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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不知道从哪里生出来的力气,我一把推开他的手,向身后退缩。可后面是幽深不见底的洞穴,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给我依靠。

    “你不要过来!我已经拒绝过你了!”我嘶哑着声音,给自己虚张声势。

    沈见青站起身,颀长的身躯拉出一道巨大的影子,将我笼罩其间。他木着脸,冷冷地说:“我的耐心是有限的。陪你玩了半个月人畜无害、小意温柔,你不吃这套,那我就只能换种方式把你留下了。”

    他说着,伸手过来,像拎小鸡仔一样把我揪了起来。我的右腿根本站不起来,一触地就是钻心地痛。

    “啊!我的脚!”

    沈见青看我痛得龇牙咧嘴,微微垂眼,半分没有同情,声音旖旎却吐露出恶意的话语:“真可怜啊,腿瘸了——活该!你不是要走吗?”

    说着,他毫不留情继续拖着我往山洞外走。我跟不上,左脚踉跄,右脚不能动弹,几乎是他用蛮力拽着我。

    一出山洞,我的眼睛因为强烈的光线而沁出生理性的泪水。沈见青手一松,我扑倒在地上。

    我用手挡住眼睛,他却欺身而上,正当我不明所以的时候,沈见青白皙的手却伸向了我冲锋衣的领口!

    一瞬间,我明白了他的用意。

    这个小疯子、变态,他居然想!

    我全力抓住了他的手,颤抖着声音:“你疯了!”

    沈见青拂开脸上的碎发,把发间的银饰一并撩到脑后。他咧开嘴粲然一笑,美貌晃得我眼花,但心里却直打怵。

    “我才没疯。不是你要我救你吗?我只是要一个公平而已。”

    说完,他不顾我的挣扎,一手拘住了我的双腕,一手扯我衣服的拉链。

    我从来不知道沈见青的力气会这么大,不管我怎么挣扎,他都纹丝不动。我不想哭,因为书上说,受害者的哭喊不能阻止任何事情,只会激发施暴者更深的欲望。

    但眼泪还是顺着眼角止不住地淌。

    我的冲锋衣被他粗暴地撕扯下来,然后是衬衣,扣子蹦得到处都是。他眼睛一转,忽然看到了什么东西,愣了愣,探手去拿。

    是动作间从我衣服兜里掉出来的香包。

    趁着这个空隙,我的手好像摸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我不做他想,下意识地就抡起来,用尽全力重重地砸在沈见青的额角。

    沈见青身形一顿,鲜血就顺着破口流了出来。

    我心脏狂跳,呼吸拉扯得肺都痛。推开沈见青,我刚爬起来蹦着跑了两步,忽觉后腰一痛,整个人在巨大的力道下飞扑出去,栽进了草丛里。

    沈见青从身后扭住了我的胳膊,把我从地里扯起来。

    我回头看他。沈见青额头上鲜血长流,半边脸都是血,和地狱里爬出来的鬼一样。艳红的血里,他眼皮上的红痣更加妖冶鲜活。

    这阵仗前面二十年我哪里见过,当即吓得肝胆俱裂。

    他咬着牙,说:“咱们现在谁也别嫌弃谁了,李遇泽!”

    最后三个字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像是要用牙关把我的名字嚼碎一样。

    沈见青把我推倒在铺展开的冲锋衣上,伸手扯下古树垂下的藤蔓,把我的手腕牢牢地捆在一起。

    我的两个胳膊拧得生痛,任我如何挣扎也撼动不了半分。

    沈见青居高临下地俯视我,欣赏够了我像条虫子一样无能为力地狂怒蠕动后,才把我翻过身来,撩下发间的一根银链,穿过他拾起来的香包,亲亲密密地挂到我脖颈间。

    “按照我们的规矩,收下香包就是收下情意。你还留着我的香包,是不是也对我有意思?”

    我赶紧摇头:“你放过我吧,我们两个都是——啊!”

