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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恕我冒昧,你可以自己思考一个问题。对于这个男孩儿,你的情感是什么?这是你一直在回避的问题。”

    我垂下眼睛:“我,我现在还不确定。”

    “首先,人有对错,但情感没有。李先生,你要先学会接纳自己。”陈辞声音平稳,“等你对于这个问题有了明确的答案时,你如果觉得仍有需要,可以再来咨询室找我。”

    我的问题她似乎并没有帮我解决,但走出陈词办公室的时候,我却觉得心里压着的那个无形的石头好像松了很多。

    她好像说得很对,我真的是非常需要一个倾听者。

    现在天还早,我不打算再窝回家里,便收拾了包回到学校,找了个自习室坐下。

    我看书的间隙无意间一抬头,正好看到了一个纤瘦的人影立在不远处的书架下。她发间编着细银丝带,我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那人微抬头,我立刻转过视线,重新看回书上。可没多久,对桌却突然出现一个人影。我抬头一看,正是刚刚在书架下的赵如故。

    她眉眼弯弯,很狡黠的模样,双手捧着下巴,说:“李学长,你刚刚看我,被我抓到了!”

    我尴尬地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赵如故却接着说:“我就说学生助理当得值。以前在图书馆,我就坐在你对面,你根本正眼都不看我一下。我做了你三年直系学妹,你却不认识我。”

    “以前?”我还真没注意过对面坐了什么人。

    赵如故坦荡地说:“对啊,谁让别人说,李学长最爱泡在图书馆,我只能想这个办法偶遇了。”

    幸好现在自习室里没有什么人,只远远地隔着几张桌子坐着几个同学。

    她那眼睛亮晶晶的,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明显话还没说完。

    “其实,我……”

    我怕影响了别人,赶紧指着外面,示意她出去说。

    赵如故欣然起身,往门外走去。

    我自然知道她的意思。那跃跃欲试的眼神我曾经在很多人身上也见过。但从前的我并不觉得那里面是喜爱。

    现在,我依然不觉得里面是喜爱。因为充满爱意的眼神究竟什么样,我现在已经见识过了。

    我们找了个没人的露台。

    赵如故倒丝毫不扭捏,抬起眼睛看我,说:“学长,我真的挺喜欢你的。那天的讲座要不是你也会参加,我都不愿意做学生助理呢。你要不和我试试,珍惜最后的一年,谈一段校园恋爱?”

    她比我矮了些许,个子只到我鼻尖。我垂下眼睛,说:“那你喜欢我什么呢?”

    赵如故一愣,没有反应过来似的发出一声无意义的:“啊?”

    “我说,你喜欢我什么呢?”

    “你长得就是我理想型。”赵如故想了想,憋出两句,“文章也写得好,还拿了三年奖学金。”

    她说话的时候,我的视线忍不住又落在她发间。

    赵如故似乎也发现了,抬手扯了扯那条纤细的发带。

    “没有了?”我问,“那你以后遇到更理想型的长相呢?”

    赵如故撇撇嘴,说:“哎呀,学长你也不要那么保守嘛。现在谈恋爱不就是看对眼就可以试试吗?你搞得怎么好像面试一样?”

    我突然间觉得很没有意思,心里生出一种失落感来。

    “而且,你不是还常盯着我看。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天在讲座你就看着我发呆。”

    “我没有……”解释的话没有说完,我猛地停住。

    脑海如灵光乍现,我看着她发间飞扬的银丝带,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

    我总莫名觉得她眼熟。或许赵如故说对了,我无意识间看了她多次。

    可那只是因为,她发间编织的那根细银丝带,和沈见青发间常带着的银饰有那么几分相像。

    与其说在看她,不如说,我在下意识看着和沈见青相像的东西。

    第60章

    医疾疗心

    赵如故的出现就像是一道流星,短暂地划过就消失了。自那天我狠下心拒绝她后,她便消失在了我的视野里。

    这样也好。我想,或许这才是人之常情。人生本来就很短暂,但凡见识过这个美好的世界,都不会选择在一棵树上吊死。

    就像我父母,因为一时的激情而选择结合。当激情褪去,发现彼此之间不值得再浪费时间,便果断地抽身离去。

    这才是人之常情。

    这周末,是班长组织的“班级生日”活动。我们班里的同学,来自于五湖四海,最后大家也注定归于人潮。但从大一开始,我们便定了个“班级生日”,并且每年庆祝。我觉得这不过是给班级活动找了个由头,但大家却都觉得意义非凡。

    “班级生日”的时间定在了每年的深秋,差不多是与冬天交接的时候。

    今年的这一次庆祝活动也是最后一次了,班长张栩说要搞一次重大的,他在蕖山上定了露营点,我们可以在山上活动露营。

    他也是我之前的室友,我们关系一直还算不错,我自然支持他组织的活动。

    我记得蕖山上有座很老的道观,香火鼎盛得很。我之前一直想去,但因为种种原因没有成行,这次刚好可以一起游览了。

    蕖山离我们学校并不远,步行十多分钟便能到达。只是登山的路途多了些辛苦,几个同学偷偷去坐了缆车。班长回过头来清点人数,惊觉少了几个,搞清他们去向后,不由得假模假样地痛骂了两句。

    “我说阿泽,你真是厉害啊,爬了这么久,连大气都不喘一口!”张栩骂完,回头冲我竖了个大拇指。

    他是个南方人,有着南方典型的细腻柔和的长相,可偏偏生了副孔武身躯,常被班里叫做“金刚芭比”。

    我看着他身上挂着的大大小小的行李背包,笑着说:“要不我帮你背几个?”

