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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父亲让我抛绣球择婿,我正欲将绣球抛给我喜欢多年的竹马时。

    空中突然浮现一行文字。

    【小药罐子真可怜,她的竹马哥哥早就变心了,她还想着嫁给人家呢。】

    【楼上的什么话,男主只是一直把小药罐当成妹妹照顾,难不成要被她拖累一辈子吗再说了,意气风发的小侯爷就该配我们女主那样英姿飒爽的虎门将女。】

    【小药罐其实挺可怜的,本来身体就不好,后来嫁给男主发现他移情别恋后,没几年就郁郁而终了。】

    看完空中这些奇怪的文字后。

    我心一慌,手一抖。

    于是,原本打算抛给竹马的绣球,砸到了他大哥身上——

    1

    当绣球稳稳地砸进谢家大郎的怀中时。

    空中的那些文字瞬间沸腾了。

    【啊啊啊!我就说谢凛这个老阴湿,为啥刚打完仗回来,不先跟着小黄门进宫面圣,原来是在这等着呢!】

    【接到心上人的绣球,嘴角都压不住了吧。】

    【难怪前年皇帝老儿想把公主赐给谢凛,他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了,原来他早就觊觎上自己的弟妹了!】

    看完这些文字我直接懵了。

    谢凛,自幼少年老成。

    从小就跟着他祖父南征北战,很少回京。

    平日里更是一副不怒自威的模样。

    我不怎么敢和他说话,因此两人间的交集也很少。

    幼时,我每次去谢府找谢璟濯玩。

    偶尔撞见他在院中习武,便会乖巧地唤他一句阿凛哥哥。

    他也只是淡漠地颔首,并无其他的话。

    如今这些空中的文字,竟说他早就觊觎上我了

    不可能……

    一定是搞错了。

    我有些慌张地收拢指腹。

    一垂眼,恰好与同时抬头的谢凛对上了视线。

    他怀中还抱着那簇像捧花一样的绣球。

    四目相对,他原本漆黑的眸底划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光亮。

    气血上脸,我心虚地别过头,去看谢凛身旁的谢璟濯。

    众人起哄着,说我要嫁给谢家大郎时。

    我并没有错过他眼底那一闪而过的轻松。

    这样的想法让我瞬间一怔。

    轻松

    怎么会是轻松呢

    我与他自幼青梅竹马,一同长大。

    世人皆知,他宠我无度。

    十四岁那年,只因我随口说了句喝不下那些黑乎乎的汤药。

    他那样一个心思粗疏的人。

    就连夫子教我们的诗,他背了半月之余都未学会。

    却为了我和自家府中的厨娘,竟学会做了十几种可口的药膳。

    有时候眉毛被火燎了,脸被熏黑了,他也毫不在意。

    就连我阿娘都说,这辈子除了她和我爹以外,再找不出第二个像谢璟濯对我这么好的人了。

    可为什么,他说不喜欢,就不喜欢我了

    想到方才空中那些奇怪的文字,我的心就像被密密麻麻的针脚扎过。

    2

    一旁的父亲察觉到我的失落。

    还以为我是怪自己将绣球错扔给了谢凛,急着打圆场。

    小女自幼体弱,刚才在抛绣球的时候,还没使上劲儿就……不如,让小女再扔一次

    父亲暗中朝着谢璟濯使眼色。

    他却极为疏离地说了句,沈伯父,绣球招亲讲的就是公平公正,哪有再抛一次的道理

    伯父,这是想赖账不成

    周围人有不少附和之言。

    父亲面色难看。

    大概是同我一样,没想明白谢璟濯今日为何会突然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撞进谢璟濯那双疏离冷漠的眸中。

