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教人识字那可是要手把手教的，孤男寡女、肌肤相亲，哪个闺阁女子受得了未婚夫婿与人如此亲近啊？裴景州觉得姜媚有些太恃宠而骄了。
裴景川往裴景州的杯子里添了些茶，而后将一块桂花糕塞进裴景州嘴里：“字是我教的，书是我借的，她又没撒谎，有什么不能说的？”
裴景川塞得急，裴景州险些被噎住，他说不出话来，连忙喝茶把那点心灌下去。
再抬头，就看到裴景川眸底的亮芒。
他这三弟怎么瞧着有点儿……高兴？
第177章
一掷千金
“你少在这里说大话，我已问过书店掌柜，聚宝先生不喜与人交际，一直隐世而居，他怎可能与你这样的人相识？”
裴音音拔高声音，打定主意要撕破姜媚的伪装，让所有人看看她的真面目。
这套说辞还是姜媚告诉王掌柜的，看来裴音音是真的很喜欢这个故事。
“六小姐既然见过王掌柜，可知《黄粱记》的书稿是聚宝先生让我代为转交的？”
裴音音脸色微变，她一心只想知道聚宝先生长什么样，倒是不曾在意是谁来交的书稿。
众人见姜媚如此自信，不免有些动摇，她的身份这样低微，不仅能得裴三郎青睐，还能与聚宝先生结交，应该的确与旁人有所不同吧。
裴音音还是不愿意相信，她当即就要命人去找王掌柜来问话，被萧氏打断：“好了音音，今日是你祖母的寿辰，别胡闹。”
萧氏知道姜媚并未说谎，不想裴音音闹得无法收场。
四房只有裴音音一个女儿，自然骄纵了些，裴音音不愿就此收手，冲萧氏撒娇：“她明明是故意撒谎的，若不戳穿她的真面目，万一她日后打着聚宝先生的名号到处骗人怎么办？”
萧氏想让裴音音寿宴之后再去确认，裴音音始终不肯，眼看事情胶着，裴景川低沉的声音响起：“明轩书店是我的私产，六妹妹有什么疑问，不如直接来问我。”
隔着屏风，裴景川的身形并不明晰，只能看出个大概，清冷的语气里却是明晃晃的维护。
一众女眷变了脸色，姜媚则暗暗松了口气。
看来今天她赌对了。
女儿家拌嘴是常有的事，裴音音没想到裴景川会掺和进来。
她的气势瞬间弱了下去，但又不想在姜媚面前落下风，只能求助老夫人：“三哥有私心不公正，祖母，您来评评理！”
老夫人是疼爱孙女的，她拍拍裴音音的手背以示安抚，而后道：“这《黄粱记》写的什么惊世文章，我怎么从未听说过这位聚宝先生的名号？”
裴音音瞬间气势全无，难以启齿。
她又不参加科考，平日就爱看些志怪奇谈，这种书在祖母眼里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只怕她喜欢的聚宝先生也会被祖母认为是不入流的下作之人。
老夫人的确是这么想的。
裴景川这半个月都是直接从刑部回家的，分明是和姜媚闹了矛盾，老夫人本想借机相看别的女子，没想到姜媚竟敢如此放肆。
姜媚不是想借这位聚宝先生抬高身价，她就连聚宝先生也一起踩入泥里，让姜媚认清自己的身份！
裴音音不敢答话，老夫人正要追问，萧氏忽地开口：“这本书内容挺长的，一两句话解释不清，我屋里正好有一本，稍后让人给母亲送去，书店的情况我也知道一些，姜姑娘确实没有撒谎。”
这下轮到老夫人惊讶了，萧氏怎么还护上这个狐媚子了？而且什么样的话本子，竟把她都吸引住了？
老夫人疑惑地看着萧氏，萧氏压低声音：“三郎愿意插手说明心里还有她，母亲是知道三郎的脾气的。”
想到裴景川之前的所作所为，老夫人到底还是没再追究，裴音音也消停地落了座。
第一场戏刚好唱完，不等萧氏点戏，第二场戏便紧锣密鼓地演起来。
