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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她已嫁为人妇,与他私会本就是背德之举,他总不能要求她不知天高地厚地爱慕着他。

    姜媚不说话,裴景川更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他心里涌起无名的怒火,冷着脸把姜媚翻了个面背对着自己。

    怒气很重,裴景川的力道也不轻,姜媚的脸颊被凹凸不平的门框压得变了形。

    裙摆被撩起,裴景川高大的身子如同小山将她笼罩,碾压,侵略性极强的气息似要将肺腑都打上他的烙印。

    今天天气很好,午后的暖阳驱散了寒意,整个屋子都是亮堂堂的。

    姜媚的羞耻无处可藏,只能闭上眼睛,咬紧牙关默默承受。

    片刻后,裴景川的动作却停了下来。

    姜媚僵着身子不敢动,刚睁开眼睛便听到裴景川问:“这是什么?”

    声音极冷,是那种怒到极致后的平静。

    裴景川的指尖染了血。

    寒意从背后迅速蔓延至全身,姜媚如坠冰窖。

    她来月事了!

    之前她骗裴景川说来了月事,裴景川不仅没有为难她,还带她去医馆抓药,裴景川的态度难得缓和了些,可现在她真的来了月事,谎言被戳穿。

    她又一次……骗了他。

    纵然她再怎么月事不调,一个月也不会连着来两次月事,她若继续狡辩,裴景川带她去医馆诊断一番也是能查出真相的。

    姜媚方才只是怕裴景川心情不好拿她发泄,现在却是害怕到灵魂都控制不住战栗。

    “说话!”

    裴景川催促。

    周身的气息已经冷得要把整个屋子冻成冰窟,姜媚浑身一颤,即便背对着他也感觉到他的视线像是要将她刺穿。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让他消气。

    这样的沉默让裴景川的怒火越发高涨,他掐着姜媚的脖子迫使她回头看着自己。

    “这次又是为什么,给我个理由。”

    裴景川的表情比姜媚想象中的要平静许多,并不狰狞,但这平静之下蕴含着的是要摧毁一切的疯狂。

    如此强大的威压之下,姜媚无法思考,只能如实回答:“那日我穿的是成亲时的衣裙,我怕弄脏它,所以就撒了谎。”

    姜媚的声音在颤抖。

    做妓子那三年,裴景川的性子虽然冷,但因为姜媚的百依百顺,他对她一直很不错,便是重逢之后,他虽霸道强势,却也不曾露出如此盛怒的一面。

    像一头被惹怒的凶兽,终于撕破矜贵的伪装,显现出嗜血冷暴的模样。

    在她回答完之后,掐在她脖子上的手猛然收紧。

    呼吸被阻绝,姜媚的脸憋得通红,肺腑也因为窒息刺痛起来。

    姜媚本能的挣扎,可惜力气太小,根本无法撼动裴景川分毫。

    濒死之际,过往的记忆走马观花一般地浮现出来。

    她看到绝情冷漠的父母,看到贪财狠辣的老鸨,看到在公主府不屑回应的裴景川,最后看到赎身前夜,被人扒光衣服摁在地上苦苦求饶的自己。

    烧红的铁烙在大腿之上,皮肉焦香,在她凄厉的惨叫声中,是兴味十足的嘲笑:“你不是宁死不从么,有了这疤,你猜裴景川还会要你吗?”

    和那一夜一样,姜媚以为自己会死掉。

    可最后关头,裴景川还是收了手。

    呼吸涌入肺腑,姜媚呛得不住咳嗽,眼泪控制不住地滚落。

    裴景川擦了擦手,把汗巾扔到地上,像是碰了什么脏东西。

    “滚出去!”

    他冷冷命令,姜媚嗓子疼得说不出话,艰难地起身离开。

    半路小腹绞痛起来,姜媚跌跌撞撞,几乎是爬回家的。

    周鸿远还没回来,姜媚找出之前裴景川帮忙买的药熬了一副喝下。

    苦涩滚烫的药入了喉,过了会儿,小腹的疼痛才慢慢减轻,姜媚躺在床上,双眼有些无神。

    眼下的局面实在是糟糕透了。

    她其实是不想惹怒裴景川的,她想讨好他,把所有的秘密隐瞒到周鸿远春闱之后,可偏偏老天都不帮她。

    偏偏今天来了月事,戳穿了她的谎言。

    现在一切都被搞砸了。

    裴景川现在对她厌恶至极,约莫不会再对她的身体有半点兴趣,用再残忍的手段报复她都不足为奇。

    人是她招惹的,姜媚愿意受罚,可她不想连累周鸿远。

    他寒窗苦读十余载,就是为了能在春闱中金榜题名,眼看多年的努力就要成真,若在这时被毁,姜媚都不能原谅自己。

    药效发作,姜媚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周鸿远就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

    “眉娘,你醒了,肚子可还疼?我给你熬了红糖姜水。”

    小腹暖洋洋的,是周鸿远帮她灌了汤婆子。

    周鸿远满眼都是关切,姜媚瞬间红了眼眶,本就很疼的喉咙更是哽得说不出话来。

    她没办法说自己遭遇了什么。

    周鸿远觉得姜媚像是要碎掉了。

    他用力地抓紧她的手,温声安抚:“眉娘,别怕,我在呢,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让你一个人回家的。”

