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死在大雪纷飞的夜里。冰冷的湖水灌入我的口鼻,四肢被冻得失去知觉,而岸上站着我的夫君和他心爱的侧妃。他们相拥而立,看着我在水中挣扎,直到我的视线被黑暗吞没。
王妃王妃
耳边传来急促的呼唤,我猛地睁开眼睛,胸口剧烈起伏,仿佛还能感受到那刺骨的寒意。
王妃可是梦魇了丫鬟青竹担忧地看着我,手里捧着洗漱的铜盆。
我怔怔地看着她,青竹——这个在我被贬为妾室后就因护主而被活活打死的丫头,此刻正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
今儿是初几我的声音嘶哑。
回王妃,三月十六。青竹一边回答一边拧了帕子递给我,王爷说今日要带柳侧妃去游湖,让您不必等他们用早膳了。
游湖。
我攥紧了手中的帕子,指节发白。前世就是这一天,柳如烟在游湖时不慎落水,王爷认定是我因妒生恨推她入水,从此对我更加冷落。
我重生了,回到了五年前,刚嫁入靖王府三个月的时候。
替我梳妆。我放下帕子,声音平静得连我自己都感到陌生,要正红色的那套衣裙。
青竹愣了一下:王妃,那套衣裙......
有问题我抬眼。
没、没有。青竹连忙去取衣服,小声嘀咕,只是王妃平日不喜艳丽......
是啊,前世的我为了讨好萧景曜,处处模仿柳如烟素雅的打扮,却只换来他一句东施效颦的讥讽。
铜镜中的女子眉目如画,却带着几分憔悴。我抚上自己的脸颊,那里还没有被柳如烟用簪子划出的疤痕。
梳凌云髻。我吩咐道,用那套红宝石头面。
青竹的手很巧,不多时镜中人便焕然一新。正红的衣裙衬得肤色如雪,金线绣制的牡丹在裙摆上怒放,红宝石簪子在发间熠熠生辉。
前世的我绝不敢这样打扮,生怕抢了柳如烟的风头惹萧景曜不悦。可现在,我只想痛痛快快地做回自己。
王妃今日真美。青竹由衷赞叹。
我勾了勾唇角,没有答话。美不美有什么要紧前世的我就是太在意萧景曜的眼光,才会落得那般下场。
刚用过早膳,前院就传来喧哗声。萧景曜带着柳如烟回来了,比前世早了足足两个时辰。
王妃,王爷和柳侧妃往这边来了。青竹匆匆进来通报,脸色不太好看,柳侧妃似乎......受了惊吓。
我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让他们进来。
萧景曜大步踏入内室,怀中抱着面色苍白的柳如烟。他穿着一袭墨色锦袍,面容俊美如刀削,只是此刻眉头紧锁,眼中含怒。
沈知意,你看看你干的好事!他一进门就厉声喝道。
我放下茶盏,抬眸看他:妾身不知王爷何意。
你还装!萧景曜将柳如烟放在椅子上,怒视着我,如烟今早突然腹痛难忍,大夫说是中了毒。这府中除了你,还有谁会对她下毒手
柳如烟虚弱地靠在椅背上,眼中含泪:王爷别怪姐姐,是妾身自己不小心......
好一招以退为进。前世就是这样,她每次陷害我都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让萧景曜更加怜惜。
我轻笑一声,站起身来走到柳如烟面前。她似乎没料到我会这样盛装打扮,眼中闪过一丝嫉恨。
妹妹既然不舒服,就该好好休息。我柔声道,突然抬手狠狠扇了她一记耳光。
啪的一声脆响,柳如烟的脸偏向一边,白皙的脸颊上立刻浮现出红色的掌印。
满室寂静。
萧景曜先反应过来,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沈知意!你疯了!
我挣开他的手,冷冷道:王爷不是说我下毒害她吗既然罪名都安好了,我不坐实了岂不冤枉
萧景曜愣住了,似乎没想到我会这样反击。前世的我只会哭着辩解,反而更让他认定我心虚。
你......他眉头紧锁,上下打量我,你今日怎么了
妾身很好。我后退一步,与他拉开距离,倒是王爷,无凭无据就指责正妃毒害侧室,传出去不怕人笑话
柳如烟捂着脸哭出声来:王爷,妾身好疼......
萧景曜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我,眼中闪过一丝困惑。我知道他在想什么——平日里温顺懦弱的王妃怎么突然像变了个人
从今日起,府中中馈由我亲自掌管。我直视萧景曜的眼睛,不容拒绝地说,柳侧妃身子不适,就好好在院子里养病,不必出来走动了。
你凭什么——柳如烟脱口而出,又急忙收住话头,换上一副委屈模样,姐姐,王爷一向让妾身帮着料理府中事务的......
就凭我是皇上钦点的靖王妃。我打断她,一字一句道,王爷若不满,大可一纸休书休了我。
萧景曜的脸色变了。休妻不是小事,何况我还是尚书嫡女。前世我处处忍让,生怕被他厌弃,却不知正是我的软弱助长了他的肆无忌惮。
你今日吃错药了他压低声音,带着警告的意味。
我迎上他的目光:妾身只是突然想通了,既为王妃,就该有王妃的样子。
萧景曜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还有一丝我读不懂的情绪。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被匆忙跑进来的侍卫打断。
王爷,宫里来人了,皇上急召您入宫议事!
萧景曜皱了皱眉,最后看了我一眼:今晚我再来找你。
他大步离开,柳如烟连忙跟上,却在门口被我拦住。
妹妹留步。我微笑道,方才说了,你该好好养病。
她怨恨地瞪了我一眼,却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违抗正妃的命令,只得悻悻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我回到内室,终于卸下强撑的镇定,双手微微发抖。
青竹担忧地看着我:王妃,您今日......
我很好。我深吸一口气,比任何时候都好。
因为这是新的一生。上一世,我为爱萧景曜失去了自我,最后连命都丢了。这一世,我要让他尝尝求而不得的滋味。
萧景曜一走,我立刻命人将府中账册全部搬来。
前世直到死,我都不知道柳如烟究竟在账上动了多少手脚。那时我一心扑在讨好萧景曜上,将管家权拱手相让,最后连自己的嫁妆都被她蚕食殆尽。
王妃,这些是近三年的账册。李管家指挥小厮将一摞摞账本放在案几上,眼中带着几分探究,不知王妃突然查账是为何故
我随手翻开最上面的一本:怎么,本妃查看自家账目,还需向你解释
李管家是柳如烟的人,前世没少帮着克扣我院中的用度。被我这么一呛,他脸色微变,连忙躬身:老奴不敢。
都下去吧,青竹留下。我挥退众人,只留下心腹丫鬟。
待人都退出去,青竹才小声问道:王妃真要亲自查账这些账册堆积如山,怕是要看上好几天。
不必全部查看。我手指轻点桌面,只查近半年柳如烟接管后的开支,特别是大额采买和人情往来。
前世我曾偶然听闻柳如烟暗中补贴娘家,将王府银钱源源不断输送给她那不成器的弟弟。只是当时我无心争权,并未深究。
青竹帮我将账册按月份排好,我取过算盘,一页页核对起来。
算珠噼啪作响,不到一个时辰,我便发现了问题。
三月初八,购蜀锦十匹,纹银二百两。我指着其中一条记录冷笑,蜀锦市价一匹不过十五两,这多出的五十两去了哪里
继续往下查,类似的虚报比比皆是。最离谱的是有一条修缮西苑亭台,支银五百两,可我记得清楚,西苑的亭子去年才新建,根本不需要修缮。
王妃,这些......青竹瞪大眼睛。
都是柳如烟中饱私囊的证据。我合上账册,心中已有计较。
前世我太过单纯,以为只要安分守己就能平安度日。可在这深宅大院中,不争便是死路一条。
去把王嬷嬷叫来。我吩咐青竹。
王嬷嬷是我从沈家带来的陪嫁嬷嬷,前世因劝我提防柳如烟而被萧景曜打发去了庄子上,直到我死都没能再见一面。
不多时,王嬷嬷匆匆赶来。看到我盛装华服坐在主位,她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老奴见过王妃。
嬷嬷快请起。我亲自扶她起身,今日请嬷嬷来,是有要事相托。
我命青竹守在门外,将查到的账目问题一一告诉王嬷嬷。
老奴早看出那柳氏不是个省油的灯!王嬷嬷咬牙切齿,王妃打算如何处置
先不急。我摇摇头,这些证据还不够致命。我要嬷嬷暗中查访,找到经手这些银钱的人证物证。
王嬷嬷会意:老奴明白,定会小心行事,不打草惊蛇。
我又交代了几句,王嬷嬷便领命而去。
刚处理完这些,外面就传来丫鬟的通报声:王妃,王爷来了!