伴随着欢快的鼓乐声，一个着红色戏服的半大小孩儿翻着跟斗登上戏台。
小孩儿的功底很好，接连翻了十来个跟头，立刻博得满堂彩，众人的注意力全都被吸引到戏台上。
小孩儿站定后，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大大的寿桃来，他脸上戏容夸张，显得五官格外灵动，而后一个鹤发白须的老头追出来，众人凝神听了一会儿唱词才明白，这老者是掌管凡人寿元的仙人，这孩子则是他座下的童子。
这童子无意中看到凡间有位福泽深厚的老者要过寿，所以偷了仙桃想要凑个热闹。
“这孩子的顽皮劲儿，倒是和三郎小时候有几分像。”
孩童天真可爱，老夫人也被逗得笑起来，方才的不快也随之消散。
萧氏附和了几句
小孩儿的扮相可爱，嘴里唱的歌谣也很新颖，众人皆被吸引注意力，就连老夫人的脸色都缓和了些。
“这是什么时候新出的戏，还挺别致的。”
老夫人侧头问萧氏，萧氏立刻笑道：“我不记得戏班子呈上来的单子上有这出戏，定然是有人特意为母亲准备的。”
戏台上，两个娃娃唱完退场，然后是八位仙人依次登台贺寿，配上轻快好听的鼓乐，精彩极了。
如此别出心裁地编排，如此用心的寿词，老夫人觉得这礼物肯定是裴景川送的，心中无比宽慰，说出来的话也软和了不少：“我还以为三郎心里只有那个狐媚子，没有我这个祖母了呢。”
“哪能啊，三郎最在意的就是母亲了。”
萧氏附和了句，等台上表演完，让人奉上赏钱，待戏班子的人退下，管事的上台开始募捐。
“蓟州水灾，流民无数，朝廷虽已拨下赈灾款，但灾后重建仍需大量的人力物力，老夫人向来是菩萨心肠，愿从私库出三千金，助蓟州百姓重建家园，若还有愿意随老夫人一起做善事的，到时会在蓟州立碑刻字，记下诸位的善举。”
老夫人带头捐了三千金，今日到场的世交也都不曾吝啬，裴家除了四房私库捐的善款，小辈们也都捐了不少。
姜媚照旧排在最后，等众人捐完才走上前去，片刻后，管事高声宣布：“姜姑娘捐善款一千金！”
这话一出，众人的目光再度集中到姜媚身上。
除了老夫人，萧氏代表裴家长房捐了一千金，其他人都是捐的银子，姜媚这一千金可不是个小数目。
虽说这些钱都是别人给她的，但她在瀚京没有根基，又是穷人乍富，一出手就是这么多，实在是令人意外。
管事见状小声提醒：“大家都被姜姑娘的善举惊到了，姜姑娘说几句吧。”
姜媚并未推辞，越过人群看着裴景川：“这些钱都是三公子帮我争取到的，能用在那些难民身上，相信三公子也会高兴的。”
众人：“……”
这女人是在一掷千金讨裴三郎欢心吗？
第178章
今天做的就很合他的心意
因那一千金，姜媚成了众人讨论的焦点。
宴席结束后，裴景川被老夫人叫了去。
门一关上，老夫人便开口质问：“她那一千金是不是你给的？”
姜媚手上有钱不假，但那都是别人给的，一次拿出一千金做善事，她哪有这样的魄力？
定是她这个好孙儿在背后出谋划策，想帮她挣个好名声。
“钱不是我给的，”裴景川否认，见老夫人还瞪着自己，多解释了两句，“之前叶家赔了她一千金，她嫌脏，就拿来做善事了。”
老夫人还是不愿意相信。
但方才那出戏很得她欢心，她也没再深究，只哼了一声说：“就算你今天别出心裁准备了那么一出戏讨我欢心，我也不可能让你娶那女子的，你趁早绝了这门心思吧。”
“那出戏是她准备的，不是我，刑部公务繁忙，孙儿没有闲功夫写戏本子。”
裴景川语气淡淡，老夫人瞪大眼睛，和裴音音刚才一样难以置信。
一个妓子，能写出这么好的戏本子？
老夫人想要提出质疑，又听到裴景川说：“不管祖母同不同意，我对她的心思都不会改变。”
