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不会,”姜媚拍了拍橘叶的肩膀安慰,“白护卫的武功很高,有他在我们不会有事的。”而且这些人是冲她来的,只会速战速决。
姜媚话音刚落,便有几支箭嗖嗖的朝帐篷射来,不过都被白亦和护卫截断。
白亦也意识到帐篷太惹眼了,当即下令:“分三路撤退,到外面官驿汇合!”
白亦说完,直接进帐,抓着姜媚就走。
情况紧急,这个时候也顾不得男女之防,白亦把姜媚抱上马,自己也要跟着上马,然而他刚松手,那马突然受惊,嘶鸣一声狂奔着冲进林子。
“救命,我不会骑马!”
姜媚尖叫一声,不过片刻,便消失在黑漆漆的树林里。
白亦暗骂一声,翻身上了旁边的马,但夜色如墨,暗处还有人阻拦,他很快就寻不到姜媚的踪迹了。
姜媚走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暗处的人也都撤了。
白亦折返回来,带着全部的人又在林中搜了一圈,还是没能找到姜媚。
熟悉路况的镖师忍不住说:“山里到处都有捕兽夹和陷阱,有的地方还是悬崖,那姑娘还不会骑马,就算没被杀手找到,恐怕也……”
活不成了。
不用镖师提醒,白亦也知道现在的情况有多糟糕。
如果这是姜媚的逃跑计划,他都有些佩服姜媚的胆大妄为了。
她这样跟找死有什么两样?
第50章
姜媚,你好样的!
白亦连夜赶回了应县,听闻他们受到伏击,应县县令当即调集人手帮着进山找人。
然而他们找了整整三天,都没有发现姜媚的踪迹。
这里不止一个山头,而是一座山连着一座,很多地方还有积雪未化。
姜媚只是个弱女子,就算她运气好,没被杀手杀掉,也没有踩到陷阱,掉下悬崖,恐怕也已经冻死了。
应县县令想劝白亦放弃,刚开了口,就被白亦用剑抵住喉咙:“继续找,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明白吗?”
——
临近年关,裴家上下都忙着年终盘点和准备年货,裴景川回来后,要忙的事就更多了。
张家被抄是大功一件,宫里的赏赐流水般的送来,登门拜访的人和各种宴请更是络绎不绝。
裴景川向来不喜这些,全都推辞,但叶青鸾的生辰宴他不能不去。
裴叶两家早有联姻打算,若不是去年他受了伤,这婚事早该定下来。
他在这个节骨眼儿带了姜媚回来,若再不把面子功夫做足,姜媚的日子恐怕不好过。
因此裴景川早就让人备好了生辰礼,出门时还特意拿在手上。
萧氏见了脸上果然带了笑:“我就知道,你是不会忘记鸾儿的生辰的。”
叶家早把裴景川当自己人看,他到了没多久,叶青鸾便带着丫鬟来到花园。
叶青鸾把丫鬟支走,才来到裴景川身旁,轻声道:“三哥,你回来啦,听说你这次立了大功,恭喜你呀。”
她的声音柔柔,整个人也是温温柔柔的,一双眼睛又大又圆,因为被保护得很好,所以纯良无害。
裴景川把礼物递给她,温声道:“恭喜,又长一岁。”
盒子里装着颗白莹饱满的大珍珠,这个尺寸市面少见,可见是花了心思的。
叶青鸾弯眸,露出惊喜之色:“好漂亮,谢谢三哥。”
“你喜欢就好,不用谢。”
裴景川的语气很淡,叶青鸾也不在意,珍重的收好礼物,在他耳边轻快道:“祁州离瀚京那么远,我还以为三哥要很久才能回来呢,三哥这一路有发生什么好玩的事吗?”
