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哪里是姜媚的茶煮得好看,分明是她人好看。裴景川压了压唇角,淡声道:“我已经能下地走动了,还是回家养伤比较好。”
听到这话,太子立刻收回目光,严肃道:“幕后之人那样嚣张,我担心三郎会有危险。”
“裴家管理也很严格,殿下若是不放心,可以派些人手在裴家外面守着,若有人还敢冒险行凶,正好可以多一条线索。”
刚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裴景川丝毫不惧,反而斗志满满。
太子思索片刻,还是答应下来,当即命人去太医院取了许多补药来。
裴景川虽能下地走动,但也不宜劳累,太子让人用轿撵把他一路抬到了宫门口。
出了宫,坐到马车上,裴景川这才开口问姜媚:“你何时学的茶艺?”
刑部的案子闹得很大,城中仍在戒严,虽然临近年关,街上却没什么人。
马车并不颠簸,姜媚还是担心裴景川的伤口会崩裂,听到他问话立刻回答:“几个月前,跟清檀姑姑学的。”
“……”
车里安静下来,裴景川的表情有些茫然。
母亲认可姜媚了?
魏嬷嬷离府后,清檀便是母亲最倚重的人,母亲连心腹丫鬟都给了姜媚,明显是把姜媚当成了自己人。
可如果母亲同意了,祖母进宫时为何又不想让姜媚照顾他?
裴景川怎么想都想不通,只想赶紧回家找白亦问个明白。
姜媚可能会撒谎,祖母和母亲也可能因为偏见而有失偏颇,但白亦只忠心于他,又跟了他这么多年,一定能解答他的疑问。
接下来一路裴景川没再说话。
到了裴家,姜媚扶着他下马。
萧氏得了通知,早早的带人在门口等着。
“三郎,你可算回来了,娘都担心死了。”
萧氏命人准备了软轿,正要亲自扶裴景川上轿,便听到他问:“白亦呢?”
裴景川在人群中找了一圈,并未看到白亦。
萧氏愣了一下,看向姜媚。
“白护卫奉大人的命保护我,此刻应该在我家,还不知道大人回来。”
裴景川抿唇。
他没想到他竟然没有让姜媚住进裴家。
姜媚有自己的家了?她找到家人了?
心中疑问越来越多,裴景川没有表现出来。
萧氏已经让人去叫白亦了,姜媚则陪着他一起进入裴家。
府医早在院中等候,裴景川一到,府医先上前给他把脉,确定他的伤势已经大有好转,萧氏才终于放下心来。
白亦也在这时赶回来。
看到他,裴景川心下稍安,他刚要问话,却听到姜媚说:“既然大人已经没有大碍,那我就先回家了。”
明天是询儿休沐回家的日子,她想回去准备一下,明日一早好去接人。
姜媚刚说完,就感受到了裴景川审视的目光,她眉眼低垂,没有回应。
第246章
一切照旧
姜媚是在册封宴当日被太子带进宫的,府上还有不少事需要处理,萧氏没有挽留。
裴景川没说什么,只是目光有些冷。
萧氏盯着裴景川喝了一副药,见裴景川露出疲乏之色,立刻道:“你的伤势还很重,累了就好好休息,最近万不能劳累过度,若有人要来探望,我都帮你回绝。”
“嗯。”
裴景川淡声回应,等萧氏离开,立刻屏退其他人,把白亦叫到面前:“我中了毒,最近两年的记忆残缺不全,旁的太子殿下都告诉我了,你把这两年府中发生的事仔细与我说说。”
裴景川冷静又淡定,白亦虽然震惊但很快便接受了这件事,他思索片刻后说:“府里这两年没发生什么大事,大少爷升了国子监监丞,二少爷四少爷和五少爷官职未有变动,六少爷明年才参加春闱,七少爷尚且年幼,有一段时间沉迷斗蛐蛐儿,被三老爷狠狠责罚了一番。”
府中女眷该出嫁的出嫁,该定亲的定亲,只有裴音音的婚事还悬而未定,不过最近她安分了许多,三夫人甚是欣慰。
府中事务有不少和太子让人编写的册子重合,裴景川耐心听完,定定地看着白亦。
白亦被看得心里发毛,又仔细梳理了一遍,确认没什么疏漏才道:“府里发生的事就这些了,旁的都是些小事,实在不值一提。”
片刻的沉默后,裴景川云淡风轻地开口:“说说姜媚。”
白亦这才想起,裴景川丢失的记忆里,还有和姜媚重逢这一年的事。
他不敢隐瞒,如实道:“一年前,公子追查祁州州府私自采矿一案到达祁州,为了不惊动祁州州府,便假借出游之名,住在州府家,却不想那州府儿子张明渊是个好色之徒,竟故意扣押良民,逼迫其妻主动献身,公子本欲施救,却发现那妇人正是姜媚,于是将计就计……”
啪!
