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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该说的我都说完了。”他声音小小的,死死咬着嘴皮,“能别问了吗?”

    不管蒋留再怎么诱导,杭案都不愿再开口了,蒋留看出他状态不好,再这样下去裤子都被他划破了,又念在他自觉报案,让父母先带他回去。

    杭案摇头:“我很愧疚,不判刑的话回去了我也睡不着,就让我在警局待着吧。”

    “先回去吧,等查清楚了,我们自然会过去找你的。”好好的学生,年年全市第一,如果被这件事影响到了,出现心理问题,警察局这边不好交代。

    杭案一看就是很乖的学霸,真有此事也是被胁迫的。

    “我……”

    “回吧。”

    “那我们就先带他回去了,后续有事再联系。”楚桃问了警局的联系电话,搂着杭案的肩膀,“没事,等事情调查清楚了,还是要担责的。”

    杭案欲言又止,抬头快速瞥了眼江颜又迅速挪开。

    蒋留目送他们一家离开,迟疑了半会,开口:“这件事江医生在乐园的时候知道吗?”

    江颜没有思考太久:“知道,另一个当事人就是我。”

    所有警察一齐陷入沉默。

    蒋留欲言又止,话到嘴边又无话可说。

    江颜坦然道:“我怀疑杭案和精神病院有关系,可以查一下他和徐欢月有没有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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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警察没想到杭案强奸这件事是真的,更没想到对象就是江颜。

    江颜不想多谈,两三句话轻描淡写揭过了。

    这件事和其他强奸案件相比更为复杂,定罪的话,需要证据,当事人起诉,调查再量刑。

    蒋留问了江颜的意见,江颜的回答是不起诉,原谅杭案在乐园里的所作所为。

    毕竟事出有因,江颜又选择了原谅,这事就没有记录在案。

    江颜没有放下,她只是觉得这件事暂时来说不是最重要的。

    从警局出去,江颜开车去公园坐了一会,傍晚回家时给姚镇打了一个电话。

    姚镇疲惫道:“怎么了?”

    “明天上午,带好证件到民政局离婚。你净身出户。”

    姚镇呆了呆:“你想清楚了?”

    他的语气并没有想象中的轻快,反而带着些许不解。

    “早点结束吧,我不想为难自己。”挂断电话,江颜轻舒一口气。

    入秋时节,公园里的花大多落败,落叶归根,再好看的花也会有凋谢的一天,正如她年轻时候的爱情,在土里腐烂,彻彻底底结束了。

    精神病院里的事情让她意识到,事业远比破败的婚姻重要,她对姚镇已经没有感情了,拖着就是给自己找罪受,还不如早点断干净。

    和姚镇离婚那天,江颜内心意外地平静,甚至可以像朋友一样和姚镇聊天。结婚领证的时候她和所有女生一样,开开心心地走进民政局,离婚的时候也是带着笑容走出去的。

    姚镇不会开车,他是打车来的,江颜送他回学校。

    “我工资卡里的钱几乎都没花,明天转给你。”

    “不用了,你那点钱我看不上,留着给你自己花吧。”

    姚镇不说话了,局促地坐着,正如他们第一次一起坐车时一样,江颜大学时期就开豪车,而他家境普通,如坐针毡,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

    本来就是两个地平线的人,意外交叉,最终还是会分道扬镳。

    他们的爱情故事始于江颜送他去兼职地点,也结束于江颜把他送回学校门口。

    下车时,姚镇郑重说了句:“保重。”

    江颜摆摆手,淡然离去。

    回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站在树荫底下,低着头踱步。

    江颜皱了皱眉头,停车按喇叭摇车窗:“杭案?”

    杭案猛然抬起头,表情有片刻的凝滞,犹豫着跑过来:“姐姐……”

    这个季节南方已经开始冷了,江颜都加了外套,他还穿着薄薄的短袖,嘴唇冻得发白,不断打哆嗦。

    “你是来找我的?”

    杭案垂下眼帘,往脚底瞥。

    “有话说?”

    杭案轻生回了一个“嗯”字,下一刻弯腰郑重地跟她道歉:“姐姐,对不起。”

    江颜扯了扯唇,不吭声,凭心而论,她现在对杭案的感情很复杂,并不想在这种时候跟他旧事重提。

    “你的道歉我收下了,从今以后就当作没发生过。”她凝视着杭案的胡渣,看起来好几天都没打理了,“怎么知道我住这里的?”