    我还没说完,钻心的疼痛便骤然而来。

    这是一种我从来没有想象过的痛苦。

    我痛得后仰过去,整个人仿佛被从中间劈成两半一样。脑袋有一瞬间是一片空白的,什么都没有,只有痛。

    好像死了一样。

    缓了好一会儿,发黑的眼前才终于能看到东西。沈见青正用一种怪异而恶狠狠的眼神盯着我。见我看他,他俯下来亲密地想吻我。

    我偏过头,他也不在意,亲在我的嘴角。我听到他低沉的声音,有些沙哑,还有说不出的满足:“李遇泽,你看看我。”

    他好像又变回了那个纯善的沈见青,眼神里都是无辜的爱意,但这样的他现在只让我感到恶心。

    沈见青软着嗓子:“你这次先适应一下,我也是第一次尝试。下次,下次肯定……”

    “滚……”我喘出一口气,双手被捆得发麻,已经没了知觉。受伤的腿一次又一次摩擦着地面,很痛。

    浑身都痛。

    更难捱的是精神上的痛苦。

    我从来没有想过会遭遇今天的一切,这太可怕了,比最恐怖的梦魇还要可怕。

    像是被一股外力骤然击碎了,但片片掉落的却是我的尊严。我一直以来所受的教育,所听的道理,都不允许现在这样的事情发生在我身上。

    天旋地转,我的胃开始抽搐作呕,浑身的血都透着凉意。

    但沈见青还像个畜生一样埋在我身上,哦,不。我仰着头,视线渐渐模糊,意识逐渐远离。最后我还在模模糊糊地恶意地想,他就是个畜生。

    这一觉我睡了很久,但是再久也是会醒的。

    再次睁开眼,是在熟悉的房间里。

    沈见青的吊脚楼。

    我恍惚着,好像之前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没有不辞而别,没有山洞,什么都没有,一切都没有发生。

    我挪动身子,所有的痛瞬间追上了我。

    “嘶——”

    腰痛,脚痛,额头痛,浑身难受,没有一处是正常的。像被大卡车从身上反复碾过,把皮肉骨头碾成碎片灰尘了一样。

    “该死的沈见青。”

    我暗骂一声,却不能舒缓内心的半分怒气。但我最恨的还是自己。我们实在太天真了,如果不是当初对他掉以轻心,相信了他表演出来的那副虚假的面孔,又怎么会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早知今日,就算迷路死在氏荻山里,也不要跟着他来这个氏荻苗寨!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不急不缓的脚步声。我心下慌乱,索性躺回去继续装睡。

    很快,门外响起开锁声,然后门扉被推开。沈见青一步一步地走到我床前。

    我紧紧闭着眼睛,不想面对沈见青。

    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他。我应该扑上去撕打他吗?但以我现在的体力,估计只有被他打的份儿。我应该哭诉他的强盗行径吗?可我拉不下脸去大吵大闹。

    我胸口郁着一团气,出不来也咽不下去。就好像吞进去了一根刺一样,上不去下不来,卡在中间却也刺得生痛。

    我以前对于那些安慰别人的话,诸如“当作被狗咬了”“当作是一场梦”,是十分不屑一顾的,想着总要拿起武器捍卫自己。但现在的情形与环境,除了这么一句来安慰内心,好像也没有其他了。

    可我又厌恶这样无能为力的自己,像个靠着精神胜利的阿Q。

    沈见青在我床边坐下,我瞬间鸡皮疙瘩起立。他轻声说:“你装睡一点儿都不像。”

    我心里顿时“咯噔”一声,慢慢沉到了水里去。他连逃避都不愿意给我一个空间。

    我无奈地睁开眼,与他沉沉对视。

    视线相对的那一秒,所有的心理建设瞬间破防。但凡我有徐子戎的体格,或者身体状况好一些,我都会冲上去和沈见青拼命。但奈何我不是体育生,现在还病殃殃的。

    人在屋檐下,取闹也没有用,我不想给自己找罪受。

    只有忍。

    沈见青额角的伤没有包,但已经结了痂,再也不见他之前满脸是血的恐怖模样。

    可我额头上却是敷着草药的。

    对上我迟疑的眼神,沈见青眉眼一弯,抚着额头笑说:“这是你送给我的第一个礼物,我当然要永远珍藏,不让它消失。”

    我呼吸窒住。他说什么?礼物?他脑子不正常吧!

    顿了顿,沈见青又补充:“哦,你额头的伤我本也想留着,咱们凑做一对。但我怕留了疤你觉得不好看,就先给你包了。不过报酬我之后再索取。”

    我被他自然的态度说得一懵:“报酬?”

