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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周鸿远平日都是温和有礼的,唯独在姜媚的事上态度强硬,寸步不让。

    这些日子姜媚惶惶不安的心,终于又有了安全感。

    吃完饭,姜媚帮周鸿远擦药。

    周鸿远脸上没伤,吃饭的时候又神色如常,姜媚以为他伤得不重,然而他脱掉上衣,身上却布满了鞭痕。

    施刑的人下手极重,周鸿远被打得皮开肉绽,有好几处又崩裂流出血来。

    姜媚又气又心疼,眸底泛起水雾:“对不起,都怪我不好,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受这样的罪。”

    姜媚落下泪来,周鸿远顿时手足无措:“我是男人,这点儿小伤不算什么,你什么错都没有,要怪也该怪我没有本事,害你担惊受怕才是。”

    周鸿远捧着姜媚的脸帮她擦眼泪,对上这双水汪汪红彤彤的眼睛,耳朵一下子红透。

    他饱读诗书,不似寻常男子那般急色,在姜媚面前总是彬彬有礼,哪怕已经拜堂成亲,因为李氏一句不能耽误学业,也不曾越矩半分。

    气氛暧昧起来,姜媚预感到会发生什么,正想退开,李氏突然敲门:“眉娘,我突然感觉胸口好闷,你去医馆帮我抓点药。”

    旖旎的氛围瞬间消散,姜媚把药塞进周鸿远手里,暗暗松了口气。

    周鸿远穿好衣服和姜媚一起出门,见李氏捂着胸口满脸痛苦,当即就要背李氏去医馆,李氏不肯去,喘着气说:“都是老毛病了,吃一帖药就行,你别只顾着媳妇儿,也让娘好好看看。”

    李氏说着眼角泛泪,姜媚不想周鸿远为难,连忙道:“夫君在家照顾娘,我去抓药。”

    姜媚说完出了门,绕过转角,却被拉进窄巷。

    姜媚本能的踢腿反抗,对方早有预料,长臂自腿弯穿过,轻轻一提,便叫姜媚动弹不得。

    “反应太慢,力道太小,我就是这么教你的?”

    熟悉的声音在头顶炸开,姜媚抬头,果不其然看到裴景川。

    他不是在逛街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处巷子并不偏僻,随时都会有人路过,若被发现,姜媚马上就会变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我不知道是你,对不起。”

    姜媚软了身子,期望裴景川能放过她,裴景川却纹丝不动,觑着她:“你躲什么?”

    他说的是之前她在街上掉头逃跑的事。

    他们又不是什么见得光的关系,光天化日之下,她不躲难道还凑上去跟他闲聊吗?

    “我看街上那么多人,怕给你惹麻烦,所以才躲的。”

    姜媚试图粉饰太平,裴景川却并不相信,他冷笑一声,眸色晦暗,像是望不到边的黑海,要将她溺死在里面。

    他前脚把周鸿远放出来,她后脚就躲着不见他,这是把他当傻子了?

    “找个没人的地方聊可以吗?”

    姜媚拉了拉裴景川的袖子,声音细软,带着刻意的讨好和哀求。

    裴景川无动于衷:“怕什么,你不会跟我说你那窝囊废夫君什么都不知道吧?”

    “他确实不知道。”

    姜媚回答,眼睛红润水亮,满是惶恐。

    她刚哭过。

    裴景川很容易就看出来,但不是为他。

    在他面前,她只有不安和害怕。

    怒意如藤蔓将裴景川的心脏缠绕。

    他生来尊贵,想爬他床的女人多的是,他的骄傲让他不会主动缠着女人不放,是姜媚主动招惹他的,可就算她在他怀里,想的也还是别的男人。

    姜媚不知道裴景川在想什么,只觉得他的表情越来越阴郁,箍在她腰间的手也越收越紧,就在这时,姜媚听到了交谈声。

    是隔壁刘婶和她儿媳妇!