    我紧咬着下唇,身体不受控制地轻颤。

    现下我彻底相信了。

    原来,那些文字,说的都是真的……

    众人看向抱着绣球的谢凛,又问,沈大人,那今日这则抛绣球招亲,还做不做数了

    父亲和谢凛的目光同时切切地看向我,珍珠,你意下如何

    我大脑一片空白时,空中的那些文字又出现了。

    【小药罐,你快同意啊啊!别看谢凛平日里对你冷漠自持,其实他就是纯装的!背地里都恨不得朝你摇尾巴了!】

    【糙汉和娇妻文学我先磕为敬啊啊!谢凛这人高马大的别给小药罐撞死了!】

    【听说谢凛的军帐里还挂着小药罐的画像,每次他手底下的那些士兵去找军妓泻火的时候,他都对着小药罐的画像……】

    情绪波动下,我本来就有些心悸。

    如今看到最后一句话,我直接两眼一翻就昏了过去。

    意识渐消前,我看到楼下一道湖蓝色的身影突然凭空跃起。

    谢璟濯稳稳地接住了我。

    然后慌乱地从袖中掏出一枚参丸送进了我的口中。

    这么多年,他随身携带我的药丸的习惯,从未变过。

    可为何心却是会变呢

    3

    我睡到日暮才醒。

    屋内并没有点蜡烛。

    我怔怔地看着太阳洒在窗棂上的几道余晖。

    胸口也觉得闷闷的。

    我想找谢璟濯问个清楚。

    只要他亲口告诉我,他已不再心悦于我。

    我就不会再与他纠缠下去。

    外面有些风大。

    丫鬟玉兰姐儿,先是用氅衣将我裹了个严实,又将热热的汤婆子塞进我手里,这才同意偷偷地带我出门。

    谢府的小厮说谢璟濯去了校场。

    一个时辰后,我在校场的比武台上看到了他的身影。

    他似是在与人比试。

    只不过,对面是个女子。

    我认得那束发红衣的女子,她名唤宁瑶。

    是镇南将军之女。

    三月前,她和他的兄长一同进京,赁了一处宅子安定下来后,便转来了我和谢璟濯在读的云麓书院。

    起初,谢璟濯很是不喜她。

    只因,她转来的第一天,就带着我旷了夫子的课,去后山的树上掏鸟蛋。

    却不曾想,我半路心疾发作,从树上摔了下来。

    所幸,树不算高,我没受什么皮外伤。

    但爹娘还是让我在床上躺了半个月,才准我去书塾。

    谢璟濯也对我心疼不已。

    也就是自那以后,他就记恨上了宁瑶。

    他背地里骂她南蛮子,说她粗鄙不堪。

    也不许我再同她来往。

    任凭我如何向他解释,那日是我主动跟着她走的,谢璟濯也不听。

    后来,两人在书塾里一见面,就针锋相对,谁也不服谁。

    4

    思绪回笼后,我看向比舞台上的二人。

    谢璟濯用的是剑。

    宁瑶舞的是鞭。

    两人点到即止,打得有来有回。

    双方的眼底都是对对方毫不遮掩的欣赏。

    直至宁瑶借力旋身时,红菱软鞭在半空直直地朝谢璟濯袭来。

    谢璟濯唇角微勾,提剑格挡。

    鞭子缠住剑身。

    他一用力,就将宁瑶扯进了怀中。

    二人的鼻尖几乎要贴在一起。

    我像是脚下生了根,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分毫。

    只是呆呆看着眼前的画面。

    宁瑶被禁锢在他的怀中,红着脸怒骂出声:登徒子!还不松手

    谢璟濯弯腰朝着她的唇畔又凑近半分,眉梢微挑:我若不放呢

    他要去夺她的鞭子。

    一个女孩家成日里舞刀弄枪的,成何……

    话音未落,他突然顿住。

    宁瑶已倾身覆上了他的唇。

    谢璟濯也只是愣了一瞬,而后几近粗鲁地将她压进怀中,回吻了过去。

    【啊啊豹豹猫猫发糖了!好甜好甜!】

    【小侯爷和女主在一起也太养眼了,小药罐这回亲眼看见,总该死心了吧】

    【小药罐好可怜啊,脸都白了,都快要昏过去了感觉。】

    【要我说男主从来就没喜欢过小药罐,他只是把她当成妹妹看待,男主都照顾了她十几年还不够吗男主从始至终喜欢的就是女主这样能和他有共同话题,能陪他骑马射箭的姑娘……】

    5

    我发现,我无法反驳空中的那些文字。

    一直以来,我好像在任何人身边都是一个累赘。

    我自幼体弱多病,爹爹和阿娘曾为了专心照顾我。

    没再要过其他孩子,家中仅我一个独女。

    爹爹甚至连个后继之人都没有。

    谢璟濯也是,他原本生性不爱受人拘束。

    却为了照顾我,成日在我身边形影不离。

    泪水顺着脸颊直淌。

    我急着转身欲走,却在神思恍惚间,绊住了自己的脚。

    玉兰惊呼一声,急忙前来扶我。

    谢璟濯听到动静后,也赶了过来。

    见我摔得狼狈,他皱眉训斥玉兰:这么冷的天,你还带她出来干什么

    在隐隐察觉到他语气中嫌弃的意味时,我心中如被钝刀割肉般疼痛。

    我一言不发地拉着玉兰姐姐就要走。

    谢璟濯挡在我身前。

    我送你回去。

    我避开他的接触,也冷下脸。

    还是不打扰小侯爷的好事了。

    谢璟濯怔了一瞬,下意识地张了张嘴。

    却被他身旁的宁瑶拽了拽衣袖。

    她盯着我,面露挑衅,你既然看到了,我们也不瞒着你了。

    我知你自幼仰慕璟濯,但他如今心里只有我一个人,你若是识趣便不要纠缠!

    不然……

    她扬了扬手中的鞭子,意在警告。

    再者,你一个从小喝药长大的瓷人儿,指不定哪天就死了,难不成还想拖累璟……

    话音未落,她脸已重重地挨了一巴掌。

    玉兰姐将我护在身后,周身透出摄人的气质。

    谁给你胆子来咒我家小姐的

    我家小姐是永毅侯府的独女,自小被取名为珍珠,被夫人老爷当成掌上明珠宠爱,更是自大雍开国以来,圣上亲封的第一位异姓郡主,就连太后都对她疼爱有加。

    别说是你一个小小镇南将军之女,就算是公主来了,我家小姐也担得起和她平起平坐!

    你又是什么猪狗不如的东西,敢当众咒她去死

    6

    宁瑶不可置信地捂住自己红肿的脸颊。

    你个刁奴!竟敢打我

    我杀了你!

