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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裴景川不喜欢叶青鸾,却任由众人揣度他和叶青鸾的关系,那只能说明叶青行真的对他有很大的恩情。

    那恩情重到可以让他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姑娘。

    有这样一份恩情在,叶青行对她做的那件事算得了什么呢?

    姜媚的心在不住往下沉,却抬起头,露出一个放松的微笑:“那就好。”

    似乎对她来说,他是否喜欢叶青鸾,比任何事都重要。

    裴景川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他还想说些什么,外面吵嚷起来。

    京兆尹到了。

    “我出去一下,别怕。”

    裴景川说着要走,袖子被细白的手指抓住。

    姜媚仰头看着他,脸上没有一点血色:“毒物可能藏在柳夫人的指甲里。”

    刚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她明明吓得不行,却还记得要提供线索。

    裴景川心念微动,扣住姜媚的后脑勺在她额头落下一吻,然后才去到屋外。

    “下官见过裴大人。”

    京兆尹急急开口,这礼还没行完就听到裴景川说:“有人意欲投毒谋害于我,我已命人守住出口,所有涉案之人都在这里,有劳大人尽快查出幕后真凶,给裴家一个交代。”

    裴景川的语调平稳,乍一听温温和和,仔细一听却字字都透着杀机。

    京兆尹听得冷汗直流。

    这怎么和报案的人说的不一样?不说是有个小丫鬟毒害司吏夫人么,怎么一眨眼变成给裴景川投毒了?

    裴三郎如今可是天下文人的表率,是裴家最有才华和前途的郎君,更是陛下和太子殿下信任倚重之人,什么人敢给他投毒?这是针对裴家还是针对皇室和太子?

    京兆尹脑补了很多,嘴上爽快道:“请裴大人放心,下官一定不放过任何的蛛丝马迹,尽快勘破此案!”

    所有宾客都被集中到前院等候问话,柳夫人的尸体则被抬到客房由仵作验尸,今日准备的酒水茶水和饭菜都要一一查验。

    京兆尹吩咐完,小心翼翼地问裴景川:“不知下官可有疏漏之处,还请大人指正。”

    “我也是涉案之人,大人不该问我如何查案,而该问我最近在朝中有没有树敌,与人结怨?”

    裴景川说得正义凛然,京兆尹却只觉得牙疼。

    裴公子这明显是已经有了怀疑对象,故意拿他当枪使呢。

    京兆尹不想接这个话题,秉承着能躲一时算一时的念头说:“下官来时听说死者生前与一位婢女起了争执,不知那位婢女现在何处?”

    万一那个婢女自己招认了,这案子也许就没那么复杂了呢?

    京兆尹抱着侥幸期盼着,下一刻却听到裴景川说:“她受了惊吓,而且到现在还没吃东西,不适合问话。”

    京兆尹:“……”???

    他可是连叶大公子都一视同仁地赶去前院等着问话了,难道还要等一个婢女吃饱喝足了再审讯?

    她有什么可尊贵的?

    京兆尹小小的脑袋里满满的都是疑惑,但在对上裴景川森冷的目光后,他一个激灵陡然清醒过来。

    这可不是一个简单的婢女,这是裴景川看重的人啊。

    霁月清风的裴三公子也不可免俗地沾染了红尘俗念。

    那叶六小姐怕是要心碎了。

    京兆尹分神八卦了一番,连忙命人去准备安神药和饭菜。

    按照裴景川给的名单,京兆尹硬着头皮派人去各府询问情况。

    不多时,裴家三郎外出赴宴险些被毒害的消息就传得人尽皆知。

    仍在禁足中的叶青苑听到这个消息,生生折断了食指指甲。

    怎么会又失败了?那个贱人的命怎么这么大?