    再不离开会被发现的。

    姜媚忍不住去推裴景川,她的力气太小,撼动不了他分毫,眼看交谈声越来越近,姜媚只能大着胆子踮起脚去亲他。

    她真的被吓到,唇都是冷的,哆哆嗦嗦发着抖。

    在她的唇瓣碰到裴景川下巴的那一刻,裴景川终于施展轻功将她带到不远处的马车上。

    昏暗狭小的空间里,裴景川的气息凶悍,似要将她的灵魂都打上独属于他的烙印。

    结束后,裴景川还是把那瓶药给了姜媚。

    他刚刚又凶又狠,像是要活剥了她,姜媚委实没想到他还准备了药,愣了一下低声道:“谢谢。”

    直到姜媚的背影消失在街角,裴景川才坐着马车离开。

    寒风吹得车帘晃动,卷走空气里的颓靡味道,裴景川冷着脸,一下一下拨弄着手上的扳指,姜媚违心的、娇软的低吟仍在耳边回响。

    就这么喜欢那个人么?

    喜欢到可以再次出卖自己的身体,心甘情愿跌入泥泞。

    在裴景川那里受了惊吓,又被狠狠折腾了一番,回家还要装没事人给李氏熬药,姜媚撑到极限,第二日就发起高热。

    迷迷糊糊间,她感觉有人在脱自己的衣服,立刻惊醒。

    身子虚软无力,姜媚的眼神是慌乱恐惧的。

    周鸿远立刻出声安抚:“眉娘,是我,别怕,你出了好多汗,我让岚儿帮你擦擦身子,换身干净衣服再睡。”

    周鸿远眸子清亮,满满的都是关心。

    饶是如此,姜媚的心闷闷的疼起来。

    裴景川在她身上留下了不少印迹,稍有不慎就会被发现。

    她急急道:“不用,我自己来就行了。”

    拒绝得太快,周鸿远眼底闪过讶异,姜媚难堪地咬唇。

    第4章

    看着她与夫君亲昵

    姜媚到底还病着,周鸿远并未追问太多,等她自己换完衣服,立刻端了药来。

    姜媚一口气全部喝完,苦涩的味道自口腔直冲天灵盖,她深吸一口气想缓缓,嘴里被塞了颗蜜饯,苦味儿很快被盖过去。

    周鸿远有些无奈:“岚儿每次生病都娇气得不行,眉娘只比她大两岁,怎么生病了还这么逞强?”

    周岚娇气是因为有人疼,姜媚没被人疼过,自然不敢娇气。

    她细细品尝着蜜饯的滋味儿,笑着说:“我没逞强,只是不怕苦罢了。”

    周鸿远怔了一下,而后抬手揉揉姜媚的脑袋:“不要因为自己之前吃了很多苦就觉得不怕苦,你现在有夫君了,可以娇气些。”

    周鸿远的手不像裴景川那样布满老茧,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如竹,是那种有着很浓书卷气的漂亮,和他的人一样温柔。

    姜媚觉得自己像是被撸毛的猫,很想蹭蹭周鸿远的手掌,但一想起马车上的场景,又忍了下来。

    她不能把他也弄脏。

    姜媚这次病得不轻,那些药不大起效,高热反反复复,哪怕盖了两床被子,她也冷得发抖。

    烧得最厉害时,姜媚梦到了裴景川。

    因总喝避子汤,姜媚每次来月事便疼得厉害,有次裴景川已箭在弦上,突然摸到一抹艳红,脸沉得可怕。

    姜媚忍着小腹的坠胀要用嘴帮裴景川纾解,裴景川却用被子把她裹成了蝉蛹。

    他黑着脸让人熬了红糖姜水,黑着脸喂她喝下,最后黑着脸抱着她睡了一夜。

    再度梦回,姜媚仍心悸不止,恨不得把自己的命都交给裴景川。

    就在这时,梦境变化,裴景川拿着匕首刺穿了姜媚的心脏。

    姜媚吓得惊醒,心脏隐隐作痛好像真的被刺了一刀。

    “眉娘,梦到什么了,怎么哭成这样?”