    她气疯了,抬手就朝玉兰姐儿的脸颊扬起了鞭子。

    千钧一发之际,我下意识地抱住玉兰姐儿,用后背护住了她。

    想象之中皮开肉绽的疼痛并没有发生。

    谢璟濯单手攥住了宁瑶的鞭子,晦涩地出声:

    阿瑶,她身体不好,你别吓着她。

    宁瑶眼眶骤红,眸中含着审视。

    谢璟濯,你可知道,我这辈子还没被人扇过脸!

    她身体不好就该人人都得让着她,所以连她和我争抢你时,我都得毕恭毕敬地让出吗!

    她扔下这两句话,跨上马背,头也不回地离开。

    谢璟濯沉沉的眼神向我扫来。

    沈珍珠!这是我最后一次护着你!

    我脸色泛白。

    他的声音更冷了。

    别再用苦肉计了!我不会娶你,你最好死心!

    他说得这样坚定。

    就好像,从前说这辈子非我不娶的少年郎。

    不是他。

    7

    沈府和谢府只有一墙之隔。

    归家后,我没哭,也没闹。

    只是命人将院内的那树海棠伸到谢府的花枝,通通砍掉。

    又加高了墙头的高度。

    我自幼喜爱海棠花,父亲便命人在府中种满了海棠树。

    入春时,花叶会开满树。

    父亲便又让木匠在树下打了个秋千,又吩咐下人在我荡秋千时,捡起地上掉落的花瓣,在身后撒花逗我。

    当时,十几岁的谢璟濯就坐在墙头,啧啧两声,略有嫌弃,扔花瓣多麻烦,也不甚好看。

    那你有什么办法

    他站起身,跳到树上,一手扶树干,朗声道:看好了。

    漫天花瓣自上而落,洋洋洒洒。

    可他却被漫天的花瓣,都要耀眼。

    我满脑子都是那句——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春衫少年站在树上冲我扬眉,沈珍珠,好不好看

    树叶斑影照在他身上,是扑面而来的意气风发。

    只是如今,那个为我摇海棠花的少年,再也不会爬上我家的墙头了。

    他要去陪别的姑娘游山玩水了。

    想到这里,我只觉心口撕裂般的疼痛,几乎要站不稳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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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并非拿不起放不下之人,也并非是非要他谢璟濯不可。

    只是过去那段时光实在是太美好了。

    几乎承载了我整个少女时代关于情爱的幻想。

    如今,梦也该醒了。

    8

    我大病了一场。

    谢璟濯曾好几次前来府中探望,都被我拒之门外。

    可笑的是,他曾遣府上的小厮来为我送信。

    信上说,知我为他伤心过度。

    如若我同意和宁瑶以平妻之位共同嫁给他,他也可以同意娶我。

    他这番话实在无耻。

    我一气之下,怒火攻心时,竟疏通了积郁的心脉。

    我不仅病好了。

    还精神抖擞地参加了太后邀请的寻梅宴。

    走至梅林深处时,我怀中的手炉凉了下来,玉兰姐儿去帮我添新的炭火。

    并嘱咐我站在此处不要动,等着她回来。

    我乖巧地点了点头。

    许久未出门,我对外面的一切都感到好奇。

    素闻宫中的雪梅独特,我想折一支带回去给父亲阿娘看一看。

    却在踮起脚时,怎么也够不到最艳丽的那支。

    身后突然贴到一处滚烫的胸膛。

    紧接着,视线上方就出现了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将我最想要的那支梅折了下来。

    我怔怔地转过身,恰好撞到一堵坚实的胸膛。

    是谢凛。

    他身着一件黑色的狐裘大氅,乌发束冠,一旁的红梅将他白皙的脸庞衬得面如冠玉。

    当谢凛神色平淡地将那支梅花递到我手中时,我突然红了脸,轻轻地出声。

    谢谢,阿凛哥哥。

    他从鼻尖发出一声轻嗯,如往常一般疏离有度。

    我又忍不住想起那些奇怪的文字,瞬间觉得脸颊也热热的。

    谢凛突然垂眸,盯着我站在雪地中被洇湿的鞋袜。

    眉心微微蹙起。

    下一秒,我被他直接拦腰抱起。

    9

    梅林旁有一间亭子,供人休息。

    谢凛将身上的狐裘解下,盖在了我的腿上。

    又蹲在我的身前。

    鞋袜湿了,会着凉的,你病刚好,不可贪玩。

    他的语气冷冷的。

    手下的动作却是轻柔得不可思议。

    谢凛如玉般的手指把着我的脚腕。

    指腹间生的茧子划过我的肌肤时,痒痒的。

    然后我瞠目结舌地看着他将我湿透了的鞋袜脱下。

    又见他从怀中掏出一双新的鞋袜,替我穿上。

    甚至,竟连大小都是合适的。

    心底如有一行蚁兽行过,酥酥麻麻的。

    谢凛抬头看我,眸光和煦。

    珍珠,我知你最近在为我接到你绣球的一事忧心,也知你心悦之人其实是璟濯。

    你放心,我明日就离京戍边了。

    珍珠不必感到为难,你的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大哥这是变相告白了吧呜呜,他竟贴心到连今日小药罐会因贪玩湿了鞋袜,都想到了!】