    第86章

    我会教你

    柳夫人中的是一种叫三更死的剧毒。

    这药用蛇毒炼制,只需一滴,便能致数十人死亡。

    饮下此毒,不仅必死无疑,尸身也会迅速溃烂。

    仵作验尸验到一半,柳夫人的尸身就开始溃烂。

    不过有姜媚的提醒,仵作还是在柳夫人的指甲里找到了剧毒残留。

    “大人果断料事如神,这毒就藏在那毒妇的指甲里。”

    京兆尹拍着裴景川的马屁,但想到柳夫人尸身溃烂后的可怖场景,胃里忍不住一阵翻涌。

    这毒也太没有人性了,得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才会给人下这种毒啊。

    裴景川并不吃恭维这套,他冷冷地问:“这样的剧毒之物不会随便在市面上流通,查出源头了么?”

    “下官已经让人去各大药铺查了,”京兆尹连忙回答,他虽然比裴景川年长许多,却紧张得直冒汗,答完试探着问,“既然毒物已经找到,其他人应该是无辜的,能不能让他们先回去?”

    旁人都是顺带,最主要的是叶青行还跟着饿着呢。

    瀚京谁不知道叶大公子为裴家三郎废了只手,这下毒的人怎么都不可能是他呀。

    “既然大人愿意用项上人头担保他们是无辜的,那就放人吧。”

    裴景川答得漫不经心,京兆尹只觉得脖子发凉,他连忙改口:“下官并不是要为谁担保,只是这投毒之人已死,查起来必然费事不少,姜姑娘还受着伤,要不大人先带姜姑娘回府休养,等查到线索下官一定第一时间禀报给大人。”

    这毒明显是冲那姓姜的婢女去的,裴景川说有人投毒谋害他分明是故意夸大想为那婢女撑腰。

    一个小小的婢女能有什么仇家,京兆尹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是怎么回事,并不想卷入这种后宅纷争之中。

    裴景川把京兆尹的心思看得分明,幽幽道:“无妨,这里也能休息,我已告了假,可以陪她在这里等。”

    这话让京兆尹的眼皮控制不住突突地跳。

    他原想着裴景川就算在这儿耗一夜,明日怎么也得去刑部上值,谁曾想裴景川竟然连假都请好了。

    明日只怕连陛下都会听闻此事,他要是不能把案子查出个所以然来,头顶乌纱怕是难保。

    京兆尹暗骂裴景川太较真,但更想骂的是那又蠢又莽的幕后真凶。

    裴三郎是何等人物,人家十岁就入宫做太子伴读,十五岁的文章已是闻名天下,他喜欢的姑娘在眼皮子底下被人欺负了,他能不挖地三尺把人找出来吗?

    裴景川的态度很强硬,京兆尹也不敢废话,忙不迭地出去叫人继续查线索。

    不管有多困难,不管幕后之人的背景有多大,都得彻查到底!

    京兆尹走后,裴景川绕过屏风,看见姜媚醒了,正坐在床上看着自己的手发呆。

    屏风是他下午让人搬来的,最简单的竹屏,颜色翠绿,虽不怎么值钱,但和春意相合,摆在屋里既能遮挡,又添了两分生机。

    然而姜媚做了噩梦,脸色惨白,满脸惊慌,一身萎靡和这蓬勃的竹屏形成反差。

    裴景川走到床边,听到姜媚沙哑的低语:“这是第二个。”

    在安神药的帮助下,她睡了一觉,却睡得很不安稳,梦里全是柳夫人趴在地上抠挖喉咙挣扎求生的画面。

    短短数月,她这双手,夺走了两个人的性命。

    杀张明渊的时候,她满腔恨意,虽然事后害怕,却从未后悔,可她与这位柳夫人今天不过是第一次见面。

    她们之间无仇无怨,她却亲手把穿肠的毒药灌进了柳夫人嘴里。

    姜媚知道自己没错。

    毒是柳夫人下的,若她不反抗,口吐白沫的人就该是她。

    但亲手扼杀一条人命的滋味儿并不好受。

    胃里泛着恶心,姜媚的脸白得厉害,鬓发更是被冷汗浸湿。

    她那句呢喃说得没头没尾,裴景川却能明白她的意思。

    她把那杯茶灌进柳夫人嘴里的时候,并没有想过要杀人。

    裴景川把姜媚摁进怀里,大掌轻轻抚摸着她的背,等她彻底从梦境中清醒过来才问:“梦到柳夫人了?”

