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叶青鸾很有心得，裴景川却无动于衷：“你若不想进这里，那我就送你回去。”为了永绝后患，叶家和沈家都会被株连九族，三皇子的外祖更是阖族倾覆，叶青鸾无辜，那些旁支末流就不无辜吗？
裴景川的语气很冷，不带丝毫的感情。
叶青鸾浑身一僵，生怕自己再犹豫下去，裴景川就真的把她带回大理寺去。
比起吃苦，她更怕的是死亡。
片刻的犹豫后，叶青鸾自己下了马车。
已是深夜，校尉营里早就熄了灯，到处黑漆漆的一片，只有两个士兵出来接她。
叶青鸾心里抗拒，扭头想跟裴景川再说两句话，裴景川却已命令车夫回城。
叶青鸾的肩膀顿时垮下来，却无暇伤心，被两个士兵催促着进到营中。
不等休息，堆成小山的衣服便送到她面前。
从今天开始，她就要从早到晚洗衣服，一刻也不能停歇。
裴景川一到家，白亦就迎了上来：“主子，王掌柜到丽州了。”
说着话，白亦递来一封信。
进屋点上灯，裴景川才打开信。
他提前派人准备好了宅子和铺面，还招好了伙计，王掌柜到了以后就能上手，倒是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王掌柜用最简洁的话说了自己的情况，然后提起了姜媚。
裴景川刚开始眉头还是舒展着的，看着看着，脸色就冷了下来。
白亦忍不住问：“主子，发生什么事了吗？”
裴景川没有回答，看完了信直接烧掉，而后问：“何州府的二儿子人品如何？”
白亦早就打探好了丽州的情况，闻言立刻道：“何州府的儿子叫何青阳，是个人品端方的君子，还会些拳脚，算得上是文武双全，主子是想要招揽他吗？”
白亦越说越感觉屋里的温度在降低，最后一句话他问得相当没有底气。
裴景川倒是没有发怒，只淡淡道：“无事，我就随便问问。”
白亦：“……”
你这可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啊。
第301章
表白
自那日书店开业后，王掌柜总是来找姜媚。
第一次登门说是送贺礼的，后面不是因为一点小事来找姜媚帮忙，就是来送谢礼的。
王掌柜的家人都来了丽州，买了地种着菜，又自己养了鸡鸭，他的谢礼也不贵重，都是地里刚拔的新鲜菜蔬和家里下的鸡蛋。
王掌柜这人极会处事，只来过几次就跟门房熟络起来，都不用找姜媚问话，就能直接进来，就连何欢欢都知道姜媚有个瀚京来的老王叔。
虽然裴景川没来丽州，但王掌柜来得这样频繁，姜媚也觉得不太好，但直接拒绝又显得太刻意了，姜媚索性让厨房养上鸡鸭，又从花圃里隔出一小块儿地出来自己种菜。
幼时割猪草、种地的记忆还在，姜媚上手倒是很容易。
她特意等询儿沐休的时候种的地，一边种一边跟询儿聊天：“这些种子撒下去，以后就会长出好吃的蔬菜，询儿喜欢吃什么菜，告诉姨母好不好？”
询儿仍是不说话，但也觉得挖地种菜很有意思，一直盯着姜媚舍不得挪开。
姜媚便细细告诉他种菜用的工具和步骤，该如何施肥，如何浇水，多久之后再来收菜。
正说得起劲，一只毛茸茸的小鸡仔跑了出来。
这小鸡仔还没有拳头大，乍一看像个鹅黄色的线团子，跑得却飞快，几乎是眨眼间，就跑到姜媚面前的地里，啄着姜媚刚洒下的菜种吃。
“小畜生，你往哪儿跑！”
负责饲养的下人追出来，生怕冲撞姜媚丢了差事，表情有些狰狞。
姜媚正要把小鸡仔赶走，一个声音响起：“别。”
这声音很短，还很艰涩，透着少年人变声的粗噶，怪不好听的。
姜媚整个人僵住，猛地看向询儿。
询儿没有看她，把手放在地上，期盼地看着小鸡仔。