我抬眼看向窗外,这才发现天色已暗。萧景曜竟真的如他所说,一从宫中回来就找我来了。
请王爷进来。我整了整衣袖,端坐案前。
萧景曜大步走入,身上还穿着进宫时的墨色蟒袍,显然是刚回府就直奔我这里。他俊美的面容在烛光下更显轮廓分明,眉宇间却带着几分疲惫。
王爷。我起身行礼,态度恭敬却不卑微。
他盯着我看了半晌,突然道:你今日打了如烟。
不是疑问,而是陈述。我垂眸不语,等他继续发难。
她哭了一下午,说你不让她出院子。萧景曜走近一步,沈知意,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抬眼看入他的双眸:王爷是来兴师问罪的
我问你话!他猛地拍案,震得茶盏叮当作响。
前世的我最怕他发怒,每次他声音一高,我就吓得发抖认错。可现在,我只觉得可笑。
王爷既然问了,妾身便直说。我平静道,柳侧妃以下犯上,妾身略施惩戒,有何不可
以下犯上萧景曜皱眉,如烟一向敬重你,何曾有过不敬
我轻笑一声:王爷可知,柳侧妃每月从账上支取二百两银子说是用于府中用度,实则大半进了她自己的腰包
萧景曜一愣:胡说!如烟不是这种人。
账册在此,王爷不妨亲自过目。我将早已准备好的问题账目指给他看。
萧景曜接过账册,眉头越皱越紧。他虽不管内宅之事,但并非不懂算计,很快就看出了问题。
这......他合上账册,即便如此,你也不该动手打人。
那依王爷之见,妾身该如何处置一个贪墨府银、欺瞒主上的侧室我反问,难道要妾身像从前一样忍气吞声,任由她骑到头上
萧景曜被我噎住,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大概从未想过,一向温顺的我会如此咄咄逼人。
你变了。他沉声道,从前的你不是这样。
人总会变的。我低头抿了口茶,掩去眼中的冷意,尤其是死过一次之后。
萧景曜目光一凝: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放下茶盏,转移话题,王爷今日入宫,想必累了,不如早些歇息。
他却不依不饶:你刚才那话什么意思什么死过一次
我故作轻松地笑了笑:随口一说罢了。王爷何必揪着不放
萧景曜盯着我看了许久,突然伸手抬起我的下巴,强迫我与他对视。他的手指温热有力,触感熟悉又陌生。
沈知意,你到底怎么了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探究,自从今早醒来,你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我挣开他的手,后退一步:王爷多虑了。妾身只是突然想通了一些事。
什么事
比如......我抬眼直视他,妾身不必为了讨好任何人而委屈自己。
萧景曜怔住了。烛光下,他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了眼中的情绪。
你是在怪我冷落你他忽然问道,语气中带着几分笃定,这些反常举动,都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
我几乎要笑出声来。看啊,这就是萧景曜,永远自以为是,觉得全世界都围着他转。
王爷想多了。我转身走向窗边,妾身只是厌倦了做别人的影子。
窗外月色如水,前世的今夜,我正哭湿了枕头,因为萧景曜带着柳如烟游湖归来,对我冷眼相向。而现在,站在这里的是全新的沈知意。
时间不早了,王爷该去休息了。我下了逐客令。
萧景曜却不动:这是我的院子,我想留便留。
是啊,这是靖王府,他是主人。我暗自攥紧了衣袖,提醒自己现在还不是翻脸的时候。
既如此,妾身告退。我福了福身,准备离开。
站住!萧景曜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你去哪儿
王爷既然要留在这里,妾身自然去别处歇息。我试图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萧景曜眼中闪过一丝恼怒:你是我的王妃,理应与我同住一室。
我忍不住挑眉:王爷这是唱的哪一出自成婚以来,您可从未留宿过正院。
这话不假。前世直到死,我都没有真正与萧景曜圆房。他所有的宠爱都给了柳如烟,而我这个正妃,不过是个摆设。
萧景曜被我堵得说不出话,手上的力道却不减。我们僵持了片刻,他突然松手,冷笑一声:欲擒故纵沈知意,你这些手段对我没用。
王爷尽可以这么想。我揉了揉发红的手腕,转身离去。
走到门口时,我听见他在身后说:明日太后设宴,你与我一同入宫。
我脚步一顿。前世这场宫宴,萧景曜带的是柳如烟,而我因为染病被留在府中。后来才知,那场宫宴上柳如烟得了太后青眼,为日后我被废埋下伏笔。
妾身遵命。我没有回头,径直走出门外。
回到偏院,青竹早已命人备好热水。我沐浴更衣后,独自坐在窗前出神。
王妃,喝口热茶吧。青竹端来一盏茶。
我接过茶盏,正要饮用,忽然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异味。前世在冷宫中,我曾被人下过毒,那毒药的气味与此刻茶中的异香极为相似。
这茶是谁准备的我放下茶盏,状似随意地问道。
青竹想了想:是小厨房的碧桃送来的,说是柳侧妃特意让人给王妃准备的安神茶。
我心中冷笑。柳如烟果然按捺不住了,前世她也用过这招,只是当时我毫无防备,喝下后大病一场,错过了宫宴。
倒了吧。我将茶递给青竹,顺便,让外面那个偷看的小丫头看清楚你是怎么倒掉的。
青竹一惊:有人偷看
东南角的树后。我低声道,不必惊动她,只需让她看清楚这茶我一口没喝就行。
青竹会意,故意走到窗前,将茶水慢慢倒入花盆,还大声说:王妃说了,多谢柳侧妃好意,只是这茶太浓,怕夜里睡不着,还是倒了吧。
我透过窗缝,看到树后一个小丫头匆匆跑开的背影。那是柳如烟安插在我院中的眼线,前世没少给她通风报信。
这一世,我要让柳如烟知道,她的每一个伎俩都在我预料之中。
王妃,明日入宫穿哪套衣裳青竹回来问道。
我想了想:那套湖蓝色绣银线牡丹的。
那是我的嫁衣之一,前世一直压在箱底,因为萧景曜曾说柳如烟穿蓝色最美,我便再不敢穿蓝色惹他不快。
再配上那套银丝珍珠头面。我补充道,记得把我娘留给我的那块玉佩也找出来。
青竹眼睛一亮:王妃终于要戴那块玉佩了那可是老爷从南海求来的宝贝!
我点点头。前世我舍不得戴这传家宝,最后却被柳如烟强取豪夺。这一世,我要让所有人知道,沈家嫡女的风采。
夜深人静,我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今日种种在脑海中闪回——萧景曜震惊的眼神,柳如烟怨恨的目光,下人们讶异的表情......
一切才刚刚开始。
明日宫宴,将是我重生后第一次在众人面前亮相。我要让萧景曜看看,真正的沈知意有多么耀眼夺目。
也要让柳如烟知道,这一世,她休想再踩着我往上爬。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纱洒进来,我早早起身梳妆。
青竹为我梳了个端庄大气的朝云近香髻,配上那套银丝珍珠头面,发间珠光流转,既不张扬又显贵气。湖蓝色的衣裙上银线刺绣的牡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行走间如星河流动。
王妃今日定能艳压群芳。青竹为我戴上最后一支珠钗,眼中满是赞叹。
我抿了口胭脂,唇上染了淡淡的红:今日不是去比美的,是去打仗的。
前世这场宫宴,柳如烟凭借一曲《霓裳》得了太后欢心,而我因染病缺席,成了众人眼中不识大体的妒妇。这一世,我要让所有人看清楚,谁才是真正的靖王妃。
刚收拾停当,外面就传来丫鬟的通报:王妃,王爷在前厅等您。
我挑了挑眉。萧景曜竟亲自来等我前世他可是带着柳如烟头也不回地走了,连句交代都没有。
走吧。我理了理衣袖,昂首走出房门。
前厅中,萧景曜一袭靛青色亲王常服,玉带蟒袍,衬得身形挺拔如松。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来,目光落在我身上时,明显怔了一瞬。
王爷久等了。我福了福身,态度恭敬却不卑微。
萧景曜上下打量我,眉头微蹙:你今日......
妾身这身打扮不妥我抬眼看他。
他沉默片刻,摇了摇头:走吧,马车备好了。
刚走出前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后面传来。
王爷!王爷等等妾身!
柳如烟提着裙摆小跑过来,一身素白纱裙,发间只簪了一支白玉兰,看似素雅,实则处处精心。前世她就是靠这副清水出芙蓉的模样赢得了满堂喝彩。
萧景曜脚步一顿:如烟你怎么来了
妾身想着太后娘娘设宴,若只有姐姐一人陪伴王爷,怕姐姐劳累......柳如烟说着,怯生生地看了我一眼,所以自作主张准备了车马,想一同前往。
好一个体贴入微。我心中冷笑,面上却不显。
萧景曜看向我,眼中带着询问。这倒稀奇,前世他做什么决定从来不会考虑我的意见。
柳侧妃身子大好了我微微一笑,昨日还说腹痛难忍,今日就能活蹦乱跳了
柳如烟脸色一僵,随即露出委屈神色:多谢姐姐关心,妾身已经好多了......