    【呜呜我可怜的男配,为了不让小药罐为难,自请驻守边关去了!小药罐你快看看他啊!谢凛表面洒脱,其实心都要碎了!】

    【哎,但是剧情就是这样啊,谢凛暗恋了小药罐一辈子,可小药罐却只记得谢璟濯对他的好,明明那些药膳的食谱,都是谢凛费心查阅古籍找来的。】

    【后面,谢凛知道谢璟濯变心要娶别人后,他可是从北境亲自赶回来了,几千里的路程啊,他却只用了七日!本想用一身军功换小药罐一纸和离,结果刚回京,就得知了小药罐身逝了!】

    怔忪地看完空中的那些文字,我垂眸看向单膝跪在我脚边的谢凛。

    这一次,我没错过他袖下紧攥的拳,以及微红的眼角。

    空中突然落雪了,鹅毛般飘飘洒洒。

    万籁俱寂。

    于是乎,我做出了我人生中最大胆的举动。

    我伸脚搭在谢凛的膝上,双颊红得仿若能滴出血。

    阿凛哥哥,绣球作数,你娶我,好不好

    谢凛身形一晃,几近有些站不稳。

    珍珠,你……说什么

    我……

    我能说什么呢

    阿凛哥哥自幼知道我对谢璟濯倾心不已。

    如今,我突然改变了心意。

    我总不能和他解释说,是自己看到了空中那些奇怪的文字,知晓了他对我的心思,才……

    身后传来玉兰姐焦急的呼喊。

    我连忙起身,朝他略福身子,阿凛哥哥,玉兰姐姐定是在着急寻我,我先回去了。

    说罢也不管他作何反应,我扭头就走。

    10

    不是谢凛都快把裤子脱了,小药罐居然就这样走了!

    别说了,谢凛魂都不在了,人家一个平

    A

    他就差把大招骗出来了。

    小药罐怎么突然喜欢上大哥了

    宴会上,我心虚地不敢再去看这些文字。

    坐在中央的太后,和蔼的目光望向我。

    珍珠,玩得开心没有啊

    我仰起脸朝着太后甜甜一笑,回太后娘娘,珍珠玩得很开心。

    那就好,没有冻着吧

    我摇了摇头。

    太后用眼神示意身旁的侍婢,为我端来了新的手炉。

    我将手炉揣在怀中,又听她说。

    珍珠,哀家听说,你父亲前几日为你的婚事,在酒楼抛绣球择婿。

    可是选到了什么心仪的郎君啊

    我心一颤。

    不知为何,我总感觉,今日太后娘娘的目光看我时虽和从前一般和煦,但却是多了几分深意。

    殿内众多目光齐聚在我的身上。

    有人附耳和太后说了几句话。

    她了然一笑,转头看向谢璟濯,原来是谢家的儿郎,接到了珍珠的绣球。

    坐在我对面的谢璟濯突然沉下了脸。

    她又问我,那珍珠可愿嫁给他

    谢璟濯突然起身,几近是咬牙切齿地出声,沈珍珠!

    我紧张得扣了扣袖下的手指,连忙起身朝着太后略为福身:珍珠愿意嫁给谢家哥哥。

    她不是喜欢谢凛吗怎么又同意嫁给男主了这个小药罐到底是要做什么啊看得老子一股无名火!

    男主本来都打算去女主家下聘了,让小药罐这么一搅,全乱了!

    无人在意刚到场的谢凛吗一进门就听到刚才还和他表白的小药罐,说想嫁给自己的弟弟,他看上去像是要碎了。

    空气中突然安静了一瞬。

    我匆忙回头望去。

    果不其然和谢凛的目光撞了上。

    他目光一冷,然后紧抿着唇在角落处落了座。

    11

    宴会结束后,谢璟濯屏退玉兰。

    然后扯着我的手,几近粗鲁地将我带到后花园处。

    我被他攥着双手,抵在冰冷的石柱上。

    沈珍珠,那日接到你绣球的分明是我大哥,你为何当着太后的面那样说!

    你就这么想嫁给我吗

    甚至不惜当众撒谎!

    他用的力道很大,我的手腕仿佛要被捏碎。

    眼眶有些湿润,我哽咽着出声。

    谁说我要嫁给你了!

    是爹爹,和我说……

    我想同他解释,是爹爹在我进宫前,叮嘱我如若太后问起我有没有婚约。

    我就一口咬定谢家哥哥那日在酒楼下接了我的绣球。

    至于是哪个谢家哥哥,她叫我不要明说。

    当日酒楼招亲后,爹爹为了给我些时间考虑,刻意压下了消息。

    所以那日众人只知是谢家郎接到了我的绣球,却不知是大郎还是二郎。

    至于,以后到底要嫁哪一个,还要以后看我的抉择。

    可我话还未说完,就被谢璟濯冷声打断。

    够了!还在扯谎!