    这大包小包的,能不累吗?

    张栩立刻叫嚣:“哎哟!还是我们阿泽靠谱!你们就知道使唤我!”

    几个女孩子捂着嘴笑,还有不嫌事大的,又无情地挂了一个背包在他脖子上。班长立刻露出浮夸的愤怒表情,引来众人嬉笑。

    我也忍不住笑起来。

    张栩负重前行,还不忘与我搭话:“阿泽,我给你说啊,我真的觉得你超厉害!”

    我一愣:“为什么?”

    张栩说:“我之前啊,觉得你文文弱弱的,学文学嘛……放古代你那绝对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俊俏书生!哎,我跟你不一样啊,你是真喜欢,我是调剂来咱们专业的。”

    他扶了扶肩上的包,又喘了口气,接着说:“我听说你在深山里失踪的时候,我都觉得你必死无疑了!那是什么地方?蛇虫鼠蚁的,满地爬!”

    我说:“那倒没有,也不是满地爬。”

    张栩却再次竖起大拇指:“但是你居然活着出来了,自己出来的!你知道吗,我觉得你是真爷们儿!”

    我一时语塞。

    他却越说越兴奋,差点跳起来:“哎!你跟我说说你在山里的求生经历呗!说不定以后我用得上!怎么取火的?怎么判断方向?还有驱虫,驱虫也很重要!”

    他说到“驱虫”两个字,我的心就跳得慢了两拍。我下意识摸向脖颈,可那里空无一物。

    哦,我忘了。那个香包被我放在了家里。

    可记忆就像是一个按键一样,一旦被触发,后面那些东西就会止不住地喷涌出来。

    沈见青把香包递给我时的场景,他把香包亲亲密密地挂在我脖子上的场景。他纤长的手指,深邃的眼,还有眼皮上那颗嫣红的痣。

    那些我以为我早就遗忘的记忆,现在汹涌地出现在我面前。我这才陡然发现,我不仅没有忘记,甚至里面的所有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

    “你怎么不说话?”张栩突然凑到我面前来。

    我回神,说:“也没什么。就是……就是运气好而已。”

    张栩还想说什么,前面却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原来我们已经不知不觉间到了半山腰,也抵达了我们的目的地。

    露营公司早就把活动场地布置好,宽敞的草坪上放着数个帐篷,这些都需要我们自己搭建。

    张栩作为班长,立刻上前去主持,说:“我们现在得分配一下,两人一顶!”

    大家一听,立刻商量着寻找自己的搭档伙伴。

    张栩笑嘻嘻的,故意露出不怀好意的表情,搓搓手说:“那我就不客气,把咱们阿泽收入囊中了!”

    几个小姑娘捂着嘴,凑在一起不知道讲着什么。

    另外一个室友却笑着拆台:“哎哟,人家心里早就有人了,天天喊着别人名字呢!班长你要当男小三啊!”

    他话音一落,我也知道他没有恶意,可我还是觉得脸上的笑容刹时有些僵硬。

    另外一个室友立刻用手拐子捅了他一下,勾着他的脖子进了他们已经搭好的帐篷里。

    张栩和我默默搭好了帐篷,他收起了脸上的笑意,显得有些严肃:“你别管他,他就是八卦得很。你不想说就不说,谁规定谈个恋爱要昭告天下?”

    我该怎么告诉他们,我根本就不是谈恋爱了呢?

    如果我说出来,反而会更招来些不必要的眼光和议论。

    我说:“我记得这附近有个道观,我去看看吧。”

    张栩一拍脑袋:“我知道!清静观,听说灵得很!”

    张栩作为班长,事情多,还有注意大家的安全问题,分不出身来与我一起去。我便独自顺着导航,一身轻松地寻那个很灵验的道观。

    今天是周末,蕖山上人很多,不少登山的、徒步的人,还有外地游客,一边拍照打卡,一边慢悠悠地往前走着。

    我的脚步便也慢了下来。

    一路晃悠到了清静观外面。

    道观里面倒和寻常的道观没有什么大的区别,或许是所有塑像都有几分相似吧。总之这里的三清像和别处也没有什么不同。

    不少善男信女买了香祷祝,每一个人都很虔诚的样子。几个阿婆在广场上信誓旦旦地讲着这里有多灵验,自己是第几次来还愿。她们身边围了不少人,人群的注视又让她们讲得更加卖力。

    踏进这里的人不管平日里有没有信仰,此时都信了三分,便也跟着祷告去了。

    我心里没有愿望,也不信这些,随意地转悠了一圈便出了道观。

    道观外面倒是有些东西引起了我的兴趣。一个看起来已经上了年纪的老大爷,身前铺着白布,悠闲地坐在自备的小马扎上。而那白布上写着诸如“易经”“测字算命”“解惑释迷”“医疾疗心”等字眼。

    我看着那个“释迷解惑,医疾疗心”,忍不住走上前去。

    “大爷,你算得准吗?”

