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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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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颜听到这个消息,沉默良久。

    杭案也被带走了?

    这三个学生都不是普通人,和鸣鼎高中的校园霸凌事件有关联,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

    江颜看了眼时间,六点五十二分,距离事发不到一小时。

    “蒋警官从哪得到的消息?”

    “零勇过来报案的。”

    “零勇早上和杭案在一起吗?”

    “嗯,他跑掉了,来警察局报案,我已经派人去那边调监控了,待会就有结果,江医生过来警局一趟吧。”

    江颜迅速起床洗漱,赶到警局的时候零勇还在,整个人心急如焚,来回团团转。

    “江老师,杭案被精神病人抓走了,那些精神病人比恐怖分子还可怕。”

    零勇说起这件事嘴唇直哆嗦,心有余悸,同时愈发愧疚。

    杭案要不是为了掩护他逃跑,也不会被那些精神病人抓走。

    都是他的错。

    零勇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六神无主。

    “怎么办啊江老师,那个精神病院听说可恐怖了,之前我们班有个同学的姑姑得病,被她家人送进去,出来的时候变成了疯子。”

    “别着急。”江颜安慰他,“你不是说杭案运气好吗,肯定不会出大事的。”

    零勇没办法冷静下来,杭案是被那些精神病人强行掳走的,他们比杀人犯还可怕,也不知道杭案现在是生是死。

    “我听说精神病人都很恐怖的,他们会不会看到杭案长得帅,把他给……”零勇不忍把后面的话说出来,怕自己是乌鸦嘴,真给杭案惹祸上身。

    “精神病人没有你想的那么恐怖,里面有护士,不要自己吓自己,你先回学校,剩下的我来处理。”

    江颜好说好歹,零勇就是不愿走,他下决心要去精神病院救杭案。

    江颜和蒋留没办法劝住,就不管他了,找个地方单独说话。

    “我给天堂精神病院打过电话,说那几个病人还没回去,这个地方江医生了解吗?”

    “我去过,感觉不太好。”离开零勇的视线,江颜眉头一皱,“被送进去的,都是病情严重到没办法治疗的人,没有一个病人能完好无损能从里面走出来。”

    蒋留沉默。

    他对这个精神病院还是有了解的,名字取得好听,“天堂”,实际上却很黑暗。

    之前家属报案里面的护士虐待精神病人,导致病人精神失常,他进去调查过两次,没有找到证据,就不了了之了。

    不仅是病人有去无回,基本上正常的去里面走过一趟,精神也跟着失常了。

    里面每个月至少死一个人,市里领导很重视,警局也一直在追查,但拿到的证据都表明那些被弄成疯子的人,凶手是精神病人。

    精神病人犯罪,没办法逮捕。

    这三个学生年纪都小,尤其那两个女生,柔弱没力气,落到精神病人手里,真的怕他们凶多吉少。

    江颜说:“过去看一趟吧,人在不在里面就知道了。”

    话音刚落,有个小警察走过来,跟江颜点头打了下招呼:“蒋队,江医生,监控视频拿回来了。”

    江颜和蒋留对视一眼,快步走去办公室,站在电脑前看。

    市里的高中都聚集在同一个区,学生多,监控多,拍得很清楚,李佳佳和杭案他们前后相隔不到五分钟被抓到,一共有六个精神病人,本来在大街上随意走,看到人突然变得亢奋,手里拿着凶器冲上去挟持。

    赵勤和李佳佳没有反抗之力,被敲晕后精神病人把她们俩拉到小巷子里狂欢了几分钟,紧接着又看到杭案和零勇,零勇只是看了一眼就变成他们的新目标,最先被控制的人是零勇,杭案去救人,和那些病人搏斗了一会,腿被砍伤,成功掩护零勇逃走,最后一个视频画面是杭案被打晕拖走的场景。

    看到了完整的监控画面,一整个办公室的警察都面色沉凝。

    蒋留拿上衣服:“先去一趟天堂精神病院吧,线索会来得更快。”

    江颜往外走的时候,守在附近的零勇跟上来,看着警察浩浩荡荡地出动,精神为之一震:“江老师,我们要去救杭案了吗?”

