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卡兰锦的水已经够深了,莫蒂默知道自己现在是最树大招风的那个,从公爵要来卡兰锦的消息被放出后,不少人在翘首以盼。他们都在期盼自己能搭上公爵这艘船。
如果阿利斯泰尔和他的敌人,或是讨厌他的人联合起来,哪怕只是有那个意思,他相信无数待时而动的鬣狗都会迫切拥护上去,然后借着阿利斯泰尔的势瓜分掉他这个鳄头。
既然如此,那他就先下手为强,和阿利斯泰尔交好。
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所以他才会在第一时间让慈渊去勾引阿利斯泰尔,企图从美色这方面把阿利斯泰尔拉拢为自己的盟军。
这步棋显然走对了,阿利斯泰尔对慈渊很有兴趣,可莫蒂默隐约却高兴不起来,就连最稀松平常的客套笑容都不太想维持。
他怕自己一开口就让慈渊换个位置,那太刻意了,像是故意针对阿利斯泰尔一样,而他还不想在得罪了萨迪厄斯后又得罪阿利斯泰尔。
毕竟他已经让慈渊去勾引男人了,如果这时候又收回这些暧昧的暗示,是个男人都会怒火冲冠。
莫蒂默不说话,落在别人眼里,却成了一种催促的示意。
慈渊晃动着身子,脑袋朝着阿利斯泰尔偏去,然后轻轻地喊了一声公爵。
叫情郎似的,声音又软又酥。
姿态也远比第一次要温柔许多,有意示好,还袒露出一点薄红的色欲,抿起唇,却又不自觉地伸出舌头来舔舔,似乎是最近才形成的习惯,全然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有多色情。
阿利斯泰尔心头一紧,浑身舒坦。
他不再顾忌,长臂一挥,将慈渊搂了过来,同时,又敏锐地察觉到慈渊和之前不一样了。
那种说不上来的变化是由内而外的,他难以找到最贴切的形容词,最后只能粗俗地想:好像一副被男人疼爱过的模样。
这副模样,又让他想到了最近的一些事。
那是外面传疯了的绯闻:尤金侯爵离开一个多月,回来后就立马将慈渊接到巴克尔,干柴烈火、昼夜厮混,两人不知道在一张床上滚了多少回,就连曾去巴尔克为两人丈量尺寸的裁缝都看到了。
裁缝回去后大肆宣谈两人的恩爱场面,将这当做一件值得炫耀的桃色事件。
那个裁缝是怎么说的?
他在醉酒后,高举着啤酒桶,兴奋的大脑无法思考,粗重喷着鼻息,满嘴酒气:“你们不知道尤金侯爵有多喜欢慈渊,可怜的交际花被他当着大家的面儿压在沙发上亲,声音大得出奇!”
“简直比昨晚打的雷声还要响亮!”
“这些贵族老爷出手真够阔绰的,把自己的情人养得好极了,一身肌肤比牛奶还丝滑细腻,被亲的时候跟没骨头似得,那柔润的身段虽然没有少女般珠腴,却像玉石一样……如果我也能摸一把,哈哈!哪怕死也甘愿了!”
这只是一个酒鬼在朋友面前的炫耀,就算传播得很快,也不至于天下皆知。
阿利斯泰尔会知道,是因为他一直在关注着慈渊。
自舞会上一别后,阿利斯泰尔矜持地等待着慈渊主动约他,他以为这是很明白的一件事了,毕竟是慈渊要搭上他,那么,他也不用把姿态放得太轻,免得以后慈渊恃宠而骄。
所有的东西都是求而不得才珍贵,阿利斯泰尔深谙其道,所以就算当天夜里他就想到慈渊的寓所去,也忍住了。
他不会让慈渊那么轻易得到自己。
可是他左等右等,却一直没等来慈渊的邀约。
这漂亮浪荡的交际花似乎在之后就完全把他抛之脑后了,一点没想起自己还有个公爵需要勾引。
又或者,慈渊在欲擒故纵,看出了他对他有意思,故意忽略他。
可当时也确实是情难自禁。
想来想去,阿利斯泰尔越发觉得就是这么回事。
像这样的交际花情场总是得意,他们根本不缺人喜欢,随便参加一场宴会就有大把人想当他们的金主,或是追求他们,这或许就使得他们总能敏锐察觉到别人对自己的喜欢,进而拿乔。
他们有时候就是会高傲地扬起下巴,尽管知道自己并不尊贵,并不光彩,也希望男人们追捧他们。
慈渊在舞会上不就是这么做的吗?
