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裴音音没回家，哭着去了刑部。裴景川外出办事还没回来，裴音音只能在外面等着。
一直等到晚上，才终于等到裴景川。
“三哥！”
一看到裴景川，裴音音就迎了上去。
夜色如墨，裴景川的衣服颜色又很深，直到到了跟前，裴音音才发现裴景川面如寒霜，身后还有几个被打得血肉模糊的人。
裴音音想要告状的话全都哽在喉咙。
三哥和她平时在府里看到的样子很不一样。
裴景川示意其他人先进去，然后才走到裴音0606音面前：“什么事？”
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祟，裴音音感觉自家三哥的声音很冷，不带一丝感情。
她一时不敢回答，眼珠转了转，发现裴景川右手手背伤得血肉模糊，连忙关心：“三哥，你怎么受伤了？”
裴音音说着要抓过裴景川的手细看，被裴景川避开。
裴景川眼皮微掀，眼神充满审视。
裴音音头皮发麻，底气不足地说：“我想买姜媚手里的曲谱，但她要价实在太贵了，三哥能不能帮我与她说说？”
“这一万金本就是秦家欠她的，你瞎掺和什么？”
裴音音没想到裴景川竟然是支持姜媚的，她下意识地想反驳，对上裴景川漆黑如渊的眸又憋回去。
“现在不是秦家的事了，是沈清瑶要出一万金买这份曲谱，若沈清瑶真的得手，那我就彻底没有机会了。”
裴音音说着又委屈起来。
她说真的很喜欢很喜欢秦牧之，可之前相看被她搞砸了。
沈清瑶明知她五音不全，还故意下套让她表演古筝，结果正好被秦牧之听见，当众斥责丢脸不说，母亲还气得病了一场。
若非如此，她也不至于扮成三哥的小厮偷偷摸摸去见秦牧之。
裴景川并不了解裴音音的小女儿心思，淡淡开口：“既然还有人愿意出一万金，便说明这份曲谱值这个价，你若不能出价比她高，求我也没用。”
裴音音被裴景川的无情打击到，她的脑袋垂了下去，却还在垂死挣扎：“三哥能借一万金给我吗，我给你写借条行不行？”
裴景川给了裴音音一个看傻子的眼神。
他已经为秦家垫付了一万金，现在再借一万金给裴音音买姜媚的曲谱，意义何在？
裴音音彻底绝望，她转身想走，被裴景川叫住：“等等。”
裴音音立刻伸长了脖子：“三哥改主意了？”
裴景川掰了掰手指，指节发出噼噼啪啪的脆响，听得裴音音毛骨悚然。
“这份曲谱她想卖给谁就卖给谁，你在我面前哭可以，若敢闹到她面前去，或是惊动祖母和母亲……”
后面的话裴景川没说出来，但威慑性十足，傻瓜都能听出他对姜媚有多维护。
“三哥你亲疏不分，不讲道理，我再也不喜欢你了！”
裴音音再次哭着离开。
她一走，白亦便现身，拿了姜媚的信给裴景川。
【多亏三郎思虑周到，有夫人指点，册封宴我已胸有成竹，册封宴那日三郎能来赴宴吗？
今日又是匆匆一见，三郎似乎有些疲倦，一定要注意休息哦。
对了，今天还有一位叫沈清瑶的姑娘愿意出一万金买我手里的曲谱，我想借此机会让四小姐认清现状，三郎觉得如何？】
看到“匆匆一见”几个字，裴景川的眉心拧起，拿着信纸的手也收紧，手背上的伤再度崩裂，裴景川却感觉不到疼。
昨日他已带人去抓了叶家重金聘请的大夫和他打理的药园子，却毫无所获。
根据叶家提供的大夫名单，他今日又带人出城抓人，却发现有两位大夫早就被灭了口，死状和姜媚中毒的迹象一样，而家中医书手札还都被典卖。
找解药的线索断了。
裴景川知道姜媚不会在他面前露出惶恐不安，回京的路上她都是如此的，不叫苦不喊累，更不曾追问半句关于解药的事。