    周鸿远端着药过来,满脸心疼担忧,姜媚抬手,摸到一片冰凉湿濡,说不清是怕死还是怕裴景川真的会给她一刀。

    又休养了两日,姜媚的精神好了些,她把周鸿远赶去书院读书,自己也起来干活。

    第二日早起卖豆腐,刚出门就碰到准备出城探亲的刘婶。

    刘婶是个热心肠的人,平日没少照顾姜媚的生意,她知道姜媚病了,很是关心,姜媚想到那日巷子里发生的事,应得心不在焉,过了会儿,刘婶突然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凑到姜媚耳边:“我跟你说,前几天我在巷子里看到一对狗男女,大白天的就抱到一起了,真是不知羞耻。”

    姜媚呼吸骤停,脸上火辣辣的,脑子也一片空白。

    刘婶看到她和裴景川了?

    天还没有大亮,刘婶并未发觉姜媚的异常,自顾自道:“可惜当时距离太远,我没看太清楚,等我走近人莫名其妙就不见了。”

    姜媚终于找回呼吸,后背已被冷汗浸湿,手脚也有些虚软。

    虽然刘婶没有看清楚人,但那天那身衣服以后不能再穿了,这段时间她更要躲着刘婶才行。

    又是几天没开门,豆腐铺的生意越发不成,姜媚看着剩下来的豆腐思绪有些飘。

    她骗了裴景川,裴景川是肯定不会让她好过的,上次没被刘婶发现是侥幸,但她不一定次次都能这么幸运。

    出了这样的事,她没脸再和周鸿远在一起,但春闱在即,她不想让他分心,至少要等到春闱结束再做了结。

    在这之前,她得想办法讨好裴景川,只要他不再乱来,要隐瞒这个秘密就会容易很多。

    只是当初她就是用谄媚讨好这招骗的裴景川,现在要怎么做才能让他不那么厌恶?

    姜媚毫无头绪,正在这时,一个人走进铺子,拍了锭碎银在案上,沉沉道:“一碗豆花,多加糖。”

    “白护卫?”

    白亦是裴景川的心腹,姜媚见过他几次,但没怎么说过话,如今再见有些不敢确定。

    白亦没有承认,把佩剑往案上一拍,硬邦邦的命令:“找钱。”

    脾气和裴景川一样冷,这下姜媚反而确定了。

    白亦一般是在暗处保护裴景川的,他突然现身来买豆花,多半是裴景川出了什么事,姜媚想到之前的计划,壮着胆子问:“我有话想跟他说,你能带我去见见他吗?”

    这会儿还早,铺子里又没什么生意,她去见裴景川应该不会被发现。

    然而白亦并不想带她去,警惕地横了她一眼问:“什么话?”

    “……”

    一些肉麻还恬不知耻的话,不大适合让人传达。

    姜媚说不出口,默默舀了一碗豆花交给白亦。

    “铺子里没那么多钱找,要不我给你记着,以后你们直接来吃就行。”

    姜媚话音未落,白亦就飞快地说:“不用找了。”

    白亦满脸防备,像是生怕姜媚借机再缠上裴景川似的。

    姜媚忍不住苦笑。

    若不是裴景川不肯放过她,借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纠缠他呀。

    白亦离开没多久就变了天,寒风骤起,瞧着要下雪,街上行人更是寥寥,生意实在不好,姜媚也冷得不行,只能早点关门回家,她刚收好东西,周鸿远就出现了。

    他穿着书院蓝白相间的学子服,衣摆和帽带被风卷起,实在是儒雅俊逸,姜媚先是一惊,而后有些后怕,幸好她没跟白亦走,不然周鸿远来就找不到她了。

    “夫君,你怎么来了?”

