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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姜媚不敢劳驾裴景川,裴景川没有应声,也没有松手,默默地帮她把车推进铺子里。

    裴景川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姜媚也不敢赶他走,但一会儿客人就要来了,他在这里实在是太碍眼了。

    姜媚想了想问:“公子吃早饭了吗?我知道有一家包子铺很好吃……”

    “我饿了自己会去买吃的,用不着你操心,忙你的。”

    “……”

    姜媚不敢表现出不情愿,和往常一样把东西拿到柜台上摆好。

    铺子不大,豆腐也只有一推车,但她一个人还是忙活了好久才弄好。

    红日跃上树梢,晨雾散了些,街角豆腐铺并未开门,透过门缝,隐约可以看到两个人影。

    姜媚提了水给裴景川和自己洗手。

    豆腐铺不大,后面没有院子,为了方便,姜媚一般关铺子之前都会从别处打些水放在这里备用。

    大冷的天,桶里的水结成了冰,姜媚用给客人煮豆花的小炉子加热了才给裴景川用。

    裴景川坐在她平日歇息用的木桩上,木桩太矮,他坐得有些憋屈,但气场太强,整个铺子都显得逼仄起来。

    他静静地看着姜媚,见她手上的冻疮又严重了些,问:“手都这样了,你就没买点儿药?”

    “买了的,在家里。”

    姜媚垂着眸,谎话张口就来。

    冻疮药挺贵的,她每日干活,总是在碰冷水,便是擦了药也没有用,索性就不浪费药钱了。

    裴景川想到姜媚在花楼时软软嫩嫩的样子,再看到她现在的模样,胸口闷得厉害,语气也跟着冷下来:“开豆腐铺这么累,怎么不找个轻省点儿的活?”

    姜媚淡淡道:“我不会别的,只会做豆腐。”

    花楼教的都是讨好男人的手段,裴景川不觉得姜媚的话有什么问题,把铺子里里外外打量了一番又问:“怎么不买个大一点儿的铺子?”

    这铺子不仅小,地段也不是多好,实在入不了裴景川的眼。

    谁不想买个好一点的铺子赚钱多又轻松呢?

    但做生意都是需要本钱的,上上下下疏通关系更需要打点。

    姜媚的脑袋垂得更低,低低道“我没那么多钱。”

    “怎么会没钱?”

    裴景川皱眉。

    他对姜媚向来大方,后来她费尽心思哄他开心,他送了不少好东西,随便一样当出去也能换个上百两,这样的铺子能买数十间。

    裴景川以为姜媚是财不外露,没想到她竟然没钱,那些东西都去哪儿了?

    姜媚低声说:“老鸨管得很严,楼里姑娘得的打赏要被抽走八成,我被卖进来时只值五两,却要花三千两赎身,去官府脱籍需要银钱打点,从瀚京到祁州,一路吃住也要花钱,到祁州时,我身上只剩了不到二十两银子,那场大病又花去近半。”

    病好后,姜媚花了三两银子买下这个铺子,刚回本,她就嫁给了周鸿远,这大半年来,家里的花销都是她在出,豆腐铺赚的钱根本不够用,连她手里那点儿老本都搭进去不少。

    她确实没什么钱了。

    裴景川没了声音,看着姜媚的眸子漆黑如墨。

    姜媚失踪后,他第一时间把花楼翻了个底儿朝天,那老鸨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滚刀肉,一口咬定是姜媚以死相逼才给赎身的。

    他的心思都放在把人找回来这上面,根本没有想到她会问姜媚要这样高的赎金。

    难怪那个时候姜媚每次见他都拐着弯儿地问他要赏,一副见钱眼开的模样,若非如此,她根本攒不够赎身的钱。

    晨雾散去,从门缝透进来的光越发的亮,那道光擦着裴景川的脸颊照出后面斑驳的墙体,裴景川的神情反而越发晦暗不明,良久他问:“所以是为什么呢?”

    之前裴景川一直觉得姜媚是为了钱。

    因为有钱,她才敢嫁给周鸿远这样的穷书生过日子。

    哪怕她的脸和手都饱经沧桑,他也觉得她有恃无恐。

    可现在她说她没钱。

    她做了那么多,不惜得罪他,最后什么都没有得到,甚至险些死掉。

    她图什么?

    姜媚握紧拳头,某些血腥可怖的画面汹涌而来,她整个人都控制不住有些发颤。

    就在这时,砰砰砰的敲门声传来。

    “周家娘子,你在吗?我家夫人想买你的豆腐。”

    姜媚从回忆中抽离,低低道:“有人来了,你能不能躲一下?”

    裴景川抿着唇没动,姜媚又补充了一句:“求你了,好不好?”

    第13章

    到底想不想?

