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猎场女王陨落
>我是猎头女王林薇,专门帮企业优化高管。
>陈铮是我最忠实的客户,每年经我手裁掉的高管价值上亿。
>在我三十岁生日这天,他送了我一份终身难忘的大礼。
>会议室冷气开得很足,人事总监宣读了那份优化名单。
>林薇,感谢你多年的付出。陈铮的声音像淬了冰。
>我抱着纸箱走出摩天大楼时,实习生方瑶踩着我的旧位置升职。
>她递给我一杯咖啡,笑得天真无邪:薇姐,您教我的——人才,要流动起来。
>咖啡泼在她定制套装上的瞬间,我看到了陈铮阴沉的脸色。
>三个月后,我的小花店开张,剪断最后一根丝带时阳光正好。
>玻璃门被推开,方瑶的声音带着哭腔:薇姐,陈铮要优化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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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冰窖中的生日礼
会议室冷得像个冰窖。中央空调出风口嘶嘶地吐着寒气,吹得我裸露的小臂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桌上那杯用来暖场的廉价咖啡早已凉透,浑浊的液体表面凝着一层令人反胃的油脂。我挺直脊背坐着,昂贵的西装套裙像一层僵硬的壳,珊瑚色的指甲油在冷光下反射出一点尖锐的光。今天是我三十岁生日。陈铮的助理早上还神秘兮兮地说,陈总准备了特别的礼物。
人事总监的声音平淡无波,像在宣读一份枯燥的采购清单。但当那个名字清晰地滑出他嘴唇时,我搭在膝上的手,指甲还是狠狠掐进了掌心。
……基于集团战略转型及人才结构优化需求,经管理层审慎评估,决定对以下岗位进行调整:林薇,猎头部高级总监……
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精准地凿在神经上。我甚至能听到那细微的碎裂声。视线从人事总监那张毫无表情的油脸上移开,投向主位。陈铮就坐在那里,双手交叠放在光洁的会议桌上,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他避开了我的目光,侧脸线条冷硬得像刀削斧劈,下颌绷得死紧。这姿态我太熟悉了——每次他坐在我对面,听着我汇报又优化掉了哪个年薪百万的高管时,就是这样。冷静,疏离,带着一种掌控生死的、令人不寒而栗的权威。
会议室里静得可怕,只有空调单调的嘶鸣。冷气顺着脊椎一路爬上来,冻结了血液。陈铮终于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像裹着冰碴子,砸在死寂的空气里:
林薇,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仿佛在吞咽某种艰难的东西,感谢你多年来对集团的付出。公司会依据劳动法,给予你足额的补偿。
付出优化我脑子里嗡嗡作响,眼前闪过一张张或愤怒、或绝望、或哀求的脸——那些被我精心包装了职业瓶颈、能力不符战略、个人发展需求等华丽辞藻后,亲手推进陈铮优化名单里的面孔。他们价值几何一年两年五年累积起来,怕是早已轻松破亿。陈铮总是很满意,他嘴角那抹转瞬即逝的笑意,是我业绩表上最耀眼的勋章。而我,竟愚蠢地以为自己是执刀的人,不是待宰的羔羊。
原来,刀锋的寒意,只有真正抵住自己喉咙时,才能尝到那深入骨髓的腥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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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咖啡泼出的真相
阳光。白得刺眼的阳光,毫无遮拦地泼洒在写字楼冰冷的玻璃幕墙上,反射出灼人的光斑。我抱着一个半空的纸箱,像个蹩脚的笑话,站在曾经无数次昂首进出的旋转门前。纸箱很轻,里面只有几件零碎的个人物品:一个用旧了的马克杯,几本无关紧要的行业报告,还有桌上那盆半死不活的绿萝——人事部的姑娘把它塞给我时,眼神躲闪,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空洞的回响,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沉又软。旋转门缓慢地转动,将里面那个灯火辉煌、衣香鬓影的世界与我彻底隔开。门内门外,两个天地。
就在我像个孤魂野鬼般站在灼热的日光下,试图辨认方向时,一阵清脆、年轻、充满活力的脚步声自身后响起。那么熟悉,又那么刺耳。
薇姐!