好玩的事没有,人倒是找到一个。
裴景川脑海里浮现出姜媚的脸,离开那日,他在驿站咬破了她的唇,那血珠染在她唇上,艳得摄人心魄。
云州的雪灾不算太严重,算算日子,他们应该已经过了晋州,和他派去接应的人碰头了。
想得入神,裴景川的眉眼不自觉柔和下来。
叶青鸾看得分明,拿着礼物的手用了力,但很快她又松开,自顾自道:“三哥想了这么久,这一路的风景一定很美好,若是日后我也能有机会去看一看就好了。”
“你若喜欢现在就可以去,只是路上颠簸,还有风雨,你应是受不住的。”
裴景川只是实话实说,叶青鸾是叶家千娇万宠养出来的花,不像姜媚,杂草似的,不惧风雨,逮着机会就逃个没影。
这天聊不下去了,叶青鸾保持着微笑:“我也只是随便说说,三哥不必认真,哥哥还盼着与三哥下棋呢,我就不缠着三哥了。”
叶青鸾说完福了福身,转身离去。
裴景川并未发觉叶青鸾不高兴了,准备去找叶青云下棋,却被叶青鸾的大丫鬟白鹭拦住:“我家小姐的确是出了名的人好心善,可裴公子未免欺人太甚了!”
“白鹭,不得无礼!”
叶青鸾板着脸呵斥,但她声音柔柔,并没有什么威慑力。
裴景川睨着白鹭,凉凉开口:“把话说清楚。”
“我家二姑娘送了封信回来,说裴公子在祁州养了个外室,宝贝得不行,甚至连贴身玉佩都给了人,那外室恃宠而骄,竟动手打了二姑娘的丫鬟,小姐好心把信拦了下来,裴公子连句解释都没有吗?”
裴景川顿时皱紧眉头。
倒不是怕叶家知道这件事,而是没想到姜媚会和叶青苑碰上。
叶青苑的恶名他也是有所耳闻的,姜媚打了她的丫鬟,她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裴景川隐隐有不好的预感,沉声追问:“信是何时送回来的?”
他的表情有些吓人,白鹭的气势弱下去,却还是梗着脖子说:“就前日,那日还有好多宾客在,你可别想抵赖。”
“我为何要抵赖?”
裴景川反问,眼神冷锐如刀。
从他再次见到姜媚,他就没想放她走,更没想过要藏着掖着。
裴景川性子虽冷,但在外面向来都是矜贵端方的,白鹭从未见过他如此凌厉摄人的一面,一时被吓到。
裴三郎不是最清冷出尘的吗,怎会为了一个女子喜形于色?
白鹭没了声音,裴景川又看向叶青鸾问:“信里还说了什么?”
“二姐姐从未被人如此冲撞过,她说……说要给那姑娘一点儿教训,”叶青鸾拧紧绢帕,像是被吓到,见裴景川周身气息更加冷肃,急急道,“我已经回信让二姐姐莫要冲动,二姐姐之前已经被父亲狠狠罚过,她不会真的做什么的。”
叶青鸾话没说完,裴景川就转身走了。
过了好一会儿,白鹭终于回过神来,她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道:“裴三郎真的像二姑娘信里说的那样被狐媚子勾了魂,小姐以后怎么办呀?”
叶青鸾擦了擦泛红的眼尾没有说话。
二姐姐做事向来干净利落,信里既然说了会帮忙处置,那便会处置干净。
她把收到信的事也透露给了三哥,从头到尾,她都是无辜的,三哥再怎么生气,火也烧不到她身上。
裴景川很肯定姜媚是故意用那玉佩激怒叶青苑的。
叶青苑在瀚京的恶名人尽皆知,姜媚不躲着她,反而动手打了她的丫鬟,分明是诱她出手,好借机逃跑。
现在的情况和两年前几乎重叠。
马上就要过年,他既回了裴家,就得在家过年祭祖。
姜媚料定他就算有万丈的怒火也脱不开身。
裴景川咬咬牙,眼底闪过嗜血的暗芒。
姜媚,你可真是好样的!
