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姜媚心中感动，点头道：“好。”说着话，太极殿已近在眼前，姜媚刚要松一口气，却见裴景川带着众人也到了。
这会儿过去，双方说不定会直接碰上。
姜媚皱紧眉头。
时间来不及了。
——
众人跟着裴景川来到了太极殿偏殿。
路上赵映雪又把贴身婢女叫到跟前问了一遍，确认她真的亲眼看到姜媚和赵德永一起去往那处假山，又有了底气。
就算姜媚真的有本事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小树林逃走，一定是狼狈不堪的，偏殿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定会让她现出原形！
想到这里，赵映雪加快步子，先裴景川一步走进偏殿。
正在练习的众人顿时停了下来。
宫里大小宴席多不胜数，从未有过这么多贵人一起来看他们彩排。
署正更是惊疑不定，但还是硬着头皮上前行礼：“诸位贵人突然来这里，可是有什么吩咐？”
“姜媚在哪儿？”
赵映雪飞快地在人群里找了一圈，并未看到姜媚的身影。
署正有些茫然：“谁是姜媚？咱们司乐局没这个人呀。”
赵映雪没了耐心，正要让人进殿搜查，清檀从人群中走出来，径直跪到裴景川面前：“奴婢该死，没能保护好姑娘，求公子恕罪！”
赵映雪一看就知道清檀是姜媚身边的丫鬟，立刻追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姜媚没在这里？”
“刚刚有人假传太子殿下口谕，把姑娘骗走了。”
清檀说着有些哽咽，悔恨不已，赵映雪的唇角却压不住了，她转身看向裴景川：“她不在这里，肯定是伤人之后躲起来了，景川哥哥还要护着她吗？”
裴景川没说话，倒是一直跟在人群后面的叶青鸾开口劝了赵映雪一句：“姜姑娘不在这里不能代表什么，雪儿妹妹不可断言。”
第191章
情势逆转
“那个女人拿着公主府和叶家的钱在外面招摇撞骗，阿鸾姐姐怎的还帮她说话？”
赵映雪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叶青鸾一眼，而后扬声道：“打伤皇亲国戚可是重罪，景川哥哥身为刑部官员，应该不会为了包庇她而藐视律法吧？”
赵映雪很清楚，姜媚的靠山只有裴景川，只要堵住裴景川的嘴，处置起姜媚来就容易多了。
裴景川没有接话，赵映雪以为自己戳中了要害，当即就要让人摁住清檀逼问姜媚的行踪，这时一道轻柔却坚定的声音响起：“住手！”
姜媚越过人群来到赵映雪面前，同时把清檀护在身后：“不知民女的婢女犯了什么罪，郡主要如此对她？”
姜媚衣衫整齐，妆容精致，浑身上下没有任何不妥之处。
赵映雪皱了皱眉，冷声喝道：“越王嫡孙被你砸伤，眼下生死未卜，你若不乖乖认罪，这丫鬟只能被大刑伺候了！”
赵映雪并没有刑讯审问姜媚的权力，不过是夸大言辞吓唬姜媚，想让她自己认罪罢了。
姜媚毫不畏惧：“民女没有砸伤任何人，不知道郡主在说什么。”
姜媚太过冷静，赵映雪的丫鬟忍不住凑到她耳边小声嘀咕：“郡主，她刚刚穿的好像不是这套衣服。”
这么短的时间，她还换衣服了？
一定是景川哥哥让人帮她的。
一想到裴景川早就知道姜媚在哪儿，却故意遛她玩儿，赵映雪就火冒三丈，她恶狠狠地瞪着姜媚：“你休想狡辩，我的人分明亲眼看到你和赵德永一起往假山方向去了，你发毒誓说你没有见过他？”
赵映雪已经想好要让姜媚发多么恶毒狠绝的誓言了，下一刻却听到姜媚说：“郡主说的越王嫡孙原来是赵大人么，不久之前民女的确见过他。”