    12

    面颊上的血色尽数褪去,连咳数声后。

    我猛地攥住心口处的衣领。

    在意识到自己发病后,我匆忙地去找他袖中为我常备的药丸。

    就在我指尖触碰到他的衣袖时,谢璟濯却突然一个侧身躲过了。

    我踉跄地摔倒在地。

    谢璟濯从袖中拿出一枚精心雕刻的木簪,警惕地看向我。

    那支木簪,我认得。

    还是我曾亲手绘制的样式。

    三月前,谢璟濯还曾信誓旦旦地说,要在我生辰前亲手雕刻出来送予我。

    你想找这个

    阿瑶的生辰比你早几日,这簪子先送给她为好。

    原来……

    他早就把身上为我常备的药丸,换成了日夜为宁瑶雕刻的生辰礼。

    泪水浸湿眼眶,本能的求生欲让我一把拽住了谢璟濯的衣角。

    我发病了……

    你能不能帮我叫来玉兰姐姐,你能不能送我回家

    我没力气接着说完这些话。

    谢璟濯也没耐心继续听我说完。

    他居高临下地垂眸看向我,沈珍珠,你又想用装病来逼我低头!

    一语落罢,他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从前,我和谢璟濯吵架,每次我辩不过他时,总会捂着胸口装作心悸不畅。

    谢璟濯知道是假的,但是他怕万一哪次是真的,便次次都会当真,只得低下头主动来哄我。

    如今,我真犯了病。

    他倒是不信了。

    心中的痛楚如潮水般涌来时,我再也支撑不住,沉沉地阖上了眼。

    13

    我再次醒来,已是三日后了。

    一睁眼,便看到爹爹和娘亲关切地围在了我身边。

    阿娘看着我又惊又喜,珍珠,你总算是醒了!

    爹爹也红了眼,你昏迷这些日,都快要把我和你阿娘吓死了。

    郎中说,当时要是再晚一步发现你,神仙来了都无力回天了。

    想到当日惊险的场景,我也哭出了声。

    阿娘、爹爹,对不起,如若没有珍珠,你们也不用整日为我担惊受怕。

    我抹了一把鼻涕泡,哭得更大声了。

    爹爹,要不你和阿娘还是再要一个孩子吧。

    阿娘哭笑不得地敲了敲我的头。

    你这傻孩子,乱说什么呢!

    阿爹将我从榻上扶起,我们一家三口拥在一起。

    珍珠,你从来不是阿爹、阿娘的拖累。

    你是上天赐给我们的礼物。

    阿娘只有一愿,盼你能平安喜乐地过完此生,便足够了!

    呜呜呜,阿娘你又煽情!

    和阿娘说了一会儿温存话后。

    我转头看向爹爹,问出积压在心中的困惑。

    爹爹,你那日为何要我在太后面前一口咬定与谢家有了婚约

    爹爹和阿娘相视一眼,轻叹一声。

    北夷近日来犯,皇上采纳了辅国公的和亲政策,太后又舍不得膝下的朝阳公主去和亲,便想着把你推出去。

    阿娘气得在地上跺脚,我就说圣上为何前年突然将珍珠封为郡主,原来是在这挖着坑,等着咱们呢!

    我错愕地睁大眼,原来是这样。

    他们这群皇室之人果真都是阴险狡诈之……

    爹爹赶忙伸手捂住阿娘的嘴巴,夫人慎言!慎言啊!

    为夫这不是提前察觉到了风吹草动,想出以绣球招亲之策应对了嘛!如今珍珠与谢家有婚约在身的事众人皆知,他们也拿咱们没办法。

    阿娘怜爱地看我一眼,又带着些许忿忿。

    亏我先前还以为那个谢璟濯,是珍珠此生的归宿,没想到这小儿那日竟在珍珠发病时,弃她而去,去找了那镇南将军之女!

    爹爹抚了抚胡须,说起来,珍珠现下能平安无事,还多亏了那个谢凛。如若不是那日他率先发现珍珠,急忙将她送回府后,又连夜进宫去为珍珠请太医,后果不堪设想啊!

    是啊,这谢家大郎和二郎不是一母所生,性格也迥乎不同,一个沉稳自持,一个浮躁不安,简直天上地下。

    阿娘道,我倒是很看好那个谢凛,虽年纪轻轻但颇有他祖父的风骨。再者,谢凛的生母春月夫人在未病逝前,那可是被世人誉为京中第一贵女!

    二人同时转过头。

    珍珠,你怎么看

    我脸一红,急忙低下头。

    我这就去亲自登门拜谢阿凛哥哥的救命之恩!

    顺道再和他解释清那日寻梅宴上的事。

    14

    我带着玉兰拜访谢府时,谢凛正在练功亭中习武。

    他一身素色劲装,窄袖紧扎,薄薄衣衫早已汗透,紧紧贴在身上,清晰地勾勒出臂膀与脊背上紧实的肌肉。

    不同于谢璟濯的清俊,谢凛浑身无一处不透露着硬朗二字。

    我忍不住又想起空中的那些字。

    他看起来真的好有劲儿啊……

    我正看得出神,直至眼前被一道高大的身影遮挡住了视线。

    谢璟濯倨傲地站在我身前。

    沈珍珠,你还不死心啊都追到我家门口了!