    江颜点点头。

    “我跟你坐车。”

    “我们要去精神病院,你不害怕?”江颜问他。

    “为了救杭案,我不怕。”零勇很坚定。

    江颜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以为是那些凶徒,迅速掏出来看,结果是姚镇,没有任何犹豫挂断。

    走出警察局,她意外地看到了姚镇,站在车旁边等她。

    “江颜,我想跟你聊聊。”

    “没空。”江颜看都不看他,她是真的没空和姚镇讨论离婚的事情。

    他总是这样,没离婚前很少对自己上心,闹离婚了隔一阵子就过来谈判。

    去医院堵她也就算了,现在还跑到警察局门口。

    思及此,江颜忍不住嘲讽道:“你消息挺灵通的,当个大学老师可惜了。”

    姚镇叹了口气:“我们没必要闹成这样。”

    蒋留他们已经上车了,在等江颜,姚镇看了他们一眼,放低声音,“我跟你一起坐车,就说几句话,第二个十字路口就下车。和你现在要解决的事应该有点关系,你会感兴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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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车去精神病院的路上,江颜冷着脸,一言不发。

    她对姚镇的喜欢早就随着猜到他出轨女学生的那天烟消云散了,现在就是纯粹的陌生人,没有喜欢,连带着厌恶感也变浅了。

    但是不想怎么说,办离婚手续前,她不想和姚镇再有任何接触,被曾经最亲密的人背叛,想到都会觉得恶心的地步,更不用说看着对方在自己眼前晃悠。

    车里的气压很低,零勇想着杭案一直看窗外数路程,没有关注他们俩的对话。

    车里有学生,有些话姚镇不敢说出口,犹犹豫豫半天,终于发话:“上次那个犯罪嫌疑人找到了吗?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江颜目视前方,连个余光都没给他。

    这个时候来送关心,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前天爸爸给我打电话了,问了我们的情况。江颜,我觉得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早点断,和家里说清楚,对我们都好。”

    说到这里,姚镇抬眼小心翼翼地看了江颜一眼,却见她毫无反应。

    默了默,他放软语气,跟她商量:“除了我在学校买的那套房子,其他我都不要,行吗?江颜,我知道你心里有怨,但事已至此,离了对我们都有好处。”

    江颜冷笑一声,不予回复。

    这种话她都不知道姚镇怎么有脸说出来的。

    姚镇叹气,几乎是哀求的语气:“现在这种情况,对我来说是种折磨,何尝又不是为难你。”

    江颜默不作声。

    车里只有姚镇的声音,气氛降到了冰点。

    姚镇也不知道江颜到底什么想法,硬着头皮往下说:“陆姗跟我在一起前,她进了两次天堂精神病院,提到那个地方就害怕,那段时间一直找我。”

    “你要说的我会感兴趣指的就是这个?”

    “不过听你这么说,你一个教哲学的大学教授比我这个心理医生还会疏导病人的情绪,你不跟我换一下职业真的可惜了。”

    江颜说话虽然夹枪带棒,但语气平稳,连开车的速度都没变过分毫。

    她现在的情绪很稳定。

    一阵寂静以后,姚镇叹气:“你是心理医生,应该知道什么东西可以轻易摧毁一个病人,我现在就是陆姗的救命稻草。没了我,她会撑不住的。这段日子我也不好过……”

    江颜打断他:“如果只是为了说这些话,你可以现在就下车了。姚镇,当初结婚是我决定的,离婚也是由我来决定。”

    姚镇知道她的耐心已经耗尽,只要说出这些话,就说明不会谈,斟酌良久,疲倦道:“江颜,难道你真的觉得我们走到这个地步都是我的错吗?你总是以为自己可以看穿所有人,只要有一丝怀疑就会无限放大,那段时间我跟你待在一起,真的喘不过气。”

    “你是真的聪明,不管我做什么不需要说一个字你都能猜出来,但正是因为这样,你有时候很自负。如果不是你咄咄逼人,我们也不会走到这份上的。”

    “你觉得都是我的错,难道你就从来没有想过,如果不是你步步紧逼……我们的婚姻是这样,你的学生出事也是这样,你总是急于寻求答案,只相信自己的判断,不给别人机会……”

    “姚镇。”江颜懒得听他旧事重提,轻轻勾起唇角,笑得很寡淡,“你出轨不是被我逼的。如果你感情坚定,又怎么会害怕我的猜疑,因为我的揣测而动摇?一个人要真想犯错,和别人无关,因为没人能左右他的想法,把他拉入深渊。说白了,像你这种人,内心极度脆弱又自私,把过错推到别人身上,给自己寻求一个精神安慰,弥补良心的谴责。”

    “你第一次撒谎的时候,我什么都没有问,但是你对我没有一点愧疚之心,而是仗着我的容忍给自己找个合理的借口出轨。”

    “你也别想着说服我,或者让我觉得是自己的错,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没有人能逼着他做任何事情,做错了就是自己甘愿堕落的,别让人看不起。”

    想了想,江颜把他最后一点自尊都碾碎。

    “别忘了,当初没有我,你当不了大学老师,也评不上大学教授。自己有几斤几两不知道吗?还有陆姗来找我治病那一会还没有成年,后来又成为了你的学生,你的行为,不仅违反师德,而且有可能构成犯罪。”

    “我问心无愧,想离婚可以,等我哪天高兴了不用你过来找,离婚协议书自然会送到你手上。在此之前别来烦我。”

    姚镇刚开始脸色很憔悴,这一会儿更加惨白。

    姚镇被丢在路边时,零勇回头看了眼,被这个消息震到了,呆若木鸡。

    江老师都结婚了,而且丈夫出轨闹离婚?