我转过身。
方瑶。那个我一手带出来、手把手教她如何分析简历、如何设计话术、如何在猎场优雅捕猎的实习生。此刻,她身上那套剪裁精良、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新款套装,完美勾勒出她青春洋溢的身姿。她脸上挂着一种混合了关切和某种崭新光彩的笑容,快步向我走来。阳光跳跃在她精心打理过的发梢上,耀眼得让人头晕。
薇姐,您……您还好吧她在我面前站定,微微歪着头,大眼睛里盛满了无辜的担忧,像林间初生的小鹿,清澈见底。她递过来一杯纸杯咖啡,杯壁上还凝结着冰凉的水珠。给,热的,拿铁,双份奶不加糖,您喜欢的。
我看着她,没有说话。纸箱冰冷的棱角硌着我的手臂。
方瑶脸上的笑容依旧甜美,甚至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腼腆。她微微吸了一口气,用一种带着点兴奋、又努力想表达尊重的语气,清晰地说道:真的……真的特别感谢您一直以来的指导。您教我的那些,我都牢牢记着呢!她顿了顿,加重了语气,每个字都像精心打磨过的珠子,尤其是您常说的那句——‘人才嘛,就得流动起来,才能保持组织的活力’。我一直觉得这话特别精辟!
人才,要流动起来。
嗡——!
脑子里那根一直紧绷到极限的弦,在方瑶吐出这七个字的瞬间,猝然崩断!尖锐的啸鸣刺穿了耳膜,盖过了车流声,盖过了阳光的灼热。这句话!这句我曾无数次用来安抚被裁高管、也曾无数次在陈铮面前侃侃而谈、引以为傲的至理名言!此刻从这张涂着蜜桃色唇膏、洋溢着青春胜利的嘴里说出来,每一个音节都淬满了世间最歹毒的嘲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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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液猛地冲上头顶,烧干了最后一丝理智。视线里只剩下方瑶那张精心描画、写满虚假关切和藏不住得意的脸。那杯她递过来的咖啡,那杯还带着冰冷水汽的拿铁,双份奶不加糖,在我手中仿佛有了千钧重量,又仿佛轻若无物。
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手臂猛地抬起,带着一股积蓄了三十年的愤怒、屈辱和毁灭一切的冲动。手腕一扬,那杯温热的、褐色的液体,连同杯底的冰块,划出一道短促而决绝的弧线,精准无比地泼向了方瑶胸前那片崭新的、昂贵的、象征着她新身份的浅米色丝质衣料!
哗啦——
深褐色的咖啡液瞬间在她胸前洇开一大片丑陋的、迅速扩大的污渍。冰块砸落在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又狼狈地滚开。温热的液体顺着精致的面料往下淌,滴落在光洁如镜的地砖上。
方瑶脸上的甜美笑容瞬间凝固,随即裂开,被巨大的惊愕、难以置信和迅速涌起的愤怒扭曲。她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低头看着自己狼藉的前襟,身体因为震惊和羞辱而微微发抖。
时间仿佛静止了零点一秒。
紧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裹挟着压抑的怒火,像一堵墙般骤然横插在我们中间。
陈铮。
他不知何时出现在旋转门旁,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那双总是带着审视和计算的眼睛,此刻像淬了毒的刀锋,死死钉在我脸上。他根本没看方瑶的狼狈,全部的怒意都冲着我而来。
林薇!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像滚雷一样在周遭炸开,带着毫不掩饰的威胁和冰冷的警告,适可而止!别把自己最后一点体面都撕碎了!他目光扫过我脚边散落的冰块和咖啡渍,又落回我脸上,里面是赤裸裸的鄙夷和驱赶,滚!