    听说谢璟濯这几日陪宁瑶下了江南游玩。

    今日却是刚回来,就打断了我的好事,我有些烦闷,所以脸色也并不好。

    谢璟濯你脸怎如此的大

    谁说我来找的人是你了

    他眉梢微挑,似是对我的话并不相信。

    沈珍珠,你也学会欲擒故纵这套了啊

    我嘴角抽搐。

    从前我怎没发现,谢璟濯这厮怎么这么不要脸!

    我气得想要跳起来骂他。

    谢凛却突然听到动静,行至我身前,病好了

    我的目光循着他额头上晶莹的薄汗,落至他薄皮下微微滚动的喉结。

    谢璟濯似是也察觉到了我异样的目光,他倏地沉下脸,再一次挡住了我的视线。

    这次,我忍无可忍,直接伸手将他推了开。

    谢璟濯毫无防备地被我推了下,打了个趔趄。

    沈珍珠,你……

    我充耳不闻他的话,径直走至谢凛身前,夹着嗓子道。

    阿凛哥哥,珍珠今日登门,是特意想要谢你那日在寻梅宴上救了我。

    爹爹说,那日珍珠若是再晚一刻被人发现,大罗神仙来了都救不了我的小命。

    手腕突然被人攥住,谢璟濯不可置信地看向我。

    珍珠,你那日是真的……发病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股微不可察的颤抖。

    像是在后怕。

    我却觉得极为厌恶。

    几次挣脱他的桎梏无果后,谢凛突然伸出一手捏住了谢璟濯的手腕。

    他眯了眯眼,周遭的气压瞬间低了几度。

    放开她。

    他暗暗加重几分力道。

    谢璟濯瞬间白了脸,吃痛地松开了我的手,但依旧不甘地出声。

    谢凛!这是我和珍珠的事,与你有何干系

    和我有没有关系,你说得不算。

    谢凛转头看向我,方才眸中的寒冰寸寸崩裂。

    得她说了算。

    他又开口了,声音清泠泠的。

    珍珠,你来说,我们到底有没有关系

    我心知,此关系非彼关系。

    像是被一直蛰伏在暗处的猛兽盯上。

    我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紧张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见我迟迟未开口,谢璟濯得意地勾唇,大哥应该知晓了珍珠的心意吧

    谢凛盯着我,眼神一暗,眸中划过一丝自嘲。

    遂后,转了身。

    15

    那些消失已久的文字又在空中跳跃了。

    【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小药罐,你快开口告诉他,你喜欢他,想嫁给他啊!!!】

    【小药罐你知不知道,那天,谢凛在宴会上听到你要嫁给谢璟濯,当晚他就去酒楼喝了一夜的酒!回来还被他的祖父打了三十军棍!】

    【哎,大家急也没用,谢凛现在已经心死了,后日他就要启程,要去南下赈灾了。】

    谢凛要走!

    我眼皮一跳,脑子还未反应过来,身体就先上前一步攥住了他的衣袖。

    谢凛的背脊明显一僵,而后缓缓地转过身。

    四目相对时,我深呼一口气,一股脑地吐出。

    那日太后在宴会上问得我是,愿不愿意嫁给谢家儿郎,可这谢家儿郎,并未他谢璟濯一个,还有你,所以……

    似是料到了我接下来会说什么,谢凛的眼睫震颤。

    所以,什么

    我紧闭下眼,所以,你若是愿意娶我,不嫌弃我是个药罐子的话,明日就带着聘礼来我家提亲!

    一语落罢,满园寂静。

    良久过后,见还是没有什么动静。

    我掀开一只眼,紧张地打量着谢凛的表情。

    他先是一怔,而后眸中缓缓溢出笑意,唇角弯起。

    你不嫌弃我是个粗鲁武夫,我又怎会嫌弃你是个弱不禁风的小药罐

    【弱不禁风好啊,要的就是弱不禁风,谢凛对着挂在营帐的那幅画,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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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好几次,小药罐抱着他的脖子求饶的画面了。】

    【啊啊啊,坚定的男女主党已经转变磕的

    cp

    了谁懂啊!】

    【谢凛你装什么裤头都要立起来了吧,还不抱着老婆回去做饭】

    看完那些文字,我还未反应过来,一旁的谢璟濯便要拉着我就走。

    谢凛欲上前阻拦,我朝他摇头,我和谢璟濯说清楚。

    他微怔,抿了抿唇,好,我等你。

    16

    谢璟濯拉着我走到谢府的回廊处。

    他站定,匀了好一会儿的呼吸。

    再次开口时,眼眶已红了大片。

    沈珍珠,你那日在宴会上就没想嫁给我是不是!

    对。

    他怔了一瞬,什么时候

    我没说话。

    他有些情绪失控地出声,你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

    从将我先前送你的那些礼物还于我,又砍了那树海棠的时候,你就移情别恋了吧!

    我皱下眉,不动声色地远离他。

    谢璟濯,你露出这副好似我负了你的表情,不觉得可笑吗!

    我且问你一句,那你又和宁瑶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不说话了。

    我又道,这些月你们表面在书塾里争锋相对,实际背地里打情骂俏,不是吗

    亏我还在傻傻地相信你,做你们之间的调解人!