可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册封宴我自然是要来的，不必担忧，曲谱是你写的，你要如何处置，旁人无权置喙，放心去做，不必害怕】
裴景川不仅让白亦带了信回来，还带了一包糖炒栗子。
姜媚已沐浴过，不敢多吃，给院里的人都分了些。
她又给裴景川回了一张纸条。
【有三郎撑腰我自是不怕的，而且栗子很甜很好吃】
最后落笔姜媚犹豫了会儿，终究没有写下想你这样的字眼，只画了一个简单的笑脸。
若是寻到解药，裴景川肯定会告诉她的，眼下没有寻到，她说想他只会给他造成压力。
而且如果真的时日无多，他们少见些面，日后裴景川应该更容易忘掉她吧。
第二日，姜媚去了一趟书店。
王掌柜还不知道姜媚活着，被吓了一跳，确认姜媚真的还活着，顿时松了口气，高兴道：“聚宝先生第二部话本子我直接印了两千本，短短一个月已经卖得差不多了，我正愁不知该如何联系他，姑娘平安归来真是太好了。”
姜媚跟王掌柜去到后院，王掌柜先把聚宝先生的分利给她，又细细与她说了各个铺子的情况。
出事之前，姜媚给各个铺子提了些改进的法子，虽然改动不大，但都有成效，这些个掌柜现在对姜媚越发信服了。
王掌柜说着便要让人把这三个月的账簿取来，姜媚制止了他：“掌柜做事稳妥，账簿就不用看了，另有一事我要向掌柜坦白。”
“姑娘但说无妨。”
“我就是聚宝先生，之前瞒着掌柜是怕掌柜对女子有偏见，不愿冒险，如今书已卖出，掌柜应该没什么顾虑了吧？”
“啊？”
王掌柜惊得回不过神来，这时书店传来吵闹声。
“混账东西，竟敢冒犯本县主，给我砍了他的手！”
第232章
打到她认罪为止
“求贵人饶命，小人不是故意的，实在是人太多了，小人不小心才撞到贵人的。”
姜媚和王掌柜出来，就见铺中伙计正跪在赵映雪面前不住磕头。
赵映雪满脸怒容，正欲发作，见到姜媚，顿时冲过来：“你竟然没死？”
叶家突然被抄，叶青鸾也被抓入牢中，任何人都不得探望。
赵映雪这两日忧心忡忡，侍女为了哄她欢心，提起聚宝先生新出的话本子，她才来逛书店散心，谁曾想这书店人满为患，她刚进店就被人重重撞了一下。
撞她的只是个小小的伙计，赵映雪本想拿他撒气，没成想竟见到了死而复生的姜媚。
“此事说来复杂，牵连还挺广的，等日后一切大白于天下，我再向县主解释吧。”
因叶青行投毒，死了不少无辜百姓，官府也有失察，怕影响官府威信激起民愤，此案还没有对外宣布。
姜媚语气柔和，赵映雪却掩住口鼻，退后几步大声道：“你染了疫病怎么能到处乱跑？”
听到“疫病”二字，原本闹哄哄的书店一下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吓得退开。
王掌柜连忙开口：“县主误会了，我家姑娘的病早就好了，现在已经没事了。”
王掌柜很明显在维护姜媚，赵映雪眉头一皱，猜到这家店可能和姜媚有关系，当即冷笑道：“我就说一个小小的书店伙计怎么敢对我动手动脚，原是你在背后指使，姜媚，你好大的胆子！”
中秋宫宴后，赵映雪被皇后禁足半个月，后又被曦和公主勒令在家修身养性，不得外出，她恨毒了姜媚，听闻姜媚死于疫病，才出了口恶气，如今见姜媚无事，新仇旧恨便齐齐涌上心头。
周围的人听到这话，全都议论纷纷。
王掌柜怕会出事，给另外一个伙计递了眼色，想让他去刑部找裴景川，那伙计才刚动了一下，就被赵映雪喝住：“不许走！今天你们不给本县主一个满意的交待，谁也别想离开这里！”