既然好了,就把账上的亏空补上吧。我打断她,二百两银子,三日内交到账房。
柳如烟脸色骤变:姐姐这是什么意思妾身何曾......
账册俱在,需要我当着王爷的面一一点出来吗我平静道。
萧景曜皱眉:知意,今日入宫要紧,这些事容后再说。
我瞥了他一眼:王爷说的是。柳侧妃既然想去,那就一起吧。
柳如烟如蒙大赦,连忙跟上。我冷眼看着她欢天喜地的样子,心中毫无波澜。让她去才好,正好在众人面前撕下她伪善的面具。
马车内,三人相对无言。柳如烟故意挨着萧景曜坐,时不时娇声说几句话,萧景曜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目光总是不自觉地落在我身上。
王爷老看着妾身做什么我故意问道。
萧景曜收回视线,淡淡道:你今日......很不一样。
是吗我抚了抚衣袖,或许是因为妾身想通了,与其做别人的影子,不如做自己。
萧景曜眸光一沉,似乎听出了我话中有话。柳如烟见状,连忙岔开话题:王爷,您看妾身今日这身打扮可还妥当太后娘娘会喜欢吗
嗯。萧景曜随口应了声,明显心思不在这上面。
马车驶入宫门,在二道门前停下。我们下车换乘软轿,前往太后居住的慈宁宫。
慈宁宫前已停了不少轿辇,看来今日来的命妇不少。我刚下轿,就听见周围传来几声低呼。
那是靖王妃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
好气度!那身衣裳是江南最新的样式吧
瞧那通身的气派,不愧是尚书府嫡女......
我目不斜视,从容前行。萧景曜走在我身侧,柳如烟则跟在后面,脸色已经有些不好看了。
慈宁宫正殿内,太后端坐上首,几位王妃命妇依次而坐。见我们进来,众人目光齐刷刷投来。
臣携内子参见太后娘娘,娘娘千岁。萧景曜行礼道。
我与柳如烟跟着行礼。太后年约五旬,面容慈祥却不失威严,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片刻。
都起来吧。太后笑道,景曜啊,这位就是你新娶的王妃上次大婚时哀家身子不适未能出席,今日总算见着了。
回太后,正是内子沈氏。萧景曜介绍道。
我上前一步,再次福身:臣妾沈知意,参见太后娘娘。
好孩子,近前来让哀家仔细瞧瞧。太后招手示意。
我缓步上前,太后拉着我的手上下打量,目光突然落在我腰间佩戴的玉佩上,神色微变。
这玉佩......太后声音有些发颤,可是南海冰心玉
我心中一动,点头道:回太后,正是。这是家母留给臣妾的嫁妆。
太后的手紧了紧:你母亲是......
家母姓林,闺名婉清,原籍江南。
太后眼中闪过一丝激动,随即又恢复平静:好,好......哀家一见你就觉得面善,原来是有缘。
我正疑惑太后的反应,忽听身后柳如烟娇声道:臣妾柳氏参见太后娘娘。
太后这才注意到柳如烟,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这位是......
回太后,这是臣的侧妃柳氏。萧景曜介绍道。
太后淡淡嗯了一声,明显兴致缺缺,反而又拉着我问了些家常。柳如烟站在一旁,脸上的笑容已经有些挂不住了。
宫宴开始后,太后特意让我坐在她近处,这待遇连几位王妃都没有。柳如烟被安排在最末位,脸色阴郁得能滴出水来。
知意啊,这玉佩你随身佩戴多久了太后突然问道。
回太后,自出嫁后一直收在箱底,今日是第一次戴出来。我如实回答。
太后点点头,意味深长地说:这玉有灵性,能护主平安。你戴着它,哀家就放心了。
我心中疑惑更甚,却不好多问。余光瞥见柳如烟正死死盯着我的玉佩,眼中满是嫉恨。
宴至中途,宫女们端上茶点。柳如烟突然起身,端着一杯茶向我走来。
姐姐,妹妹敬你一杯。她笑容甜美,眼中却闪烁着恶毒的光,前日多有得罪,还望姐姐海涵。
前世她就是借着敬茶的机会,故意打翻茶水弄脏我的衣裙,让我在众人面前出丑。我看着她微微发抖的手腕,心中冷笑。
妹妹有心了。我作势要接,却在指尖即将碰到茶杯时突然收回手,哎呀,这茶太烫,妹妹先放着吧。
柳如烟没料到我会不收,端着茶僵在原地,进退两难。周围已有几位夫人投来好奇的目光。
怎么,妹妹不是要敬茶吗我故作疑惑,放这儿就好。
我指了指面前的小几。柳如烟只得弯腰放茶,就在她俯身的一瞬间,我借着广袖遮掩,轻轻碰了下她的肘部。
啊!柳如烟惊叫一声,整杯热茶全洒在了自己裙子上,雪白的纱裙顿时染上一大片茶渍。
满座哗然。柳如烟狼狈地站在原地,茶水顺着裙摆滴落,脸上的表情精彩极了。
妹妹怎么这么不小心我连忙起身,假意关切,可有烫着
你!柳如烟瞪着我,眼中怒火几乎要喷出来,却又碍于场合不敢发作。
太后皱了皱眉:来人,带柳侧妃去更衣。
两名宫女上前,领着柳如烟退下。经过我身边时,她压低声音恨恨道:沈知意,你等着!
我回以微笑:妹妹快去换衣裳吧,这样子实在不雅。
柳如烟气得浑身发抖,却无可奈何地走了。
宴席重新恢复热闹,太后拍了拍我的手:好孩子,受委屈了吧
我摇摇头:多谢太后关心,臣妾无碍。
太后叹了口气:景曜这孩子糊涂,放着明珠不要,偏去......话说一半又止住,罢了,你们年轻人的事,哀家不多嘴。
我心中一动,太后似乎对柳如烟颇为不喜,这其中莫非有什么缘故
宫宴结束后,太后特意留我多说了一会儿话,还赏了一对翡翠镯子。柳如烟换完衣服回来,见状更是嫉恨难忍,却又无可奈何。
回府的马车上,萧景曜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与太后之前相识
不曾。我摇头,今日是第一次见面。
那太后为何对你如此亲近萧景曜追问。
我摸了摸腰间的玉佩:或许是因为这玉佩吧。太后说它与她有缘。
萧景曜若有所思。柳如烟在一旁阴阳怪气道:姐姐今日真是出尽风头呢。
妹妹过奖了。我微笑道,不过妹妹也不差,那一身茶渍,想必让所有人都印象深刻。
柳如烟气得脸色发青,转向萧景曜哭诉:王爷,您看姐姐她......
够了。萧景曜打断她,今日在宫中还不够丢人吗
柳如烟顿时噤声,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前世萧景曜何曾用这种语气对她说过话
回到王府,我刚下马车,李管家就匆匆迎上来:王妃,不好了!柳侧妃院里的碧桃说您今日在茶中下药害她出丑,现在正闹着要请家法呢!
我冷笑一声:恶人先告状好啊,那就请家法吧。
萧景曜皱眉:怎么回事
王爷不妨一起去看看。我径直朝内院走去,看看您这位心爱的侧妃,到底玩什么把戏。
柳如烟院中,碧桃正跪在地上哭诉:王妃明知侧妃要去宫宴,还在茶中下泻药,害侧妃当众出丑......
证据呢我跨入院门,冷声问道。
碧桃一见我,吓得缩了缩脖子,但还是硬着头皮道:那、那茶是王妃院里的青竹送来的......
胡说八道!青竹怒道,我何时给你送过茶
够了!萧景曜喝止,如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柳如烟红着眼睛道:王爷,妾身今日在宫中突然腹痛,必是有人下药......
是吗我打断她,那为何太医诊脉时说你是吃坏了肚子而且我记得,那杯弄脏你裙子的茶,是你自己带来的
柳如烟语塞,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王爷。我转向萧景曜,柳侧妃诬告主母,按家法该如何处置
萧景曜看看我,又看看柳如烟,眼中闪过一丝疲惫:如烟,向王妃道歉。
柳如烟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王爷!