那个滚字,像鞭子一样抽在空气里。周围几个匆匆路过的白领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目光躲闪。
我抱着那个轻飘飘的纸箱,挺直了被冷汗浸透的脊背,迎上陈铮那双淬毒的眼睛。没有解释,没有愤怒的嘶吼,甚至连一丝多余的表情都欠奉。我的目光掠过他,最终落在方瑶那张因羞愤而涨红、又被陈铮的出现暂时压制了怒火的脸上。我扯了扯嘴角,一个冰冷到极致、空洞到极致的弧度,然后,在陈铮那几乎要燃烧起来的怒视下,抱着我的纸箱,转身,一步一步,走进了身后那片炽热、喧嚣、却又与我再无关系的城市阳光里。
阳光很烫,后背却一片冰凉。高跟鞋踩在滚烫的地砖上,每一步都像踏在烧红的炭火上。纸箱的边角硌着我的手臂,留下清晰的痛感。身后,那道冰冷的、淬毒的目光,如芒在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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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花店里的救赎
三个月后。
老城区边缘,一条被高大梧桐树荫蔽的小街。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叶片筛下来,在青石板路面上投下晃动的光斑,空气里浮动着慵懒的尘埃。街角,一家小店安静地立着。
崭新的木质招牌悬在门楣上方,几个朴拙的手写体字:薇语花坊。橱窗擦得透亮,里面错落有致地摆放着应季的花草:清新活泼的洋甘菊,娇嫩欲滴的粉玫瑰,翠绿饱满的尤加利叶……阳光透过玻璃,给这些鲜活的生命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
我站在店门口,手里捏着一把锋利的园艺剪。身上不再是那身昂贵的、束缚人的盔甲般的职业套装,而是一件简单的亚麻衬衫,洗得微微发白,袖口随意地挽到小臂。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没有一丝油彩,指腹上甚至沾了点新鲜的泥土。
花架上垂下的常春藤枝条长得有些肆意,挡住了招牌的一角。我踮起脚尖,左手轻轻拢住那蓬过于活泼的绿意,右手举起银亮的剪刀。
咔嚓——
清脆利落的一声。多余的枝条应声而落,断口渗出一点点新鲜的汁液。阳光毫无遮挡地倾泻下来,瞬间照亮了整个薇语二字,也暖暖地洒在我的脸上、身上。那光芒带着初秋特有的温煦,驱散了骨头缝里最后一丝来自摩天大楼的阴寒。
我低头看着地上那截新鲜的断枝,青翠的生命力仿佛还在挣扎。三个月,足够让许多东西死去,也足够让一些东西从废墟里重新探出头。指尖残留着泥土和植物汁液混合的气息,陌生,却有种奇异的踏实感。
就在这尘埃落定、阳光正好的寂静里,店门上方挂着的铜铃,毫无预兆地响了起来。
叮铃——
清脆,突兀,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水面。
我握着剪刀的手顿在半空,循声望去。
玻璃门被推开一条缝。一个身影有些仓促地挤了进来,带进一股不属于这间花店的、慌乱的气息。她身上那套价值不菲的职业套装有些皱巴,精心打理的头发散落了几缕在苍白的颊边,眼睛红肿,像两个熟透的桃子,里面盛满了惊惶和未干的泪水。
是方瑶。
她站在门口,逆着光,微微喘着气,目光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在小小的花店里慌乱地扫了一圈,最后终于定格在我身上。那眼神里,再没有了三个月前那精心伪装的甜美和无辜,只剩下被逼到绝境的狼狈和一种近乎绝望的哀求。
她的嘴唇哆嗦着,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破碎地挤出几个字:
薇……薇姐……
她吸了一下鼻子,眼泪又涌了出来,陈铮……陈铮他……他要优化我……
