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周鸿远的话,让姜媚一整天都心神不宁,她还没想好该怎么跟裴景川说这件事,清檀就先一步跪在裴景川面前请罪。听完事情经过,裴景川看向姜媚:“过来。”
姜媚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祟,今早裴景川说完各取所需,她感觉他现在看她的眼神都是冷的。
姜媚不敢犹豫,乖乖走过去,然后就听到裴景川问:“他碰的哪只手?”
声如冷玉,不带感情,像是姜媚一交待,就会被剁掉一只手。
姜媚心头发紧,却不敢隐瞒,把右手伸到裴景川面前。
“这只。”
她皮肤白,稍微有点印记便很明显,这会儿被周鸿远抓过的地方都还有些发红。
裴景川没有怪罪清檀,让她起身拿了活血化瘀的药膏来,一边给姜媚涂抹一边问:“他说什么了?”
药膏冰冰凉凉,化开后有些刺痒,姜媚指尖微蜷,轻声回答:“他说他被贬了官,要去蓟州赴任,问我满不满意,还说终有一日他会回来的。”
最后一句话,姜媚稍微改变了说法。
倒不是怕裴景川找周鸿远的麻烦,而是不想因为一句话再惹裴景川不高兴。
毕竟没有哪个男人喜欢有人觊觎自己的所有物。
而且周鸿远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也许等他回来,她都已经不在裴景川身边了,没必要再横生事端。
药膏很快抹完,裴景川仍抓着她的手,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她的腕骨。
姜媚虽改了说辞,裴景川也能感受到周鸿远的挑衅之意,思忖片刻,他薄凉地勾唇:“你若求我,我可以让他再也回不来。”
这话从裴景川口中说出,轻飘飘的,却饱含杀意,他那一身贵气也变得邪肆。
站在旁边的清檀惊得瞪大眼睛。
谋害朝廷命官可是重罪,若被查出端倪,整个裴家都会受牵连。
姜媚虽不太懂得律法,也知道这事的严重性,她反握住裴景川的手,急急道:“这样的人不值得脏了三郎的手。”
“怎么,不舍得?”
第174章
老夫人寿辰
裴景川挑眉,眸光锐利如刀。
姜媚摇头:“他与我早就没有半点关系,我是舍不得三郎因我犯险。”
姜媚说得恳切,满脸都是担忧。
裴景川眸色一暗,封住那两片红唇。
清檀连忙退出房间,关上满屋春色,过了会儿,裴景川沉着脸走出来。
“公子?”
清檀讶然,她被派来伺候姜媚这么久,裴景川虽然不是每夜都陪着姜媚,但也从来没有发生过中途离开的情况。
裴景川没应声,出了院很快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屋里,姜媚捂着小腹,低声开口:“我来癸水了,劳烦姑姑让厨房帮我熬点儿红糖姜水。”
“好,”清檀应下,而后忍不住问,“姑娘和公子吵架了吗?”
这些日子裴景川对姜媚的好清檀都看在眼里,姜媚有痛经之症,以裴景川对姜媚的看重,怎会在这种时候离开?
姜媚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
也不算是吵架吧。
是她说错了话,把他们的关系变成了一笔交易。
她来了癸水不能履行交易,裴景川自然没必要留下来对她嘘寒问暖。
——
周鸿远对姜媚放完狠话,心头并没有任何的畅快。
姜媚颈间的吻痕和红润妩媚的面庞像是烧红的烙铁深深地烙在了他心上。
他恨不得立刻将裴景川拉下神坛,将所受屈辱百倍千倍地奉还,可事实是他连找裴景川当面挑衅的勇气都没有,只能拿姜媚撒气。
简直窝囊至极!
一路颠簸,半个月后,周鸿远才终于来到蓟州。
蓟州遭了水灾,很多百姓流离失所,朝廷设了慈济院收容这些无家可归的难民,周鸿远便是被派来做慈济院院使的。
院使名义上是七品官,实则只是临时设的职位,等这些难民重建家园,慈济院不复存在,他这个院使也不知会被分到哪个穷乡僻壤去。
大家心知肚明,都没把周鸿远当回事,因此他到蓟州之后,无人接风,也不需要去府衙报道,迎接他的,只有一座破烂的庙宇和一群又脏又臭的难民。
周鸿远忍着不适自己动手收拾了一间禅房住,好不容易收拾完,他去茅房小解,却被人一脚踹进了粪坑。
一番扑腾后,他看到了站在坑上的白亦。
白亦双手抱胸,一脸嫌恶地看着他:“我家公子让我转告周大人,没本事就不要胡乱狗叫,再有下次,周大人的舌头就不必再留着了。”
白亦说完出了茅房,大声呼喊:“来人啊,不好了,周大人不小心掉粪坑里了!”
等众人赶到,白亦早就没了踪影。
周鸿远带着满身屎尿被救起来,所有人都捂着鼻子躲得远远的,更有甚者被熏得吐了出来。
周鸿远气得浑身发抖,暗暗发誓此生都和裴景川不共戴天!