第51章
真是疯了
姜媚的情况不太好。
跳马后,她撞到了一块大石头,右腿小腿腿骨被撞断,她只用树枝简单固定,一路奔逃,骨头不知道错位成了什么样。
好不容易回到应县,她也不敢去医馆治伤,遮遮掩掩地寻了辆牛车去到距县城七八里路的磨盘村。
村口聚集了一群妇人,不知在为何吵闹,见她下了牛车,皆好奇地望过来。
姜媚一瘸一拐地走过去,朝着里面身形最壮的一位妇人喊道:“牛大娘,我是阿媚,前年我回来过,你还记得我吗?”
姜媚生的漂亮,两年前走时还给了牛大娘一块碎银,牛大娘很快想起来,她一拍大腿,立马上前扶住她:“我的天爷,你怎么弄成这样回来了?”
姜媚走的时候还白白嫩嫩,这会儿蓬头垢面,衣衫破烂,跟个疯婆子似的,连声音都变得沙哑难听,也不怪牛大娘认不出她。
“这是谁呀?哪个阿媚?我怎么没听说过?”
其他人都很好奇,牛大娘眼睛一横,没好气道:“就是那个遭了天谴的赌鬼家的阿媚,你们不都想过要讨她做自家儿媳妇吗?”
哦,是那个阿媚呀。
她不是被她爹卖进窑子了吗?她娘早就带着她弟改嫁了,她怎么回这儿来了?
众人想看热闹,被牛大娘轰走。
身边没了人,姜媚才小声说:“我照大娘给的地址去县里找到我娘和弟弟了,他们现在过得很好,就是我那段过往不光彩,他们不愿见到我,便给了我一笔钱让我嫁人,我本以为那人是个老实本分的,没想到他还另有婚约,还想霸占我的嫁妆,我气得与他和离,回来的路上又不小心摔断了腿,只能回这里养伤。”
姜媚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人也是破碎的,牛大娘听得唏嘘:“若不是你爹拿着你卖身的钱翻了身,你娘哪儿来的机会改嫁给胡老板,你都这样了,她好歹该让你在县里看看大夫吧。”
姜媚垂下眼眸,淡淡道:“她也有她的难处,好在那些嫁妆我都拿回来了,不至于饿死,只是最近我腿脚不便,还得劳烦大娘帮我弄些药和吃食。”
“有什么好劳烦的,你可是大娘看着长大的,大娘难道还能见死不救?”
姜媚被卖的第一年,她爹就死了,她娘也改了嫁,前年她回来时,家里房子早就破烂不堪,锅碗瓢盆也都被村里的人瓜分,如今再回来,房子更破了,好像随时都会塌掉。
“这里哪能住人啊,你还伤着,染了风寒可就不好了,还是住我家吧。”
姜媚摇了摇头,轻声说:“收拾一下还能住,大娘愿意帮我已经很好了。”
村里人都知道她被卖进窑子脏了身子,她亲娘和弟弟都不肯收留她,她可不想一会儿还要被牛大娘的家人赶出来。
姜媚拿了一吊铜钱给牛大娘,柔柔道:“我现在没法干活,劳烦大娘叫人帮我拾掇一下,再看看哪家有多的棉被枕头和锅碗瓢盆,只要能用,旧的也行。”
这些铜板能买不少东西了,牛大娘眼前一亮,立刻找了人来干活。
傍晚时分,原本长满杂草,摇摇欲坠的破屋子总算勉强能住人了。
牛大娘送来菜粥和馒头,还是皱眉:“窗户还是漏风的,屋里潮气也重,你过几日再回来住也好啊。”
姜媚扯扯唇,哑声道:“无妨的,能有床和被子,比我这些日子赶路强多了。”
姜媚执意坚持,牛大娘便也不再劝了。
吃完饭,灭了灯躺在床上,闻着空气中淡淡的霉味儿,姜媚紧绷着的心放松了些。
她的运气一直不好,可这次老天眷顾了她。
应县匪患严重,城中常有被打劫后没有身份文牒的外乡人,出入城中盘查不会太严,她有应县口音,通过盘查实在轻而易举。
裴景川疑心重,她若要买假的身份文牒去别的地方定居很容易暴露行踪,但磨盘村的人都认得她,回这里她并不需要身份文牒。
当初她是几经辗转才被卖进瀚京花楼的,老鸨也说不清她祖籍何处,昭陵那么大,裴景川就算要找,也不会找到小小的磨盘村来。
更何况,她还留下了“尸身”。
——
姜媚的“尸身”是白亦亲自找到的。
那是一处被巨石遮挡的矮坡,染血的破碎衣料在腐烂的枯叶之中不是特别显眼。
衣料是被蛮力撕碎的,周围全是散落的血迹,还有被拖行的痕迹,看上去像是血腥味引来了野兽。
冬日林中活物少,这些野兽也进入冬眠,猛然闻到血腥味儿,一个个饥肠辘辘,把人分食连骨头都没留下是很合理的。