前有疫病，如今叶家又被抄，曦和公主预感会有大事发生，特意派了不少护卫随行保护赵映雪，赵映雪一声令下，这些护卫便把书店所有出口都围了起来。
姜媚并不畏惧，冷静道：“刚刚我一直在后院，并不知道县主今日会来书店，如何能未卜先知命人冲撞县主？”
“你把景川哥哥迷得昏头转向，让景川哥哥调派人手暗中监视我也是有可能的，不然你怎么会这么巧出现在这里看我的笑话？”
心中有气，不管姜媚有没有做，赵映雪都要把这个罪名扣到姜媚头上。
若不是这个贱人突然出现，裴叶两家才不会生出嫌隙，景川哥哥更不可能亲自去抄叶家。
阿鸾姐姐和景川哥哥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眼睁睁地看着景川哥哥变心已经很难过了，如今又亲眼看着景川哥哥将自己的至亲押入大狱定然痛不欲生。
这贱人就算死了，也弥补不了她对阿鸾姐姐造成的伤害！
“我并未看县主的笑话，只是凑巧来此，其中应该有什么误会。”
“够了！”赵映雪拔高声音，直接命令，“来人，掌嘴，给我打到她认罪为止！”
赵映雪说完，身后的侍女便冷着脸朝姜媚走来。
清檀忙把姜媚护在身后，王掌柜也不断求情：“误会，都是误会，还请县主恕罪。”
“是不是误会，审了就知道了，谁若敢拦，那就一起打！”
赵映雪冷声喝道，其他人也要上前帮忙，姜媚沉沉开口：“前日我已被陛下封为县主，你们无权审我。”
姜媚的声音拔高了些，白亦也在此刻现身，挡住那些人。
赵映雪先是一愣，而后不敢置信地嗤笑出声：“你疯了吧，你一个曾经沦落为妓的人，凭什么与我平起平坐？”
曦和公主是明昭帝一母同胞的亲妹妹，明昭帝才会对赵映雪这个外甥女格外疼爱，一出生就封了她做县主，给她食邑，姜媚可什么都不是。
赵映雪不愿相信，下一刻却听到姜媚说：“冒充县主的罪名也不小，县主派人进宫一问便知，我为何要撒谎？”
赵映雪脸上的笑容僵住。
是啊，姜媚若是撒谎，很容易就会被戳穿，她怎么敢……
可无缘无故的，皇舅为什么要封姜媚做县主？
难道是景川哥哥为她求来的？
想到这里，赵映雪心中越发愤怒。
景川哥哥亲自抄了叶家，却为姜媚求得县主封赏，这未免也太过分了。
“就算你真的被封了县主又如何？当今陛下可是我的亲舅舅，他难道还会偏袒你不成？”
话是这么说，那些侍女和护卫却不敢再对姜媚动手。
一个曾经为妓的弱女子和陛下破例册封的县主可是有着天差地别的差距啊。
“一群废物！”
见众人不敢动手，赵映雪直接撸起上前要打姜媚。
只是她并未碰到姜媚，手腕便被姜媚稳稳抓住。
姜媚的力气比她大多了，她根本无法挣脱，赵映雪气得低吼：“姜媚，你再不松手，我一定杀了你！”
姜媚当然不会松开。
她直接拉着赵映雪往外走：“既然县主不信我的话，那我们就去官府好好理论理论。”
走到门口，姜媚又扭头看向众人：“诸位都是证人，烦劳诸位也跟我们一起走一趟。”
在场的人都看得出来今日这事是赵映雪故意刁难，姜媚丝毫不惧必然是有人撑腰的，官府的人又不敢得罪公主府，最后恐怕会拿他们撒气。
在场的大都是读书人，生怕卷入官司丢了前程，权衡利弊后，人群中很快有人开口：“我刚刚看见了，是钱五为了抢话本子撞到店里伙计才冲撞的县主，伙计并不是故意的，县主若还是存疑，可以派人把钱五找来对质。”
不等赵映雪开口，姜媚便抢先道：“去找钱五，还有，去公主府请曦和公主来。”
听到姜媚要请自己的母亲来，赵映雪顿时警惕：“姜媚，你敢！”
第233章
大肆宣扬