声音不大,却像惊雷一样,炸响在这间刚刚剪断一根多余枝条、阳光正好的小花店里。空气仿佛凝固了。盆栽里花草的芬芳依旧弥漫,阳光依旧暖暖地铺在地板上,铜铃的余音似乎还在空气中微微震颤。
我握着那把刚剪断过常春藤枝条的园艺剪,冰凉的金属触感清晰地印在掌心。指腹上沾染的泥土气息,混合着空气中清冽的花草芬芳,构成一种奇异的、新生的基底。
方瑶就站在门口那片明亮的光晕边缘。精心描绘的妆容被泪水冲刷出沟壑,昂贵的套装皱巴巴地裹在身上,像一件偷来的不合身的外衣。那双曾经闪烁着无辜和野心的眼睛,此刻只剩下被猎枪瞄准的惊恐。她甚至不敢完全走进来,脚尖不安地蹭着门槛,仿佛这间小小的、充满泥土和阳光气息的花店,是比外面那个冰冷的猎场更让她无所适从的地方。
薇姐……她又唤了一声,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显而易见的试探,我……我走投无路了……只有您……只有您能帮帮我了……
帮帮她
这个词像一滴滚烫的蜡油,滴在心底那片刚刚结痂的冻土上。
我缓缓垂下手,园艺剪的尖端轻轻点在地上铺着的粗麻地垫上。目光掠过她狼狈的脸,没有立刻回应。三个月前那杯泼出去的咖啡,陈铮那声淬了冰的滚,抱着纸箱站在烈日下的眩晕感……这些画面碎片般闪过脑海,带着当时的冰冷和灼痛。原来时间并非良药,它只是把盐粒暂时藏进了伤口深处。
我转过身,背对着门口那片刺眼的光和那个惊慌失措的人影。走向店内靠墙的一张旧木桌,桌上放着一个素净的白瓷水壶,旁边倒扣着几只同样朴素的杯子。壶身温热。
我拿起一只杯子,壶嘴倾斜,清澈的热水注入杯底,发出舒缓的声响。几片干枯的洋甘菊在热水的拥抱中舒展开来,打着旋儿,渐渐释放出恬淡微苦的香气。水汽氤氲上升,模糊了眼前一小片空气。
坐吧。我的声音响起,平平的,听不出什么情绪,像杯子里缓缓沉浮的花瓣。
方瑶似乎愣了一下,没料到是这样的开场。她犹豫着,小心翼翼地挪到一张同样老旧的藤编椅子旁,只敢坐半边,脊背挺得僵直,眼神像受惊的鹿,紧紧追随着我的每一个动作。
我把那杯冒着热气的花草茶推到她面前。白色的水汽在她苍白的脸前缭绕。
说说看,我拉开另一张椅子坐下,双手交叠放在膝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指节上残留的、洗不掉的细微薄茧——那是常年翻阅厚重简历和报告留下的印记,陈铮……这次打算怎么‘优化’你
优化两个字,我说得异常清晰,平静无波,仿佛在谈论天气。
方瑶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像被这两个字烫到了。她双手紧紧握住温热的杯子,汲取着那一点可怜的暖意,指关节用力到发白。她低下头,避开了我的目光,盯着杯中旋转的花瓣,声音细若蚊蝇,带着浓重的屈辱和恐惧:
他……他说我负责的那个高管储备池项目……推进不力……成本超支……还说……她哽了一下,眼泪又大颗大颗地砸进杯子里,还说猎头部需要更年轻、更有‘冲劲’的血液……他……他暗示我……主动离职体面点……否则……
否则什么她没说下去。但我们都清楚。陈铮的否则,从来不是虚张声势。那些我曾帮他精心设计过的离职谈话流程、那些用来堵住悠悠众口的绩效评估陷阱、那些让被优化者哑巴吃黄连的竞业协议……一幕幕在眼前清晰无比地回放。原来,方瑶学得很快,快得已经足以让她自己成为这套流程里最新鲜的祭品。
……我求他了,薇姐,我真的求他了……方瑶猛地抬起头,泪水涟涟,声音拔高,带着孤注一掷的哀切,我说我什么都可以做!我可以加班!可以降薪!可以不要那个项目奖金!可他……他只是看着我笑……笑得我浑身发冷……他说……
她吸着鼻子,努力模仿着陈铮那种冰冷、带着一丝玩味和残酷的语气,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渣:
‘小方啊,人才嘛,就得流动起来,才能保持组织的活力。你在我这里,已经……流不动了。’
人才,要流动起来。
又是这七个字。
清晰、冰冷,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再次剖开刚刚愈合的表皮。只是这次,执刀的不是我,听刀的人,换成了方瑶。