    如今,你问我什么时候喜欢上的谢凛,为何不问问自己什么时候先变的心!那天你大哥接到了我的绣球,你很开心不是吗

    谢璟濯一向能言善辩,此刻却哑声说不出一句话。

    半晌,他红着眼拉住我的衣袖。

    珍珠,我对她……只是一时兴起。

    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别嫁给谢凛,好不好

    我甩开他的手。

    谢璟濯,我们之间的情分早在你把目光转向其她人的那一刻,就断了。

    回廊起了一阵风,我附拳在唇边咳嗽了几声。

    谢璟濯想解开氅衣披在我身上的时候。

    我肩上已经被身后之人的狐裘拢住了。

    谢凛盯着一脸颓然的谢璟濯沉声道。

    和你嫂子说完话,我就要带她走了。

    随后,牵着我离开。

    只剩谢璟濯在原地破防地大吼。

    谢凛,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17

    谢凛一路将我护送回家,我们二人一路静默无言。

    气氛有些尴尬时。

    谢凛低低地出声,珍珠,为什么会选我

    我静静地抬头,看他撩起氅衣,为我遮住风雪。

    其实,除了那些文字告诉我的事情。

    我也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选择谢凛

    大概是他生得好看,长得健硕

    亦或者,那日他细心地为我提前准备好鞋袜,触动了我的心

    我脑子素来转得慢,真细究起来,也想不通这些。

    只是凭着一口气,说了自己想说的话,表达了自己想表达的情意。

    或许,我对谢凛的喜欢,如今还只是停留在浅薄的一层。

    可是如今,我愿意去真正地了解他这个人。

    怕哪句话说得不对,让眼前之人徒增伤心。

    思忖片刻,我垂下眸,小心翼翼地出声。

    大概是因为你长得比谢璟濯好看,武功也比他好……对我也好。

    头顶传来一阵轻笑。

    我涨红了脸,声音更低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肤浅

    不会。

    我诧异地抬头看向他。

    谢凛眸中含笑,将一吻落在我的额头。

    我只会觉得荣幸。

    雪下得更大了,可我却觉得他怀中是如此滚烫。

    18

    翌日,谢凛抬了足足八十四抬的聘礼来我家下聘。

    阿娘看着他亲手猎得的那一双大雁,笑得几近合不拢嘴。

    我和谢凛的婚事定在五月。

    爹爹说那是个草长莺飞的好日子。

    嘉宁十二年五月,扬州暴雨,交州洪涝。

    死了足足有七万多的人。

    是举国震惊的灾害。

    与此同时,南夷趁机进犯,所过之处尸骸遍野。

    皇帝派三皇子前往扬州赈灾,安抚百姓;谢凛带兵前往交州击退南夷。

    谢凛这一走就是七个月,雍国已经白雪皑皑了。

    我们的婚期也一推再推。

    我正望着窗外的风雪发呆,玉兰姐姐敲开我房间的门。

    小姐,谢家二郎又来寻你了,已在前厅候着了。

    我支起身子,谢璟濯又来做什么

    自从谢凛走后,他频频来沈家拜访。

    今日送我点从胡商那里淘来的新玩意,后日命人抬了几匹名贵的蜀锦。

    简直惹人心烦。

    看着被琳琅满目的物品堆积的院子,我朝着玉兰姐姐道,把谢公子近日送来的那些东西,捡些值钱的,去当铺卖了,换成米面粮食。

    最后,联系林将军让他将那些米面随着朝廷拨下来的赈灾粮一同送去扬州。

    我话音刚落,一道声音冷不丁地便插了进来。

    你竟要把我精心为你挑选的礼物,折成米面,送给那些下贱的流民

    谢璟濯似是气得不轻,脸色都有些发黑。

    你我父亲都是朝廷的重臣,我们从小受百姓托举,才过上了锦衣玉食的日子。如今杨、益两州灾情严重,我们不该做点什么吗

    更何况你大哥还在前线为我们的安宁,正与敌人厮杀拼命呢。

    见我提到谢凛,谢璟濯怒意更盛。

    沈珍珠,今别跟我扯这些,你不就是想拿我的钱去帮谢凛吗!

    我告诉你不可能!——来人,给我把这些东西全砸了!

    瓷器碎裂的声响在院内炸开,这些无数精美、造价昂贵的瓷器,在无情的棍棒下瞬间毁于一旦。

    我怔怔地站在原地,望着一脸戾气的谢璟濯,只觉得他陌生得可怕。

    原来那时,他不是背不会夫子教的那句——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他是从来都不愿意体谅百姓的疾苦。