又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眼下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到解药，姜媚没什么不敢的。
那个叫钱五的男子很快被抓来，在众人的指认下，他供认不讳。
“草民当时看书看得太入神了，没有注意，就撞到了伙计，实在没想到县主会如此动怒，便吓得溜走，还请县主恕罪！”
钱五跪下磕头求饶，赵映雪依然嘴硬：“谁知道他是不是早就被你收买了。”
姜媚还没开口，钱五便急急解释：“没有没有，请县主明鉴，草民与这位姑娘素不相识，今日确实只是一场误会。”
钱五是个人精，一眼就看出赵映雪和姜媚有仇，不敢跟姜媚扯上半点儿关系。
赵映雪皱眉，还想再说些什么，曦和公主走进书店：“发生什么事了？”
曦和公主威仪华贵，开口自带天家威严，众人连忙跪下叩拜，姜媚放开赵映雪，福身行礼：“宣宁见过公主殿下。”
一得自由，赵映雪便走到曦和公主身边告状：“娘，你看，这个贱人把我的手都抓红了，你可千万不能放过她！”
曦和公主从姜媚的行礼中看出了端倪，她没有急着为赵映雪出气，沉声问：“见到本公主，你为何不跪？”
“回公主殿下，陛下已下旨赐臣女做了县主，封号宣宁。”
按照规矩，她可以不跪。
听到姜媚的话，曦和公主也是震惊不已。
清檀和白亦一个是裴家主母的心腹丫鬟，一个是裴景川的贴身护卫，他们不可能任由姜媚在众目睽睽之下撒谎。
而昭陵立国以来，除了皇亲国戚，唯有立下极大功勋之人的遗孤才有被册封的可能，明昭帝破例册封了姜媚，绝不可能仅仅是因为裴景川喜欢她。
短短时间，曦和公主想了很多，但她面上不显，不动声色地问：“你与雪儿因何事起了争执？”
“她记恨我中秋那日找她麻烦，所以故意找人冲撞于我，我不过是要她道个歉，她却与我动手，娘不是看到我手都被抓红了吗？”
赵映雪抓着曦和公主的袖子撒娇。
希望曦和公主能像过去十多年那样为她撑腰出气，好好教训姜媚一番。
姜媚成了县主又如何，比她娘可差远了！
面对赵映雪的指认姜媚丝毫不慌，从容开口：“请公主殿下明鉴，臣女前几日才回到京中，得了封赏以后便开始着手筹备册封宴，今日来此是想与书店掌柜商量一些事宜，并不知晓县主会来，而且也有人看到，是这个叫钱五的人不小心撞到伙计以致冲撞县主。”
姜媚说完，几个书生皆开口附和，钱五则哭着求饶。
“娘，你别听她胡扯，万一她……”
赵映雪仍不依不饶，姜媚直接打断她，看着曦和公主说：“公主殿下若是不信，臣女愿意随公主殿下去府衙请京兆尹好好查查臣女与钱五是否相识，是否有金钱往来。”
和上次公主府的赏花宴不同，姜媚没了那股子卑躬屈膝的谨慎小心，而是背脊挺直，眸光坚定。
她今天敢请曦和公主来，就是要站在这里告诉所有人，她不再是以前那个可以任人欺负的姜媚了。
“好啊，那就去衙门，本县主不仅要查你跟这个钱五是否认识，还要查你诈死这三个月都去了什么地方，跟什么人厮混！”
最后两个字被赵映雪咬得很重，好像抓到了姜媚天大的把柄。
姜媚没理赵映雪，只等着曦和公主发话。
见自己被忽视，赵映雪的怒火更甚：“姜媚，本县主在跟你说话，你耳朵聋了？”
“好了！”
曦和公主终于开口，却不是要教训姜媚，而是严肃地看着赵映雪：“不过是一桩小事，你难不成还要闹到大理寺去？平日我都是怎么教导你的？”
“娘……”
赵映雪有些傻眼，曦和公主没给她撒娇的机会，沉沉命令：“送县主回府，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