白亦抓着一片破布,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姜媚死了,他辜负了主子的嘱托。
白亦让人把这些破布全都收集起来带了回去,橘叶听闻姜媚的死讯顿时哭了出来:“姑娘怎么会就这样死了呢?大人还在瀚京等着她呢,大人要是知道这个消息该多难过啊。”
魏嬷嬷脸色也不好看,第一反应却不是难过,而是庆幸。
公子太把这个狐媚子放在心上了,可她并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主,在祁州的时候就缠着公子放纵,到云州又作死得罪了叶青苑,就这做派说句祸水也不为过,如今死了反倒干净。
魏嬷嬷思忖片刻开口:“既然尸身已经找到,我们也该启程回京向公子复命了。”
白亦还是不确定,又去县衙问了一遍,县令觉得他都魔怔了,皱着眉说:“这些日子本官都让守城官兵一一查过了,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再说你不是都找到尸身了吗,那女子又不是妖孽,难道还有通天的神通?”
白亦无法反驳。
他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先回京复命,然而还没启程,便又收到传信。
“公子正在赶往应县的途中?”
魏嬷嬷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这眼看着就过年了,公子却在这时来了应县,老爷和夫人会怎么想?叶家的人又会怎么想?公子他真是什么都不顾了吗?
白亦面色冷然,沉沉道:“公子受了家法,一路奔波而来身子恐怕熬不住,嬷嬷心细,有劳嬷嬷安排一下,让公子到了这里别再受罪。”
魏嬷嬷掐了掐自己的人中,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公子真是疯了!
第52章
他知道不该,却还是乱了
裴景川是在除夕这日赶到应县的。
他受了家法,半路就发起高热,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消瘦下来。
魏嬷嬷是看着他长大的,见他这般模样,只觉痛心:“公子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了?”
裴景川没有回答,目光扫过魏嬷嬷和橘叶,最终落到跪在地上的白亦身上。
他没有急着发怒,只沉沉地问:“尸身在哪儿?”
白亦双手奉上一个小木箱,里面没有尸骨,只有破碎不堪的染血布料。
“属下失职,没有保护好姑娘,主子要如何处置属下都可以。”
白亦没有为自己辩解,一脸的视死如归。
裴景川盯着那些布料看了半晌,忽地讥笑出声:“她就是拿这堆东西骗过你的?”
裴景川笑得突兀又惊悚,魏嬷嬷听出他这是不相信姜媚死了,急急劝慰:“公子,你别这样,姑娘也不想见你如此难过的。”
“她不想?”裴景川扬手将那木箱打翻在地,“她好不容易假死脱身,这会儿不知道在哪儿偷着乐呢。”
一路风尘仆仆,裴景川形容狼狈,没了素日的矜贵,野性和杀戮显现出来。
魏嬷嬷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他,也有些被吓到,但更让她惊悚的是裴景川说出来的话。
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姜媚不是费尽心机缠上公子要进裴家吗?为什么要假死逃跑?那天晚上的情况那么凶险,她不要命了?
裴景川没有解释,坐到主位上,看着白亦冷冷命令:“起来说话。”
白亦把那天晚上遭遇伏击,姜媚惊马失踪的前后经过仔仔细细地都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