那小鸡仔像是有灵性一般，扑棱着两条腿跑到询儿掌心，细长的喙在他手上啄了啄。
掌心发痒，询儿忍不住笑了笑。
“少爷……”
下人想抓走小鸡仔，姜媚连忙道：“去拿笼子来，这只让询儿养着就好。”
下人应声去拿笼子，姜媚在询儿面前蹲下，眼眶热得厉害：“询儿，这是小鸡，你很喜欢它对吗？”
姜媚本以为这次还是不会得到回应，询儿的脑袋却小幅度地动了动。
他在点头！
他喜欢这个小鸡仔。
得到肯定回答，姜媚的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
询儿知道回应她了。
他以后可能会变得和正常人一样了。
姜媚正感动着，何青阳走了进来，见她泪流满面，何青阳面色微沉：“发生何事？公主受委屈了？”
说着话，何青阳面色冷寒地看向拿了鸡笼回来的下人，那人连忙跪下：“小人什么都没做，小人也不知对公主为什么会哭。”
姜媚擦掉眼泪让那人起来，然后才解释：“我没事，只是询儿刚刚回应我了，我一时有些激动。”
为了方便锄地，姜媚今天穿了一身便利的短衣，袖子卷起来一些，细白的胳膊露了出来，头发也用发带束着，却有一缕头发散下来，加上这一脸泪痕，多了两分不自知的柔弱可怜。
何青阳看得呆住，鬼使神差地想要伸手帮姜媚擦泪。
只是他还没碰到姜媚的脸，一声怒喝就炸开来：“混账！你在干什么！？”
何青阳吓得收回手，还没来得及回头，王掌柜就冲过来将他重重撞开，而后挡在姜媚面前厉声呵斥：“竟然轻薄公主，你好大的胆子！”
何青阳也知道自己刚刚的举止不合规矩，他没有朝王掌柜发火，而是抱拳向姜媚道歉：“一看到公主落泪，我就心疼不已，方才一时情急，才会忘了规矩，请公主恕罪。”
何家对姜媚挺好的，姜媚并不打算追究，然而不等她开口，何青阳就继续道：“何某并非孟浪轻佻之辈，我喜欢公主，想要求娶公主，还请公主给我一个机会。”
自何欢欢的生辰宴后，何青阳便总是借何欢欢的名义送好吃的好玩的来，却没有任何逾越之处，而且他看姜媚的眼神也很清明，姜媚并未察觉异样，突然听到他表明心迹，姜媚有些懵。
见姜媚不作声，王掌柜越发激动：“我亲眼看到公子对公主动手动脚，你还敢说自己不孟浪，若是今日我没来，你怕是还要做出更过分的事来，公主殿下在瀚京与裴三郎君关系甚好，公主连裴三郎都看不上，我劝公子还是别白费心思了。”
何青阳面色一僵。
裴景川的声名远播，他自然是知道远远比不上的，但这两年裴景川的名声有些打了折扣。
何青阳忍不住反驳：“裴三郎不是早有心头好了吗，听说那女子出身不高，长相美艳，她意外身故后，裴三郎还为她立衣冠冢了呢，公主应当只是把裴三郎当朋友，并无私情。”
王掌柜：“……”
有没有可能你说的那个女子和公主是一个人？
叶家虽然已经被判满门抄斩，但叶青行下毒制造疫病假象的事也没有公之于众，王掌柜也不能把姜媚曾经没名没分跟着裴景川的事说出来。
不知该如何反驳，王掌柜偏头看向姜媚。
公主你说句话啊！
姜媚回过神来，她轻咳一声开口：“询儿没有调养好之前，我不会考虑婚嫁之事，何公子年少有为，朗润清风，还是另觅良人吧。”
姜媚之前都是处在被动位置等人挑选，第一次拒绝人很不适应。
何青阳并不觉得难堪，反而坚定道：“何某并不是朝三暮四、见异思迁之辈，既然对公主动了心，便会坚持下去，公主放不下侄儿，我可以等。”
“询儿这样不是一日两日就能改变的，何公子不必浪费时间在我身上，而且我也不喜欢公子这样的。”
姜媚说的很清楚了，王掌柜暗暗松了口气。
他本以为话说到这个份上何青阳就该知难而退了，谁知下一刻就听到何青阳说：“公主是我心之所系，花在公主身上的时间算不得浪费，而且只要公主心里没有喜欢的人，我就还有机会。”