    姜媚点点头,闻到熟悉的松香,那股反胃的感觉才消退了些:“奴婢梦到柳夫人变成厉鬼来索命,她说如果奴婢不回瀚京,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姜媚的声音有点哑,带着一点儿鼻音,说的虽然是梦里发生的事,折射的却是她的愧疚自责。

    不是柳夫人变成厉鬼责问她,而是她觉得她不该回瀚京。

    裴景川沉了沉眸,帮姜媚抚背的动作并未停下:“是我非要带你回京的,照你这么说,她若真的变成厉鬼,也该来找我索命。”

    姜媚的呼吸重了些。

    她是真的梦到了柳夫人,但这番话,是她故意说给裴景川听的。

    她原本想通过这种方式给裴景川心理暗示,让他慢慢觉得把自己强行留在身边只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没想到他却把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

    她不能真的怪裴景川,只能捂住裴景川的嘴,紧张地说:“呸呸呸,公子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公子福泽深厚,断不会被鬼怪缠身,那厉鬼若要缠,也该去缠在背后使坏的人。”

    裴景川的气息滚烫,姜媚说完便要收回手,被他抓住动弹不得。

    耳朵跟着发烫,姜媚避开裴景川的目光,哀声说:“奴婢之所以能知道柳夫人用指甲藏毒,是因为那位柳夫人和奴婢一样,也曾沦落风尘,她好不容易等到有人为她赎身,还正大光明地娶她为妻,好日子才刚刚开始,却被卷入这场无妄之灾中香消玉殒,实在是太可怜了。”

    姜媚说着眼眶发红。

    不知是在可怜柳夫人,还是可怜她自己。

    “是她要先害人的,如今只能算是自食恶果,怨不得别人。”

    裴景川并不同情柳夫人。

    不过从姜媚的话中,他确认了两件事。

    第一,三年前她很希望有人能为她赎身。

    第二,她不想做任人宰割的妾侍,她想正大光明的为人妻。

    赎身这件事她自己已经做到了,而正妻的位置,很有难度,但……也不是不可能。

    裴景川脑海里浮现出姜媚穿着大红嫁衣和自己拜天地的场景,胸口微热,他亲了亲姜媚的指尖,低声说:“你要待在我身边,以后这样的事还会有很多,不过不用害怕,我会教你。”

    姜媚:“……”

    是她暗示得不够明显吗?他怎么不呵斥她说她痴心妄想?

    第87章

    紧吗?

    裴景川险些被毒害的事第二日果然在朝堂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京兆尹派人去询问过的世家被太子一党的大臣抓住机会狠狠参了一番。

    这些人本就多年没有干出什么政绩,仗着与皇家沾亲带故,没少欺上瞒下捞油水,太子早就看这些人不顺眼了。

    这些人被骂了个狗血淋头,也是很不服气,反咬裴景川色令智昏,为了个女子夸大其词、蓄意报复。

    双方各执一词,吵着吵着话题不知怎么就落到了叶尚书头上。

    他们和裴景川虽然好多时候政见不合,但也不至于蠢到用这么拙劣的办法给裴景川下毒的地步,况且这毒根本没送到裴景川面前去,分明是那见识浅薄的后宅妇人见不得裴景川身侧有佳人作伴才想出来的蠢法子。

    瀚京谁不知道裴叶两家有意结亲,不是你叶家干出的蠢事还能是谁?

    裴景川身为堂堂七尺男儿,哪能跟妇道人家一般见识,那就只能找几个死对头泄火咯。

    叶尚书没想到这场唇枪舌战能烧到自己身上。

    他当即反驳,一个个为了转移矛盾,竟指着叶尚书的鼻子骂他心机深重,当年若不是叶家挟恩以报,人家裴三郎也不会对叶家处处忍让。

    叶尚书只有一张嘴,根本吵不过,最后陛下叫停了这场闹剧,避重就轻地把叶尚书训斥了一番。

    毕竟这后宅之事可比清理这些混吃等死的皇亲国戚要简单多了。

    出了宫,叶尚书的脸一下子变得铁青。

    裴景川直接把叶家架在火上烤,竟还得了个处处忍让叶家的名声,真是好毒的心思!