    那个曾经说以后要科举中榜、造福一方百姓的少年。

    原来早在京中的酒池肉林中不复存在了。

    我自认为和谢璟濯一同长大,对他了解颇深。

    也想当然地以为他只是爱玩了些,本性并不坏。

    但在这一刻,我竟突然觉得从未看清过他这个人。

    19

    我命府中的下人将谢璟濯赶出了府。

    又将自己妆奁里的那些首饰托玉兰姐姐去当铺变卖。

    她看着我于心不忍:小姐,灾情离我们遥远,其实你不必做到如此的。

    这些首饰都是夫人自你幼时就为你攒下的。

    我垂下眸,语气坚定,我的未婚夫还在前线为一方百姓的安宁,不惜豁出性命与敌军厮杀,我虽做不到他一般骁勇,但也不能给他丢人。

    玉兰姐姐欣慰地摸了摸我的头,小姐你长大了。

    是啊,从前我受父亲、阿娘的庇护。

    总想在他们身边做个长不大的小孩。

    如今爹爹也被派去南下赈灾。

    阿娘不仅倾举家之力,帮助那些流民,还宁愿得罪那些权贵,也要在街上游说筹集赈灾款。

    我的家人都是那样伟大,所以我也不会退缩。

    从前是我没见过外面的那些世道。

    如今谢凛写信告诉我……

    救灾粮层层克扣,到百姓手里的,不过是清水里的几粒米。

    苛捐杂税,今年因为灾害损失的粮食,明年要加倍交上。

    这世道不好,百姓过得不好。

    知道了,我便不能在心里偷偷埋怨他了。

    不能埋怨他为了百姓奔走,不能埋怨他说好一直陪着我,却总见不到身影。

    20

    十二月初,又是赏梅之季。

    谢璟濯约我去湖心亭看雪。

    我本想拒绝,可他又说有关于谢凛的消息告知我。

    玉兰姐姐给我披上了厚厚的氅衣,陪着我赴了约。

    冰湖内有一孤舟。

    谢璟濯身着一身月牙色的衣袍,背对着我。

    我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天际间灰蒙蒙的一片。

    他突然开口。

    谢凛死了——

    我怔了一下,玉兰姐姐扶住我摇晃的身形,我情绪激动地开口。

    不可能!

    谢璟濯转过身,许是站在风雪中太久。

    他眸中像是凝了一片寒霜。

    谢府的门前都开始挂白幡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宁瑶的父亲镇南将军宁平阳,联合此次南下赈灾的三皇子反了!

    他们勾结南夷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围剿了谢凛!

    谢璟濯嗤笑一声,眼眶微红,他原本武功高强,能以一敌十,

    再加上他手下那些用性命护着他撤退的将士,谢凛本来能跑的。

    但他最后却是为了护几个老弱病残的流民,硬生生地把自己的性命葬送在了那!

    我流着泪摇头,不,我不信,你在骗我!

    活要见人,

    死要见尸,

    除非我见到他的尸体!

    谢璟濯将身子发颤的我拥进怀中,

    珍珠,

    上京要变天了。

    你跟我走吧,

    好不好

    我会像从前一样照顾你一辈子,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我用力地推开他,

    你从前也说过这句话,可结果呢!

    谢璟濯哑然。

    我的家在上京,要走你自己走,我不会跟你离开的!

    对岸的老梅树光秃秃的,唯有零星几点暗红在枝头挣扎。

    随着暮色渐浓,连那抹血色也慢慢融入灰蒙蒙的天地之间。

    身后有人催促着,谢璟濯最终妥协,

    目光不舍地看向我。

    珍珠,此生是我对不起你。

    众人起哄着,说我要嫁给谢家大郎时。

    (【遂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那日,我没想到这一天,

    竟是在谢璟濯后来在逃亡路上,

    被流寇杀害、身亡前,与他的最后一面。

    21

    三皇子叛变的消息,

    像一块巨石投入死水,

    在京城里砸开惊惶的涟漪。

    街市空了,铺门紧闭,

    权贵们的车马早已卷着万贯家财逃向远方。

    整座城死寂得可怕,

    只剩下风声在空荡的巷弄里呜咽穿行,连春日迟迟的暖阳也驱不散这彻骨的寒意。

    直到三月初,

    紧闭的城门在沉重的机括声中轰然洞开。

    谢凛端坐于高头骏马之上,一身银白铠甲在初春清冽的晨光里。

    猩红的披风自他肩后垂落,被料峭的风高高扬起,如同一面无声宣告胜利的战旗。

    原来三皇子并没有叛变,

    只是假意投靠了南夷,以便联手谢凛将叛变的宁平阳和南夷引入圈套、一网打尽。

    人群骤然爆发出撼天动地的欢呼。

    谢将军胜了!谢将军胜了!的呼声汇聚成汹涌的浪潮。

    我也裹挟在沸腾的人群里,被推搡着向前。

    谢凛似是感觉出了什么,他突然抬眸。

    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站定在人群中的我。

    四目相对时。

    我看到了他眼底深处尚未完全散尽的、属于战场的肃杀与疲惫,

    也看到了那疲惫之下,

    如磐石般不可动摇的安定力量。

    我眼眶微红。

    数月来的担惊受怕,

    尽数凝结在这无声的一望之中。

    谢凛看着我,

    微微抿紧的唇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战马停至我的身前,

    围观的百姓自动让出一条通行的道路。

    谢凛弯腰一把将我捞于马背之上。

    沈珍珠,本将军来娶你了!

    而我的少年郎,终于和春天一起回来了。

    【完结撒花~祝小药罐和糙汉将军长长久久!婚后也要大做特做哦~】

    【冥冥之中皆是定数啊,

    谢璟濯懦弱的性格就注定他和小药罐次次错过,悔之晚矣啊!】

    【祝看向这层楼的大家平安喜乐,所愿皆成真~】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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