王掌柜那口气又提了起来，他连忙看向姜媚。
公主你快说你喜欢我家公子啊！
第302章
三日后出发
“何公子，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公主来丽州，并没有人护送，这段时间更没有人悉心照顾，就算有心仪之人，恐怕也是分隔两地，不能相守，我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何青阳说完，转身离去。
王掌柜没想到他如此执着，忍不住跺脚：“这人怎么这么执拗？”
不仅执拗，还挺聪明的，竟然猜到公子眼下不在丽州。
王掌柜心中担忧，回去之后便要立刻写信告诉公子这里的情况。
烈女怕缠郎，公子过几个月再来，怕是会被人挖墙脚了。
王掌柜的脸色不住变幻，正想得入神，便听到姜媚问：“王掌柜今日登门有事吗？”
姜媚的态度挺疏离的，王掌柜想起这是公主府，不是他能放肆的地方，立刻低头变得恭敬：“犬子昨日钓了几尾鱼回家，放缸里养着，今早我才杀了送来，还请公主不要嫌弃，尝尝鲜。”
王掌柜手里拎着两尾鲢鱼，鱼挺大，瞧着也新鲜，洗得很干净。
姜媚示意下人收下，又拿了些铜板给王掌柜，算是买的。
王掌柜推辞着不肯要，姜媚却坚持要给：“多亏王掌柜提醒，如今府里也辟出菜地，养上鸡鸭，明日我就让人买些鱼苗养着，以后王掌柜就不用这么辛苦折腾了。”
姜媚看着客气，却是实打实的拒绝，不想王掌柜再登门。
刚刚姜媚拒绝何青阳的时候，王掌柜还以为她心里还有自家公子，如今看来，她是谁都不想要。
可是公子都为了她，把名下财产都转移到丽州来了，还要调到丽州来当官，她不要公子怎么能行？
王掌柜很想把裴景川做的事都说出来，但想到裴景川再三要求保密，最终只能憋着。
“小人不觉得折腾，往后书店还要靠公主的话本子赚钱呢，而且小人一家搬迁到这里，除了公主谁都不认识，以后还要靠公主多多照拂呢，公主不喜欢这些东西，小人明日就让犬子去打点野物来给公主尝尝，丽州附近还有好多好吃的水果呢，我家老婆子还会做春卷……”
蔬菜鸡鸭不用送了，王掌柜立刻又想到了许多其他的东西。
不管送什么，只要每日来看看，防着何家那小子就够了。
姜媚如何看不出王掌柜的想法，她只能把话说得更明白些：“王掌柜的好意我心领了，你可能不知道，裴家向我提过亲，后来又退了，我和裴大人的事已经过去了。”
“这些都是小人想送给公主的，和公子没有关系，公主不用想太多。”
王掌柜打死不承认，姜媚也没戳穿，只道：“我来丽州就是想忘记过去重新开始，王掌柜总是送东西来对我已经造成了困扰，今日之后门房不会再放王掌柜进来，还请王掌柜不要为难下面的人。”
姜媚的态度很是强硬，王掌柜还想说话，姜媚直接让人送客。
出了门，王掌柜立刻跑回书店写信。
虽然有飞鸽传书，裴景川收到信也已经是五日后了。
已是盛夏，瀚京热得不行，各个院里都供上了冰块解暑。
老夫人和萧氏却只觉得如坠冰窖。
裴景川把自己的私产都转移了！
萧氏并不是故意要查裴景川，裴音音的婚事将近，除了金银作为添妆，她还想寻些有用的书，给裴音音添些书卷气。
裴景川名下有书店，萧氏自然是要去那里挑书的，谁知书店竟然关门了。
之前姜媚写的那两部话本子卖得很是火热，从未听说过书店经营不善要关门这种消息，萧氏觉得不对劲，连忙又派人去了裴景川名下的其他几个铺子，谁知竟都关了门。
细查之下，不止铺子，就连裴景川名下的田地庄子，也都易了主！
萧氏和老夫人又惊又怒，当即派人去刑部等着裴景川。