    这幸好是没把他那心头好弄死,万一人死了,叶家还能有安宁日子吗?

    叶尚书一回家就直奔叶青苑的院子。

    能干出这种事的蠢货除了他这个胆大妄为的二女儿,他还真想不到别人了。

    叶家一时鸡飞狗跳,京兆尹更是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早朝刚结束,陛下就派人来问了案子进度,这座小小的二进院子外面更是多了许多生面孔,所有人都想知道这案子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结,可他派人把整个瀚京的药铺都问了,愣是没查到这毒药是怎么来的。

    他实在找不出头绪,只能去找裴景川:“大人,所有的医馆药铺下官都派人问了,没人卖这种毒药,现在该怎么办啊?”

    不用上值,裴景川拖着姜媚赖床到现在才起,屏风后,姜媚正在伺候他更衣。

    京兆尹一夜没睡,急得都上火了,他见裴景川没有回答,自顾自道:“那个姓柳的就是个大老粗,一心只想为他娘子报仇,什么都问不出来,那两个婆子嘴也很硬,非说是看到自家娘子被毒杀,气昏了头才拿刀伤人的。”

    这事外面传得沸沸扬扬,京兆尹其实已经有怀疑对象了,但无凭无据的,他也不敢去叶家拿人,只能等裴景川开口。

    他已经想好了,只要裴景川一声令下,他就亲自去叶家抓叶青苑。

    那位叶二小姐早就恶名缠身,如今又和离回家,叶家必然不会保她。

    她那样的娇小姐,都不用动刑,随便吓吓就全招了。

    京兆尹正在脑子里盘算着结案陈词要怎么写,忽然听到裴景川问:“你怎么想?”

    那声音很是温和,并非问他,而是问屏风后那个小丫鬟。

    京兆尹忍不住腹诽,一个小丫鬟能懂什么,再者说了,这种命案也轮不上她插嘴呀。

    姜媚和京兆尹想的一样,她柔柔道:“此事事关重大,奴婢不敢妄自揣测。”

    右手伤着,姜媚没办法帮裴景川系衣带,裴景川自己动手系好,淡淡道:“我让你说的,没人怪你。”

    裴景川的眉眼一如既往的冷清,语气却难得带着一分鼓舞。

    姜媚突然想起昨天他说要教自己应对待在他身边可能出现的危机。

    当时她以为他只是随口那么一说,现在看来他是认真的。

    她抿了抿唇,认真思索一番后说:“奴婢觉得那毒不一定是在城中药铺买的,若要查来源无异于海底捞针,不如耐心点儿等一等。”

    京兆尹听得皱眉,忍不住搭话:“现在陛下都知道这件事了,满朝文武都盯着下官,下官可等不起啊。”

    裴景川已经穿好衣服,他没有接京兆尹的话,而是拿了姜媚的外衫帮她穿上。

    他身量高,只微微倾身便能把姜媚整个人圈在怀里,长臂自她胳膊下面穿过,手里的腰带便一圈一圈缠住她的腰肢。

    “紧吗?”

    裴景川问。

    两人距离很近,湿热的呼吸尽数喷在姜媚耳廓。

    仅仅隔着一扇屏风,京兆尹还在心急如焚地等待他指点迷津,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莫名变了意味。

    像是在床榻之间的逗弄。

    姜媚的耳朵烫起来,连忙摇头,裴景川便将手里的腰带系上。

    见他松手,姜媚松了口气,又听到裴景川说:“太瘦了,以后每顿都要多吃一点儿。”

    他不喜太过纤弱的女子,姜媚骨架小,脸也小,丰润一些抱起来手感会更好。

    姜媚的脸也红了,低着头不作声,京兆尹还要再催,裴景川先一步开口:“大人还有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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