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三郎……”姜媚准备道歉,刚开了口便被裴景川打断:“怎么了,不喜欢?又要推开我?”
“……”
姜媚总算明白他在气什么了。
她刚刚没想那么多,纯粹是下意识的反应。
毕竟从一开始,他们的关系就是见不得光的,而且从良两年,她的脸皮也薄了些,突然有人进来,她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推开了他。
“对不起,三郎,我刚刚太紧张了,不是故意要推开你的。”
姜媚软着声道歉,底气很是不足。
裴景川又捏了捏她腰间的肉,似笑非笑:“无妨,你有的是时间适应。”
这话听起来像是不计较这件事了,姜媚松了口气,又听到他说:“过两天春游踏青,你也去。”
这些日子裴景川把姜媚看得很严,他愿意带姜媚出门,姜媚本该很高兴的,但今天萧氏的意思明显是要他借着踏青继续和叶青鸾培养感情。
她跟着去岂不是会被恨死?
而且叶青鸾应该不会单独来赴约,要是叶青行也跟着一起来,她还有活路吗?
“不行!”
姜媚表情僵裂,脱口而出,裴景川眯了眯眸,狭长的眸子透出危险:“你以为我在跟你商量?”
第68章
踏青
葵水已经来过了,为了不去踏青,姜媚偷偷打湿衣裳,硬生生让自己发起烧来。
第一天烧得还不算明显,到第二日傍晚,她的嗓子就哑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裴景川从刑部回来,一眼就发现她脸红得不正常,伸手一摸,果然烫得惊人。
裴景川立刻让人找了府医来。
“只是寻常风寒,倒是不打紧,喝几帖药,再休养两三日就好了。”
府医顺便检查了下姜媚的腿,恢复得很好,再过个把月就能又蹦又跳了,不会留下什么伤痛。
府医走后,下人很快熬了药送来。
裴景川直接接过,舀了一勺吹了吹才喂到姜媚嘴边。
他身上的官服都没换,这样坐在床边给她喂药,压迫感十足。
“奴婢自己来吧。”
姜媚开口,只能发出很细微的声音。
裴景川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忽地收回勺子,自己喝了一大口药,然后扣住姜媚的下巴吻了上来。
姜媚发着烧,裴景川的唇舌都比平时要凉,十分强硬地撬开姜媚嘴,将药渡进来。
姜媚毫无招架之力,被呛得咳嗽起来。
等她停下来,裴景川又喂了第二口。
如此循环五六次,这碗药才终于喂完。
姜媚本就烧得发红的脸越发红艳,唇和眼眸都染上水光,裴景川却还是那副冷冷清清的模样,他松开姜媚的下巴,沉沉开口:“你以为故意把自己弄生病、还不喝药,就能逃过去了?”
姜媚发不出声音,也回答不了。0203
她不敢告诉裴景川她是怕见到叶青行。
那是对他有救命之恩的人,还是和他一起长大、同窗多年的好友,仅凭一块疤,她没有把握能让他相信自己。
就算他信了,又能如何?
他会为了她悔婚不娶叶青鸾还是会为了她报复叶青行,让叶青行也付出代价?
如果他什么都不做,她的存在对他那样骄傲的人来说成了什么?
裴景川不知道姜媚在想什么,却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了倔强。
她是真的不愿意跟他出门见人。
可她已经被他圈在身边了,让不让人知道,是他说了算。
夜里裴景川让人灌了好几个汤婆子,又加了一床被子,还抱着姜媚不让她踢被子。
姜媚出了一夜的汗,第二天醒来鼻子不堵了,喉咙也不痛了。
长到这么大,这是她第一次生病好得这么快。
再没有借口推脱,她只能跟着裴景川出门。
马车驶出没多远,便听到一阵喧闹声。
裴景川掀开车帘,姜媚看到很多书生打扮的人正从一个地方走出来,那些人脸上神情各异,有的意气风发,有的忐忑不安,也有的麻木平静。
“今年的春闱开始了。”
裴景川说了一句,姜媚过了会儿才意识到周鸿远也该在这群考生之中。
这几个月她几经生死,费尽心思逃跑又被抓回来,兜兜转转回到原点,周鸿远却还是如他期许的那般,正在奔向他的前程。
就好像,他们从未出现在彼此的生命中过。
“在想什么?”
裴景川放下帘子,马车与那群考生擦肩而过,他的神情也隐匿在了昏暗之中。
姜媚掐断思绪,轻声道:“奴婢在想,三郎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消气。”
风寒尚未痊愈,姜媚的声音还有点哑,没有平日那般娇软,说出来的字句却是能讨人欢心的。
裴景川的心情好了那么一分,却还是清冷道:“我生不生气对你来说重要吗?”