裴景川手边的茶杯被拂落在地。
裴景川的脸色很是难看,寸寸冷凝成冰,和那一夜在祁州见到姜媚的时候一样。
恨不得将眼前的人挫骨扬灰。
白亦一时不知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万一公子的伤口被气得崩裂该怎么办?
裴景川横了他一眼:“没让你停,继续!”
“公子将计就计,把人留在身边,那个叫周鸿远的并非值得托付之人,而姜姑娘并未与他圆房,后来姜姑娘无意中卷入州府之案中,公子顺势将她带回瀚京,谁知姜姑娘在路上假死逃跑……”
白亦说了将近大半个时辰才把这一年的事说完。
裴景川沉默许久,问:“所以一直都是我在强求,她其实并不愿意留在我身边?”
白亦:“……”???
他刚刚传达的意思是这样的吗?
白亦认真思索了一番,解释道:“属下虽然一直追随主子,但对主子和姜姑娘日常相处的细节并不了解,而且属下尚未娶妻,对感情之事观察不够细致,主子有什么疑虑不妨直接问姜姑娘。”
“嗯,”裴景川应着,捏了捏眉心,“我累了,你先下去吧。”
“是。”
白亦立刻退下,走到门口顿住:“那我现在是留下来保护主子还是继续保护姑娘?”
裴景川收回手,淡然道:“我失忆之事不可外传,一切照旧。”
“那……主子要传信给姜姑娘吗?”
“传信?”
“对呀,这些日子,主子每日都会和姜姑娘互相传信。”
——
照顾裴景川这些天姜媚一直没睡好觉,回到熟悉的宅院,浓浓的困倦随之袭来。
一进门,清檀就迎上来:“姑娘可算回来了,你和公子都没事吧?”
“没事。”
姜媚简单说了下裴景川的情况,而后问:“我走之后府上的人可有被为难?”
“姑娘和太子殿下刚走,城中就开始戒严,睿王带睿王妃回了府,昭阳县主和好些宾客都被困在这里,幸好姑娘没让厨房停止备菜,宾客们吃了饭,才被各家的马车接回家。”
姜媚不在,赵映雪本以为县主府会乱作一团,笑话百出,没想到所有人还是有条不紊的做着自己的事,最后呈上桌的酒菜更是丰盛得体,寻不到一丝错处。
“辛苦姑姑了。”
姜媚给府里所有人都拿了赏,清檀那份最多最重。
给完赏,姜媚去到厨房开始做桃酥,明日好带着去接询儿。
做桃酥挺复杂的,清檀在旁边给帮忙,过了会儿忍不住问:“公子的伤还很重,姑娘不去守着公子吗?”
清檀以为姜媚只是回来沐浴换衣服的。
姜媚动作不停,淡然道:“三郎心疼我,特意让我回家休息,明日再好好陪陪询儿。”
这倒像是裴景川会做的事。
清檀点点头,没再多话。
做完桃酥,已是两个时辰后。
姜媚累得不行,飞快洗了个澡,连晚饭都没吃,便直接躺下睡觉。
几乎是一沾到枕头,姜媚就沉沉的睡了过去,只是没睡多久,她就感觉像是被鬼压床了,怎么都喘不上气来。
几乎要窒息而亡时,敲门声唤醒了她。
醒来之后,窒息感仍萦绕不散,姜媚很快意识到自己是再次毒发了。
她连忙倒了一颗药吞下,又过了好一会儿,呼吸才勉强顺畅了些。
出了一身的冷汗,身子凉得厉害,姜媚打了个哆嗦,心里不住庆幸。
幸好,这个月这毒延迟了两日发作,没有让裴景川看见。
寻了披风穿上,姜媚才去开门,屋外,清檀满脸担忧:“姑娘可有哪里不适?”
“没事,就是这几日太累了,睡得太沉没有听见,发生什么事了?”
姜媚语气平和,烛火下也看不出什么异样,清檀压下疑惑,递了张纸条过来:“公子让白护卫传了信来。”
裴景川恢复记忆了?
姜媚怔然,接了纸条,迅速回屋点灯,然而纸上只有稀稀疏疏的几个字。
【明日来见我】
无论怎么看,这几个字都挺冷淡的。
姜媚有些失落,却又松了口气。
没有想起来就好。
第二日一大早,姜媚就坐上马车去校尉营接询儿。
“询儿,想姨母没有?这几日过得高兴吗?”
冬日风大,姜媚虽然给他备了擦脸膏,但他没记得擦,脸颊已经皴裂。
姜媚有些心疼,刚想帮他擦药,询儿却撩起车帘探出头看向军营方向。
还不到一个月,询儿竟已对军中产生眷恋。
姜媚高兴不已,揉揉询儿的脑袋安慰:“回家休息两日,姨母就送你回来,放心吧。”
一路回到家中,马车刚停下,姜媚便听到白亦的声音:“姑娘,公子让你陪表少爷到府上吃饭。”
“……”
第247章
睿王薨了
询儿身上的衣服有些脏,姜媚没有立刻去裴家,而是先带他回屋洗澡换衣服。
再出来,就看到裴景川站在院子里。
“大人怎么来了?”