千里之外姜媚并不知道周鸿远这么快就遭了报应,也没有时间担心他会回来报复。
那日裴景川一走便再没有来过,癸水结束后,姜媚去了刑部一趟,却见到裴景川,连着碰了三次的壁,姜媚也冷静下来。
裴景川虽然生她的气,却还是派了人帮她去应县验证询儿的死活,而在为裴景川生孩子之前,还需要先用大量的药物为她调理身子。
细细想来,整个交易获益的是她而非裴景川,裴景川要的,一直都是她的心甘情愿、死心塌地。
她想讨好,只能从这方面入手。
很快,姜媚便等到了裴老夫人的寿辰。
第175章
她不会再离开三郎
老夫人这次并非大寿,又碰上蓟州水灾,并未大肆宴客,只请了族亲和平日来往比较密切的世交。
裴景川和叶青鸾的婚事作废,与裴家有交情的世家心思全都活络起来,老夫人也有另选孙媳之意,今日来的妙龄女子不少。
姑娘们精心打扮过,美得各有千秋,在老夫人面前更是一个赛一个的乖巧玲珑。
姜媚一到,立刻收到众人好奇探究的目光。
姜媚并未露怯,平静地上前:“姜媚恭祝老夫人寿辰喜乐,福寿绵长。”
除了专门为老夫人贺寿写的戏本子,姜媚还准备了一串檀木佛珠给老夫人做贺礼。
老夫人并不喜欢姜媚,只让身边的婆子收了贺礼,冷淡地打发她落座,继续和其他人聊天。
众人聊的不是族中子弟升迁就是家族产业发展,姜媚插不上话,只能安安静静听着。
一开始众人还有想要攀比的心思,但见姜媚始终神色如常,并无自卑窘迫之意,渐渐也都觉得没了意思。
没多久,老夫人带着众人前往园子里看戏。
亲疏有别,姜媚很自然地落在人群的最后,她正琢磨着该去哪儿找裴景川,耳边传来一声轻嗤:“拿了那么多钱竟然还缠着三哥不放,真是不要脸!”
姜媚回过神,就见一名着鹅黄碎花裙的少女正翻着白眼,不屑地看着自己。
少女叫裴音音,是裴四老爷的独女,在裴家行六,刚刚她送了一幅自己亲手绣的百寿图给老夫人做贺礼,引得老夫人连连夸赞,姜媚对她的印象很深。
见姜媚上下打量着自己,裴音音皱紧眉头,越发不满:“你看什么看,我难道说得不对?”
“六小姐说得很对,”姜媚点头,坦然道,“的确是我不要脸缠着三郎不放的。”
裴音音瞪大眼睛,没想到姜媚竟然就这样承认了。
她可是准备了一箩筐的话来论证姜媚的脸皮有多厚呢。
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裴音音的脑子有些空白,半晌才憋出一句:“祖母和大伯母不会喜欢你的,你若是识相,最好赶紧离开!”
小姑娘气得腮帮子都鼓了,杏眸圆睁,不显跋扈,反倒有两分色厉内荏的可爱。
姜媚有些想笑,余光忽地瞥见有人朝这边走来,立刻坚定道:“我不是没有离开过,但天意让我和三郎重逢,这段时间我早已认清自己的内心,不管要面对多少艰难险阻,我都不会再离开三郎。”
裴音音尚未出阁,听到这样一番真情告白,顿时羞得满脸通红,她跺了跺脚,气愤道:“没名没分的,你不许这样叫我三哥!”
“不管是叫三郎还是三公子,我对三郎的情谊都是不会改变的。”
“……”
裴音音说不过姜媚,气冲冲地走了,姜媚跟在她后面,慢悠悠地进了园子。
两人走后,裴景川和裴景州从不远处的柱子后走出来。
裴景州挑眉打趣:“这就是把你迷得神魂颠倒的那个姑娘,她瞧着还挺深情啊,要不要二哥帮你好好审一审?”
深情?
裴景川朝姜媚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眸如浓墨,深不见底。
“不劳二哥操心,”裴景川一口回绝,“我的人我自己看着就行。”
这就维护上了?
裴景州心如明镜,他勾住裴景川的肩膀,半开玩笑半试探地问:“祖母让你大嫂二嫂为你相看合适的姑娘,若事情办不妥,她们也得受气,不知三郎觉得,她和你二位嫂嫂孰轻孰重?”
第176章
这辈子算是栽了
“我会与祖母说清楚,不会让两位嫂嫂因我受累。”
裴景州问的是姜媚,裴景川却把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足见姜媚在他心中的分量。
裴景州啧了一声,没想到自己这个弟弟用情竟然不比那女子少。
这就有点麻烦了。
他忍不住劝:“那女子的身份实在是太低,你非要给她个妾侍名分,不是不可以,但如果你还想给她别的,就算母亲同意,族老们也不会同意,二哥劝你,还是见好就收。”
世家大族的子弟,一出生就能享受祖上积攒的荣华富贵,但相应的,也要承担起维护家族颜面的责任。
裴景川虽在家排第三,但他身为嫡出又自小被寄予厚望,他的妻子也要万里挑一才行。
裴景川并不意外会听到这样的劝告。
从小到大,类似的道理他已经听过太多太多了,在花楼那三年,他也曾无数次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能沉溺其中,不能失了体统。
甚至在和姜媚重逢以后,他都还在试图保持理智。
但当姜媚再次消失的时候,他才知道,所有的道理所有的规矩在姜媚这里都不管用。
他的身侧不能没有她。
“我明白,”裴景川颔首,裴景州的唇角还没来得及上扬就听到他说,“若我能做到见好就收,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了。”
什么玩意?