    说着谨慎地环视四周,他是单独来的。

    “我问了单主任。”晚上风大,杭案缩着脖子,嘴皮抖动,“对不起,打扰到姐姐了。”

    “以后别来找我。”

    杭案抬起头,又重复了一遍:“对不起。”

    他的眼圈红红的,看着很受伤。

    “回去吧。”

    江颜没有任何犹豫,调转车头去另一个公寓,立即给单区打电话确认。

    “江医生,怎么了?”

    江颜从精神病院出来后,单区以校方的名字打电话关心过一次,他这几天忙着去安抚赵勤和李佳佳,忙得焦头烂额的。

    “杭案给你打电话问了我的地址?”

    “是有这么一回事,今天中午打的,说有点事过去找您。”单区好言好语,“不好意思啊江医生,没跟你知会一声就把你的家庭住址告诉别人,我这几天也是忙糊涂了。杭案找你没什么事吧?”

    “没事。”

    确定是单区那边泄露的家庭地址,江颜松了口气,她透过后视镜看杭案,他站在路边没离开,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眼神忧郁,像是被遗弃的修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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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几天,江颜都在另外一套公寓住,每次出门回家会在车库待上十几分钟,确认没人跟踪才上楼。

    那几个心理医生的资料她已经在警察局那边看过了,他们去乐园都是为了给病人治疗,出事后,警察去找他们的同事和亲人了解情况,五个人进入天堂精神病院前状态就不太对劲,出来后话很少,似乎也患了病。

    这五个人死亡原因是因为受到乐园的影响还是后续有人威胁跟踪江颜暂时不知道,所以特别小心谨慎。

    她没有再去鸣鼎高中给学生上课了,但会抽空过去进一步了解落水和跳楼死亡的学生更详细的资料。

    这些学生都有一个共同点,看似家庭优渥,但是家庭矛盾很深,或者是重组家庭。

    和赵勤有点相似之处。

    这天江颜刚跟单区去找出事的那几个学生的班主任聊完天,在校园逛的时候,远远地看到了零勇和杭案。

    他们上体育课,零勇在篮球场上汗如雨下,杭案则是坐在楼梯上沉默不语,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背影落寞可怜。

    单区说:“杭案是男生,心里承受能力强一点,坚持回学校上课,但是明显没有以前活泼了,课堂上几乎不说话。学校的心理辅导室找他过去聊过几次,效果不大。江医生是这方面的专家,有空的时候,能否给这孩子做心理辅导。”

    江颜拒绝了:“我最近手头事情多,抽不开身,专业的心理医生很多,如果单主任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你推荐几个。”

    “那就麻烦江医生了。”单区唉声叹气,“现在的孩子啊,都是温室里的花朵,禁不起吓,他们这次经历的事情过于残酷,容易留下心理阴影,得好好疏导才行。”

    江颜心不在焉。

    杭案真的出现心理问题了吗?他在乐园的时候表现得那么好,怎么会那么脆弱?

    假如是演给别人看的,城府未免太深。

    几人继续往前走。

    篮球打出场外,零勇跑出去捡球,正好瞥见江颜,距离不远,抱着球小跑到他们跟前:“江老师,主任。”

    江颜微笑着点头。

    “江老师,你实习期这么快就结束了吗?怎么不给我们上课了。”零勇挠挠头,还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你不在都没人和杭案聊天了。”

    他回头瞥了瞥杭案,“杭案最近状态很不好,江老师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江颜:“他受了点惊吓,以后会好的。”

    “零勇……”有同学等太久,忍不住喊人。

    “来啦。”零勇应了一声,“我先去打篮球了。”

    杭案就在这时抬头望过来,江颜的目光跟他对上,心跳漏了半拍。

    他的眼睛很忧郁深邃,可怜兮兮。

    江颜敛了敛神,收回目光,若无其事地往前走。

    单主任还有课,拜别了他,江颜去找车,上回砸车的几个学生都找到了,学校对他们进行批评教育,他们的家长跟江颜道歉,支付了赔偿金,事情翻篇。

    校门口停车场多安了两个监控,江颜的车停在上回的地方。

    走了一小段路,她察觉不太对劲,转身往回看,杭案悄无声息地跟在她后面,被发现以后惊慌地转身背对她。

    江颜不解:“有事吗?”

    杭案徐徐转过身,面色苍白:“姐姐不来上课,是因为我吗?”

    “跟你无关。”江颜正视着他,坦荡回答,“事情已经过去,你也别太放在心上,好好学习。”

    “可是我……”

    “体育课不是还没下课吗?快回去吧。”

    “可是我……”

    “回去吧。”江颜转身就走,她也不知道怎么面对杭案,装作没发生其实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她没把清白看得那么重,杭案现在这样子,搞得像是她玷污清纯少男的身体一样。

    江颜没走几步,感觉杭案还在后面跟着,佯装不知道,直到出了校门听到保安问:“同学,上课时间你去哪里?”

