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裴景川看不下去,出手滚了个雪球底座。“三郎会堆雪人?”
姜媚满眼都是惊喜,好像会堆雪人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裴景川压着嘴角,寡淡道:“这又不难。”
他虽然没有自己堆过,但每年下雪,府里的下人都会堆些雪人讨主子欢心,他看也看会了。
有裴景川出手,一个圆圆滚滚的雪人很快堆好,姜媚拿了枣子做眼睛和嘴巴,裴景川又让白亦摘了两枝梅花充当手臂。
姜媚对最后的成品很满意,哪怕手早就冻得通红,脸上的笑容也无比的灿烂。
不过很快她就开始流鼻涕咳嗽。
裴景川立刻把姜媚拉回屋里,脸也沉下来。
他果然不该放纵她,这雪人又不是非得今天堆不可,等回了裴家,让下人堆一院子给她看就是了。
“三郎,我今天好开心,谢谢你。”
姜媚捧着热茶,看裴景川的眼神还是亮晶晶的,裴景川的脸色稍有缓和,但还是沉着声说:“下不为例。”
姜媚乖巧点头。
她会想办法离开,这样的事不会再有下次,他们此生约莫也不会再见面。
热茶喝着,炭火烤着,身子很快暖和起来。
裴景川又要看书,橘叶抱着昨日从成衣铺买的布料走进来。
“就放在这里就可以了。”
姜媚抬手指了窗边的位置,裴景川随意扫了一眼,淡淡道:“你的年纪又不大,以后可以穿些鲜亮点儿的颜色。”
之前在花楼,姜媚穿的都很娇艳,比现在惹眼多了,裴景川还是更喜欢那个时候的她。
姜媚还没应声,橘叶便急急地替她解释:“大人误会了,这匹料子是姑娘买来给大人做衣裳的。”
裴景川翻书的动作一顿,偏头仔细看了看。
那料子很一般,颜色还将就,若是做好只能平时穿穿,不能穿出去赴宴。
等回了京,可以再挑些上好的料子,但想到姜媚之前被磋磨过的手,裴景川又作罢。
府里又不是没有绣娘,何必要她亲自动手,有一套就行了。
思及此,裴景川开口:“我不喜欢太花里胡哨的图案,还有……”
“我都知道。”
姜媚打断,见她如此胸有成竹,裴景川的心情跟着好了些。
他毕竟与她相处了三年,她对他的喜好有所了解也是应该的。
“现在我先给三郎量量尺寸。”
姜媚拿着软尺站到裴景川面前。
裴景川放了书起身,摊开手臂,姜媚拿着软尺,先量他的腰。
裴家有专门的绣房,从小到大,裴景川不知让裁缝量过多少次身,他和姜媚什么都做过了,早就十分熟悉,可当姜媚拿着软尺靠近的时候,他还是觉得口干舌燥。
偏偏姜媚只认真看着软尺,清冷得没有丝毫欲念,让他很想亲手把这张脸染上欲念,再用那软尺一寸寸量她的身。
脑子里各种不可言说的画面涌现,裴景川喉结滚动,看姜媚的眼神逐渐滚烫,姜媚却像是毫无所觉,绕到背后量他的肩。
看不到人,若有似无的触碰更叫人难耐。
裴景川的眸色变得幽深,就在他忍不住要把姜媚拽进怀里时,姜媚突然开口:“三郎,我的案子什么时候能结啊?若是我们回了京,新任州府大人到了会不会发现什么端倪?”
姜媚的语气平静,并未有试探之意,好像只是突然想到这件事所以顺口问了一句。
即便如此,裴景川眸底的欲念还是散了个干净。
橘叶早就退出房间,屋里很安静,静到裴景川能听到姜媚清浅的呼吸。
她在等他回答。
裴景川没有急着回应,等姜媚量完尺寸才开口:“我说了会护你周全,自会处理好一切,你在担心什么?”
姜媚绕回他面前,眼睫低垂,柔柔道:“我怕会给三郎惹麻烦,更怕有闲言碎语传入京中,让三郎的家人不喜。”
她的语气低落,捏着绢帕的手用力到指节泛白。
担心的有理有据,没有半点异常。
裴景川还是想到了她杳无音信的那两年。
在他以为她对自己深爱入骨的时候,她走得干净利落,连只言片语都没给他留下。
裴景川抬起姜媚的下巴,锐利地望进她眸底:“怎么,怕案子未结,我会让官府发通缉令抓你?”
姜媚的汗毛根根倒竖起来。
第41章
后日回京
“三郎对我这样好,连贴身玉佩都给了我,我自然会死心塌地跟着三郎,怎会让三郎发通缉令抓我?”