我端起自己面前那杯没有加任何花草的白水,凑到唇边。杯沿温热,水却平静无波。透过袅袅升起的水汽,我看着方瑶那张写满绝望的脸。三个月前,她穿着崭新套装递来咖啡时那志得意满的笑容,和眼前这张涕泪横流的脸重叠在一起,构成一幅荒诞又刺眼的画面。
原来,陈铮的优化名单上,从来没有永远的执笔者,只有不断轮换的待宰者。他用这套逻辑培养了他的王国,也最终让每一个曾为他磨刀的人,都品尝到了刀刃的滋味。
方瑶还在哭诉,声音破碎:薇姐……我知道……我知道我对不起您……那时候我……我鬼迷心窍了……陈铮他……他许诺我那个位置……我……我……她说不下去了,只是捂着脸,肩膀剧烈地耸动。
花店里很安静,只有她压抑的啜泣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清脆鸟鸣。阳光斜斜地照射进来,在粗麻地垫上投下窗格的影子,温暖,静谧。桌上那杯洋甘菊茶,香气依旧恬淡。
我放下水杯,杯底轻轻磕在木桌上,发出一声轻微的嗒。方瑶的啜泣声像是被这微小的声音掐断了,她猛地抬头,红肿的眼睛死死盯着我,里面混杂着恐惧、希冀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的试探——她在等我的反应,等我的裁决,等我的……帮助
所以,我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依旧没什么波澜,目光平静地落在她脸上,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你是想让我帮你……阻止陈铮还是想让我教你……怎么在离职谈判里多拿几个月补偿
方瑶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那里面有什么东西迅速沉淀下去,又有什么东西急切地浮了上来。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辩解,但最终只是用力地、带着一种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绝望,点了点头。
薇姐……求您了……只有您最了解他……最了解那些……那些手段……她声音发颤,我不想就这么被踢出去!我……我贷款刚买了房……
阳光透过窗棂,在我握着水杯的手指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指腹上的薄茧,是无数个日夜在键盘上敲打、在文件上勾画、在电话里斡旋留下的勋章,也是被那套冰冷逻辑浸染过的证明。我曾是陈铮最锋利的那把刀,熟知他优化链条上每一个齿轮的运转,也深知每一个环节可能卡住猎物的位置。
现在,这把被丢弃的刀,被曾经持刀者选中、又被新执刀者背叛的猎物,捧到了面前。
我轻轻摩挲着杯壁,感受着那温热的、属于此刻的真实触感。花店的空气里,泥土和植物的气息是那样清晰而蓬勃。
陈铮的‘优化’流程,我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方瑶细微的抽噎,第一步,通常是制造‘业绩污点’。你那个高管储备池项目,就是现成的靶子。我抬眼,目光平静无波地看向她,告诉我,项目实际成本超支了多少哪个环节出的问题市场调研数据是谁签的字供应商报价单有没有备份
方瑶的哭声戛然而止,她瞪大了眼睛,似乎没料到我会问得如此直接、如此……核心。她脸上掠过一丝慌乱,下意识地绞紧了手指。
我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等着。阳光在地垫上移动了一寸。
时间在花草无声的呼吸中,在方瑶剧烈起伏的胸腔里,缓慢地流淌。
那把银亮的园艺剪,静静地躺在旧木桌的一角,锋刃在斜射进来的阳光下,反射出一道冷冽而纯粹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