如果重要她就不会一再地逃跑了。
马车很快出了城,朝城西方向疾驰而去。
约莫半个时辰后,马车在城郊一处山谷停下,有人高呼:“裴家的马车到啦。”
“怎么是马车,三郎不是最爱纵马驰骋吗?”
嘈杂的议论声入耳,姜媚不自觉抓紧裙摆。
不仅害怕,还有自卑。
她这样的人,似乎连和裴景川站在一起的资格都没有。
裴景川已经先下了马车,朝她伸出手来。
姜媚咬咬牙,把手交出去。
裴景川抓住她的手,微微用力,把她拽入怀中,揽了她的腰把她抱下来。
最近天气好,每天都有不少人到这里踏青,裴景川的马车一到,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见车里还有个女子,裴景川还亲自抱她下车,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裴三郎不是刚在花朝节上为叶六小姐出尽风头吗?今日怎么带了个女子来?而且举止还如此亲昵?
各式各样的目光让姜媚如芒在背,她不敢抬头,想要离裴景川远一点,裴景川却箍着她的腰不放。
“三郎,”姜媚忍不住开口,脸色有点白,“叶六小姐可能一会儿就到了,你能不能先放开我?”
姜媚话音刚落,叶家小厮便赶来传话:“家中临时有事,大公子和六小姐来不了了,还请公子恕罪。”
“无妨,今日只是游玩,当然是正事要紧。”
裴景川很大方地给小厮赏了一块银锭。
银锭沉甸甸的,小厮却没觉得高兴,反而像是得了烫手山芋。
他暗中打量姜媚,心底疯狂尖叫。
裴三公子怎么带了个姑娘出来踏青?这不是打六小姐的脸吗?
小厮不敢就这么回去复命鼓足勇气问:“三公子,这位姑娘是……”
“我新收的丫鬟。”
“……”???
谁家正经丫鬟让主子抱下车的?
而且公子你的手现在还放在人家腰上呢,这是普通的主仆关系吗?
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有问题,小厮还想再问仔细些,裴景川眉梢微挑,漫不经心地问:“怎么,我收个丫鬟还要经过叶家的允许?”
这话可就严重了。
别说裴叶两家还没正式定亲,就算真成了姻亲,也管不着人家收丫鬟啊。
“小人知错,求公子恕罪!”
叶家小厮连忙认错,不敢再冒犯,赶紧回去报信。
在众人的注视下,裴景川拉着姜媚朝山花烂漫的山谷中走去。
得知叶青行和叶青鸾不会来,姜媚放松了些。
她想起裴景川刚刚毫不意外的表情,忍不住问:“三郎早就知道叶六小姐今天来不了吗?”
姜媚问着,偏头去看裴景川,裴景川恰在这时俯身,在她耳边问:“你呢,刚刚在怕什么?”
湿热的呼吸尽数喷在耳廓,裴景川语调低沉,姜媚感觉自己半边身子都是麻的。
第69章
她家的豆腐味道很好
“奴婢怕被叶六小姐看见,伤了三郎和叶六小姐的感情。”
姜媚低声回答。
虽然一路都被裴景川护着,她也一直低垂着脑袋看着脚下。
经过一个冬天,又在裴家养了一个多月,她的脸又恢复白皙水润,只是没怎么长肉,整个人仍是清瘦的。
裴景川看着那截细白的脖颈,很想咬上一口。
在这种事上,她倒是体贴。
“我有分寸,还轮不到你来操心,”裴景川冷冽开口,随后又补充了句,“把头抬起来,别跟被挟持了一样。”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强抢民女了呢。
姜媚乖顺地抬起头来,这才发现他们已经甩开人群,来到山谷中间。
瀚京的山不比应县的陡峭高耸,倒春寒已过,山上树木郁郁葱葱,山谷之中各式各样的野花争相绽放,蝴蝶在花丛中穿飞,虽没有花匠精心侍弄,却美得热烈蓬勃。
温暖的阳光照得一切都美好可爱,清风徐来,花香盈鼻。
真漂亮。
姜媚正想细细欣赏,却在不远处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吴芳妍。
在祁州时,吴芳妍已有五个月的身孕,如今肚子更是高高隆起,像是随时都会临盆。
姜媚很是意外,但想到之前几次见面赵行知对吴芳妍的态度,又觉得了然。
他自命清高,看不起商贾,自然不会心疼吴芳妍怀着孩子会有多奔波劳累。
吴芳妍被丫鬟玉竹扶着,身边还有好几位妇人,几人正聊着天,并未看到姜媚。
姜媚转过身背对着她们,拦住裴景川说:“三郎,前面那位赵夫人是祁州来的,她认得我。”
她已被判了死刑,这几日应该就要被“问斩”了,若被吴芳妍撞见就麻烦了。
姜媚一直和裴景川保持着距离,这会儿说的话也不能叫别人听见,便凑得近了些。
裴景川扫了眼近在咫尺的脑袋,疑惑道:“哪位赵夫人?”