姜媚坦然承认，赵映雪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满肚子的话也都哽在喉咙不上不下，好不容易缓过来，还没等她继续质问，秦牧之的声音就响了起来：“赵德永让人假传太子殿下口谕，骗走了姜姑娘，还迷晕了她，幸好我及时路过将她救下，此后姜姑娘一直与我待在一起，并没有机会伤人。”
秦牧之的出现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他这个人说好听点儿是恃才傲物，说难听了那就是目中无人，就连陛下让他奏乐他都要推三阻四，这样的人怎么会突然和姜媚混在一起？
众人好奇不已，叶青鸾也暗暗捏紧绢帕，脸上的表情险些崩裂。
上次妙音会秦牧之就帮姜媚出了头，今天又出来帮姜媚作证，姜媚到底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能让这么多男人围着她转？
赵映雪同样难以置信，看出她在想什么，秦牧之很认真地问：“我也需要发毒誓吗？”
“……”
秦家人虽未入朝为官，但每每有大的祭祀都是由秦家人弹奏祭乐，地位甚至比大祭司还高，赵映雪哪敢让秦牧之发毒誓？
赵映雪不说话，气氛陷入诡异的冷凝，裴景川在这时开口：“假传殿下口谕并非小事，既然秦公子愿意作证，还请随我去拜见殿下，说清楚原委。”
赵映雪猛然看向裴景川。
她刚刚没惊动御林军就是不想把事情闹大，这会儿事情都说清楚了，去见太子哥哥不是只剩下被责罚的份儿了吗？
裴景川掀眸看了赵映雪一眼，义正言辞道：“郡主和诸位小姐都是见证人，也请一起走一趟。”
裴景川嘴上说着请，语气却很强硬，半点儿不客气。
原本想看热闹的众人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有些大事不妙。
今日沐休，陛下不用上朝，但也召了大臣在御书房议事，若是事情议完便会到校场看比试，给拔得头筹的儿郎们封赏，万一陛下来了可怎么办？
众人复又掉头前往校场。
姜媚把清檀扶起来，很自然地落在最后面。
秦牧之想过来帮她，被裴景川抢了先。
“可有受伤？”
裴景川看着姜媚问，姜媚刚想摇头，秦牧之便替她答道：“应该有吧，那个洞特别小，她被卡在里面了，出来的时候，衣服都被刮破了。”
这话一出，裴景川的眸子又沉了下去。
这会儿人多眼杂，他不能检查姜媚的伤势。
姜媚摇摇头，淡声道：“只是一点擦伤，没什么大碍。”
赵德永的伤并不致命，众人返回校场时，赵德永也包扎好伤口，正在太子面前大声哭喊：“殿下，你可要为我做主啊，你看看那个女人把我打成什么样了，她还扒光了我的衣服，实在是蛇蝎心肠，毫无廉耻之心！”
赵德永换了身衣裳，衣服不太合身，配上他脑袋上的纱布，瞧着有些滑稽。
看到姜媚，赵德永怒火中烧，恨不得当场扑上来打死她，但对上裴景川寒森森的目光，只能忍下。
姜媚跟着众人上前行礼，礼毕，太子让其他人都起身站到旁边，只有姜媚还跪在地上。
“越王嫡孙告你蓄意伤人，你有什么想说的？”
今日见面和上次在画舫上有所不同，太子穿了绣四爪金龙的太子服，往那儿一坐，储君之位便压得人抬不起头来。
姜媚俯身磕了个头，冷静道：“民女奉殿下之命进宫献艺，越王嫡孙却让人假传殿下口谕哄骗民女，还将民女迷晕，幸得秦公子及时施救，民女才能安然无恙，至于越王嫡孙受伤之事，民女并不清楚。”
“哪位秦公子？”
太子疑惑，秦牧之站出来，把事情经过又说了一遍。
赵德永怎么也没想到半路会杀出秦牧之这么个搅屎棍，他气得怒骂：“你放屁，我分明把她带到林子里了，什么时候遇到过你？”
赵德永脸上横肉颤动，唾沫四溅，秦牧之有些嫌弃地后退了两步，赵德永以为自己占了上风，还想逼问姜媚，裴景川直接挡在了姜媚面前。
裴景川比赵德永高很多，往那儿一站，气势碾压，赵德永被逼退，刚想往裴景川身上泼脏水，便听到裴景川淬着寒冰的声音：“旁的事可以以后再说，赵大人不如先解释一下假传口谕之事。”