道歉。萧景曜语气坚决。
柳如烟咬着嘴唇,半晌才挤出一句:妾身......知错了。
不够诚恳。我摇摇头,不过算了,本妃大人有大量。只是柳侧妃既然身子不适,接下来一个月就在院中静养吧,不必出门了。
王爷!柳如烟求助地看向萧景曜。
萧景曜沉默片刻,竟点了点头:王妃说得在理,你好好养病吧。
说完,他转身离去。柳如烟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我走出院子,发现萧景曜在门外等我。
满意了他沉声问。
我迎上他的目光:王爷觉得我在报复她
不是吗
我只是在行使一个正妃应有的权力。我平静道,若王爷觉得不妥,大可废了我。
萧景曜眸光一沉:沈知意,你当真以为我不敢
王爷当然敢。我轻笑一声,只是废妃需要理由,不知王爷准备以什么罪名上奏皇上说您的正妃管教侧室太过严厉
萧景曜被我噎住,半晌才道:你变了。
是啊,我变了。我直视他的眼睛,所以王爷最好早点习惯。
说完,我绕过他径直离去。走出几步,忽听他在身后道:那块玉佩......真的只是你母亲的嫁妆
我脚步一顿,没有回头:王爷若好奇,不妨自己去查。
回到院中,我取下玉佩细细端详。这玉通体晶莹,中有蓝色纹路如海浪翻涌,确实不是凡品。太后见到它时的异常反应,母亲从未提起过的来历......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秘密
青竹端来热茶:王妃今日累了吧喝口茶歇歇。
我接过茶盏,突然想起一事:青竹,去打听一下,二十年前太后与江南林家可有什么渊源。
太后对我莫名的亲近,柳如烟眼中藏不住的嫉恨,萧景曜越来越复杂的眼神......这一切都在告诉我,游戏才刚刚开始。
而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柳如烟接下来要怎么出招了。
夜深人静,我正对灯查看王府近半年的账册,忽然听见窗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谁我警觉地抬头。
王妃,是老奴。一个苍老的声音低声道,太后娘娘派老奴前来。
我示意青竹去开门。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嬷嬷走进来,向我恭敬行礼。她身着普通仆妇衣裳,但举手投足间透着宫中人才有的气度。
老奴姓徐,是太后身边的管事嬷嬷。她自我介绍道,从怀中取出一块令牌,这是太后娘娘给的信物。
我接过令牌,上面刻着慈宁宫的徽记,确是真品。
徐嬷嬷深夜前来,不知有何要事我请她入座,让青竹守在门外。
徐嬷嬷的目光落在我腰间的玉佩上,眼中闪过一丝激动:王妃可否让老奴细观这玉佩
我解下玉佩递给她。徐嬷嬷双手接过,如同捧着什么珍宝,仔细端详后长叹一声:果然是它......二十年了,老奴终于又见到了这冰心玉。
嬷嬷认识这玉佩我追问道。
徐嬷嬷点点头,声音压得更低:这玉佩本是太后娘娘年轻时赐给林大夫人的信物,天下仅此一块。林大夫人遇难后,玉佩不知所踪,没想到竟在王妃手中。
我心头一震:林大夫人......是我母亲
正是。徐嬷嬷眼中浮现悲痛,王妃的母亲林婉清,是太后娘娘的义女。
这消息如晴天霹雳。母亲从未提起过她与太后的关系,我只知道她出身江南望族,后来家道中落。
我母亲......是太后的义女我声音发紧,那为何......
为何无人知晓徐嬷嬷苦笑,因为二十年前那场惨案后,太后悲痛欲绝,下令封锁所有消息。
惨案我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袖。
徐嬷嬷面露犹豫:这些往事......
嬷嬷,我直视她的眼睛,我有权知道真相。
徐嬷嬷长叹一声,终于缓缓道来。
原来二十年前,我母亲林婉清作为太后义女,常出入宫廷,与当时还是皇子的先帝情同兄妹。后来母亲嫁给我父亲沈尚书,定居京城。谁知江南柳家勾结海盗,血洗林家满门,只有母亲因回京省亲逃过一劫。
柳家我瞳孔骤缩,可是柳如烟的......
正是。徐嬷嬷点头,柳如烟的父亲柳成峰,就是当年主谋之一。太后震怒,下令严惩,柳家几乎灭族,只余几个旁支逃往边陲。没想到二十年后,柳家女竟成了靖王侧妃......
我如坠冰窟。难怪太后见到玉佩时那般激动,难怪她对柳如烟态度冷淡。而我,竟然与杀母仇人的女儿共侍一夫!
太后娘娘这些年一直在暗中寻找林家后人。徐嬷嬷继续道,直到看见王妃佩戴的玉佩,才确认您的身份。
我强自镇定:太后为何不早说
宫中耳目众多,太后怕打草惊蛇。徐嬷嬷从怀中取出一封信,这是太后亲笔,请王妃过目。
我展开信笺,太后的字迹端庄有力:
知意吾儿:
见玉佩如见汝母,哀家心甚慰。柳氏女入府恐非偶然,汝当谨慎。冰心玉乃皇室信物,可调动暗卫三人,凭玉令即可。万事小心,有需可遣徐嬷嬷传信。
信末盖着太后私印。我将信纸凑近烛火,看着它化为灰烬。
太后娘娘还让老奴转告,徐嬷嬷低声道,柳侧妃近日与江湖术士往来密切,恐有不轨之举,请王妃务必当心。
我点点头:多谢嬷嬷告知。请转告太后,知意明白。
徐嬷嬷又交代了几句便悄然离去。我独坐灯下,心潮起伏。原来我与柳如烟之间,还有这样一段血海深仇。前世她害死我,这一世,我定要让她血债血偿!
王妃......青竹轻手轻脚进来,欲言又止。
无妨。我收起玉佩,明日你去找王嬷嬷,让她查查柳如烟近日都与什么人来往。
青竹领命而去。我吹灭蜡烛,却毫无睡意。月光透过窗纱,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我摩挲着玉佩,感受着玉面上细微的纹路,仿佛这样就能触摸到母亲留下的痕迹。
前世我不知道这些隐秘,糊里糊涂地死了。这一世,我要让所有害过我和母亲的人,付出代价!
———
萧景曜猛地从梦中惊醒,冷汗浸透了寝衣。
梦中,沈知意沉在冰冷的湖水里,长发如水草般散开,苍白的脸上双目圆睁,充满怨恨。而他就站在岸边,冷眼看着她挣扎、沉没......
王爷外间守夜的小厮听见动静,轻声询问。
滚!萧景曜厉声喝道。
小厮吓得不敢出声。萧景曜下床走到窗前,推开窗户让夜风吹散满脑子的噩梦。自从沈知意性情大变那日起,他就时常做这种怪梦。梦中他对沈知意的冷漠残酷,连他自己都感到心惊。
更奇怪的是,这些梦境真实得不像梦,倒像是......记忆。
荒谬。萧景曜自言自语。他与沈知意成婚不过三月,何曾有过梦中那些场景
可为何心口这般疼痛为何每次看到沈知意冷淡的眼神,就有种说不出的窒息感
他想起今日宫宴上,沈知意从容大方的举止,与太后谈笑时的优雅仪态。那样的沈知意,陌生又耀眼,让他不自觉地多看了好几眼。
王爷......一个柔媚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妾身听说您醒了,特意熬了安神汤......
是柳如烟。萧景曜皱了皱眉:不必了,你回去歇着吧。
王爷,柳如烟不肯走,妾身知错了,您别生妾身的气好不好
萧景曜叹了口气,还是开了门。柳如烟站在门外,一身素白寝衣,眼眶微红,看起来楚楚可怜。若是往日,他定会心软。可今晚,看着这张脸,梦中沈知意沉水的画面又浮现在眼前。
如烟,他突然问道,你可曾......伤害过知意
柳如烟脸色骤变,又迅速恢复:王爷何出此言妾身一直敬重姐姐,怎会伤害她
萧景曜盯着她的眼睛,不知为何,总觉得那里面的真诚有些虚假。他想起沈知意说过的话——与其做别人的影子,不如做自己。
王爷,柳如烟靠过来,身上带着甜腻的香气,您最近对妾身好冷淡......是不是姐姐她......
不关她的事。萧景曜退后一步,避开她的靠近,夜深了,你回去吧。
柳如烟眼中闪过一丝怨毒,但很快又变成委屈:那王爷好好休息,妾身告退。
待柳如烟走后,萧景曜重新躺下,却再也睡不着。他起身走到书案前,翻出一幅画卷展开——那是他与沈知意大婚时的画像。画中的沈知意低眉顺目,温婉可人,与现在那个锋芒毕露的女子判若两人。
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她又或者,现在的她,才是被压抑已久的本性
———
柳如烟回到自己院中,气得摔了一整套茶具。
贱人!都是那个贱人!她歇斯底里地尖叫,自从她变了性子,王爷眼里就再没有我了!
贴身丫鬟碧桃战战兢兢地劝道:侧妃息怒,小心隔墙有耳......
怕什么!柳如烟眼中闪过一丝狠毒,很快她就得意不起来了!
她从妆奁最底层取出一个小木盒,打开后里面是一只通体血红的蛊虫,正在缓缓蠕动。
情蛊已经养好了,柳如烟阴森地笑了,只要让王爷服下,他就会对我死心塌地,再也不会多看那贱人一眼!
碧桃吓得脸色发白:侧妃,这、这要是被发现......
闭嘴!柳如烟厉声喝道,明日王爷要去军营视察,你找人在他茶水中下蛊。若敢走漏风声,小心你的皮!