姜媚极力保持镇定。
她没想到裴景川的疑心变得这样重。
她特意堆了雪人,又主动给他做衣裳显示乖顺,他竟还是对她存着防备。
裴景川定定看着她,意有所指:“只要你安分待着,自然不会有人找你的麻烦。”
言下之意,她要是不安分,就少不了麻烦。
姜媚的心沉了下去,却并未因此沮丧放弃。
只要还没回到裴家,她都是有机会的。
两年前她已经逃过一次,这两年开豆腐铺又长了不少见识,还有一百两银子傍身,逃起来会容易很多。
这一夜,姜媚和裴景川同床异梦。
她梦到自己逃跑被抓,裴景川把她丢进了蛇窟,裴景川则梦到姜媚给他下迷药又消失不见。
姜媚从噩梦中惊醒时,心脏还害怕地揪疼着,她捂着胸大口大口的喘了好半晌的气才缓过来。
刚要松口气,余光瞥见裴景川正在看着她。
天刚蒙蒙亮,屋里光线并不明亮,裴景川本就漆黑的眼眸更是如同深渊。
不知他是被她吵醒的还是一直就没睡。
从噩梦中醒来却被人盯着,这感觉实在诡异,姜媚险些尖叫出声。
片刻后,裴景川下床点了灯。
昏黄的光亮盈了满室,黑暗被驱散,那可怖的梦境也随之远去。
姜媚缓过神来,起身帮裴景川更衣。
系腰带的时候她听到裴景川问:“你以前也这样吗?”
“什么?”
姜媚脑子还有点慢,没反应过来裴景川这句话的意思,裴景川抓住她冰凉的手,温声道:“你在那个人身边,也总做噩梦吗?”
还是只在我身边会这样?
后面这句话裴景川没有问出口,姜媚却立刻明白他的意思。
她没敢看裴景川的眼睛,揉揉太阳穴,低声回答:“是从杀了张明渊开始,我才老是做噩梦的,我吵到三郎了吗?”
一直在做梦,姜媚的脸色有点差,裴景川没再追问,缓了语气说:“没有,昨日没去府衙,今天应该早点去处理事务。”
“辛苦三郎了。”
吃过早饭,姜媚送裴景川到门口。
“时辰还早,你再回去睡会儿。”
裴景川温声叮嘱,姜媚正要应声,裴景川忽地低头亲了她一下。
蜻蜓点水的一个吻,触之即离。
姜媚愣在原地,回过神来裴景川的身影已消失在转角。
“大人越来越疼爱姑娘了,姑娘怎么看上去并不高兴?”
橘叶忍不住说了一句,表情很是不解。
她是个孤儿,这些年不知被多少个人贩子转手倒卖,若不是大人将她买下来,她就要被卖进下等窑子了。
姑娘脾气好,又不折腾人,在姑娘身边伺候这些时日是她最幸福的日子。
她希望姑娘能一直得宠,这样她就能一直在姑娘和大人身边伺候。
她表现得有这么差?
姜媚连忙挤出笑容:“我没有不高兴,只是刚刚太突然了,我有些受宠若惊。”
回到屋里,姜媚让橘叶拿了剪刀针线开始裁布。
虽说只是哄裴景川开心的把戏,也要做够全套才行。
裁完布,魏嬷嬷便来了。
一进院儿,魏嬷嬷便被那个圆滚滚的雪人吸引注意力,见到姜媚,魏嬷嬷试探地问:“姑娘身子弱,怎么还堆上雪人了?”
橘叶怕魏嬷嬷责备,连忙说:“嬷嬷勿怪,这是大人陪着姑娘一起堆的,大人玩得也很高兴呢。”
魏嬷嬷:“……”
她就知道又是这狐狸精玩的花招!
魏嬷嬷不客气地瞪了橘叶一眼,厉声道:“老身教了姑娘这么多日规矩,姑娘真是一点儿没把老身的话听进去呢,公子金尊玉贵,如今又暂代州府一职,若是因此染了风寒,姑娘负得起这个责吗?”
魏嬷嬷说的话姜媚自然都记得。
为人妾侍,既要小意逢迎让主子尽兴,又要知道分寸,不可让主子沉迷女色,纵欲过度,恃宠而骄更是万万不可的。
姜媚不想给裴景川做妾,不犯这些禁忌怎么能行?
姜媚把橘叶拉到身后,迎着魏嬷嬷的目光说:“三郎都能代州府之职,难道还不能做点儿自己喜欢的事,三郎敬重嬷嬷,可嬷嬷管得未免也太宽了。”
魏嬷嬷是裴夫人的心腹,在裴家相当得脸,如今出了裴家,在女儿女婿面前也是很有威严的,这还是她第一次被人如此顶撞。
她气得脸都青了,橘叶看着害怕,轻轻拽了拽姜媚的袖子:“姑娘,别说了。”
“为什么不说?难道我说得不对?三郎可管一方百姓,却连和自己喜欢的人做点喜欢的事都要被人指指点点?”