    “我…我出去几分钟,很快回来。”杭案小声回答。

    江颜系好安全带启动车子的时候,他站在附近,隔了半米左右的距离,“姐姐,我以后还能联系你吗?”

    没完没了了。

    江颜有点烦躁。

    她还没计算自己的损失呢,杭案这算是什么事儿?

    往不好的方面想,江颜觉得自己真被盯上了,仔细一琢磨,朝他勾勾手。

    杭案跑到车窗旁边。

    “第一次?”江颜问得直白。

    杭案脸和脖子刷的一下,肉眼可见地红了。

    他点了点头,那声嗯小到几乎听不见。

    见状,江颜竟一时无言以对。

    片刻后,她笑了笑:“以后还会有很多个第一次,就当作一次学习了。”

    “可是……”杭案胸腔起伏,声线急促,“我……”

    “你是学霸,试着跟自己和解,好好收拾脸,认真学习。”

    不给他再次说话的机会,江颜驱车离开。

    她话尽于此,杭案再缠着不放,就绝对有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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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警察局查案的时候,江颜这边也在偷偷查,托白可今帮忙查询赵勤初中时期的事。

    半个月后,案子终于有了进展,江颜这边刚拿到资料,蒋留那边也查到了。

    赵勤初一的时候在网上加了一个名字叫“抹杀邪恶”的群,里面什么样的人都有,学生、无业游民、重病患者。年纪最小的10岁,最大的58岁,分布在全国各地。

    他们讨厌家庭和自己的遭遇,想报复讨厌的人,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聊天记录里,其他人为赵勤出谋划策,教她怎么夺回亲爸的爱。

    连续将近一年半的时间,赵勤都在表达自己对父亲新女儿的厌恶,甚至说出了要将灿灿置于死地的办法。

    他们言语犀利,仇恨社会,厌恶他人。

    这个小团体加起来共有19人。

    警察顺着他们在网上留下的痕迹找人,结果发现除了赵勤全都死了,其中两个死者就是鸣鼎高中的那两个学生,另外几个本市人,则是这几年在乐园被林厚杀掉的精神病患者。

    几桩案件有关联,一下子就找到了突破口,警局的人顺着线索往下查,结果发现这几天跳湖自杀的人都是当年为赵勤出谋划策杀掉灿灿的网友和同学。

    警察怀疑这是一场精心预谋且计划缜密的谋杀案,所有矛头再次指向了徐欢月。

    蒋留又审问了几次,但是徐欢月并不承认自己策划谋杀赵勤和其他人,为女儿报仇。

    初步判断有了结论,但是没有直接证据,那些精神病人嘴里更是问不出什么,想要破案,需要徐欢月亲口承认。

    案件再次遇到瓶颈,蒋留打电话请江颜过去协助。

    江颜已经把林家的所有事情都梳理清楚了,现在就等着徐欢月露出马脚。

    只不过这回,江颜没有立即去见徐欢月,而是先去见赵勤。

    赵勤的母亲在家,听说是一个初中政治老师,接待他们的时候面色疲惫,说赵勤在乐园受了刺激之后,精神紊乱,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夜开着灯,家里有点动静就神神叨叨。

    知道江颜是心理医生,赵勤母亲请求道:“江医生,您有没有办法和赵勤聊聊,再这样下去我怕她会出事。”

    江颜表示自己会尽量帮忙。

    推开房间门进去的时候,江颜一眼看到了坐在床上的赵勤,她在玩手机,听到开门声以后迅速把手机塞进被窝里藏好。

    她母亲说:“别紧张,警察局的人想问你几句话,你记得什么就告诉他们,配合查案。”

    赵勤抬头,看见是江颜,把被子蒙住脸躺床上:“我不想聊。”

    她母亲看着江颜,很是为难。

    江颜给了对方一个安抚的眼神,出于信任,她的母亲离开房间,留给她们单独交谈的空间。

    江颜的录音笔提前打开过了,放在包包里,她自己搬了个凳子坐下:“好点了吗?”

    “你来做什么?”赵勤恶声恶气,“我不需要心理医生,你滚。”

    “你知道我是心理医生?”

    被子底下突然没声了。

    江颜简单扫视一圈她的房间,不像别的女生那样堆了很多东西,收拾得挺整齐,有两排书架,上面放的都是课外读物。

    不是言情,也不是什么轻松小读物,都是严肃和有关刑侦犯罪学的书。

    赵勤一个高中女生,看犯罪学做什么?

    江颜不动声色挪开目光,道明来意:“赵勤,是你故意把李佳佳带进精神病院的是吗?你想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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