说完这句话，裴景川行礼退下。
老夫人又气恼起来，萧氏怕老夫人被裴景川气出好歹，等裴景川一走就进屋劝说，听到裴景川说今日那出戏是姜媚写的，只是诧异片刻，就接受了这件事。
“清檀整日在她身边伺候，她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都是逃不过的，三郎并未撒谎，不止那出戏，连那本《黄粱记》也都是她写的。”
清檀是裴家的家生子，六岁时就被送到主院伺候萧氏，对萧氏再忠心不过，别说是裴景川，就算是老夫人，也收买不了她。
老夫人没了声音，她想到方才那出惹得众人叫好的戏，又想到裴音音和那些小姑娘对《黄粱记》的喜爱，半晌才道：“她难道真的有过人天赋？”
萧氏把《黄粱记》拿给老夫人，柔声劝道：“反正三郎对她已经上了心，母亲不如再多等一些时日，看看她还有什么能耐，门当户对固然好，但母亲平日更看重的不还是品性和才能吗？”
——
姜媚在外面等了许久才等到裴景川。
“三郎，”她迫不及待地迎上前，伸手想拽他的袖子，又在快要触碰到的时候，蜷缩指尖，“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姜媚问得小心翼翼，看向裴景川的眼神也有些可怜巴巴。
像是被遗弃的小狗，嗅到熟悉的味道，拼了命地摇尾巴示好。
裴景川扫了眼她欲收不收的手，冷淡开口：“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
姜媚脸色微变，悬在半空的手终于收了回去，她拧紧绢帕，怯怯道：“是我自作多情了，我这样的身份，根本不值得三郎为我生气，只是我日夜思念着三郎，实在想要见到三郎，所以才大着胆子来这里，若是叨扰了三郎，还请三郎恕罪。”
姜媚的声音本就细软，这会儿更是轻飘飘的，话音落下，她扭头就跑，像是难堪到无地自容。
裴景川没想到她才说几句话就要逃走，眉头一皱，身体已经下意识地追了上去。
他腿长步子大，很容易就把姜媚逮回来。
“去哪儿？”
裴景川沉沉开口，脑子里想到的全是姜媚前几次逃跑的事。
她已经逃出了经验，计划一次比一次周全，像是成了精的泥鳅，他是想让她乖一点，不是想把她吓跑。
肩膀被扣住，姜媚动弹不得，再抬头时，恰到好处地红了眼眶：“三郎还没有消气，我就回去等着，总能等到三郎消气那天。”
今天姜媚也精心打扮过。
一身暮紫穿花百蝶长裙勾勒出她姣好的腰身，搭上精致的妆容，不同往日的素淡，整个人明艳夺目，这会儿她红着眼蓄着泪，委屈得像是马上就要碎掉。
裴景川虽然猜到这是她惯用的招数，却也还是忍不住心疼。
裴景川抬手抚上她的脸：“当真怕我生气？”
两人之间的距离本就很近，裴景川这一抬手，两人的呼吸立刻交织在一起。
这里离老夫人的院子不远，随时都可能有人经过，姜媚的心高高悬着的，却不敢破坏气氛，更不能错失好不容易才见到裴景川的机会。
她抓住裴景川的手，认真道：“这些日子我已经习惯了和三郎一起生活，三郎突然不理我，也让我明白了自己的心，我之前实在是太自卑了，害怕会失去三郎，才不敢交付真心，但我不该因为未知的以后辜负三郎现在对我的好。”
“是吗？”
裴景川不信，指腹轻轻摩挲着姜媚的眼角。
她生了一双狐狸眼，眼尾天生上扬，水光一起，眸光潋滟，发红的眼尾更是妩媚近妖，似要摄魂夺魄。
姜媚张嘴便要回答，裴景川大掌下移，压住了她的唇。
“比起好听的话，我更喜欢实际的行动，今天你做的就很合我的心意。”
半个来月没见，裴景川身上的侵略性更强了。