    老大爷不甚满意地把悠哉合上的眼睛睁开一条缝,撇着嘴说:“不灵不灵,问则不灵。你若诚心,心诚则灵。”

    神神叨叨的。

    我说:“你先说说,怎么个释迷解惑?”

    老大爷伸出五个手指。

    我愣了愣。

    “五十。”老大爷无情地开口,“接受电子支付。”

    我本也想试试,便转了五十给他。他收到了账,立刻把眼睛睁开了,笑眯眯地说:“小伙子,你说说有什么迷惑,再写个字来,我替你看看。”

    “我……”想到这个老大爷并不认识我,索性便说,“有个人,我不确定我对他的心意。我之前很恨他,可,可现在心里却总想他。”

    老大爷悄悄翻了个白眼,被我看到了。

    他说:“你写个字来。”

    我想了想,便在纸上写了一个方方正正的“青”字。

    大爷端起纸张,先叹了一声:“好字!”接着,他仔细琢磨了起来。我瞅着他视线左看右看,脸上沟壑因为用力而时隐时现,眼中没有老年人常见的浑浊,反而很精明。

    我忽然想,我这五十花到哪里去不好呢?要砸给这个看起来像是骗子的老头……

    “你这字方正有余,锋芒不足,不够圆滑。我看你这小子,太过于在意他人眼光,却不知自己心之所向。”

    或许没错,但从我刚才说的话里面要推论出这些也不难。

    “这个‘青’字,上下本相离,你又拆分得太远,恐怕是伯劳纷飞哦……”

    我心底里一动,不知道他这句说的是沈思源和阿青,还是我和……

    “不过嘛!”老大爷大气一喘,又说,“世间青色,自是有一番磨练才能出此殊色。或许有峰回路转也说不定。”

    我说:“那我的问题呢?”

    大老爷笑笑,说:“你写下这‘青’字时落笔轻盈坚定,并无迷惘。我看你心里早有答案。”

    我猛地抬起眼,对上老大爷意味深长的眼神。

    这个老头,似乎不是看起来那么不靠谱。

    我又说:“那医疾疗心怎么算?”

    老头悠哉地比划出一个拳头,意思是一百。

    我不假思索地转了钱。

    老大爷说:“你年纪轻轻,也要问病?”

    我低声说:“大爷,你会看蛊吗?”

    老大爷一愣:“什么?”

    “我说,你会看蛊吗?”

    “蛊?”老大爷扬起眉毛,“我却还没有见过蛊。哎,等等,别急着退钱!我还是可以帮你看看!”

    老头说着,目光将我上上下下打量两圈,然后笑着说:“我虽然没有见过蛊,但我看你思维清晰,吐字清楚,身体清瘦匀亭,双眼清明,不像是得了什么怪病的模样。哦,除了黑眼圈重些。”

    那就是没有蛊的意思了?

    我心里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

    忽然,沈见青那句“我不会下蛊”莫名响在耳边。

    或许,他真的没有骗我。

    老大爷见我失魂落魄,叹了口气,说:“后生仔,我看你诚心,便多说两句。人生本就短暂,都说蜉蝣朝生暮死,但人与虫子又有何区别?勿要多看,勿要多听,且及时行乐吧!”

    我心中若有所悟,正要道谢,却见老头子猛地起身,笑眯眯地说:“今天挣了一百五,收摊收摊,回家吃饭!”

    我真是哭笑不得,再次摸不准他是不是个江湖骗子。

    不过,是与不是似乎也并没有那么重要了。

    之后的活动倒没有什么特别,大家凑到一起,说些天南海北的事情。

    周天晚上,我们退了帐篷,各自回去。两天的活动,晚上还睡在帐篷里,大家都是一身疲惫。我回家坐电梯的时候已经觉得昏昏欲睡。

    好不容易摸到家门前,我刚把钥匙捅进去,却听到身后一阵细微的声响。

    一道黑色的影子映照在了墙上。

    第61章

    跋涉相见

    危险的警报让我意识骤然清醒。

    我们这边的楼层是一梯两户,同时也有逃生楼梯,我对面那户是一家三口。楼道声控的电灯灯光昏暗,应该是出了什么问题。我前段时间就想找物业修一修,但却总忘记。

    “李遇泽。”他很低很轻地唤我。

    这个声音太熟悉,这个影子也太熟悉。我在梦里早就已经见过无数次。

    而我现在是不是也在梦里呢?

    我没有转过身去,好像只要我不转过身,不看他,就可以保护自己一样。

    我呼吸一定,快速把钥匙捅进了锁眼里,拧动,开门!

    我闪身进去,反手就要关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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