天空则盖来一团黑云早将朱提辖四周笼住,但又未能将其全然吞噬,此时他才看清朱大猛有罡气环绕,因为这不是黑云而是妖邪气,只有邪气才能让人看清谁才是正气凛然之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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