碧桃连连点头,不敢再多言。
柳如烟又取出一张图纸,上面绘着的赫然是沈知意佩戴的那枚玉佩。
还有这个,她指着图纸对另一个心腹丫鬟道,去找城南的玉匠老徐,让他照这个样子仿制一块,越快越好。
丫鬟小心翼翼地问:侧妃要这玉佩做什么
柳如烟冷笑:太后不是看重那贱人吗若是发现靖王妃佩戴的玉佩上刻着诅咒皇室的符咒......你说,她会是什么下场
丫鬟恍然大悟,连忙去办。柳如烟走到窗前,望着沈知意院子的方向,眼中满是怨毒。
沈知意,你以为变了性子就能赢过我做梦!
———
翌日清晨,我刚用过早膳,青竹就匆匆进来。
王妃,王嬷嬷查到些东西。
我屏退左右,王嬷嬷低声道:老奴查到柳侧妃这几日秘密见了两个江湖术士,其中一个擅使蛊毒。
蛊毒我眉头一皱。
正是。王嬷嬷点头,另外,柳侧妃还命人仿制王妃的玉佩,不知有何图谋。
我冷笑一声:果然按捺不住了。
正说着,外面传来丫鬟的通报:王妃,王爷来了。
我示意王嬷嬷退下,刚整理好衣冠,萧景曜就大步走了进来。他一身戎装,英气逼人,看样子是要出门。
王爷有事我起身相迎。
萧景曜看了看我,突然道:我要去军营三日。
我点点头:妾身知道了。可要准备行装
已经备好了。萧景曜似乎有些不满我的平淡反应,你就没什么别的要说
我想了想:祝王爷一路顺风
萧景曜脸色一沉,转身就走,到门口又停下:太后今早传旨,让你明日入宫陪她赏花。
多谢王爷告知。我福了福身。
萧景曜似乎还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冷哼一声,大步离去。
他一走,青竹就忍不住道:王妃,王爷好像......有点在意您了
错觉。我淡淡道,他只是不习惯我不再围着他转罢了。
前世我把他当成天,他却视我如草芥。这一世,我要让他尝尝被忽视的滋味。
准备一下,明日入宫。我吩咐道,另外,派人盯紧柳如烟的院子,尤其是她派去军营的人。
青竹领命而去。我走到妆台前,取出玉佩细细端详。这小小的玉饰背后,竟藏着如此多的秘密与血仇。
明日入宫,我要向太后问个明白。关于母亲,关于柳家,关于......我真正的身世。
而柳如烟,她的好日子也该到头了。
慈宁宫的花园里,春意正浓。
太后携着我的手漫步在花径上,身后跟着的宫人们都识趣地保持着距离。我能感觉到,今日太后要告诉我的,绝非寻常之事。
知意啊,太后轻拍我的手背,哀家昨日让太医给你把过脉了。
我心头一跳:太后为何......
别紧张。太后笑了笑,哀家只是想确认一下。你母亲怀你时曾中过毒,虽然及时解了,但哀家一直担心会影响到你。
我停下脚步:太后,关于我母亲......
太后叹了口气,示意我到一旁的石凳上坐下。阳光透过树叶斑驳地洒在我们身上,太后的面容在光影间显得格外凝重。
二十年前,你母亲林婉清不仅是哀家的义女,还是先帝最疼爱的妹妹。太后声音很低,却字字清晰,直到她遇见了你父亲沈尚书。
我屏住呼吸,等待下文。
两人一见钟情,但你母亲那时已经许给了镇北侯世子。太后眼中浮现追忆之色,就在婚期临近时,你母亲发现自己有了身孕。
我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裙摆:那孩子......
是你。太后直视我的眼睛,但不是沈尚书的骨肉。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劈在我头顶。我不是父亲的女儿那我是......
太后接下来的话证实了我最坏的猜想:孩子,你是先帝的血脉。
我猛地站起身,膝盖撞到石凳也浑然不觉。我是先帝的女儿那当今皇上就是我的......兄长而萧景曜是先帝的侄子,与我算是堂兄妹
坐下,别怕。太后拉我重新坐下,这事除了哀家、先帝和你母亲,没人知道。就连沈尚书也一直以为你是他的亲生骨肉。
那我母亲......
先帝震怒,但最终还是成全了你母亲和沈尚书。太后苦笑,条件是孩子必须记在沈家名下,永远不能公开身世。
我脑中一片混乱。难怪母亲临终前紧紧抓着我的手,眼中满是不舍与担忧。她怕的不是死亡,而是留下我一个人面对这个危险的秘密。
先帝临终前曾想认回你,太后继续道,但那时朝局不稳,他怕这消息会害了你。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太后为何现在告诉我这些
因为柳如烟已经盯上你了。太后目光锐利,她不知从哪听说这玉佩的来历,正在仿制一块假的,想诬陷你诅咒皇室。
我心头一凛。难怪王嬷嬷说柳如烟找人仿制玉佩,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还有,太后压低声音,哀家得到密报,柳如烟已经对景曜下了情蛊。
情蛊我瞳孔骤缩。
太后点头:南疆秘术,中蛊者会对下蛊之人死心塌地。幸好发现得早,还有解药可救。
我咬紧下唇。前世萧景曜对柳如烟百依百顺,难道也是因为中了蛊可那时没人告诉我这些,我就这么糊里糊涂地死了......
孩子,别怕。太后握住我发抖的手,哀家不会让你再受委屈。
她从袖中取出一块金令交给我:这是调动皇家暗卫的令牌,凭它可随时调用十二名暗卫。另外......
太后凑近我耳边:皇上近日龙体欠安,恐有变故。若宫中有变,你立刻持玉佩去城东的清风观找玄清道长,他会护你周全。
我握紧令牌,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太后这是在暗示......皇上可能不久于人世而一旦新君即位,朝局必将大乱。
太后,我声音发紧,我该怎么做
先保护好自己。太后慈爱地抚了抚我的发,景曜那边,哀家会派人送解药。至于柳如烟......
太后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她父亲欠你母亲的债,该由她来还了。
离开慈宁宫时,我整个人还处于震惊之中。青竹见我脸色不对,连忙扶我上轿。
王妃,可是身子不适
我摇摇头,强自镇定:回府再说。
轿子刚出宫门,突然一阵颠簸停了下来。外面传来喧哗声,接着轿帘被掀开,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眼前。
姐姐这是刚从太后宫里出来柳如烟笑吟吟地看着我,眼中却满是恶意,太后对姐姐可真是青睐有加呢。
我冷冷看着她:柳侧妃不在府中养病,跑来这里做什么
妾身病好了,自然要出来走走。柳如烟意有所指,对了,王爷明日就回府了,姐姐高兴吗
我懒得与她纠缠,放下轿帘:回府。
轿子重新起行,柳如烟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姐姐可要保重身体啊,别像你母亲一样......英年早逝。
我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她竟敢提我母亲!若不是在宫门前众目睽睽之下,我定要撕烂她的嘴!
回府后,我立刻召来王嬷嬷和青竹。
柳如烟仿制的玉佩,可有线索
王嬷嬷点头:老奴查到那玉匠已经完工,柳侧妃今日派人取了回来。
去找出来。我沉声道,不惜任何代价。
王嬷嬷领命而去。我又吩咐青竹:去查查王爷回府的具体时间,还有,他回府后会先去哪里。
青竹刚走,一个小丫鬟慌慌张张跑进来:王妃,不好了!宫里来人说王爷在军营突发恶疾,已经送回府了!
我心头一跳。突发恶疾莫非是那情蛊发作了
王爷现在在哪
已经到前院了,太医也来了。
我快步向前院走去,心中思绪纷乱。萧景曜若真中了情蛊,我该如何应对太后说会送解药,可来得及吗
前院乱作一团。我拨开人群走进内室,只见萧景曜躺在床上,面色潮红,额头上布满冷汗,几名太医围在床边诊治。
柳如烟已经在了,正握着萧景曜的手低声啜泣。见我进来,她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姐姐来了。她抹着眼泪,王爷突然高烧不退,可把妾身吓坏了。
我没理她,径直问太医:王爷情况如何
为首的太医躬身道:回王妃,王爷脉象紊乱,似中了一种热毒,臣等正在商讨方子。
我盯着萧景曜不安稳的睡颜,突然,他猛地睁开眼睛,直勾勾地看向我,嘴唇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
王爷我上前一步。
知......意......他艰难地吐出两个字,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说。
柳如烟立刻挤到我前面:王爷,如烟在这里!您别怕,如烟会一直陪着您!
萧景曜的目光却越过她,死死盯着我。突然,他剧烈挣扎起来,太医们连忙按住他。
都出去!首席太医厉声道,王爷需要静养!