唇瓣被压住，姜媚开不了口，只能点头，下一刻，裴景川放开了她，姜媚正要松口气，裴景川低头凑了过来。
刚被压过的唇瓣还有些发麻，被裴景川滚烫的气息，姜媚浑身的汗毛都不自觉竖了起来，这时萧氏冷寒的声音传来：“三郎？”
天色有些暗了，府上还没点灯，裴景川高大的身影几乎把姜媚完全笼罩，萧氏没看到姜媚，有些奇怪裴景川为什么会站在这里。
姜媚的脸一下子烧起来，她立刻伸手想要推开裴景川，裴景川却纹丝不动，深幽的眸子锁住她，沉沉的威压将她整个人都包裹起来。
他不要被推开，他要她坚定地纠缠。
姜媚心脏微缩，有种被硬生生推到悬崖边的感觉，裴景川就站在她身后，不许她逃避，更不容她退缩。
“三郎？”
萧氏又唤了一声，同时朝这边走来。
姜媚无处可逃，只能伸手勾住裴景川的脖子，吻了上去，如同献祭。
衣袖垂落，暮色下，姜媚纤白的手臂和裴景川的墨发形成鲜明的反差。
萧氏停了下来。
第179章
不能让她轻易得到我
“我们就这样走了，夫人生气怎么办？”
直到坐上马车，姜媚的脸还是滚烫的，心跳也很快。
就在刚刚，她当着萧氏的面主动亲了裴景川，然后又跟裴景川跑了。
私奔似的。
萧氏本就瞧不上她，这下恐怕更认定她是没羞没臊的狐媚子。
姜媚有些愧疚，裴景川却浑然不觉，他抬眸觑着姜媚，幽幽道：“若是不走，你要如何跟我娘交代？说你其实不愿意，其实是我逼迫的你？”
“我没有不愿意，”姜媚连忙摇头，斩钉截铁道，“是我情不自禁，主动引诱三郎的。”
半个多月没见，今天好不容易才把他哄开心，姜媚时刻保持着警惕，断然不能再惹他生气。
姜媚说完，裴景川没再接话。
天已经黑了，马车里更是昏暗，姜媚看不太清楚裴景川的表情，她捏紧绢帕，很想问问询儿的事，但又怕裴景川觉得她今天都是为了打探询儿的事才故意演戏讨他欢心。
如此就功亏一篑了。
纠结了一路，没多久马车就停在了姜宅外面。
姜媚掀开帘子，正要起身下车，裴景川忽地开口：“那孩子确实还活着。”
姜媚浑身一震，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询儿。
她折身回到马车里，半跪在裴景川面前：“他们查清楚了吗，真的是询儿吗？这些年他过得好吗？有没有被人欺负受伤？”
“身体特征都对得上，也找认识的人查证过了，不过他脑子有问题，五岁的时候就被赶出家门以乞讨为生，比同龄人要瘦弱些。”
裴景川并未细说，但从这几句话，姜媚也能想象到询儿这些年过得有多不好。
“瘦点儿也没事，只要人还活着，比什么都好，”姜媚喃喃自语，回过神又来连忙道，“让三郎费心了，谢谢。”
“我说过，我们之间不必言谢。”
这已经不是裴景川第一次说这句话了。
姜媚脑中警铃大作，正要改口，下巴被捏住，裴景川倾身而来，与她侧脸相贴。
比她略高的体温通过脸颊传到四肢百骸，姜媚不自觉屏住呼吸，然后听到裴景川说：“我可以不在乎真心，但我要你在我身边，像今天这样，明白吗？”
低哑的声音传入耳廓，连心脏都跟着震颤。
强势且霸道，姜媚除了答应，别无选择。
“明白。”
姜媚应了声，裴景川立刻撤离。
已经适应的颊面有些发凉，姜媚不自觉问：“三郎不下车吗？”
“我还有事。”
是了，今天是老夫人的寿辰，不少族亲都留宿在了裴家，裴景川理应回去的。
她刚刚那一问，倒像是迫不及待要与他发生点儿什么似的。
姜媚窘迫地逃下马车。
等到院门关上，车夫便要离开，裴景川的声音传出来：“不急，再等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