第192章
琵琶弦断了
“什么假传口谕，姓裴的，你可不要乱说！”
赵德永大声吼道，试图掩饰自己的心虚。
裴景川没有跟他打嘴仗，一个眼神，白亦便押着一个宫人跪在众人面前。
赵德永醒来后一心想着找姜媚报复，还没来得及处置他。
那人胆子小，吓得直哆嗦，都不用太子拷问，便全盘托出：“求殿下恕罪，是赵大人逼奴才去传话的，奴才也没有办法。”
除了人证，白亦还找到了染着迷药的帕子。
眼看人证物证都在，赵德永知道自己辩解不了，咬牙道：“我的确让人传话了，殿下要如何罚我我都认，但我这头也不能白白被砸，殿下得为我主持公道！”
赵德永说完朝着太子跪了下去。
恰在这时，太监高声道：“陛下、皇后娘娘到！”
帝后同行，仪仗浩荡，太子站了起来，其他人则又跪下行礼。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都挤在这里？”
明昭帝开口询问，赵德永当即就要喊冤，太子抢先开口：“父皇来得正好，越王嫡孙目无法纪，今日竟然命人假传儿臣口谕，欲行不轨之事，人证物证俱在，他竟还敢狡辩，实在是没把儿臣放在眼里。”
太子没提姜媚，一开口便给赵德永安了个对储君不敬的罪名。
赵德永满腹的委屈都憋了回去，他连忙哭嚎：“请皇伯父明鉴，微臣冤枉啊，微臣只是看不惯裴景川行事，一时糊涂想要报复一下，断然不敢对太子殿下不敬啊。”
听完太子的话，明昭帝的脸就沉了下去，他没有理会赵德永的哭嚎，抓住关键问：“所以你有没有让人假传太子口谕？”
这件事赵德永没法辩解，他愣了一下，开始用力扇自己的巴掌：“微臣糊涂，求陛下恕罪！求陛下恕罪！”
赵德永扇得很爽快，没一会儿脸就肿了起来，等他扇累了，明昭帝才冷冷开口：“传朕旨意，越王嫡孙不敬太子，胆大妄为，从即日起除去户部尚书一职，贬为庶民！”
赵德永整个人都懵了。
假传太子口谕确实是有罪，但也不至于因为这件事就把他贬为庶民啊。
“陛下，微臣知罪，求陛下饶了微臣这一回，微臣的祖父和先帝可是亲兄弟，微臣也是陛下看着长大的啊。”
赵德永跪行上前，想要抱明昭帝的腿，明昭帝一眼扫过来，赵德永立刻被这雷霆之威压得不敢动弹。
后悔和难堪涌上心头，赵德永索性豁出去，大声道：“微臣愿意认罪，但这个女人明明和微臣一起进了那片树林，还砸伤了微臣，裴大人却非要包庇她，这也是欺君之罪！”
他都被贬为庶民了，裴景川也别想好过。
赵德永说完，裴景川立刻道：“启禀陛下，微臣今日进宫后一直和太子殿下在校场比试马球，并不知道赵大人迷晕了微臣的心上人意欲报复，直到明怡郡主带人去到那片树林，微臣才知道出事了，从出事到现在，微臣一直和大家待在一起，就算有包庇之心也难行包庇之事。”
听完这话，明昭帝的目光落在赵映雪身上，之前和她一起去到树林的几位世家小姐脸上皆是红了又白，后悔不已。
赵德永都被贬为庶民了，赵映雪不敢撒谎，只能硬着头皮说：“我的丫鬟看到姜媚和赵德永往校场旁边的那片林子去了，我想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就带人过去看了一眼，但到了林子里只看到赵德永被砸晕在地，并未看到其他人。”
“那个林子只有一条路，我的人一直守在外面，那个贱人没有地方可以躲，定是故意把我扒光，叫人不敢细看，这才趁乱逃跑的！”
被贬为庶民后，赵德永的脑子难得灵光了一回，他猜到姜媚是如何避人耳目的，现在派人去查定然还能找到线索，赵德永高兴得几乎要笑出来，皇后却在这时沉声喝道：“够了，既然无人作证，便无法证明伤人者是谁，这件事先交由内务监去查，把他拖下去！”
赵映雪和那几个世家小姐都待字闺中，若让人知道她们看了赵德永的身子，名声便全毁了。