我被请出内室,临走前回头看了一眼,正好对上萧景曜痛苦又急切的眼神。那眼神中有太多东西,不像单纯的中毒,倒像是......认出了什么。
难道他也有前世的记忆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又被我自己否定。若他真有记忆,怎会再次被柳如烟下蛊
回到院中,王嬷嬷已经候着了。
王妃,老奴找到那假玉佩了。她从怀中取出一个锦囊,就藏在柳侧妃的妆奁暗格里。
我打开锦囊,里面果然是一块与我玉佩极为相似的玉饰,只是背面刻着一些古怪的符文,看起来阴森诡异。
这是什么符咒
王嬷嬷摇头:老奴不识,但那玉匠说柳侧妃特意强调要刻这些符号,说是从什么古籍上抄来的。
我冷笑一声。柳如烟这是铁了心要置我于死地啊。诅咒皇室是大逆之罪,轻则满门抄斩,重则诛九族!
放回去。我将假玉佩还给王嬷嬷,别让她发现有人动过。
王嬷嬷大惊:王妃,这......
放心,我自有打算。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既然她这么喜欢玩火,那就让她自焚好了。
王嬷嬷领命而去。我独自站在窗前,望着渐暗的天色,心中已有了计较。
前世我死于非命,这一世,我要让柳如烟尝尝什么叫作茧自缚。还有萧景曜......若他真中了情蛊,我倒要看看,这蛊毒能不能敌得过前世血仇!
王妃。青竹匆匆进来,宫里来人了,说是太后派来的。
一个面生的宫女低着头走进来,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太后娘娘命奴婢将此物交给王妃,说是能解百毒。
解药!我接过瓷瓶:太后可有其他吩咐
宫女凑近一步,低声道:太后说,今夜子时,请王妃务必去王爷房中一趟。
为何
宫女摇头:太后只说,王爷那时会需要王妃。
我心中疑惑,但还是点头应下。待宫女走后,我打开瓷瓶,里面是三颗碧绿色的小药丸,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太后为何让我子时去见萧景曜他中的情蛊难道还有什么特殊之处
天色渐暗,我让青竹去前院打听萧景曜的情况。她回来禀报说王爷已经安静下来,但仍在昏睡,太医们轮流守着。
柳侧妃呢
一直守在王爷床边,谁也不让靠近。青竹撇撇嘴,摆出一副正室夫人的架势,真不要脸。
我冷笑。让她守着吧,很快她就知道什么叫竹篮打水一场空。
晚膳我简单用了些,便让青竹去休息,自己则和衣而卧,等待子时到来。
窗外月光如水,我摩挲着腰间的玉佩,思绪万千。今日得知的身世真相,像一块巨石压在我心头。我是先帝私生女,这个秘密若传出去,必将引起朝野震动。
更麻烦的是,这意味着我与萧景曜是堂兄妹,这段婚姻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梆子声远远传来,子时到了。
我悄悄起身,披上斗篷,独自一人向前院行去。夜凉如水,廊下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晃,投下变幻莫测的影子。
前院静悄悄的,守夜的小厮靠在柱子上打盹。我轻手轻脚地绕到萧景曜寝室的窗下,正犹豫是敲门还是翻窗,突然听见里面传来一声低沉的呻吟。
那声音痛苦至极,让我心头一紧。我轻轻推开窗户,翻身而入。
室内只点了一盏小灯,昏暗的光线下,我看到萧景曜独自躺在床上,身上只盖了一层薄被,正痛苦地蜷缩着身子。柳如烟和太医们都不见踪影。
王爷我轻声唤道。
萧景曜猛地睁开眼睛,那双眼睛在黑暗中亮得吓人。
知意......他嘶哑着嗓子唤我的名字,真的是你......
我走近床边:王爷感觉如何太后让我送解药来。
解药他苦笑一声,我中的不是毒,是......
话未说完,他突然剧烈抽搐起来,双手抱头,发出痛苦的闷哼。我连忙上前按住他,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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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见了......萧景曜的眼睛布满血丝,却异常清明,我看见你死在湖里......而我......我就站在岸边看着......
我浑身血液瞬间凝固。他......他真的记得前世
那不是梦,对不对萧景曜死死盯着我,那是......真的发生过
我不知如何回答。承认吗告诉他我重生归来,就是为了报复他和柳如烟
就在我犹豫的瞬间,萧景曜突然痛苦地弓起身子,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王爷!我慌忙扶住他,从怀中掏出太后给的解药,快服下!
萧景曜艰难地吞下药丸,然后紧紧抓住我的手:别走......
我挣脱不开,只得坐在床边。解药见效很快,不到一刻钟,萧景曜的呼吸就平稳了许多,只是仍死死抓着我的手不放。
为什么......他声音嘶哑,为什么我会梦见那些为什么感觉那么真实
我沉默片刻,决定试探一下:王爷梦见了什么
我梦见......他闭上眼睛,梦见你跪在雪地里求我,梦见你被如烟陷害,梦见你......死在冰冷的湖水中......
每一个字都像刀子扎在我心上。那些不堪回首的前世记忆,他竟然都梦见了
最可怕的是......萧景曜睁开眼,眼中满是痛苦,在梦里,我对你的苦难视而不见,甚至......乐见其成......
我强忍心中翻涌的情绪:那只是梦,王爷不必在意。
不,不只是梦。他摇头,自从你性情大变那日起,这些梦就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连贯......就像......
就像什么
就像另一个我经历过的人生。萧景曜声音发颤,知意,你告诉我,这些是不是......
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打断了萧景曜的话。我们同时转头看向门口。
王爷您醒了吗是柳如烟的声音。
萧景曜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我从未见过的......厌恶
装睡。我低声提醒,迅速抽回手,闪身躲到床后的屏风后面。
我刚藏好,柳如烟就推门而入。从屏风的缝隙中,我看到她穿着一身单薄的纱衣,妆容精致,哪里像守夜照顾病人的样子
王爷她走到床边,伸手去摸萧景曜的脸。
就在她的手指即将碰到萧景曜的瞬间,他猛地睁开眼睛,一把扣住她的手腕!
王、王爷柳如烟吓了一跳,随即又堆起笑容,您醒了妾身好担心......
你对我做了什么萧景曜声音冰冷,与方才判若两人。
柳如烟脸色一变:王爷何出此言妾身只是担心您......
滚出去。萧景曜甩开她的手,现在,立刻。
柳如烟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王爷您......您不记得了吗是您说今晚要妾身......
我说,滚出去!萧景曜一声厉喝,吓得柳如烟倒退两步。
她眼中迅速积聚泪水:王爷,您是不是又听姐姐说了什么妾身对您一片真心......
萧景曜的眼神让我都感到胆寒:再让我说一遍,后果自负。
柳如烟终于意识到情况不对,哭着跑了出去。确认她走远后,我才从屏风后走出来。
萧景曜看向我,眼中的冰冷瞬间融化,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疲惫与困惑。
我不知道为什么......他揉着太阳穴,一看到她,就觉得恶心......
太后给的解药见效了。情蛊被破解,萧景曜对柳如烟的迷恋也随之消失。可那些前世记忆呢他究竟想起了多少
王爷需要休息。我后退一步,妾身告退。
等等!萧景曜试图下床追我,却因体力不支跌倒在地。
我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现在还不是摊牌的时候,尤其是在我刚刚得知自己身世的此刻。
我们明天再谈。我最终说道,然后快步离开。
回到院中,我久久不能入睡。今日发生的一切太过震撼——我的身世、萧景曜的记忆、柳如烟的阴谋......这一切交织在一起,如同一张无形的网,将我团团围住。
但有一点我很清楚:游戏已经升级。我不再只是靖王妃沈知意,我身上流着皇室的血。而这块玉佩代表的,远不止一段往事那么简单......
柳如烟想玩火很好。我会让她知道,什么叫做玩火自焚。
三更梆子刚过,王府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我从浅眠中惊醒,窗外火把的光亮透过窗纸,将房间映得忽明忽暗。远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盔甲碰撞的声响。
王妃!王妃!青竹慌慌张张地冲进来,不好了,禁军包围了王府!
我立刻翻身下床,迅速穿好外衣。该来的还是来了——柳如烟果然迫不及待地动手了。
为首的是谁
是禁军统领赵大人,说是奉皇上口谕搜查王府!青竹手忙脚乱地帮我系腰带,王爷已经在前院应对了。
我冷笑一声,从枕下取出太后给的令牌塞进袖中:走,去看看。
刚踏出院门,就见一队全副武装的禁军气势汹汹地走来。为首的赵统领一身铠甲,面色冷峻。
靖王妃沈氏接旨!赵统领高声喝道,有人举报王府中藏有诅咒皇室之物,本官奉皇命搜查,还请王妃配合!
我挺直腰背,不卑不亢:赵统领尽管查,只是若查不出什么,本妃倒要问问,这诬告之罪该如何论处
赵统领面色微变,显然没料到我如此镇定。他一挥手,士兵们立刻分散开来,开始翻箱倒柜地搜查。
王妃,赵统领压低声音,下官也是奉命行事,还请见谅。
我瞥了他一眼:赵统领秉公办事即可。
院中一片混乱,瓷器碎裂声、箱笼翻倒声不绝于耳。我冷眼旁观,心中毫无波澜。前世我曾被这样搜查过,那时吓得瑟瑟发抖,反而被当作心虚。如今我已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沈知意了。
王爷到!