    “对啊。之前那场……”沈见青说着,含羞带怯地笑了笑,一副少年怀春模样,“之前那场是抵我救你回来的。那包扎当然是得另算。”

    我彻底快要被他逼疯了。

    沈见青的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东西呢?

    这才是他真正的面目,一个变态、疯子。可恨我现在才明白。

    我忍着疼痛爬起来,终于撕破脸皮:“沈见青,你不要发疯了。我是个男人!”

    沈见青很认真地点头:“我知道啊,我亲自验证过的。”

    我恨恨地说:“你喜欢男人,要找男人,也不要碍着别人,别来找我行吗?我有正常的人生,不可能跟你耗在一起!你现在也玩过了,可以放过我了吧!我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也不会跟别人说这里的秘密,你放我走吧!”

    沈见青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冷笑着,说:“你发烧发糊涂了,在说傻话呢。到了这里,你以为还可以离开?”

    我怒视着他。

    他却像忽然想到了什么,脸上的阴霾瞬间消失,露出个不怀好意的笑:“哦,还有你的那三个朋友。你以为他们就可以没事了吗?”

    “你什么意思?”

    “苗蛊已经种下了,或许他们现在已经被蛊虫啃噬了大脑,成为被蛊虫操纵的行尸走肉了吧。没有人可以把这里的秘密透露出去哦。”

    沈见青说完,戏谑地拍了拍我的脸颊。我如坠冰窟,终于明白了邱鹿和徐子戎接连怪病的缘由。

    他们突然发烧的夜晚,却又在第二天诡异地彻底好过来。我们并没有放在心上,或者说放在了心上也无从解决。

    原来我们早就身陷泥泞了。

    第30章

    矛盾抉择

    傍晚的时候,沈见青又来给我送饭。

    大门紧闭,之前空洞的窗户被铁杆封了起来,窗外的风景被切分成一块一块的,隔绝了所有翻窗逃跑的可能。我现在算是被他囚禁了起来。

    囚禁。

    没想到现在这个时代,这样的事情居然会发生还落在我身上。可跟沈见青讲理根本讲不通,他不信什么人身自由权,只说在这里,一切都听他做主。

    俨然一副又疯又流氓的土匪做派。

    枉我之前还信他单纯良善,不谙世事,实际上单纯的是我们几个识人不清的傻子罢了。

    “你不吃饭,也不吃药?”沈见青看着桌上中午送来的,端端正正连碰都没有被碰一下的饭菜和汤药,声音戏谑地说,“跟我闹绝食啊?”

    我翻了个身,用背对着他,不想理会。

    他可以限制我的人身自由,难道还可以控制我吃不吃饭、说不说话吗?我就不信他会让我饿死在这里。

    费一番功夫,关个死人吗?

    沈见青放下手里热腾腾的饭菜,上前两步,也不管我的挣扎,伸手触到我的额头。

    他的手很凉,像一块冰。

    “难怪,你肯定是烧得没力气吃饭了,怪我不够细心。”他自说自话般地喃喃,语气温柔,仿佛我们是什么亲密关系。

    但实际上我们什么都不是。

    沈见青踱步,然后端着药坐回床边:“李遇泽,我喂你吃药,过来。”

    我还是不动。

    时间仿佛静止,屋子里谁都没有说话,落针可闻。

    我合着眼睛,静静地等待着他之后的动作。可一分钟过去了,他还是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

    但我知道,他没有离开。因为他低沉的呼吸声没有断过。

    都说死刑犯等死的时候是最难熬的,我现在深有体会。

    又过了一会儿,我听到一声很清浅的笑在身后响起,可我却下意识生出半边鸡皮疙瘩。

    这个疯子,他笑什么?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身体突然被一股大力掀了过来,沈见青那张漂亮得过分的脸蛋猝然杵在了我眼前。他双眼里血丝点点,咧开的嘴里露出尖利的虎牙,笑意渗人。