这世上还有他裴景川做不到的事?
裴景州眼眸微睁,难以置信地瞪着裴景川,见裴景川眉眼未动,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一颗心沉了下去。
他这个弟弟天资聪颖,一旦认定什么,便会倾尽全力做到,如今他认定了那女子,别的女子怕是再也入不了他的眼,更不可能让别人操控他的婚事。
裴景州原地转了两圈,最后照着裴景川的肩膀给了一拳:“你小子,这辈子算是栽了!”
裴景川垂着眸,没有反驳。
他早就认栽了。
——
园子里早就搭好了戏台,下面也摆好椅子,放上瓜果点心。
姜媚到时众人皆已落座,只在最后一排留有一个空位。
姜媚走过去坐下,被坐在第一排的裴音音恶狠狠地瞪了一眼。
姜媚只当没看见,透过屏风扫了眼男宾席,前排空位很多。
裴景川还没来。
园子里人多眼杂,不是说话的地方,她要见他最好是去他住的院子,但如果他故意躲着她,今天也不一定能见上。
姜媚走了会儿神,回过神来时,听到前面几个姑娘正在小声讨论她写的话本子。
“你们看了明轩书店最近卖的那本叫《黄粱记》的话本子了吗?我觉得好好看,聚宝先生写得也太好了。”
“是啊,聚宝先生的行文细腻,将书中女子患得患失的心思刻描写得淋漓尽致,和我之前看过的话本子截然不同,先生一定是个特别温柔特别儒雅的郎君,若能见他一面就好了。”
姜媚对自己写的故事有自信,但她没想到竟然会如此受欢迎,听到那些赞美之词,她不由地勾唇,有些高兴。
她识了字,写了书,而且还十分受欢迎呢。
裴音音也和大家一起讨论着,无意中瞥见姜媚在笑,立刻不高兴了,扬声问道:“你笑什么,你识字吗?知道我们在说什么吗?”
姜媚正要回答,就见裴夫人带着众人朝这边走来,跟在裴夫人后面的正是裴景川。
今日要宴客,裴景川很是好好打扮了一番。
月白色绣雪松华服勾勒出他挺阔修长的身形,头上发冠雪白莹润,腰间配饰华贵,加上他俊美出众的容貌,行走间风华万千,惹人的紧。
好些人看痴了去,反应过来后,立刻害羞低头,但又忍不住抬头再看。
姜媚并未躲闪,一直盯着裴景川看。
已经过去半个多月,裴景川的人应该已经到了应县,若是见到询儿,也该有消息传回来。
她实在是很想见他。
姜媚目光灼热,裴景川却恍若未觉,跟着萧氏在屏风后落了座。
都半个月了,他还是生气不想见她吗?
姜媚忍不住皱眉,裴音音见状冷哼:“某些人真是不知羞,眼珠子都快黏到我三哥身上去了。”
裴音音没有点名道姓,但听完她的话,在场的人全都朝姜媚看了过来。
姜媚并未羞涩,甚至对裴音音有些感激。
她正需要机会向裴景川表忠心呢。
她无视众人的目光,坦然道:“三公子丰神俊朗,万里无一,我没见过世面,被他吸引对他倾心也是人之常情。”
裴音音方才已经见识了姜媚的厚脸皮,但她没想到姜媚当着自家三哥和这么多宾客的面还敢说这样的话。
她气得不轻,越发觉得不能让这种狐媚子缠上自己的崇拜敬仰的兄长,恨声道:“肤浅,无耻!我三哥才华横溢,你却只能看到外在的皮囊,真是俗不可耐!”
姜媚没有反驳,裴音音说得没错,她的确是个俗人。
裴音音以为姜媚不反驳是被她说得羞愧难当了,立刻乘胜追击:“我刚刚问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你可识字?可读过一本书?可知方才我们讨论的是什么?”
裴音音认定姜媚目不识丁,一定会当众出丑,如此也能让姜媚知道自己和这些大家闺秀的差距有多大,三哥绝不是她能肖想的人。
“回六小姐,三公子教我认过一些字,还借了不少书给我看,方才你们讨论的《黄粱记》是明轩书店新出的话本子,碰巧的是,我和攥写此书的聚宝先生是旧识。”
姜媚答得很快,语气平稳,不卑不亢。
裴景州听完碰了碰裴景川的胳膊,小声嘀咕:“她胆儿挺肥啊,眼睛不瞎的人都看得出来祖母今日是要替你相看,她这么毁你名声,就不怕祖母发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