阿利斯泰尔告诉自己只需要耐心等待就行了,毕竟接下来如果没有进度,该着急的应该是慈渊而不是他。
他也绝不会去慈渊的寓所,那简直自掉身价,他这样做,和那些倾家荡产送慈渊礼物,结果却被拒之门外的失败者还有什么区别?
像上赶着送的狗一样。
他按部就班地继续生活着,表现和往常无异,可那些反复追问有没有慈渊的邀约的时候,就连管家也看出了他的心思。
更可笑的是,他自以为纠结了那么久,现实里才过去一两天而已。
而慈渊连生病了都不告诉他。
他们就像是在舞会上见过一面的陌生人,互相寒暄后就没有后话了。
阿利斯泰尔原本都要怀疑自己的判断了,可他今天一来慈渊就黏上自己,又让他确认慈渊是在欲擒故纵。
但是这拿乔也拿的太久了,阿利斯泰尔不满地想,得亏他还算有耐心,换做其他人,恐怕早就冷着脸甩慈渊的面子了。
到时候慈渊就只能无措地被晾着,红着眼睛被众人看笑话。
瞧瞧他对慈渊多好,一点也不计较他这点小心思。
“送你的马车还喜欢吗?”
这句话才刚问出去,一旁的莫蒂默突然就阴沉着脸站了起来。
阿利斯泰尔下意识压住了慈渊想转过去看的动作,又挑起脑袋,态度不算好地盯着莫蒂默,无声地问他要做什么。
当然,还有另一个意思:不是你把人送到我跟前吗?
他将慈渊下意识当做自己的人护着,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慈渊的金主呢!
可真是稀罕得不得了,这要是在没人的地方,是不是就不止搂腰,还要把人压在沙发上动手动脚了?
莫蒂默在心里冷笑,再喜欢又能怎么样,慈渊是他一手栽培起来的,难不成还能选你?
攀比的心突然就生了出来,男人僵硬地扬起一抹微笑,弯下腰来说:“抱歉,公爵,我刚刚突然看到了之前的生意伙伴,想起来还有点事要和他商议,大概要过去一趟。”
“不能和您讨教真是遗憾,这样吧,我让慈渊留在这儿陪您,如何?”
这话说得好像让慈渊留下来都是他的主意,慈渊事事都听他似的。
阿利斯泰尔不太爽利地“嗯”了一声,把慈渊压的更紧了,心里想得意什么,不就是个金主而已。
这种钱货两讫的关系也值得这么显摆?刚刚他什么也没说,慈渊不还是朝自己乖乖地喊公爵靠过来了?
慈渊完全不知道阿利斯泰尔和莫蒂默的较劲。
阿利斯泰尔压得太用力,致使他整张脸都埋在了男人厚实的胸膛上,眼前是放大的黑色头发,其余的什么也看不见,而阿利斯泰尔的心跳声太大,于是,他连这两人的对话都没太听清。
只听清了莫蒂默好像让自己陪着阿利斯泰尔,听得比较清楚的,是咚咚的脚步声、男人的心跳声和呼吸声。
他和很敢推开阿利斯泰尔,便一直没动,过了一会,男人松开手臂,他才得以重见光明。
回头再看,莫蒂默已经不见了,不知道走哪儿去了。
慈渊若有所思,直起身子整理自己的头发和有点凌乱的衣领,手指放在胸口花蕾一样的布料上打理,才理清了一半就被另一双手盖住。
他有些茫然地抬头一看,男人俊美兰生ù柠﹤檬的脸庞已经凑到了跟前,完全没有死角,他罕见地露出一丝笑意,像打了胜仗的将军:“别整理了,很干净,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吧。”
这个沙发已经成了两人调情用的专属沙发,旖旎的氛围突然之间炸开,慈渊攥紧了手指,感觉到男人的手臂再度攀上了自己的腰。
明明刚坐下来的时候还冷冰冰的……
尽管心里是这样嘀咕的,表面上,慈渊还是顺从地坐了过去,靠在男人的肩膀上,轻声细语地说:“我很喜欢,那是我坐过最舒服的马车了,真的很感谢您。”
“哼。”阿利斯泰尔也不知道自己在哼个什么劲,总之他心情好极了,又问起其他的动作,慈渊一一都说喜欢,于是他的心情就更好了。
明明已经完全不生气了,但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故意板着脸又问:“既然喜欢,为什么不来找我?”
啊,这该怎么说呢?