    就算我做好了触怒他的准备,也被他给吓了一跳。

    “你不理我是吧!不吃不喝是吧!”他说着,探手抓住了我的肩膀,把我从床上拽了起来。

    我发着烧,浑身酸软无力,但凭着心里一腔孤愤,生出几分力气来。我们两个扭打在一起,挣扎间我一巴掌扇在了沈见青脸上。

    并不重,但却足够在他这团火上再浇一把油。

    沈见青黑沉沉的瞳孔里几乎冒出火焰,他一把推倒我。我本来就在后缩,没提防混着他的力道,猛地摔在床上,后脑正正磕到坚硬的墙壁,“咚”的一声,痛得我双眼发黑。

    等眼前的黑暗散去,沈见青端着一个素瓷碗,上前一步把我拖到床边,膝盖跪在了我两腿间。他左手掐住我的下巴,狠狠地抬高,我不得不艰难地仰着脖子。而他另一只手就强硬地把盛着黑漆漆药水的瓷碗碗沿塞进我嘴里。

    液体向下灌注,苦涩的气味瞬间充斥我的口腔。

    我疯狂摇头,伸出手推、抓、掐、挠,但是都不能撼动他分毫。

    喉咙不受控制地滚动,液体见缝插针地钻进胃里。但更多的是在我挣扎间喷洒出来,溅得到处都是,床上一片狼藉。

    我剧烈地咳嗽,整个胸膛都在震颤,呛得肺管生痛,鼻腔里也灌满了药水。我想我现在肯定很狼狈。

    但再狼狈再丑陋一点最好,让沈见青下不去手最好。

    “我早就想这么做了,我想这一刻想了好久。”沈见青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带着恶意和羞辱。“你当初不就是这么喝拦门酒的吗?你知不知道当时好多人都在看你,你很会勾引人啊李遇泽!”

    在我的咳嗽声里,他掐高了我的下颌,居高临下地,狠狠地看着我。

    我终于近距离地观赏到了这个阴郁少年的真实面目。

    我被他说懵了,过了好久才明白过来,他说的居然是在硐江苗寨的时候。那时阿黎喂我拦门酒,她身高矮于我,我为了不触碰到她,便微微蹲着身子仰起头。

    彼时彼刻,一如此时此刻。

    但心境情形却完全不同。

    我内心瞬间掀起万丈骇浪,一种被窥伺、被监视的恐惧萦绕全身。

    那种一言一行都被人看在眼里,在不知名的地方被反复咀嚼的阴森可怖。

    “你……你一直都在……”

    沈见青舒展开眉眼,歪着头说:“我当然一直都在。你好几次都差点发现我了。哦,不对!你已经发现我了。”

    我想起在硐江苗寨的清吧里,他隔着层层人流予我粲然一笑。彼时我被他的外表蒙蔽,现在回想起来,才觉得那笑容里面混杂着无尽的暗潮,像是盘踞在角落里的贪婪的蛇。

    “那个照片……也是你故意出现的?”我想起了自己的“得意之作”,可笑我还一直对着那照片念念不忘,以为是个美丽的巧合,想把它留给沈见青。

    “哦,还有你的那个照片!”一提到这个,沈见青更加兴奋,眼睛亮晶晶的,“你知不知道,你当时拿出来的时候吓死我了!”

    我愣愣地看着他。

    但我不回应也没有关系,沈见青自顾继续说:“那可不是我故意留下的,没想到你这么早就看到我了!李遇泽,你自己不是还说,我们之间很有缘分!”

    缘分?

    这叫缘分?

    他一步步引导设计的结果,却说是缘分,难道不可笑吗?

    我脸上连做表情的力气都没有了,无力倦怠感席卷全身。我木木地说:“你看上我什么了?沈见青,我们素昧平生,你都不了解我,你看上我什么了?!”

    沈见青理所当然地说:“难道不是你先引诱的我吗?在硐江是你要来找我,在氏荻山是你要来求我。我只远远看着,是你一遍又一遍引诱我靠近啊。”

    我:“……”这是什么强盗逻辑?

    “如果让你误会了,那很不好意思,是我的错。那我现在解释可以吗?我真的没有……”

    “李遇泽。”沈见青截然打断我,脸像翻书一样瞬间就阴沉了下去,情绪的转换甚至不需要时间。他阴沉着脸,说:“你别说那些我不爱听的。我们苗人固执,看中了一个人,到死都不会改。你已经是我的人了,这辈子也别想摆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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