魏嬷嬷的脸直接黑了下去,脸上的肉都在颤动。
“好好好,姑娘说得真是好极了,”魏嬷嬷连说了好几个好,话锋一转恶狠狠道,“但愿公子走后姑娘还能如此硬气!”
“嬷嬷这是何意?”
姜媚露出惊异之色,看上去像是被吓到,实则欣喜不已。
难道魏嬷嬷有什么特殊的传信方式,裴家已经知道她的存在还给了魏嬷嬷回信?
裴家的确给了回信,信里说裴老夫人病重,要裴景川速速回京。
这种事本不需要让姜媚知道,但魏嬷嬷实在见不得她如此嚣张,冷笑一声:“老夫人病重,公子最迟后日便会出发回京,姑娘只能与老身一起回京,这一路山高水长,姑娘可知谁才是你的依仗?”
裴景川后日就要回京?那她能逃跑的机会可就太多了!
姜媚的心情飞扬起来,但她很快想起自己现在是个狐狸精,捏着绢帕难以置信地后退两步:“三郎说过要带我一起回去的,只要能和他在一起,我什么苦都能吃。”
“就算姑娘能吃苦,姑娘会骑马吗?这一路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姑娘的腿和屁股都会磨破皮,骑在马上如同上刑,姑娘就不怕死在路上?”
魏嬷嬷不屑的冷哧,姜媚也险些笑出声来。
是啊,她受不住的,裴景川若是不想要一具尸体,就不可能带她走。
第42章
早有婚约
得知裴景川要先行回京的“噩耗”,姜媚向魏嬷嬷服了软。
魏嬷嬷消气后,又带她出门逛脂粉铺。
不管以后如何,她都是受公子所邀来教姜媚规矩的,该做的事得做完,不然就是辜负了公子的信任。
“香料的种类繁多,别说短短几日,就是花上几年的功夫,你也不一定认得全,只要记住一个准则,不管是香膏还是香薰,味道不宜太浓,招摇不说也腻人,你跟着公子,纵然为妾,品味也不能太低,像那勾栏女子。”
姜媚点点头表示认同。
其实花楼女子也不喜欢用味道太浓烈的脂粉,但在那种地方,接触的人太多,难免染上脏病,只能用浓烈的香来掩盖味道。
姜媚亲眼见过一个女子全身溃烂,不能承受痛苦吊死在屋里。
那女子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还算不上年老色衰,不知为老鸨赚了多少钱,死后却连一口棺材都没有,直接被丢去乱葬岗。
那女子死后第二日,裴景川来找了姜媚,姜媚怕得厉害,十分卖力地讨好,等裴景川尽了兴才试探着问他能不能替她赎身。
花楼有规矩,客人没主动说要帮忙赎身,姑娘们是不能提这件事的。
坏了规矩的人,会受到非常可怕的惩罚。
姜媚问完整个人都在发抖。
那时她已从公主府知道裴景川只是把自己当作寻乐子的玩意儿,却还是忍不住存有侥幸。
裴景川出手那样阔绰,约莫是不差钱的,为她赎身不会是什么难事。
她可以当牛做马报答他,若他腻了,她也可以拼命赚钱还他。
只要能离开那个肮脏不堪的地方,她什么都愿意做。
姜媚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裴景川的回答。
他的呼吸平稳,在她惴惴不安的时候睡着了。
直到今日,姜媚仍清晰记得那时的痛苦绝望,还有一丝不自量力的愤怒。
裴景川要了她的身子很多次,可即便躺在一张床上,他也体会不到她的惶恐不安。
他们从来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所以悲喜也并不相通。
魏嬷嬷教了姜媚辨认脂粉优劣的方法,顺便与她说了描眉上妆的技巧。
魏嬷嬷不愿姜媚惑主,说的技巧都是遮掩姜媚五官优势的。
姜媚想着日后要改头换面,听得十分认真。
不知不觉临近中午,姜媚正要与魏嬷嬷去旁边街上的馄饨店吃东西,周鸿远突然走进来。
店里都是女客,周鸿远一出现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魏嬷嬷想起那日在成衣店的事,皱眉看向姜媚,用眼神示意她莫要再惹是非。
姜媚并没有要闹事的想法,低头挑着唇脂。
她带着帽纱,周鸿远一眼就看到了她,他眸底一亮,直直地朝她走来,却被脂粉铺的伙计拦下:“周郎君,你可算来了,你之前不是定了一盒茉莉香膏说要给你娘子做生辰礼物吗,怎么今天才来?”
“家里出了点事。”
周鸿远含糊回答,把尾款给了伙计,拿着香膏来到姜媚面前。
“你又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