    姜媚脖子上的掐痕很明显也很骇人,周鸿远心疼又自责。

    姜媚落下泪来,她实在扛不住了,拉着周鸿远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

    她其实更想要一个拥抱,可她不敢,更觉得自己不配。

    休息了两日,姜媚又撑着做了豆腐给吴家酒楼送去。

    送完豆腐她去找过裴景川,试图挽回局面,然而连着好几天院门都是紧锁着的,别说裴景川,她连白亦的影子都没见到。

    这日姜媚又送豆腐到酒楼,吴芳妍正好逛街路过,拉着她聊八卦:“张明瑶名声尽毁,还得罪了裴公子,被送去给睿王做妾了,睿王都这把年纪还要纳妾,真是老不要脸,咱们这位州府大人也是够狠心的。”

    张明瑶瞧不上商户,吴芳妍与她没什么交情,谈起此事却很是唏嘘。

    张明瑶敢算计裴景川,背后未必没有家人支持,可事情败露后,张家人都隐了身,只有张明瑶承担骂名,付出代价。

    这个世道,女子只能依附家族、夫君而活,一旦涉及利益,便会最先沦为牺牲品。

    吴芳妍忍不住叹气,而后又道:“幸好那位裴公子一气之下离开了祁州,不然不知还有多少人挤破了头要把自己的女儿送给他呢。”

    姜媚死气沉沉的眸子陡然一亮:“你怎么知道他走了?”

    第18章

    过生辰

    姜媚问得太急,吴芳妍诧异地看向她。

    姜媚忙补充道:“连州府千金都落得如此下场,他留在这里不知还会引发怎样的祸事。”

    “是啊,”吴芳妍赞同地点点头,“我爹与镖局的人相熟,他们说前日裴公子就雇了他们的马车回京了。”

    前日就走了?

    姜媚有些不敢置信

    裴景川那日是那样的怒不可遏,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她,如今竟就这样走了,半点儿惩罚都未留下。

    可吴芳妍没有骗她的理由。

    姜媚不由得安慰自己,裴景川的身份那样尊贵,突然出现在祁州必然是有要事,事情提前解决他自然是要离开的。

    她虽惹怒了他,却也不值得他放在心上。

    想通一切,姜媚这才后知后觉地觉出两分欣喜来。

    接下来的日子她不用再绞尽脑汁地骗周鸿远了!

    为了庆祝,姜媚买了点儿肉回家吃。

    前些日子姜媚总是心事重重,今日肉眼可见的高兴,周岚忍不住挑刺:“过完年哥哥就要进京赶考,盘缠本就不够,你怎么花钱还越发大手大脚了?”

    “最近夫君温书的时间越来越长,我怕他熬坏身体,买点儿肉给他打打牙祭,妹妹若是当真心疼可以不吃,让夫君多吃点儿。”

    “你……”

    周岚噎住,见姜媚脖子上的掐痕还没全消,恶狠狠道,“哥哥就是太君子了,才会相信你这脖子是被饿疯了的乞丐掐的,我看你是去私会情夫了吧。”

    听到这话,姜媚立刻沉了脸。

    周岚还想说些什么,李氏出来喝止了她:“岚儿,怎么跟你嫂嫂说话的?”

    “本来就是,你看她现在成什么样了。”周岚撇撇嘴,看姜媚的眼神满是轻蔑。

    “闭嘴!”

    李氏深深地看了一眼姜媚脖子上的掐痕,把周岚关回屋里。

    裴景川一走,压在姜媚心头的大石虽然没了,但和周鸿远分开后,她也不打算继续在祁州待,得另外找个地方落脚才行。

    这也意味着她需要攒更多的钱。

    姜媚越发努力地做豆腐,不仅如此,她还接了浆洗衣物的活,没几日,她的手就磨出血泡,有些地方更是生了冻疮,红肿不堪。

    周鸿远发现后心痛不已:“眉娘如此待我,此次春闱我定要金榜题名,再不让眉娘吃这样的苦。”

    姜媚是有私心的,她避开周鸿远的目光,柔柔道:“比起夫君寒窗苦读这么多年,我吃这点儿苦不算什么,我相信夫君定能一鸣惊人。”

    周鸿远大为感动,一时情不自禁,低头在姜媚指尖落下一吻。

    姜媚本来想抽手的,但周鸿远握得太紧,她没能躲开。

    生了冻疮的指尖被温热的气息烫得发痒,那痒很快蔓延至心尖,像是轻柔的羽毛,在她心头扫来扫去。

    姜媚指尖蜷缩,说不出话来。

    眼下的每一天都是她偷来的,春闱之后,她和周鸿远就不会再有以后了。

    他的金榜题名、温柔体贴都会给更好的姑娘。

    “再过几天就是冬至,到时我带眉娘去放花灯吧,这段时间你这样辛苦,也该休息一下。”