    姚镇刚刚只顾着说离婚的事情,忘了把最重要的事说出来。

    短信铃声响的时候,正好是红灯,江颜划开手机看了眼。

    “陆姗病情又严重了,跟我说她被天堂精神病院的人控制,鸣鼎高中的暴力事件也跟这个精神病院有关系,这个消息应该对你有点用处。”

    江颜删除短信,绿灯亮的时候,冷静从容地继续往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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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剩下的路江颜和零勇静默不言,江颜没必要和学生解释自己的婚姻生活,零勇呢,好急得心里痒痒的,可也不敢问。

    两人各怀心事,到了天堂精神病院,江颜让零勇和另一个警察在门外等候。

    警察局打过招呼,一到就有护士过来接待了。

    一个护士说:“蒋警官,他们回来了,但是情况不太好,那三个学生被带到了精神科的特殊康复室,我们正在想办法把学生救出来。具体的情况,等见了院长您就知道了。”

    小护士看江颜眼生,多看了两眼,不过人是跟着蒋留来的,就没询问身份。

    天堂精神病院共有三栋楼,规模挺大,院长叫徐欢月,办公室在6楼,江颜和蒋留往办公楼走的时候,遇到了很多在草坪活动的患者,旁边都有护士看守着,看到有陌生面孔,下意识打量。

    江颜不讨厌和排斥这种地方,但就和每次去自己开的心理医院上班时一样,心里很是悲戚。

    她用八年的时候,让自己的心理医院名声大噪,患者以及患者家属觉得病人需要治疗的时候,通常会先去她的医院检查诊治,一百个病人里,她能治愈的只有九十个,剩下的十个没办法让他们恢复正常生活的时候,精神病院就是他们最终的归宿。

    患有精神病院的人,少部分有狂躁症会伤人,剩下的多是痛苦的经历让他们产生心理疾病,从而困在里面走不出来。

    精神病院对于他们来说,其实就是另一个牢笼。

    她费尽心力开一个心理医院而不是精神病院,就是不忍心看到这样的景象。

    她来这家精神病院走过两次,为了带走自己的患者,然而徒劳无功,因为来的时候,患者已经变成了真正的“病人”,不是她不愿意带走,而是她们不愿意离开。

    江颜喉间一阵苦涩。

    进入大厅的时候,江颜突然听到了几声凄厉的尖叫,余光瞥见有个病人朝他们扑过来,正扭头看过去,病人已经被眼疾手快的护士控制住了,嘴巴也被堵住。

    现场一片混乱。

    其他本来在正常活动的病人有的受了惊吓跑开,有的冷漠地望着,无动于衷。

    蒋留有点迷惑和愣住,下意识想过去看,接待他们的小护士解释道:“那个病人曾经被辅警侵犯,对警服有阴影,看到警服就会暴躁犯病。”

    江颜还没来得及看那个病人的模样,人就被带走了。

    大厅又恢复了宁静,人不少,却一片死寂。

    另一个护士按电梯,江颜和蒋留,以及其他几个警察上楼。

    一同进入电梯的还有另一个护士和一个穿着病服的小女孩。

    小女孩很瘦弱,安安静静的,缩在小角落里,好奇地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又迅速低下头。

    江颜站在她旁边,因为她频频抬头,低头看了眼,恰巧跟她对视,小女孩愣了愣。

    江颜朝她友善地微微一笑。

    小女孩怔住,眼神空洞呆滞,好一会她小声开口:“姐姐,刚才的场面你会害怕吗?”