    “求你了,好不好。”

    姜媚那一声又软又娇,像是又回到花楼的那些日子。

    裴景川眸色微暗,到底还是屈尊降贵躲到摆豆腐的案下。

    “来了。”

    姜媚应着飞快整理了下仪容,打开铺子。

    她的眼眶红得厉害,眸底水光浮动,像是刚刚大哭了一场,玉竹愕然:“发生什么事了,娘子怎么哭了?”

    “没有,有东西掉眼睛里了,夫人喜欢吃嫩豆腐还是老豆腐?”

    姜媚转移话题,玉竹见她语气轻快倒也没有多想,回到正题:“夫人不爱吃豆腐,但家里酒楼需要,娘子以后做完豆腐直接送到酒楼便是,不管多少酒楼都要。”

    姜媚被这个好消息砸得有点懵,回过神来连声应好。

    裴景川还在铺子里,姜媚不想跟他独处,直接跟玉竹去酒楼送豆腐。

    姜媚一走,裴景川也回了赁的小院,白亦立刻上前汇报:“张州府私采矿井,那些矿工的家人都在张州府手里,至于所得钱财去往何处尚且还不明了。”

    裴景川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而后把贴身的玉佩交给白亦:“给京里传信,好好查一查两年前花楼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裴景川觉得两年前一定还发生了什么事。

    不然姜媚刚刚为什么要哭?

    姜媚把豆腐送到酒楼,又去了吴家向吴芳妍道谢。

    “你怎么知道我爱吃李记的点心?”

    吴芳妍问完迫不及待地吃了块点心,明明已经身怀六甲,她却还像个不谙世事的少女,姜媚笑了笑:“昨日宴上见你似乎喜欢吃甜食,就顺道买了一点儿。”

    最近豆腐铺生意差,吴家酒楼的订单简直是雪中送炭,姜媚当然要好好感谢一番。

    吴芳妍越发喜欢姜媚,拉着她的手说:“再过几日是我爹的四十大寿,我已让玉竹送了请帖去你家,到时你早些来陪我。”

    “好。”

    吴芳妍非要留姜媚吃午饭,姜媚推辞不过,只能留下。

    吃完饭,还是玉竹坐马车送姜媚回家。

    姜媚记着昨日发生的事,依旧让马车在巷口停下,一掀帘,就看到周鸿远站在门口遥遥望着她。

    距离太远,姜媚看不清周鸿远脸上的表情,但莫名的,她觉得那目光让她有些不舒服。

    “周郎君出来迎娘子了,他对娘子可真好呀。”

    玉竹羡慕地说了一句,姜媚没接话,道了谢朝周鸿远走去。

    距离近了,姜媚看到周鸿远神情温柔,与平常无异。

    姜媚觉得是自己做贼心虚了,她赶走心头的不适,主动开口:“夫君怎么在这里?”

    周鸿远没有回应,目光追着马车而去。

    姜媚连忙解释:“吴家酒楼订了我的豆腐,我送完豆腐去跟吴姐姐道谢,吴姐姐留我用了饭才派马车送我回来。”

    周鸿远笑着揽住姜媚的肩膀:“我只是看眉娘没有回家吃午饭,所以有些担心,眉娘解释这么多做什么,你我是夫妻,我难道还不相信你么?”

    姜媚默默松了口气,与周鸿远说了吴父寿宴的事。

    吴家酒楼长期订豆腐解了燃眉之急,周鸿远准备亲自写一幅百寿图给吴父贺寿,姜媚特意去买了上好的宣纸来。

    许是姜媚把裴景川丢在豆腐铺让他生气了,接下来几日他都没来找姜媚,一眨眼,便到了参加吴父寿宴的日子。

    吴父交友广泛,这次的寿宴办得颇为盛大。

    写完礼,周鸿远拉着姜媚往里走,没多久便碰到赵行知:“周兄,嫂夫人,你们可算来了。”

    赵行知满脸堆笑,姜媚记着他之前对吴芳妍的态度,不想与他多待,对周鸿远说:“夫君与赵公子聊着,我去找吴姐姐。”

    “好。”

    姜媚还没走远,赵行知就迫不及待地吐槽起来:“今日来的都是些三教九流之辈,家里被弄得乌烟瘴气的,我看着就烦,若非那女人拿肚子里的孩子要挟,我根本不会来。”

    赵行知语气里没有半点对岳父的尊重,反而充满鄙夷。

    “赵兄,慎言。”

    周鸿远无奈开口,赵行知不以为意:“怕什么,反正这门婚事又不是我高攀……”

    距离渐远,后面的话就听不清了。

    姜媚皱紧眉头,忍不住想周鸿远怎么会和这样的人做朋友,看赵行知的样子,应该不是第一次在周鸿远面前说这种话了,他一直都这样听之任之吗?

    姜媚想得太入神,没有注意到前面有人,撞上一个硬实的胸膛。

    身子失去平衡向后倒去,一只有力的胳膊环上她的腰肢。

    “这么专注是在想谁?”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炸开,姜媚见鬼似的瞪着裴景川:“你怎么会在这里?”