    冬至这日城里有庙会,为来年驱除邪祟、祈祷风调雨顺,这是年前最大的一场盛事,也是年轻男女为数不多的相约的机会。

    去年周鸿远也约了姜媚同游庙会,但姜媚为了能浇灭他的喜欢,坦白了自己曾做过三年妓子的事实。

    那一晚周鸿远失魂落魄的离去,热闹非凡的庙会在姜媚眼里也失了颜色。

    如今周鸿远再提起,那些记忆立刻复苏,虽然周鸿远过了几日还是决定求娶她,那几日的煎熬还是让姜媚有些抵触:“放花灯的人太多了,不安全,我……”

    姜媚下意识地拒绝,话没说完就被周鸿远打断:“眉娘不必担心,我会护着你的,而且这是成婚后眉娘第一次过生辰,我想让眉娘高兴点儿。”

    姜媚怔住。

    她从来没有过过生辰,甚至连自己的生辰是哪一日都忘了。

    家人在她的记忆中早就模糊不清,她只记得爹娘痛恨她是个没有带把的赔钱货,对她总是非打即骂,被卖进花楼后,老鸨更不会让她过生辰。

    当初周鸿远突然问到这个问题,她便说了冬至,一来觉得这个日子好记,二来这天有庙会很热闹,就算没人记得她也会很开心。

    她没奢望过能有人记住,所以自己都没有放在心上,可周鸿远偏偏记住了。

    鼻子酸得厉害,姜媚说不出拒绝的话,点头应下。

    接下来的日子,姜媚把自己忙成了陀螺,手上的血泡破了又起,一双手伤痕累累叫人不忍看,她却只盼着冬至能早点到来。

    这是她过的第一个生辰,约莫也会是最后一个。

    她想给周鸿远送一支好一点儿的笔,不管日后陪在他身边的人是谁,她都希望他前程似锦、文思如泉涌。

    冬至这日,姜媚早早地送了豆腐去吴家酒楼,然后回家换衣裳。

    她没有置办新衣,还是寻了成婚时那套衣裙换上,破天荒地修了眉,又碾了几片梅花花瓣充当唇脂。

    周鸿远一早就去拜见恩师,等他回来便可出发去庙会。

    时间还早,姜媚总感觉太素,发髻挽了又拆,拆了又挽,却怎么都不满意,正觉泄气,周岚突然进屋,递了一对艳红的珊瑚耳坠给她。

    “别折腾你那头发了,喏,这个借你。”

    那件事后,周岚总是阴阳怪气,姜媚与她已经好久都没说过话了,她突然示好,姜媚反倒起疑。

    “这是哪儿来的?”

    家里的钱都供周鸿远读书了,周岚也没几样首饰,姜媚没见过这对珊瑚耳坠。

    周岚被姜媚怀疑的目光刺得炸毛,没好气道:“这是娘给我的及笄礼,若不是哥哥特意交代说今日是你的生辰,我才不会借给你呢,你爱要不要。”

    听到是周鸿远交代的,姜媚打消疑虑,接过耳坠戴上。

    姜媚的耳垂薄而小,戴上耳坠之后立刻精致起来,因有头发遮挡,耳朵很白,和艳丽的红色形成反差,竟叫人有些移不开眼。

    周岚眼底闪过惊艳,而后垂眸唾弃起来。

    要不是她长成这样,也不能给哥哥戴绿帽子。

    有了耳坠,姜媚终于妆扮妥当,见周鸿远一直没有回来,她想出门迎一迎,周岚却又端来一碗银耳汤。

    “这也是哥哥让我给你熬的,喝吧。”

    姜媚不疑有他,只有满腔的感动。

    她把银耳汤喝完,想见周鸿远的心越发迫切,然而刚走出周家,眩晕感陡然袭来,身体不受控制的发软倒地。

    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她看到张家婆子满脸堆笑地朝自己走来……

    第19章

    谁允许你死的?

    姜媚是被冷水泼醒的。

    迷药药性未过,脑子还是浑浑噩噩的,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发现自己周围的环境有些眼熟,州府少爷张明渊正站在她面前。

    “醒了?”

    张明渊笑了笑,趁姜媚浑身虚软,掐着她的脸强行喂了一粒药给她。

    姜媚本能地想把那药吐出来,嘴巴被死死地捂住,没一会儿,那药便在嘴里化开。

    “之前伺候裴景川的时候不是挺卖力的吗,现在装什么贞洁烈女?”

    张明渊嗤笑出声,目光露骨地在姜媚胸口梭巡。

    姜媚身上的袄子已经被脱掉,衣襟被水打湿,紧紧地黏着肌肤,胸口的弧度显露无遗。

    “我就说我不会看错,虽然你刻意打扮得很普通,但也掩盖不了这傲人的身段,”张明渊满意地挑眉,估摸着姜媚已吃了药,手顺着她的脖子往下走,“只是可惜,被人抢了先。”

    说到这里,张明渊眼底闪过阴戾。

    他活到现在,还是第一次被人截胡。

    偏偏那人是裴景川,他别说报复,连个屁都不敢放。

    不过也幸亏是裴景川,他并不嫌弃姜媚先被享用,反而更加想要得到她。

    毕竟不是谁都能和裴景川睡同一个女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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