    负责带她的小护士迅速扭过头看着她们,面露警惕。

    小女孩缩着脑袋,眼里充满了惊恐和不安的情绪。

    她的年纪看起来很小,应该就十岁左右,脸苍白无血色,不知道是怎么被送进来的。

    江颜心里刺痛了一下,有些病人安安静静的,通常只会伤害自己,不会伤害别人,经历很可怜。

    她无视护士的目光,微微弯腰跟小女孩对视,柔声说:“会,所以你以后见到这种场面的时候,一定要躲开,不然会受伤的。”

    小女孩混沌的瞳孔慢慢聚起一丝光亮,顷刻间又隐下去。

    她们在四楼就下了,小女孩走的时候回头偷偷看了江颜一眼。

    这个插曲很快就被江颜忘了,徐欢月在办公室,他们进去的时候正好和护士讨论事情。

    看到蒋留来了,她没有起身,只是微微抬起眼皮瞥了眼,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蒋警官,你们终于来了。”

    说完侧头瞥了瞥江颜,笑容迅速敛住,语气很淡:“江医生也来了。”

    江颜和徐欢月总共有过两次照面,都不怎么愉快。

    江颜不太赞成他们医院对病人进行治疗的一些不人道的做法,而徐欢月觉得只有他们才能真正帮到病人,江颜就是个事多的半吊子。

    江颜朝她冷淡地点了点头,算作打招呼。

    徐欢月四十多岁,人很瘦小,脸很尖,永远都是精致厚重的妆容,头发绑着,梳得整整齐齐的,每天都会戴着同一个红色发夹。

    “听说那几个病人回来了,那三个学生呢,怎么样了,在哪儿?”蒋留直入主题。

    “情况不乐观。”徐欢月说,“昨天晚上负责值班的护士没看住,让他们跑了,早上七点半偷偷跑回来的,现在在精神科乐园。”

    说到一半,她把一叠资料递给蒋留,继续说,“精神科乐园本来是给重症患者活动的,总共有三十个人,他们的情况很复杂,都有狂躁症和伤人倾向。平均每个月都有两三个护士和病人死在他们手里。”

    “刚才我让几个护士进去里面寻找那三个学生,进入不到五分钟,全都受伤了。”

    徐欢月停顿了一下,望着江颜浅笑:“江院长应该是认得这个地方的,把学生救出来虽然是我们的职责,但是涉及到护士们的生命安全问题,我也不敢让其他人轻易进入涉险。”

    “我就简单说明一下里面的情况吧,刚开始只是供一群重症患者发泄情绪的地方,后来不知道他们是怎么交流并达成共识的,设计了一个游戏,输的人会被他们打死,赢了可以出来。据我目前了解到的情况,我猜那三个学生就是奖品,只有配合他们完成游戏,才能把人救出来。”

    蒋留眉头紧皱:“不能直接冲进去把人救出来吗?”

    “蒋警官,你们有枪,可以依法射击那些病人,可这些病人的背景都不简单,他们如果死了,我们怎么跟家属解释?而且不是有枪就能解决问题的,要不然我也不会困扰。最底下的那几张资料,蒋警官可以看看,死的都是前几年硬闯进去的警察。”

    蒋留把材料分给江颜和其他人看,几个警察看到那些死者死因和照片的时候,都大吃一惊。

    徐欢月嘲弄地笑了笑:“那些患者里面,好几个连环杀人犯,智商高体力好,法律不给他们判刑,反而送到我这里,我也很为难。我用尽办法把他们锁在里面,每个人单独关在一个房间,加了好几层防护措施,可他们永远都能找到办法从里面跑出来,并进行报复,跑出去后也不离开这里,而是隔一段时间再跑回来。”

    徐欢月把她的笔记本电脑转过去给他们看:“这是我们定期安装在那个乐园里面的监控,每次都被毁掉,画面只捕捉到了那三个学生被带进去的情形,其他情况目前我们也不知道。”

    看完视频,所有人都沉默了,光从画面来看,比他们想象的棘手很多,根本不能称之为病人了,而是暴徒。

    徐欢月花了二十分钟时间向他们解释收集到的游戏规则资料:“如果是里面的病人打死了病人,我们精神病院还有充分的理由跟家属解释清楚。这些病人无可救药,无论是电力还是药物控制都没办法解决问题,目前我们找到最好的疗法就是满足他们的游戏需求,游戏结束以后他们每次都能消停一段时间。”

    “我们院里的护士死得太多了,他们比病人更无辜可怜,我不忍心再把其他人派进去送命,会对我以后招聘新护士和医院声誉都有影响。”

    “不过那三个学生也是无辜,这件事有我的责任。这样吧,我再派两个男护士进去,但是需要蒋警官和江院长的协助。游戏规则和注意事项刚刚我和你们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如果你们想要救人,我帮你们进去。”

    说到这里,徐欢月看着江颜,似笑非笑:“江医生不是心理学专家吗?年纪轻轻就自己开了一家心理医院做院长,应该比我更了解患者心理,也许进入了,还能帮忙找到始作俑者,破坏这些病人的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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