慈渊想了想,脸羞得有点粉俏,他那段时间和达米恩打得火热,确实忘记了要去找阿利斯泰尔这茬,后来又被莫蒂默接到巴尔克,就更忘了。
那个时候他已经不抱希望了,觉得可能阿利斯泰尔都忘记了有自己这号人物,毕竟男人都没来过自己的寓所,请帖递上去可能也是白搭。
“殿下,您得知道……”慈渊拽了拽男人的胳膊,故作为难道,“那天舞会后我就生病了,一直在寓所躺着,连饭都吃不下,所以才没有去找您。”
“我的身体太脆弱了,如果我拖着病躯去见您的话,我怕您会不高兴,当然,这都是我自己的一点生病后的矫情。您送来的礼物,我都有好好保存下来,马车也是,我立马就换上了您送的那辆。”
说到这里,慈渊又停了下来,他委屈地眨了眨眼睛,手搭在阿利斯泰尔的胸膛上,充满暗示地划了划上面的刺绣,仰着脸,凑近男人的下巴,声音轻飘飘的,仿佛一不留神就要溜走了。
他悄悄地说:“我们这样的人总要有几分矜持,殿下,我也一直在等着你来我的寓所。”
“我的仆人克劳德,一直在等候你的大驾光临。可是你总是不来,所以我以为,你不想要我了……”
阿利斯泰尔的呼吸倏地乱了。
他喉咙吃紧,沉溺在这片泓色的蜜语里,满眼都是慈渊故作委屈的娇纵表情。
他当然知道这都是哄他的,这种好听话在慈渊这儿估计都说腻了,什么仆人等着他的大驾光临,恐怕慈渊的每个客人都能听到这种话。
但是,几分矜持不一定是假的。
这不就是自己推测的那样吗?故意拿乔,又因为自己始终不肯去他的寓所委屈极了,心都等得要碎了吧?
这说起来,倒是自己的错了。
可怎么就不是自己的错呢?上位者本来就应该对下位者多点包容,他竟然连这点都没想明白,还等着慈渊主动找自己。
慈渊一定吃过类似的苦,所以才不敢去找他,怕被赶出去,如果真的被赶出去了,那不是要被整个卡兰锦的人笑话了?
“以后,我会让人去接你。”
呼吸已经乱的没办法调整了,男人的手臂也不知道该怎么运作,总之僵硬极了,像发条一样上移,捧住慈渊的后颈,指腹上的厚茧将那一处肌肤按的透红。
他深深地吻了上去,就在这大庭广众之下。
水晶灯折射的灯光是如此梦幻,高大的公爵肩膀隆起,像一座能压垮慈渊的小山丘。
可是他们接吻的画面却一览无余。
周围嘶气声此起彼伏。
一吻过后,慈渊浑身瘫软地趴在阿利斯泰尔身上,迷瞪着双眼,像个青涩的雏子。
如果他刚刚伸舌头没那么自然熟练的话,阿利斯泰尔真的会误以为他还是个雏妓。
那么熟练,不知道有过多少男人,现在也有着,在宴会前不还在莫蒂默那儿和他厮混吗?
慈渊要是个女人,恐怕肚子早就被人弄大了,得亏是个男人,才能在名利场如此轻松自如。
所以就算有无数个男人也不可能搞大他的肚子,谁也留不住他。
阿利斯泰尔还想再亲一下,可慈渊却瑟缩地躲着,用乏重的鼻音喊着公爵。
似乎在担心什么。
男人了然,用双手捧起慈渊的脸颊,声音低沉:“要你的,别怕。”
阿利斯泰尔要丢掉那点可笑的自矜了,心里构想着慈渊当自己的情人后的美好画面。
围脖
他会像莫蒂默那样,让马车去慈渊的寓所前接他。
他愿意给予慈渊这样的荣宠,让慈渊知道,他确实在为他着迷。
当然,也不能让慈渊太恃宠而骄,毕竟慈渊只能是他的情人。
如果是公爵夫人,他的妻子,倒是可以无条件的溺爱。
第149章
亲吻这一幕落到了许多人眼里。
不远处一直观望的萨迪厄斯,还有匆匆赶回来的莫蒂默,都看到了。
萨迪厄斯是从头看到尾的,他一直张望着,当阿利斯泰尔突然亲上去时上半身朝前倾斜,手肘落在大腿上,做出了一副典型的看戏的姿态。
他看起来就像是唯恐天下不乱的那种人,似乎下一秒就会起哄让阿利斯泰尔再亲得用力点,大胆点,但其实,这样做只是为了掩饰自己在一瞬间兴奋起来的丑态。
会变成这样,绝对和阿利斯泰尔无关,也绝对和眼前的这个场景无关,他就算再是个管不住下半身的人,也不会因为看见别人恩爱就兴奋起来。
会变成这样,是因为慈渊。
他眼里,只看到了慈渊。
萨迪厄斯不是基督徒,他放荡、浪漫、不羁于条条框框,有的人对他评价甚高,有的人对他的评价却跌至谷底,连路边的流浪汉都不如。
不爱他的人总拿他的生活作风批评他,坦诚地承认自己的情史在上流社会中总不是一件美谈,于是他就成了那个异类,但是萨迪厄斯并不在乎。
他们只是生活方式有所不同,这些批评他的人也不见得有多高尚,他们只是因为种种道德被羞耻束缚,连自己找了情妇或和哪个漂亮的妓女有过一夜情都只敢隐晦地炫耀。
这些说着他生活作风放浪的,大多数私底下情人都不止一位。
一半的意式血统造就了萨迪厄斯浪漫豪爽的性格,他天性自由,热衷于社交和爱情,遇到喜欢的事物或人会大胆欣赏,譬如现在。
氛围其实稍显尴尬,因为他曾经说过那样的话,在旁人眼里,他和慈渊的关系应该是非常不好的,而他也不应该这么快打自己的脸,让别人看笑话。
但是,管他呢!