萧景曜大步走来,一身墨色锦袍,面色阴沉如水。他身后跟着哭哭啼啼的柳如烟,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赵统领,萧景曜声音冰冷,深夜擅闯王府,你好大的胆子!
赵统领连忙行礼:王爷明鉴,下官奉皇命搜查巫蛊之物,不敢不从。
巫蛊萧景曜眉头紧锁,何人举报
赵统领犹豫了一下:这......匿名举报,下官也不知。
我看向柳如烟,她躲在萧景曜身后,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快意。察觉到我的目光,她立刻换上一副担忧的表情。
姐姐,她假惺惺地说,若真有什么不妥之物,还是早些交出来为好......
柳侧妃这话有趣,我微微一笑,好似笃定能搜出什么似的。
柳如烟脸色一僵,萧景曜也转头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怀疑。
报!一个士兵从我院中跑出,王妃寝室内未发现可疑物品!
柳如烟闻言,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袖子。这个小动作没有逃过我的眼睛。
继续搜。赵统领下令,每个院子都不要放过!
我缓步走到柳如烟身边,低声道:妹妹看起来很失望
姐姐说什么呢,她强装镇定,妾身只是担心王爷和姐姐......
是吗我轻笑,那不如一起去看看,接下来会搜出什么有趣的东西
柳如烟眼中闪过一丝不安,但很快又镇定下来。她大概以为,那枚假玉佩已经安全地藏在了我的妆奁深处。
搜查持续了约一个时辰,王府上下被翻了个底朝天,却一无所获。赵统领的额头开始冒汗,显然承受着巨大压力。
赵统领,萧景曜冷冷道,若搜不出什么,明日早朝本王定要参你一本!
就在这时,一个士兵匆匆从柳如烟的院子方向跑来,手中捧着一个锦囊:报!在柳侧妃房中暗格里发现此物!
柳如烟脸色瞬间惨白:不、不可能!那明明是......她猛地住口,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赵统领接过锦囊,打开一看,里面赫然是一枚刻着古怪符文的玉佩。他仔细端详后,脸色大变:这、这确实是巫蛊之物!上面刻的是南疆诅咒皇室的符咒!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柳如烟身上。她摇摇欲坠,嘴唇颤抖着:不......这不是我的......是有人栽赃......
栽赃我冷笑,方才赵统领说这是从你房中暗格里搜出的,谁能栽赃到这么隐秘的地方
是你!柳如烟突然指着我尖叫,是你陷害我!
萧景曜一把抓住她指向我的手,力道大得让她痛呼出声:放肆!
王爷!柳如烟泪如雨下,您要相信妾身,妾身冤枉啊......
萧景曜甩开她的手,眼中是我从未见过的冰冷:赵统领,按律该如何处置
赵统领肃然道:诅咒皇室是大逆之罪,当诛九族!
柳如烟双腿一软,瘫倒在地。她爬过来抱住萧景曜的腿:王爷!王爷救我!妾身跟了您三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萧景曜厌恶地踢开她:三年本王娶知意才不过三月,你何时跟了本王三年
柳如烟一愣,随即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了。在前世,她确实跟了萧景曜三年,但这一世,时间线才刚刚开始。
我在一旁冷眼旁观。柳如烟这是被逼急了,连前世今生的时间差都混淆了。看来她对萧景曜下的情蛊被解后,神智也受到了影响。
王爷饶命!妾身一时口误......柳如烟哭得梨花带雨,可惜再也不能打动萧景曜分毫。
萧景曜看向赵统领:此事重大,本王明日亲自入宫向皇上解释。今夜先将柳氏关入柴房,严加看管!
赵统领犹豫了一下:这......按律应当即刻押送大理寺......
赵大人,我上前一步,柳氏毕竟是王府侧妃,若连夜押走,恐有损皇家体面。不如先关在府中,明日再做定夺
我说着,悄悄将太后给的令牌在袖中露出一角。赵统领眼尖,立刻认了出来,脸色顿时变得恭敬。
王妃所言极是。他躬身道,那就依王爷和王妃的意思办。
柳如烟被拖下去时,还在歇斯底里地尖叫:沈知意!你不得好死!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她的诅咒在夜空中回荡,我却只觉得可笑。前世她确实让我不得好死,这一世,该轮到她了。
待禁军撤走,王府终于恢复平静。下人们噤若寒蝉,轻手轻脚地收拾被翻乱的物品。
知意。萧景曜叫住准备回房的我,能谈谈吗
月光下,他的轮廓显得格外分明,眉宇间的疲惫与困惑清晰可见。我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我们来到花园的凉亭中。夜风微凉,带着花香。萧景曜亲手为我斟了杯热茶,这在前世简直是不可想象的待遇。
今晚的事,你早就知道他开门见山地问。
我抿了口茶:王爷何出此言
你太镇定了。萧景曜目光如炬,面对禁军搜查,连我都吃了一惊,你却从容不迫,仿佛......早有预料。
我放下茶盏,迎上他的目光:王爷不也觉得柳如烟有问题吗否则怎会突然对她转变态度
萧景曜沉默片刻:自从那日你性情大变,我就开始做一些奇怪的梦。他揉着太阳穴,梦里我对你百般折磨,最后眼睁睁看着你死在湖里......
我的心猛地一缩,茶杯在手中微微颤抖。
起初我以为只是噩梦,萧景曜继续道,可这些梦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连贯......就像真的发生过一样。
梦终究是梦。我强自镇定。
是吗萧景曜突然抓住我的手,那你告诉我,为什么柳如烟会说跟了我三年为什么我对她的感觉一夜之间从迷恋变成厌恶为什么......
他声音哽咽:为什么每次看到你,我的心就像被刀绞一样疼
我抽回手,站起身来:王爷累了,该休息了。
知意!萧景曜也站起来,如果那些梦是真的,如果我曾经真的......伤害过你......
王爷多虑了。我打断他,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我转身欲走,萧景曜却突然从背后抱住我。他的胸膛紧贴着我的后背,心跳如雷。
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他在我耳边低语,声音沙哑,不管那是不是梦,我都......无法忍受再次失去你。
我僵在原地,前世今生的画面在脑海中交织——他冷眼旁观我跪在雪地里,他搂着柳如烟看我沉入湖底,他一次次选择相信柳如烟而伤害我......
王爷,我慢慢掰开他的手,有些伤害,不是一句道歉就能弥补的。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离开凉亭。走出很远,还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如影随形地追在背后。
回到房中,青竹已经重新收拾好了被翻乱的物品。
王妃,您看这个。她递给我一块被踩脏的绣帕,禁军搜查时从柳侧妃袖中掉出来的,奴婢偷偷捡了回来。
我展开绣帕,上面用血红色的线绣着一些古怪的符号,中间还缠着几根头发——看发色,应该是萧景曜的。
果然是巫蛊之术。我冷笑。柳如烟这是做了两手准备,既想用假玉佩陷害我,又想用这绣帕控制萧景曜。
收好,明日有用。我将绣帕还给青竹。
沐浴更衣后,我独自站在窗前,望着天边渐亮的曙光。今夜过后,柳如烟将再无翻身之日。但奇怪的是,我并没有想象中的快意。
萧景曜那些话不断在耳边回响——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无法忍受再次失去你......
他是真的想起了前世,还是仅仅因为情蛊解除而产生的错觉若是前者,我该如何面对这个拥有前世记忆的萧景曜
摇摇头,我强迫自己不再去想。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明日入宫面圣,柳如烟的巫蛊案,以及我刚刚得知的皇室身世......每一样都比儿女情长重要得多。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我才勉强合眼。梦中,我又回到了那个冰冷的湖底,而岸上,萧景曜跪在那里,拼命伸手想要抓住我......
王妃,该起了。青竹的声音将我唤醒,王爷已经命人备好车马,等您一同入宫。
我睁开眼,窗外阳光明媚。新的一天开始了,而属于沈知意的新生,也才刚刚开始。
入宫的马车内,萧景曜一直紧握着我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让我疼痛。自从昨夜那场谈话后,他看我的眼神就变了,仿佛我是随时会消失的幻影。
王爷,我抽回手,请自重。
萧景曜眼中闪过一丝痛楚:知意,我......