    “自然是有人请我来的,怎么,不想见到我?”

    裴景川说着唇角下压,神情冷了两分。

    他们所处的位置不算隐秘,面前恰好有一丛竹子遮挡,但今日吴家来往的人太多,随时都会有人来。

    姜媚整个人都紧绷起来,她小声解释:“我没有,只是太突然了,我怕会被人看到。”

    裴景川是一点儿都不怕的,收紧胳膊让姜媚与他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没有不想,那就是想了?”

    说这话时,裴景川一直盯着姜媚,不肯放过她脸上丝毫的表情变化。

    姜媚的表情有些崩裂,说不出那句想他。

    裴景川得到答案,勾了勾唇,笑得薄凉:“怎么不说了?这句话有这么难说出口?”

    他们的交易关系早在两年前停止,眼下的亲昵是背德的,亦是迫于他的身份地位,实在不适合说想不想他这种话。

    姜媚难以启齿,却在这时听到了玉竹的声音。

    “奇怪,门房不是说周家娘子已经到了吗,怎么不见人?”

    玉竹是奉吴芳妍的命来迎姜媚的,她一路走来都没见到姜媚,不免有些担心。

    玉竹就在附近,姜媚紧张地看向裴景川,心跳快得要从嗓子眼儿蹦出来。

    裴景川却不退反进,一条腿强势地挤进她的膝弯。

    姜媚瞪大眼睛,险些骂人。

    他是疯了吗?

    要是被人发现,他的名声也不要了?

    裴景川无所畏惧,还有闲心欣赏姜媚的慌乱无措。

    他低头欺近,滚烫的呼吸悉数喷在姜媚耳廓:“到底想不想?”

    第14章

    她不去,他就亲自来找她

    姜媚隔着竹丛已经隐约看到玉竹的身影,她连呼吸都不能了,再也顾不上颜面羞耻,顺着裴景川回答:“想。”

    “想谁?”

    裴景川不依不饶,眼看玉竹就要走过来,姜媚紧张的脑袋一片空白,茫然地看着裴景川。

    她急得鼻梁都冒出细小的汗珠,雾蒙蒙的眸子透出迷蒙,像是无害的小动物。

    裴景川喉结滚了滚,扣着姜媚后脑勺,在她耳边呢喃:“我在家里行三。”

    像是刀刃破开迷雾,姜媚找到答案,脱口而出:“我想你,三郎。”

    “乖。”

    裴景川话音刚落,白亦现身拦住玉竹:“我家主子在前面休息,不想有人打扰。”

    玉竹知道白亦是裴景川的贴身随从,她隐隐看到竹丛右面有人,但见白亦随身带着剑,面容又十分冷峻,不敢上前探究,连忙退下。

    玉竹走远,姜媚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一直紧紧揪着裴景川的衣襟。

    银色滚边领口被揪得皱巴巴,有些地方更是被她掌心的冷汗浸湿。

    理智回笼,想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姜媚控制不住脸热。

    三郎是裴景川最宠爱她时,逼着她在床笫之间喊的称呼。

    身份的察觉让她不敢逾越,裴景川却不厌其烦地引导,在她被折腾得失去理智时,一遍一遍要她唤着三郎。

    刚刚那声三郎显然也唤醒了裴景川过去的记忆,他低头覆上姜媚的唇,强势霸道地侵入、掠夺。

    这个吻比之前他生病在马车上那个吻更凶也更充满欲念。

    姜媚被吻得呼吸困难,难以思考,只能靠裴景川箍在腰间的手保持站立。

    不知道过了多久,裴景川终于放开她。

    姜媚立刻大口大口的呼吸,裴景川的呼吸也是沉重的,浓墨般的眸底欲念翻滚、无边无际。

    他掐了掐姜媚的腰说:“已经九天了,今天可以了。”

    “什么?”

    姜媚没跟上他的思路,水光潋滟的眸因为迷茫反而充满蛊惑。

    裴景川浑身都硬了。

    腰肢又被掐了一下,这次裴景川没掌握好力道。

    姜媚被掐疼,后知后觉的明白裴景川刚刚说的是她谎称来月事的天数。

    按照常理,这次月事该结束了。

    裴景川眸底的欲念深重得几乎要把姜媚生吞,姜媚看得心惊,一时却想不到更好的借口推辞。

    实在没办法,姜媚只能说:“等宴会结束我来找你可以吗?”

    以裴景川的体力,只怕宴会结束他都结束不了,姜媚要是不能在宴上露面,必然引来怀疑。

    裴景川抿唇不语,明显不满姜媚的回答,两人的身子紧贴在一起,姜媚能清晰感受到他的态度有多强硬。

    姜媚咬咬牙,软声哀求:“求你了,三郎。”

    她存心讨好,那声三郎被喊得格外婉转娇媚。

    裴景川的眸色又深了两分,目光灼得姜媚皮肉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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