傍晚，裴景川才从刑部回来，一进大厅，萧氏便迫不及待地问：“三郎为何要转移名下的私产，可是遇到什么难处了？”
裴景川神情平静，并没有因为萧氏发现这件事而慌乱，坦坦荡荡：“没什么难处，只是再过不久我便要离开瀚京，提前把这些私产转移，到了新的地方也不至于束手束脚。”
这下换老夫人坐不住了，她急急地追问：“你要去哪儿？”
“回祖母，孙儿要去丽州赴任，任命书已经下来了。”
丽州，那不是姜媚去的地方吗？
“你要去找姜媚？”萧氏立刻明白过来，她顿时扼腕，“你放不下她为什么不早说，何必为了与我们置气去到那么远的地方？”
之前裴景川去军中历练萧氏已经很舍不得了，这一年多他又数次历险，他在家里住着萧氏尚且不安心，哪里舍得他去那么远的地方。
而且姜媚就算以正妻身份嫁进裴家，若是生不出孩子，或者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她这个做婆母的还能管着，这要是去了丽州，岂不是都让姜媚说了算？
萧氏越想眉头皱得越紧，老夫人更是气闷，她沉沉道：“不许去！”
她连姜媚进门都不能答应，怎可能容忍姜媚拐走自己最疼爱的孙儿？
裴景川早就料到她们会有如此反应，淡声道：“此番肃清乱党，朝廷元气大伤，陛下会提拔许多新人入朝，而孙儿尚且年轻，难堪重任，陛下有意让孙儿去丽州沉淀一番，祖母是要孙儿抗旨吗？”
明昭帝尚在壮年，三皇子一党被铲除对太子来说是好事，却也给明昭帝敲响了警钟，他怕太子急功近利，想要早登大业，自然不希望裴景川留在朝中和太子走得太近。
老夫人气得发抖：“你早就算好了一切，所以才支持姜媚去丽州，你这是为了她连家里人都不顾了吗？”
“祖母息怒，孙儿不敢。”
裴景川低下头，瞧着很是恭敬，实则态度强硬，寸步不让。
老夫人这下连骂他的力气都没有了，萧氏更是气得红了眼。
她就知道三郎犟得很，根本不可能任她们摆布。
缓了一会儿，萧氏才平复了情绪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三日后。”
第303章
赏荷宴
自姜媚明确拒绝后，王掌柜就不再登门了，但他派了人暗中盯着，一有情况就赶紧给裴景川写信。
【七月初一，何公子又来找公主了，还从明月楼买了两碗甜品，听说这甜品是明月楼的招牌，小人买过一碗，确实很好吃，不知公主会不会被甜品收买】
【七月初五，何四小姐来找公主，何四小姐好像要组个女子乐坊，竟然利用妹妹投其所好，何公子真是太有心计了】
【七月初九，女子乐坊第一次聚会，小人不得入内，但何公子以兄长名义陪同随行，公主下车时似乎对他笑了，小人觉得不太妙】
【七月二十，何家派人给公主下帖，小人多番打听，得知何家五日后要办赏荷宴，何家众人似有意撮合公主和何公子，公子若再不来，公主危矣！】
随着裴景川出发前往丽州，收到王掌柜信的时间越来越短，信里透露出来的担忧却越来越多。
裴景川收到赏荷宴这封信，已是七月二十二，他才刚过云州，距离丽州还有五日的路程。
根本赶不上。
看完信，裴景川面色冷沉，比越来越暗的天色还要黑。
察觉到裴景川情绪不对，白亦疑惑地问：“主子，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无事。”
裴景川嘴上说着无事，吃完晚饭却不休息，而是带着众人连夜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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