赵德永已经被贬为庶民了，再追究他是被谁打伤的没有太大的意义，没必要搭上这么多姑娘的清誉。
赵映雪被赵德永的话点醒，但见皇后面色冷沉，也不敢再多话。
皇后发了话，立刻有宫人上前把赵德永拖走。
没了碍眼的人，皇后很快平复了情绪，温声让姜媚站起来。
姜媚不敢直视龙颜，一直垂着眸，看着地面。
皇后见她身上并无风尘之气，仪态也很得体，神情更温和了些，柔声对明昭帝说：“陛下，她就是前些日子捐了一千金善款给蓟州百姓重建家园的姜媚。”
“虽出身不好，却心存善念，胸怀大义，是个好姑娘。”
明昭帝夸了一句，立刻有宫人送来赏赐之物，姜媚连忙跪下谢恩。
叶青鸾再也绷不住笑，几乎要揪断手里的帕子。
今日之前，裴景川再怎么喜欢姜媚，在外人眼里，姜媚也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狐媚子，现在不一样了。
众目睽睽之下，姜媚得到了陛下的夸赞。
陛下都说姜媚是个好姑娘，日后谁还敢说半句不好？
更重要的是，姜媚今天是来宫里献艺的，裴景川并没有以妾侍名义把她当作金丝雀圈养起来，而是要她大放异彩。
这绝不是一个玩物该得到的。
难道裴景川是要娶她做正妻吗？
谢过恩，姜媚带着奖赏和清檀一起离开。
走出去很远，姜媚才放松下来，一直强忍着疼痛随之袭来，姜媚忍不住皱了皱眉。
为了从洞里爬出来，她的左肩被狠狠刮了一下，方才都是强撑着才没有表现出异样。
见她额头都是汗，清檀担忧地问：“姑娘没事吧？”
姜媚摇摇头。
就算再疼，也得熬到晚宴结束后再说。
回到太极殿偏殿，姜媚刚准备休息一下，便听到清檀说：“姑娘，不好了，琵琶弦被人绞断了。”
第193章
自己来还是我来？
四根琵琶弦全部被人从中间绞断，完全不能用了。
可刚刚姜媚和清檀都不在，偏殿这么多人，很难找出始作俑者，而且赵德永的事才刚过去，不能再惹出风波了。
清檀虽然并未把姜媚视作自己的主子，但亲眼看着姜媚这几日废寝忘食的谱曲弹练，还是气红了眼。
这么多日的辛苦都白费了！
“我都没哭，姑姑哭什么？”
姜媚伸手帮清檀擦了擦眼角，清檀不好意思地别过头去。
姜媚失笑，拉着她坐下，小声道：“离宴席开始还有不少时间，我有办法，放心吧。”
姜媚笑了一下，眉眼弯弯，一点儿难过沮丧的迹象都没有，清檀有些不敢置信，又听到姜媚说：“姑姑可以假装哭一哭，免得躲在暗处的人瞧出端倪。”
姜媚说完，就抱着琵琶抹起泪来。
清檀眨眨眼，脑海里冒出一个突兀的念头：姑娘莫不是还会唱戏？
——
校场之上，明昭帝和皇后听说裴景川一只手就赢下了马球比赛，很是惊奇，在太子的起哄下，裴景川又展示了用左手写字和画画，都十分出色，完全不输右手。
明昭帝龙颜大悦，为昭陵有这样的才俊而欣慰，重重赏赐了裴景川。
皇后温笑着问：“景川竟然能把左手练得和右手一样厉害，私下一定花了很多精力吧？”
“回娘娘，微臣并非天生的左撇子，练了八年才有今日的成果。”
八年，正好是两人出事的时间。
众人的目光很自然地飘向叶青行。
裴景川白日有事要做，八年里能练习用左手的时间其实也不是很多，如果叶青行能有这份恒心，应该比他做得更好才是。
这些年叶青行早就习惯了众人同情怜悯的目光，这会儿却感觉如芒在背。
明明这些年他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凭借这份恩情压裴景川一头的，今日之后，一切都变了。
他对裴景川的救命之恩不会改变，但所有人都会觉得他是个受了打击就一蹶不振的废物！
除了裴景川，明昭帝对在马球比赛中表现比较出色的几人也给了赏赐。
行赏结束，明昭帝召了太子和裴景川单独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