谁在乎?
当然是自己快活最重要了。
萨迪厄斯就是这样厚脸皮的家伙,在尔莎都不出声搭理他后,脑袋一动不动地盯着慈渊的方向,如果这时候给他一台望远镜,他也许都会欣然接受。
没有望远镜也无所谓,他鹰一般的视力足够把一切看清楚。
一开始,萨迪厄斯只是想看慈渊那张脸,他的承认,他就是为这张脸心动,真的太漂亮了,让人根本挪不开眼睛,越看就越是惊艳喜欢。
慢慢的,他开始专注慈渊的神态,注意到那透红的眼尾和眼眸,注意到慈渊偶尔伸出舌头来舔舔唇瓣,注意到慈渊似乎在对阿利斯泰尔撒娇……
越看,就越入神、越无法自拔,萨迪厄斯心痒的厉害,他听不到声音,就无声地嚅着嘴唇,现场解读起了唇语。
不太成功,全靠想象。
慈渊应该是在对着阿利斯泰尔撒娇,应该是的,因为他的脸比刚才还要红,眼睛也变得润润的,像是要调情了。
而当男人突然发难时,萨迪厄斯更是心头一紧,脑袋糊里糊涂地不知道在担心什么。
但是当两人真的亲起来后,他反而又松了一口气。
阿利斯泰尔真大方,一点儿没藏着掖着,就算是他这个角度看过去也清清楚楚。
他很清楚地看到阿利斯泰尔似乎不太懂怎么讨好一个情人,除了蛮横一无是处,但是……
阿利斯泰尔还是把慈渊亲得喘不上气,瘫软在他怀里。
直到这儿,萨迪厄斯才舍得把视线的余光分给其他人,看清了阿利斯泰尔那一脸餍足欠揍的表情。
他晃了个神,压根没注意到莫蒂默回来了,还是尔莎提醒了他。
“莫蒂默回来了,嗳,看他来的真是时候。”女人微眯起眼,调侃道,“那副样子,简直像捉奸的丈夫。”
萨迪厄斯没有言语,微挑的眉毛表示赞同。
莫蒂默回来的时间很巧,他正好看见了两人拥吻,所以走过来后动作并不连贯,突兀地在不远处停了一会,直到阿利斯泰尔松开慈渊,才有些阴沉地走了过去。
可惜他是背对着萨迪厄斯和尔莎的,所以他们并不能看清楚此刻他脸上是什么表情。
总归不可能是开心。
萨迪厄斯咂了一下,想象了一下自己在莫蒂默的地位上这时候会做什么……
哦,不用想了。
如果是自己,一开始就不会走。
莫蒂默真是大方,抛下慈渊就走了,这和暗示自己会把慈渊送给阿利斯泰尔有什么区别?
虽然他只走了一两分钟,很快就因为后悔又回来了,接着又撞见了让他当场破防的一幕。
看起来就是阴晴不定的一条毒蛇,怪模怪样。
萨迪厄斯没有为莫蒂默刚刚嘲讽他是金毛狗而生气,现在却反而有点生气了。
他觉得莫蒂默简直就是浪费了自己的金主身份,要是换作他,压根儿就不会让阿利斯泰尔坐在慈渊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