重伤未愈,裴景川的脸色还是有些苍白,这会儿太阳被云遮住,天色暗沉沉的,寒风萧瑟,裴景川的身影瞧着竟有两分单薄。
姜媚很是担心裴景川的身体,一边说着一边让清檀取了披风来。
裴景川个子高,姜媚要踮着脚才能把披风给他系上。
如此以来,两人的距离拉近了许多。
裴景川垂眸看着她,感觉很是割裂。
经过一夜的时间,他理智上已经接受和姜媚和好这件事,可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姜媚卷钱逃跑这件事上,现在姜媚的一言一行在他眼里都像是在演戏。
裴景川的眸子微暗,盯着姜媚看了一会儿说:“我已知晓所有的事,以后还是照之前那样唤我。”
姜媚知道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失忆的事,点头道:“好,都听三郎的。”
系好披风,姜媚便要退开,裴景川却抓着她的手问:“可以走了吗?”
姜媚这才意识到他是专程来接她和询儿去裴家吃饭的,忍不住说:“三郎已派了白护卫来传话,何必还要亲自走一趟?”
他这伤才刚养好一些,这样来来回回的折腾,也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
姜媚准备了不少话来劝裴景川,却被他睨了一眼,幽幽道:“你没给我回信,白亦许久未归,我以为你故意躲着我。”
裴景川那一眼带着怨念,莫名像是深闺怨夫,姜媚一下子就没了底气。
她确实存了躲着他的念头。
“三郎要见我,我自然是会来的,昨晚实在太晚了,我怕打扰三郎休息,就没有回信,询儿在校尉营染上一身的汗臭,我怕三郎嫌弃,所以带他洗了澡换了衣服才出门,没有躲着三郎的意思。”
姜媚温声解释,理由听着还挺正当的。
裴景川直接戳穿:“我若睡了,白亦不会吵我,信放在那里,我醒来就能看到,而且我既然把这孩子记在名下,就不会嫌弃他。”
虽然失忆,但裴景川的洞察力还在,姜媚顿觉自己的心思在他面前无处隐藏,只能低着头不说话。
裴景川有伤,不能骑马,便和姜媚他们一起坐的马车。
车里备着暖手炉和花生酥,马车刚启动,裴景川就拿了一块花生酥给询儿。
询儿接过,小口小口吃着。
姜媚看着这一幕,唇角不觉上扬,下一刻又听到裴景川说:“说说我们重逢之后的事。”
白亦说得对,旁人终究不能体会他们之间的感情纠葛,还是直接问姜媚比较好。
姜媚早就准备好说辞,又听到裴景川说:“这不仅是你我之事,更关乎叶家和刑部被屠两桩要案,你最好不要有任何隐瞒,想清楚再说。”
裴景川的语气非常严肃,姜媚想到他受伤昏迷不醒的样子,心头也变得凝重,她梳理了一会儿思绪才开口:“我和三郎是一年前在祁州重逢的,三郎当时为了暗中调查祁州州府私自采矿一案……”
姜媚声音轻柔,语调不疾不徐,让人听着很舒服。
裴景川听了一会儿便发现,姜媚叙述的重点都在正事上,对于两人之间感情的转变都是囫囵略过,好像他只是在办完正事后,分了一点儿心思在她身上。
“……三郎出事那日,我正好在办册封宴,三郎答应过我会来参加的,袭击刑部的幕后之人应该也是知道这一点,才选在那日动手,只是他们没想到三郎会突然折返。”
姜媚和白亦的说辞基本相同,裴景川回忆了下卷宗记载,眉心微皱:“那日我离开刑部已是巳时末,半路折返基本不可能赶上宴会。”
按照众人的说法,他是如此的看重姜媚,那日册封宴是姜媚作为县主第一次正式的在世家权贵面前露脸,如此重要的日子,他是不可能迟到的。
除非,他在半路听到什么消息,预料到刑部会出事,所以才会不顾姜媚折返刑部。
姜媚听出了裴景川的言下之意,想了想说:“那日睿王妃也设了宴,好些宾客都去了睿王那里,后来昭阳县主带了一群人来看我笑话,睿王妃也来了,昭阳县主与我有过节,一直不依不饶,若不是得知三郎受了重伤,睿王可能还会治我的罪。”
宾客被抢,睿王还亲自来向姜媚施压,必然会有风声传入裴景川耳中。
所有人都知道裴景川对姜媚有多看重,他怎可能让她独自一人面对如此困境?
那裴景川半路折返刑部就更奇怪了。
难道有人知道刑部会出事,特意找到他通风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