到了。我打断他,掀开车帘。阳光下,皇宫的金瓦熠熠生辉,刺得人眼睛发疼。
刚下马车,一名太监就匆匆迎上来:靖王爷、王妃,皇上口谕,请王妃即刻去养心殿见驾。
萧景曜眉头一皱:本王呢
皇上只说召见王妃。太监低着头,王爷请先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吧。
我心中一紧。皇帝单独召见,必是为了玉佩之事。柳如烟虽已倒台,但她布下的网还未完全破除。
去吧。我对萧景曜轻声道,告诉太后,我去见皇上了。
萧景曜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小心。
跟着太监穿过重重宫门,我的心越发沉静。无论面对什么,这一世我都不会再任人宰割。
养心殿内,皇帝正在批阅奏折。我跪地行礼:臣妾沈氏参见皇上,万岁万万岁。
平身。皇帝的声音不辨喜怒。
我站起身,这才看清皇帝的面容。他约莫四十出头,面容与萧景曜有三分相似,只是更加威严冷峻。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显然龙体确实欠安。
知道朕为何召你来吗皇帝开门见山。
臣妾愚钝,请皇上明示。
皇帝冷笑一声,从案上拿起一块玉佩——正是柳如烟仿制的那块假玉。
靖王妃,这可是你的东西
我抬头细看,然后摇头:回皇上,这不是臣妾的玉佩。
哦皇帝挑眉,那你的玉佩呢
我从腰间解下真正的冰心玉,双手奉上:臣妾的玉佩在此。
皇帝接过玉佩,仔细端详后,脸色微变:这玉......从何而来
是家母留给臣妾的嫁妆。
你母亲是谁皇帝的声音突然紧绷。
家母林婉清,原籍江南。
皇帝猛地站起身,打翻了案上的茶盏。他快步走到我面前,死死盯着我的脸:难怪......难怪朕一见你就觉得眼熟......
我平静地与他对视,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皇帝认出我了吗他会如何对待先帝的这个私生女
你知道这玉佩代表什么吗皇帝厉声问。
臣妾不知。我垂眸,只知是先帝赐予家母的。
先帝皇帝冷笑,他连这个都告诉了你母亲
殿内气氛骤然紧张。皇帝踱步到我身后,声音低沉:二十年前,先帝微服私访江南,与一林姓女子有染。回京后念念不忘,特意命人打造了这块冰心玉送去,作为信物。
我心跳加速,但面上不显:臣妾不知这些往事。
那你知道,为何后来林家满门被灭吗皇帝突然转身,目光如电。
我强自镇定:臣妾只知是海盗所为。
海盗皇帝大笑,笑声中却无半点欢愉,那不过是掩人耳目的说法!真正下令的,是朕!
我浑身血液瞬间凝固。皇帝承认了他竟亲口承认下令屠杀林家
为什么我听见自己问。
因为林家女怀了龙种!皇帝厉声道,先帝竟想废长立幼,将皇位传给一个未出世的婴儿!朕怎能允许
原来如此。皇位之争。我的存在,竟曾威胁到当今皇帝的帝位。
可惜朕的人去晚了一步,皇帝继续道,林家女已经逃了。二十年来,朕一直在找她和那个孩子......
他伸手抬起我的下巴,强迫我与他对视:没想到,你竟自己送上门来了。
我背后渗出冷汗,但眼神依然平静:皇上要杀臣妾吗
皇帝松开手,冷笑:杀你现在满朝文武都知道你是靖王妃,朕若杀你,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他踱回案前,摩挲着那块真玉佩:不过,你若暴病而亡,就没人能说什么了......
皇上三思。一个威严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殿门大开,太后扶着徐嬷嬷的手走了进来,身后跟着脸色苍白的萧景曜。
母后皇帝皱眉,您怎么来了
太后不答,径直走到我身边,握住我的手:这孩子是先帝血脉不假,但从未有过非分之想。皇上何必赶尽杀绝
皇帝面色阴沉:母后早就知道
哀家也是近日才确认。太后叹息,先帝临终前将此事托付于哀家,要哀家保护她们母女。可惜哀家无能,让婉清早早去了......
萧景曜突然跪地:皇兄,知意她......
闭嘴!皇帝厉喝,你知道她是谁吗她是先帝私生女,是你的堂妹!你们这段婚姻,从一开始就是乱伦!
殿内一片死寂。萧景曜脸色惨白,却仍挺直腰背:臣弟不在乎。无论她是谁,臣弟都要她。
我震惊地看着萧景曜。他在说什么明知我们是堂兄妹,还要坚持这段婚姻
太后拍拍我的手:皇上,此事并非无解。知意的母亲与沈尚书有婚约在先,这孩子名义上仍是沈家嫡女。只要我们不声张......
不声张皇帝冷笑,母后以为纸能包住火
那皇上想怎样太后沉下脸,再杀她一次二十年前你手上已经沾了林家满门的血,如今连这最后一个血脉也不放过
皇帝与太后对视良久,终于颓然坐回龙椅上:你们想要朕怎么做
太后露出胜利的微笑:很简单。知意恢复皇室身份,封为公主,与景曜的婚姻作废。至于其他......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作废萧景曜猛地抬头,不,臣弟不同意!
由不得你不同意!皇帝厉声道,你们是堂兄妹,这段婚姻本就不该存在!
我看着萧景曜痛苦的表情,心中五味杂陈。前世他厌我至死,这一世却宁肯背负乱伦之名也不愿放手。命运何其讽刺。
臣妾愿意。我平静地说。
所有人都看向我。我跪地叩首:臣妾愿与靖王爷和离,恢复自由身。
知意!萧景曜声音嘶哑。
我抬头看向皇帝:只求皇上饶恕靖王爷不知之罪,所有责罚,臣妾一力承担。
皇帝审视我良久,突然笑了:好一个沈知意。难怪太后喜欢你,这份气度,倒真有几分皇家风范。
他站起身,走到我面前:朕可以答应你。但有一个条件——你必须离开京城,永远不得回来。
皇上!太后和萧景曜同时出声。
怎么皇帝冷笑,朕已经格外开恩了。不杀她,不公开她的身世,还让她以公主身份体面离开。你们还想怎样
我深吸一口气:臣妾......遵旨。
知意!萧景曜抓住我的手,不要答应!我们可以......
可以什么我抽回手,冷冷地看着他,继续这段错误的婚姻还是你打算放弃王位跟我一起走
萧景曜愣住了。我轻笑一声,转身向皇帝叩首:请皇上恩准臣妾三日后离京。
皇帝满意地点头:准了。朕会下旨封你为安宁公主,赐府邸一座,食邑千户——当然,是在江南。
谢皇上恩典。我再次叩首,然后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出养心殿。
身后传来萧景曜的呼喊和太后的叹息,但我没有回头。这一世,我终于可以为自己而活了。
———
三日后,京城东门外。
一支车队正在做最后的准备。皇帝说到做到,不仅封我为安宁公主,还赏赐了大批金银珠宝作为嫁妆——虽然我并无夫家可嫁。
公主,一切准备就绪了。青竹红着眼眶来报。
我站在长亭中,远眺京城。前世今生,种种恩怨,都将在此刻画上句点。
太后娘娘赐的东西都带上了吗
带上了。青竹点头,还有王爷......不,靖王送来的那个锦盒,奴婢也收好了。
我轻叹一声。这三日萧景曜每日都来府上求见,我都拒之门外。只收下了他送来的锦盒,里面是一封长信和一枚玉佩——我们大婚时他送给我的那块,前世被我当掉换钱为他买药,这一世他竟又找了回来。
信上写满忏悔与爱意,他说想起了前世所有事情,包括我跪在雪地里求他相信我的场景,包括我沉入湖底时绝望的眼神。他说愿意放弃一切跟我走,只求一个弥补的机会。
我没有回信。有些伤害,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抹去的。
走吧。我转身准备上车。
等等!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我回头,只见萧景曜一身布衣,背着简单的行囊,骑马飞奔而来。
他在我面前勒马停下,翻身下马,气息不稳:我跟你一起走。
我皱眉:王爷这是何意
我已向皇兄递了辞呈,交还王爵。萧景曜眼中满是坚定,从今往后,我只是萧景曜,一个愿意用余生弥补过错的人。
我震惊地看着他。放弃王位前世他将权力看得比什么都重,这一世竟为我放弃一切
你不必如此。我冷声道,我不需要你的弥补。
我需要。萧景曜上前一步,知意,我想起来了,全部想起来了。前世我是如何冷落你,如何伤害你,如何......眼睁睁看着你死......
他的声音哽咽:这一世,我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我别过脸去:太迟了。
不迟。萧景曜突然跪下来,在场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堂堂靖王,竟当众下跪!
我知道原谅我不容易。他仰头看着我,眼中含泪,我不求你现在就原谅我,只求你让我跟着你,照顾你,保护你......直到有一天,你愿意重新接纳我。
我沉默良久,终于叹了口气:随便你。
萧景曜眼中瞬间亮起光芒。我转身上车,没有让他看见我嘴角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车队缓缓启程,离开京城。透过车窗,我看见萧景曜骑马跟在车旁,身影挺拔如松。
前路漫漫,这一世,我要走自己的路。至于他能否跟上,就看他的造化了。
毕竟,涅槃重生的凤凰,本就不该为任何人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