    “明日休沐,书院见天色不好提前放假,”周鸿远说着上前把姜媚的手拢进掌心,“不是答应我好好养病,等病好了再出门的吗?”

    走了一路,周鸿远的掌心很热,姜媚被烫得指尖蜷缩,想要抽离却又不舍。

    “我就是出来透透气,什么都没干。”

    姜媚睁着眼说瞎话,周鸿远无奈地叹了口气,帮忙关了铺门。

    两人刚走出来就开始下雪,雪不算大,纷纷扬扬如柳絮。

    周鸿远撑开伞,默不作声地朝姜媚这边倾斜,自己半个身子都露在外面,姜媚见状主动挽住他的胳膊,与他贴近:“看病挺浪费钱的,所以咱们都不能被雪淋到。”

    天地仍是昏沉黯淡的,油黄陈旧的伞面下,姜媚眉眼舒展,浅笑盈盈,成了周鸿远眼中唯一鲜活的颜色。

    他的喉咙无意识地滚动了下,脑袋也不由自主地朝姜媚靠近。

    姜媚并未注意到周鸿远的情动,她挽住周鸿远的胳膊时,透过低矮的伞檐看到了去而复返的白亦。

    白亦是驾着马车回来的。

    马车帘子挡得严严实实,看不到车里的情形,姜媚却很笃定裴景川就在马车里。

    他是为她来的。

    她才求了白亦说想见他,若就这么跟周鸿远走了,这辈子恐怕都不会再有机会得到他的原谅。

    而且周鸿远也会被牵连。

    不过转瞬,姜媚便做好抉择。

    她仰头看向周鸿远,却不知他什么时候离自己这样近,她的鼻尖都碰到了他的唇。

    脑子轰的一下炸开,姜媚猛地后退。

    漫天飞舞的雪花落在她的头上颈间,凉得可怕。

    刚刚的伞檐那样低,裴景川应该看不到吧?

    第5章

    招惹了他就要跟他回去

    “抱歉,我……吓到你了吗?”

    姜媚退开后,周鸿远也反应过来,他深吸几口气压下翻涌的欲念,一脸歉然地把伞递给姜媚。

    他们是夫妻,他想亲近自己的妻子是天经地义的事,哪里需要道歉?

    但裴景川的马车就停在不远处,姜媚顾不上解释,撒谎说:“夫君,我想吃李记的糖炒栗子,你能去帮我买一点吗?”

    李记在城西,离豆腐铺很远,一来一回要将近两个时辰。

    周鸿远本就不会拒绝姜媚的要求,这会儿更是满口应下:“好,你先回家,我去给你买。”

    “李记的糖炒栗子挺贵的,我怕娘看到会不高兴,还是在铺子里等你吧。”

    周鸿远也知道李氏的脾气,并未怀疑,把姜媚送回铺子立刻前往李记。

    等周鸿远走远,姜媚立刻小跑着来到裴景川的马车旁。

    风雪渐大,天地都变成白茫茫的一片,白亦的表情比之前更冷,他穿着蓑衣盘腿坐着,下巴微扬,视姜媚于无物。

    裴景川当初对姜媚如何,白亦比谁都清楚,按理说,她这样的女子,能得一人爱护,应该感恩戴德、结草衔环才对,谁曾想她竟两面三刀,骗了钱就跑。

    跑就算了,她还嫁了人!

    刚刚她好声好气地说想见裴景川,他虽然没有答应,却还是禀报了这件事,结果回来就撞见她跟别的男人卿卿我我。

    且不论裴景川如何,白亦都感觉自己被戏耍了。

    姜媚是活腻了么?

    姜媚也觉得自己可能离死不远了,但她还想再垂死挣扎一下。

    白亦摆明了不想理她,她便对着马车里的裴景川说:“外面好冷,我能上车说话吗?”

    车里一片死寂,回答她的只有呼啸的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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