都说贵人多忘事,裴景川不记得也很正常,姜媚连忙提醒:“就是祁州酒楼吴老板的女儿,三郎还去参加过他的寿宴。”
不仅如此,还将她堵在吴家花园里,逼她唤他三郎。
裴景川眉梢微扬:“哦,是她啊。”
他的语气颇有些意味深长,那日的记忆随之浮现,姜媚的脸热了起来。
那几位妇人中也有认得裴景川的,已经注意到他们,见裴景川似乎朝吴芳妍看了几眼,狐疑地问:“那位裴三公子可是顶顶尊贵的大人物,吴妹妹不会认得他吧?”
吴芳妍的脸色有些白。
孩子已经八个月了,她的身子越发的沉,不知是不是吹了风的缘故,她感觉肚子隐隐作痛,但今日难得能遇到裴景川,她还是压下不安,柔柔道:“之前裴公子到祁州办案,曾受夫君所邀,来家里吃过饭。”
赵行知来瀚京后,除了温书,就是在花钱请人吃饭,这几位夫人都是他新结交的官家子弟家的。
赵行知想拓展人脉,逼着吴芳妍出来交际,这些日子吴芳妍送了不少东西出去,这几位夫人却还是瞧不上她,这会儿听到裴景川去吴家吃过饭,一个个脸上都浮起笑来。
“赵郎君竟是得过裴公子赏识的,这么重要的事吴妹妹怎么不早说?”
几人把吴芳妍围了起来,你一言我一语地让吴芳妍去给裴景川打招呼,语气虽然热烈,却也透着怀疑,想验证吴芳妍是不是在撒谎。
吴芳妍为难地说:“夫君不在,我这般贸然上前怕是有些唐突吧。”
“裴公子现在可是大忙人,多少人哭着求着都难见他一面,如今人近在眼前,妹妹却不上前打招呼,难道不怕赵郎君怪罪?”
吴芳妍害怕地咬唇。
她如今身子重,便是坐着也会腰痛,腿也是浮肿的,赵行知为了逼她出门交际,还打了她一巴掌,若是知道她敢避着裴景川,怕是会打死她。
吴芳妍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让玉竹掺着自己朝裴景川和姜媚走去。
姜媚看到吴芳妍朝这边走过来只觉得心惊肉跳,她忍不住去拉裴景川的袖子,急急催促:“三郎。”
她手上的冻疮和之前磨豆腐弄出来的伤已经好了,十指又变得细嫩白皙,墨色衣袖被她抓在指尖,形成鲜明的对比。
裴景川眸色暗了暗,没有应声。
眼看吴芳妍距离他们只剩几步之遥,姜媚只能主动伸手环住裴景川的腰,把头埋进他的胸膛。
吴芳妍看到这一幕越发觉得步子沉重。
裴公子正和怀里姑娘亲昵,她现在过去未免也太煞风景了,可身后还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她一点儿退路都没有。
“民妇吴芳妍见过裴公子,之前在祁州,家父寿宴公子是来过的,公子还记得吗?”
裴景川这样的身份,每个月要参加的宴席不知多少,哪里能都记得?
吴芳妍紧张得不行,下一刻却听到裴景川说:“记得,你家酒楼用的豆腐味道和别家不一样。”
躲在裴景川怀里的姜媚因为这句话身子僵了僵。
吴芳妍的眼睛却亮了起来,她没想到裴景川不仅记得那场寿宴,还记得她家是开酒楼的,甚至还记得酒楼豆腐的味道。
裴景川来祁州那段时间,恰好是姜媚给酒楼供应豆腐的时候。
可惜,姜媚马上就要被斩首了。
吴芳妍不敢提起姜媚触裴景川的霉头,只道:“公子若是喜欢,民妇可以让父亲寻来方子呈给公子,民妇的夫君也来参加春闱了,他一直想着去拜会公子呢。”
赵行知对吴芳妍虽然不好,但他们已是荣辱与共的夫妻,难得能见到裴景川,她还是要帮他说说话的。
裴景川对赵行知没有印象,只淡淡道:“倒也不必费心寻方子,我府里的人豆腐做得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